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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月來,蕭钊每天傍晚都會到公主府求見周荇宜,府裏人都得了吩咐,沒人搭理他,門也關得嚴嚴實實的,他一次都不得其門而入。
今天公主府第一次接待客人,也不知道他從哪裏得來了消息,比平常早了一會兒到了,這大門還沒關上,他就堵在可門口非得要人通禀一聲。
孫嬷嬷一邊看着周荇宜的臉色,一邊小心翼翼地解釋:“蕭太傅他就堵在門口怎麽也不肯走,我們總也不能和他動手,怎麽辦?”
周荇宜嘴角的笑容漸漸消失了,淡淡地道:“我不是早就說了嗎?客客氣氣地請出去就是了,不見。”
孫嬷嬷為難地問:“只怕客氣不了。”
周荇宜冷笑了一聲:“他最是看重臉面,你叫上幾個侍衛吓唬他一下,他還能死皮賴臉地讓人看笑話?實在不行,擡出去就是了。”
“是。”孫嬷嬷應聲走了。
房間裏一時安靜了下來,周荇宜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不知名的遠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半晌,她才回過神來,笑着道:“阮兒,肚子餓了嗎?趕緊傳膳吧。”
周荇宜需要少食多餐,吃得不多,今晚胃口尤其不好,嘗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倒是飯後廚房特意做的棗泥山藥糕很合她的心意,吃了一塊還想吃第二塊,被蕭阮制止了。
快吃完的時候,外面打了雷,蜻蜓低飛,眼看着就要下雷陣雨了。
周荇宜早早地回房躺下了,裏面有值夜的下人服侍,蕭阮剛要出門,豆大的雨點就傾盆而下,眨眼就白茫茫的一片了。
孫嬷嬷急匆匆地跑了進來,瞥了一眼裏面的卧房,終究沒敢去打擾,只好對蕭阮道:“二姑娘,這可怎麽辦?蕭太傅雖然被擡出去了,可卻還沒有走,站在門口淋着雨呢。”
蕭阮快步到了府門口,茫茫的雨線中,孤零零地站着一個身影,正是蕭钊。她快步跑了過去,将撐好的傘塞進了蕭钊的手中,着急地叫了起來:“祖父,你這是幹什麽?祖母她已經睡了,不會再見你的,你趕緊回去——”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定定地看了一會兒蕭钊,愕然道:“祖父,你……你怎麽成了這副模樣?”
才一個多月沒見,蕭钊的臉龐瘦了整整一圈,被打濕的長衫緊貼在身上,原本儒雅從容的身姿單薄得有些吓人,肩膀的骨頭都凸了出來,鬓邊的頭發也白了一圈。
“阮兒,”蕭钊喃喃地叫了一聲,“你祖母她……還好嗎?”
蕭阮的喉嚨有些哽住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蕭钊此刻就算是再後悔,也覆水難收了。
“祖母她好多了,”她輕聲道,“已經能下床走路了,不過,段大夫說,這急症雖然消除得快,但原本的底子虧了太多,要痊愈是不行的,以後都要用藥物調理。”
蕭钊振作了一下:“那我就放心多了,你要好好照顧她,家裏不用擔心。”
“我隔兩日就寫信給家裏,祖母的病情我都一一說了,你沒有收到嗎?”
蕭阮這一陣子都留在了公主府,但也牽挂着父母家人,白天有空了就出去探望,信箋更是不間斷地送往蕭府,除了蕭珏,蕭茹和蕭亦鳴也會像模像樣地給姐姐寫回信,家人之間的感情非但沒有疏遠,反倒更親近了。
不過,因為蕭钊要上朝、辦公,兩個人一次都沒有碰到過,蕭阮也不知道祖父會消沉成這副模樣。
“收到了,”蕭钊苦笑了一聲,“可我想親眼見一下你祖母,我有些話想要對她說。”
蕭阮搖了搖頭。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見也沒有意義了,還是快刀斬亂麻,不要再留念想。
“祖母不會見你,”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勸,“你該知道她的脾氣。”
蕭钊茫然站了片刻,點了點頭:“是啊,我早就該知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顧她。”
他困難地轉過身去,一步一步艱難地朝前走去。
風雨交加、電閃雷鳴,那瘦削的身影在一片暴雨中顯得分外可憐。
蕭阮想哭。
這是她的祖父,那個令人尊敬的太傅,輔佐君王忠心耿耿、匡扶社稷持身秉正,入仕三十多年來門生遍天下,就連政見不同的同僚提起他來也是敬仰不已,可是偏偏在家事上做了糊塗事,最後落了一個形只影單的下場。
她尊重祖母的決定,卻也為祖父感到傷心。
“祖父……”大雨滂沱中,她叫了一聲,“祖母現在過得很好,比從前在家裏的時候快活了很多,事已至此,你也……放下吧……”
蕭钊的身體晃了晃,一頭栽倒在地。
府門前一陣兵荒馬亂。
遠遠地等在街口的蕭府下人慌忙跑了過來,公主府的侍衛也出來了,一起幫忙把人擡上了馬車。
蕭阮一個晚上都沒有睡好,一大早起來匆匆吃了點早膳,剛要去蕭府探望祖父,有人前來禀告,說是她父母來探望大長公主了。
這一個多月來,蕭翊和蕭陳氏也登門了好幾趟,但都吃了閉門羹,這好不容易等到了公主府開了門,又經過昨晚蕭钊這一出,今天迫不及待地就過來了。
蕭阮趕緊到了前廳,周荇宜已經在了,笑吟吟地和家人說着話。蕭亦鳴還是那麽調皮,興高采烈地向祖母展示着自己新學的打虎跳;蕭茹和蕭珏則規規矩矩地坐在一旁。
“二姐姐!”蕭亦鳴見了她高興極了,一頭撲了過來,“你和祖母什麽時候回家啊,我想和你一起玩。”
蕭阮抱住了他,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這裏也有很多好玩的,你想玩什麽都可以。”
“茹兒,你帶弟弟出去玩一會兒吧。”蕭陳氏吩咐。
蕭阮明白,這是蕭陳氏有話想要說,便讓禾蕙帶着弟妹出去了。
蕭陳氏和蕭翊對望了一眼,兩人齊齊在周荇宜面前跪下了,蕭亦珩和蕭珏也跟着跪在了後面。
周荇宜倒是愣了一下:“你們這是幹什麽?有什麽話起來好好說。”
蕭翊面帶愧色:“母親,我們今天來,是要向你賠罪的。這麽些年來,我們一直都瞎了眼,把一個白眼狼當成了菩薩心腸的親人,不僅沒能好好地在母親膝下盡孝,還對母親多有誤解、怨怼,我們實在是無地自容。這一陣子,我們日夜都無法安眠,若是母親因為我們的怠慢有了什麽閃失,我們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蕭陳氏磕了一個頭,眼中含淚:“母親,我們實在不知道那個惡婦居然會如此歹毒。現在想起來,她在我們面前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別有居心的挑唆,我們居然能如此愚蠢信了她,以為母親不喜我們,實在是太糊塗了。”
“祖母,二妹妹,”蕭亦珩沉聲道,“我現在才明白了二妹妹那日和我說的話,那惡婦颠倒黑白,仗着她弱小步步緊逼,我們卻都自以為是,充當了傷害祖母的幫兇,祖母,你懲罰我們吧,我們錯了。”
蕭阮又驚又喜。
她一聽家人來了,以為他們是來勸祖母回府的,深怕到時候言辭上起了什麽沖突,這才急匆匆地過來想要在中間打個圓場,沒想到聽到了這麽一番話。
偷眼一看,周荇宜的表情有些僵硬。
蕭阮心裏明白,這些年,周荇宜一直用高傲冷硬的外表武裝着自己,回京後,看到蕭秦氏和她的子女們相處得其樂融融,更是不願表達自己心中的感情,現在看着這兒子媳婦突如其來的愧疚,她一下子有些不太适應了。
她趕緊上前去扶:“爹,娘,你們都快起來吧,祖母她的脾氣就是面冷心熱,她在江南一直惦記你們,再三叮囑我千萬不要因為這些年的分離和你們生分了。過去的都過去了,以後我們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就是了。”
周荇宜的神色稍稍放松了些:“這不怪你們……你父親都被她蒙蔽了這麽久,何況你們呢,快起來,來,坐下說話。”
一家人重新落了座,彼此的心結解開了,氣氛一下子變得輕松愉悅了起來。蕭亦珩已經入了翰林院,行事日漸沉穩,領的兩件差事都辦得妥妥當當,平常還時常奉啓元帝之命到南書房商讨政事,深得啓元帝器重。他把自己在朝中的趣事一一講來,周荇宜聽得連連點頭。
沒一會兒,蕭亦鳴他們也回來了,一聲一聲脆生生的“祖母”讓房間裏越發熱鬧了起來。
一家人在公主府裏用了午膳,這才告辭,臨走前,蕭翊遲疑了一會兒,終于還是開了口:“母親,我知道父親負你良多,你的決定,我本不該多嘴,但他這次病情來勢洶洶,心病更是郁結難消,還請母親見他一面,就算是全了最後一點夫妻的情分,你看如何?”
周荇宜不置可否,半晌才道:“再說吧。”
這邊蕭陳氏也把蕭阮拉到了一旁,再三叮囑她替祖父、祖母說合,蕭阮只好應了兩聲,心裏暗暗叫苦。
等送了一家人出了門,蕭阮總覺得今天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
她琢磨了一路,猛然想了起來,今天蕭珏的神态舉止分外反常。蕭珏平常最能見風使舵鑽空子,今天這麽好一個讨祖母歡心的機會,她怎麽就沒有好好把握,反倒一直白着臉神思恍惚?
難道是那次關祠堂終于讓她得了教訓,不敢再在祖母面前造次了?
蕭阮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轉頭也就忘了。
最終,周荇宜并沒有去蕭府探病,也并沒有松口要見蕭钊。蕭阮往來于公主府和蕭府之間,又央求了段琪安去替蕭钊看了病,在段琪安的妙手下,蕭钊燒了兩天的高熱終于退了下來,只是各種小病小痛時不時地冒了出來,一直纏綿病榻,神色蕭索。
他沒有再去公主府,不過,但凡蕭阮回到家裏,他必定要細細問上幾遍周荇宜的衣食住行,百聽不厭。
蕭阮對此也愛莫能助,她試探過幾次口風,但周荇宜看起來已經雲淡風輕,她也不忍心再重新扒開祖母的傷口了。
一連幾天的悶熱和暴雨之後,酷暑終于稍稍好轉,早晚的天氣變得涼爽了起來;公主府門前也随之車馬盈門。
這一陣子公主府一直閉門謝客,訪客的拜帖都堆成了山,等周荇宜的病有了起色,一波又一波的人探病、拜訪,公主府頓時熱鬧了起來。
明樂縣主、德寧候世子等老朋友都過來了,一見面就罵蕭钊這個瞎了眼的,把從前的老賬也一一都翻了出來,把蕭钊罵得體無完膚。蕭阮聽得心酸,只好找借口避開了。
這一日,外面又是熱熱鬧鬧的,蕭阮也懶得出去了,索性在自己的書房裏研磨習字。
寫着寫着,她忽然覺得好像有人在盯着似的,猛地擡頭一看,只見門口悄無聲息地站了一個人,一身象牙白金絲線蟒袍,五官昳麗,正是四皇子周衛旻。
作者有話要說:虐一下蕭太傅!順便讓病嬌小弟弟來露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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