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藺北行滿腹怒氣無處發洩,連走路的步子都重了幾分,一路到了前廳,見過大長公主之後,便沉着臉坐在一旁。
他耳邊聽着別人說話,眼睛卻不自覺地就瞟向了蕭阮。
算了算時間,他已經十四天沒見蕭阮了。
除了一開始幾天有點難熬,一雙腿總是時不時地想往去公主府的那條路上拐之外,別的時候都還好。他的事情很多,京城裏布下的暗線、西南暗中的往來,還有時不時地要出點無傷大雅的岔子來迷惑今上的視線,忙着忙着,那雙水汪汪的眸子就被他強行抛到腦後了。
賀平寧雖然被打了二十大板,但那是懲罰他對蕭阮的語出不遜,其他的谏言話糙理不糙,這些日子自己的确懈怠了不少,是時候警醒了。
蕭阮是蕭家的人,就算暫時和他有了交集,也是無法長久的。
男子漢大丈夫,志在天下,當然不能被一個小女子所困擾,更何況,那是蕭家的女兒,他只不過是在京城閑着無聊,又覺得她難得投緣,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找她談天說地,不可能會被她牽着鼻子走。
每晚躺在床上的時候,他都這樣和自己說上一遍。
然而,剛才站在樹下看着蕭阮的身影出現在眼前,那嘴角輕淺的笑意、那眼中盈盈的秋水、那嬌軟得不盈一握的腰肢……所有的一切猝然撞入心口,那些反複勸告自己的話,頓時失去了效力。
勉強強迫自己拐彎不見蕭阮,可沒走了幾步便有數個念頭鑽了出來。
他對蕭阮這麽冷漠,蕭阮會不會難過?
這麽些日子沒見,蕭阮有沒有想過他?
明日開始圍獵,她有沒有想要的獵物?
……
邁出去的腳步好像不聽使喚,不由自主就停了下來,又不由自主地轉回了原地。
就算打算和蕭阮保持距離了,也不能這麽突兀地和她斷了聯系,打聲招呼說幾句話,又費不了什麽力氣,省得她因為突然的冷淡而難過……
但是,萬萬沒想到,蕭阮和這個慕呈青有說有笑的一起去了南蘅宮!
這怎麽行?慕呈青這個小人,居然趁虛而入,萬萬不能讓蕭阮被此人的花言巧語騙了。
看着慕呈青和蕭阮說說笑笑的,藺北行的胸口好像着了一把火似的,不管不顧燒完了,煙熏火燎得難受,唯有一路跟着這兩人到了南蘅宮,唯有坐在這裏多看兩眼蕭阮,這股憋悶才稍稍好受了一些。
“藺大哥,”蕭阮的目光終于看了過來,眼神關切,“你怎麽不說話?你的臉色這麽差,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憋悶開始一點點地往外漏去,心裏頭暖洋洋的,整個人有點飄飄然的趨勢。
看看,就知道蕭阮惦記着他,他臉色不好也能看得出來。
“有點。”藺北行有點矜持地答了一句。
“是着了風寒了嗎?段大夫有沒有幫你瞧一瞧?”蕭阮擔心地問,“怪不得你這一陣不見人影。”
憋悶一掃而空。
瞧瞧,這才幾天沒去,蕭阮便想他了,一定天天在盼着他過去玩吧?
慕呈青算什麽,壓根兒都沒法和他相提并論。
“還好,一點小小的不适罷了。”藺北行睜着眼睛說瞎話,盼着蕭阮再和他多說幾句。
一旁的慕呈青看了過來,涼涼地嘲諷了一句:“我還以為只有我們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才會不舒服呢,原來藺世子這樣厲害的人也會。”
此人太讨厭了。
不和大長公主他們去談天說地,來插什麽話?
藺北行瞟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就算我奄奄一息,明日圍獵也可以把你殺得片甲不留。”
“文不與武鬥,”慕呈青嗤笑了一聲,傲然道,“有本事,你我用筆來一較高下。”
兩人對視一眼,四目相對,空氣中仿佛有火花一閃而逝。
蕭阮連忙打圓場:“你們倆別争了,慕師兄提筆如刀,藺大哥武藝精絕,你們倆一個是文中狀元,一個是武中魁首,都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蕭阮的錯覺,她的話音剛落,藺北行原本已經舒展開來的臉色好像重新沉上了兩分。
她有點困惑地多看了藺北行兩眼,琢磨着自己哪裏說錯話了。
鄭晉偉在一旁看得有趣,樂呵呵地湊起了熱鬧:“這位是靖安王府的藺世子嗎?依我看,慕家小哥兒這狀元的名頭已經在這裏了,你的武中魁首卻還在天上飄,不如這樣,明日起的三場秋狩,給我們來點厲害的瞧瞧。”
藺北行脫口而出:“好,那就請諸位拭目以待。”
翌日一早,秋狩的第一次較量便開始了。按照慣例,第一日的秋獵是練兵,參加圍獵的武将們到校場上展示各自的箭術和馬術,最後以三場箭術定輸贏。
高高的看臺上,啓元帝坐在正中央,周荇宜居右,三名皇子和新羅王子李成宇一起在左,其餘的文臣武将和貴女們分列兩旁,藺北行、蕭亦珩等沒有在軍中任職的世家子弟也在臺上,目不轉睛地看着校場中央。
鑼聲、鼓聲一響,一時之間,校場上旌旗招展、馬蹄聲聲,羽林軍的各衛都派出了精英,在各自将軍們的帶領下一一策馬在場地上挪騰跳躍,很是熱鬧。
李成宇顯然對這場較量非常感興趣,不時地向身旁的三位皇子詢問,他的華語發音并不标準,生硬得很,周衛熹自持身份,很少搭話,周衛旻更是自顧自地一語不發,連眼角的餘光都沒分給這位王子班風,唯有周衛冀和他聊得頗為投機。
蕭阮第一次見到這位新羅王子,不免好奇地多打量了兩眼,前世她依稀記得也有這件事,當時啓元帝并沒有舉辦秋獵,而是在宮裏辦了宴席招待這位王子,不過,這樣的禮遇并沒有讓這位新羅王子滿意,大乾內亂的時候,新羅國趁機宣布脫離了藩國的身份,并出兵占領了北部邊境的幾個郡縣,趁火打劫了一番。
今天一看,這位李成宇中等身材,五官精悍,一雙單眼皮的小眼睛目視前方,眼神凝重,身體也略有些緊張地前傾着。
只是沒一會兒,李成宇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輕蔑的笑意,原本繃緊的身體放松了下來,略帶惬意地靠在了椅背上。
蕭阮有些納悶,不自覺地往對面的藺北行瞟了一眼,奇了怪了,藺北行的眉頭也擰了起來,和旁邊幾位文臣武将欣賞的表情大相徑庭。
“父皇,這些将士們的騎術如此高超,真應該大大獎賞才是。”周衛熹看得熱鬧,高興地道。
啓元帝笑着點了點頭。
“是啊,陛下,”崔茱兒也笑着開了口,“我大乾将士威武勇猛,實乃陛下之福,大乾之福。臣女從前都沒見過這樣的陣仗,今天算是開了眼界了。”
旁邊的一些大臣紛紛附和。
啓元帝的興致也被帶了起來,轉頭看向蕭阮,笑着問:“阮兒,你看呢?朕可還記得你在賞春宴上的那一記射柳,真是巾帼不讓須眉。”
蕭阮起身行禮,有些為難地道:“陛下,臣女的射柳只是江南那邊鬧着玩的把戲,這行軍打仗的臣女一竅不通。”
“沒事,你盡管說就是了,”啓元帝鼓勵道,“這不在宮裏,沒有那麽多的忌諱。”
蕭阮遲疑了片刻。
她剛才已經從李成宇和藺北行的目光中琢磨出了一些什麽,大乾天下太平太久,從先帝開始便重文輕武,武将們也都懈怠了,盡弄些花架子,糊弄外行是可以,但落在藺北行、李成宇這樣行家的眼中,卻是一文不值。
前世,大乾在北、中、南三地受到了重創,眼看着就要從盛世變為亂世,和這浮誇的軍營之風必定脫不了聯系。
如果把她琢磨到的說出來,顯然要讓啓元帝不喜的。
是要和崔茱兒一樣奉承,迎合這一團和氣的氛圍;還是實話實說,讓大家掃興呢?
電光火石之間,她做了抉擇。
“陛下,臣女覺得,底下的将士們的确演示得很好看,這馬頭高高躍起,各種障礙輕松而過,各部來往縱橫,形成了各種陣式方隊,讓人眼花缭亂,”她話鋒一轉,“但是,臣女有些困惑,若是上陣殺敵,敵兵可不同于這些死物,這些看着十分漂亮的花架子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旁邊的文臣武将們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啓元帝的臉色一寒。
崔茱兒笑了起來:“蕭妹妹,你這可是班門弄斧了,既然我們都覺得看得好看,騎術高超,上陣厮殺自然也大有奇效,陛下和各位将軍們練出來的兵,還能讓你看出什麽破綻來不成?”
蕭阮也不生氣,只是笑吟吟地應了一句:“崔姐姐說的是,是我唐突了,陛下恕罪。”
啓元帝眉頭略略皺起,目光盯着下面的将士們看了半晌,這才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阮兒的見解果然獨特。”
李成宇忽然插話:“這位姑娘不知道是哪家大人的千金?我也覺得她說的話很特別,很對我的……我的……”他搜腸刮肚想要找一個詞來,卻因為對乾文不熟,想了半天蹦出一個詞來,“很對我的喜歡!”
幾道目光倏地一下齊齊地看了過來,帶着幾分森冷的寒意,李成宇莫名打了個寒顫,摸了摸後腦勺。
周衛冀笑着介紹:“這位是蕭太傅的孫女,也是我皇姑婆的孫女,自然是家學淵源。”
李成宇和身後的随從交流了幾句,大概明白了蕭阮的身份,眼中很是欽佩:“果然是厲害的,想不到你們大乾有這麽有見識的女子。”
蕭阮汗顏。
這位王子壓根沒有大乾男子的內斂,言談熱情浮誇,讓人尴尬萬分。
她剛要自謙幾句把話題岔開,一旁的崔茱兒掩唇嬌笑了起來:“蕭妹妹,你可真是厲害,連這新羅王子都要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這要是他想把你娶回新羅去,可怎麽辦呀?”
以蕭阮的身份,若不是她自己不願意弄砸了賞春宴,太子妃之位唾手可得,李成宇的這一句“喜歡”,實則是降低了她的身份,崔茱兒的話明褒實貶,把蕭阮嘲笑了一番,旁邊坐着的不乏和她交好的貴女,也都跟着輕笑出聲,看過來的眼神也帶了幾分幸災樂禍看戲的味道。
“崔姐姐,你可真是說笑了,”蕭阮神情自若,“新羅王子說的喜歡,可和你想的不一樣,那太過膚淺。”
“那還能是什麽?”崔茱兒被她反諷了一句,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還請蕭妹妹賜教。”
蕭阮笑着看向李成宇:“王子殿下,你方才想說的,應該不是喜歡,是仰慕二字吧?”
李成宇怔了一下,和旁邊的随從又嘀咕了幾句,高興地道:“對,蕭姑娘,我學華語不夠精通,找不到合适的詞,的确是仰慕。”
“陛下,”蕭阮面向啓元帝,正色道,“大乾在陛下的治下,我□□上邦卧虎藏龍,就連我區區一個女子都能得新羅王子的仰慕,實乃陛下的天威。”
這一記馬屁拍得甚為高明,也化解了剛才那句“喜歡”的尴尬,啓元帝龍顏大悅,哈哈大笑了起來,周衛熹在旁邊稱贊了一句:“阮兒真是得了蕭太傅的親傳,字字珠玑啊。”
“太子殿下謬贊了。”蕭阮輕籲了一口氣,趕緊坐了下來。
崔茱兒眼中的陰沉一掠而過,手指用力,忍不住絞了絞手中的帕子。嘲諷不成反倒讓蕭阮又在啓元帝面前露了臉,自己的未婚夫又親口稱贊蕭阮,這大庭廣衆之下,好像有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啪”地打在了她的臉上。
這蕭阮,好像天生就是來克她的,明明她占盡上風,卻總好像落了下乘。
要想個什麽法子扳回一城呢?
作者有話要說:藺北行:聽說昨天有人打賭我多久就要變成軟柿子。
藺北行:怎麽樣,今天我還是堅持了很久的吧?
藺北行:是輕輕主動和我說話,我才勉為其難地軟了下來。
小仙女們:是是是,你說什麽都對!
感謝小天使們澆灌的營養液,已經826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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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