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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樣一個突如其來的男子面無表情地看着,蕭阮吓了一大跳,手中的筆一頓,重重地落了一個墨點,眼看着這整一幅字都廢了。
“四殿下,你怎麽不出聲啊!吓死我了。”蕭阮拍了拍胸口,餘悸猶存。
周衛旻不屑地瞟了她一眼,仿佛在嘲笑她的膽小。
他緩步進了書房,打量了幾眼案頭的簪花小楷,像模像樣地點評了一句,“芙蓉映水、嫦娥照影,寫得倒還不錯。”
“多謝四殿下誇獎,”蕭阮嫣然一笑,“四殿下今天怎麽得空過來了?”
“就許大皇兄過來,不歡迎我嗎?”周衛旻輕哼了一聲。
“太子殿下也來了?”蕭阮愕然道,“我不知道啊。”
“他向父皇讨了探望皇姑婆的差事,我跟着過來了,他只怕心裏要讨厭死了我這個跟屁蟲了。”周衛旻的嘴角勾了勾,終于露出了一個幾不可察的微笑。
他的容貌本就昳麗,原本成日裏冷冰冰的,一副生人勿近的陰冷模樣,這一笑,仿佛春風拂過冰面,看得蕭阮都呆了一呆。
連一個男子的笑容都能有這樣的魅力,若是這副容貌生在女子身上,該是多麽得動人。
蕭阮忍不住對周衛旻的母親起了幾分好奇之心,不知道她是怎麽被啓元帝選入了宮中,不知道她是為什麽死去、又被啓元帝諱莫如深……
“四殿下,你要經常笑一笑,”她正色道,“這麽好看的容貌成日裏繃着一張臉,實在是太可惜了。”
周衛旻的眼神一暗,好一會兒才道:“你不知道嗎?男生女相是不吉利的,所以父皇不喜歡我。”
“誰說的?”蕭阮生氣地道,“你別理那些人的閑言碎語,陛下如果不喜歡你,怎麽會處死了欺辱你的宮妃和內侍?以前種種磨難,必定是老天爺為了磨練你的心志才故意設的障礙,一笑置之就可以了,不必放在心上。”
周衛旻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嗤笑了一聲:“你說的有鼻子有眼的,我差點就要信了。”
蕭阮靈機一動:“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話,不如哪天有空去龍潛寺拜會一下念空禪師,問問他我說的有沒有道理,你不信我,總該信高僧的話吧?”
念空禪師心懷慈悲,一定能看出周衛旻刻在骨子裏的陰鸷,多多化解他的戾氣,說不定能将周衛旻從弑父的泥淖中拉出來。
周衛旻不置可否,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你繼續寫吧,寫完了我們再走,大皇兄在皇姑婆那裏等着你呢。”
蕭阮重新提起筆來,盯着那個落下的墨點眉頭微蹙。她思忖了片刻,将墨點所在之處的字寫大了一倍,又挑了幾處也特意寫大了和它呼應,總算把這一幅字寫完了。
這樣一看,上面的字大大小小的并不規整,居然別有一番意趣。
“這幅字給我了。”周衛旻忽然開口。
“不行,這幅字寫廢了,我随便寫着玩玩的,”蕭阮連忙拒絕,“你要是不嫌棄,我另外寫一幅給你,用上好一點的紙和墨……”
“我就要這一幅,”周衛旻的眼神又陰冷了起來,“你不肯給,是不是怕別人瞧見你的字在我手裏,不想和我扯上關系?”
蕭阮哭笑不得。
這個小孩子真是心眼太小了,真是一不留神就能得罪上了。
“給你給你,你要一百幅字都給你,把你的寝殿前後左右都貼上,行了吧?”她沒好氣地道,“四殿下總愛這樣東想西想,只怕以後我和你說話也要小心翼翼,再也不敢亂說了。”
周衛旻沉默了好一會兒,鄭重地道:“不用。”
“不用什麽?”蕭阮一邊問一邊俯下身去,“呼呼”地對着宣紙上面的墨跡吹着,想讓它快點幹。粉嫩潤澤的唇瓣嘟了起來,一下下輕柔的呼氣聲好像就在耳邊,從臉頰的肌膚上輕輕掠過。
少年的心頭莫名一熱,神思有一瞬間的恍惚。
好像也有人曾經這樣,溫柔地朝着他呼氣,替他揉着撞痛了的額頭,“呼呼,不痛,乖,不痛……”
“不用小心翼翼地和我說話,”周衛旻低聲道,“你和別的人都不一樣,我喜歡你這樣的,不要變,永遠都不要變。”
宮裏頭的人,不是厭惡他,便是懼怕他,這麽多年來,只有一個蕭阮,把他當成正常人一樣看待,會諄諄善誘,會輕言淺笑。
蕭阮怔了怔,心裏一片柔軟:“好的,四殿下,只要你不嫌棄,我以後都這樣,你可別動不動就要捏斷我的脖子或者打我的板子。”
“不會,”周衛旻想也不想地回了一句,“永遠都不會。”
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墨跡幹了,蕭阮卷起來放進了一個布袋子,交給了周衛旻,正好,有下人來請了,說是太子殿下請他們倆過去。
兩人一起出了院子,沿着抄手游廊朝着主屋走去,眼看着前面就要到了,周衛旻忽然停下了腳步。
他朝着四下看了看,猶豫了片刻,終于下定了決心:“你知不知道,大皇兄在打你的主意?”
蕭阮愣住了。
上次周衛熹的試探,她已經不着痕跡地回絕了,現在周衛熹和崔茱兒兩個人已經換過名帖、合過八字,六禮中走了一大半,婚期定在了明年春三月。都這樣了,周衛熹居然還沒有死心?
“昨天我無意中聽到他在和皇後懇求,說是想把你也納入東宮,被皇後罵了一頓,”周衛旻壓低聲音道,“後來我沒怎麽聽到,他們倆走遠了。”
“所以你今天特意找我來通風報信?”蕭阮心裏暖暖的,“謝謝你,四殿下,我就知道你是個心腸好的。”
周衛旻的耳根一紅:“胡說,我只是不希望大皇兄稱心如意罷了。”
這別扭的小孩又在把自己僞裝成壞人了。
蕭阮忍着笑,一本正經地道:“是是是,四殿下陰險毒辣、老謀深算,一看就不是個好人。”
“你——”周衛旻氣結,別開臉去不理蕭阮,自顧自地往前走了。
兩人一路拌着嘴,到了前廳,周衛熹正和周荇宜在說話,一見蕭阮,眼睛頓時一亮:“阮妹妹,這麽久不見,你出落地越□□亮了。”
“太子殿下謬贊了。”蕭阮客氣地回了一句。
周衛熹示意了一下,身後的內侍快步到了蕭阮面前,捧上了一個鑲嵌了寶石的小匣子。
“阮妹妹打開看看喜不喜歡,”周衛熹笑着道,“這是前幾日有人從錫蘭千裏迢迢帶過來的小玩意兒,雖然不值幾個錢,但勝在有趣。”
真是和前世一模一樣。
周衛熹慣會說甜言蜜語,也時不時地送些珍奇之物來哄她開心。只是,這一世他比上一世還要無恥,有了未婚妻居然還要來撩撥她,想要名正言順地坐享齊人之福。
蕭阮打開來一看,是一面小鏡子,鎏金的鏡托上鑲滿了紅綠寶石,中間的鏡面和普通的銅鏡完全不同,非常清晰,能清楚地照出人影,的确罕見。
“多謝太子殿下。”蕭阮又客氣地回了一句。
一絲失望之色從周衛熹的眼中一掠而過。
蕭阮完全沒有女兒家收到禮物的驚喜和嬌羞。
不過,他就是喜歡這種灑脫的勁兒,和那些嬌嬌滴滴的女子完全不一樣。
“阮妹妹和我客氣什麽?”他一臉誠懇地道,“你是皇姑婆的孫女,又是我表姨的女兒,我們之間應當多多往來才是,日後等皇姑婆身子好些了,不如一起來我的東宮坐坐,我還有些珍藏,阮妹妹若是喜歡,盡管去拿就是了。”
還沒等蕭阮答話,周荇宜笑着接過了話題:“太子殿下真是古道熱腸。不過,這陣子東宮一定在準備你和崔家的婚事,忙得很,我們就不去打擾了,日後有的是機會。”
說着,她朝着蕭阮招了招手,蕭阮會意,乖巧地走了過去,依偎在了她的身側。
周荇宜拉住了蕭阮的手,笑吟吟地道:“這眼看着你們一個個都要成親了,我是老了,得趕緊替阮兒也說門好親事了。”
周衛熹把這幾句話放在心裏咂吧了幾下,品出了幾分味道來,他想了想,卻又不甘心,追問了一句:“不知道皇姑婆對阮妹妹的親事有什麽要求?我也好托我母後替阮妹妹相看相看。”
“我們這樣的人家,富貴榮華自然是已經夠了,不需要再求,”周荇宜神色自若地道,“我只有一個條件,就是要對我家阮兒一心一意的,可不許三妻四妾,要不然我可頭一個不答應!”
周衛熹沒坐一會兒,便說還有政事要理,便告辭了,蕭阮代替周荇宜将兩位皇子一路送出門去。
倒也不得不佩服周衛熹,被周荇宜這樣看穿心思暗中回絕之後,他面上沒有半分不高興,依然一副溫柔體貼的君子模樣,大度得頗有儲君風範。
到了府門口,周衛熹殷切地叮囑了蕭阮幾句,要好好照顧大長公主、要小心自己的身體,這才施施然地上了馬車。
周衛旻留在了最後,面對蕭阮的時候,他原本冷冰冰的表情忽然變了,裂開了嘴無聲地笑了笑,悄然吐出了三個字:“真解氣。”
蕭阮抿着唇忍着笑,也無聲地回了兩個字:“頑皮。”
兩個人正鬧着玩呢,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陣馬蹄聲,幾匹駿馬飛馳而至,不一會兒便到了公主府門口,為首的一位拎着一只鳥籠翻身下馬,略帶驚詫地看着周衛旻和蕭阮。
又是靖安王世子藺北行。
作者有話要說:藺北行:怒刷存在感!
藺北行:入我股的小仙女們在哪裏?揮個手!
醋哥:……
醋哥:再不出來你的股票都要跌停了!
來啊親們,給柿子哥哥留言打打氣叭~~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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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