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接下來的第三場毫無懸念。

李成宇在策馬中用五支箭射中了五只飛鴿,和楊澤沖成績相同,而藺北行卻只用了四支箭,其中一支箭一箭雙鴿,高下立判。

比試結束,藺北行拿了兩場魁首,當之無愧地成為了全場焦點,啓元帝龍顏大悅,重賞藺北行。

散場後,李成宇興沖沖地跑過來找藺北行:“你是靖安王世子?你的箭術真不錯,我們交個朋友吧,現在時間還早,不如一起再去校場切磋一下。”

藺北行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朋友不敢當,明日還有一場狩獵,到時候再和王子一較高下。”

這明顯就是拒人于千裏之外,李成宇有些莫名其妙。

英雄惜英雄,他欽佩藺北行的本事,本想和這位世子好好交流一番心得,沒想到居然吃了個閉門羹,他也來了幾分傲氣:“好,下一輪我未必輸你。”

“放馬過來。”藺北行嗤笑了一聲,警告道,“以後你少打蕭家二姑娘的主意,她可不是你能肖想的女子。”

李成宇很是意外:“為什麽?你們不是有一句話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仰慕她,想要追求她,并沒有什麽不對的吧。”

藺北行的臉色越發陰沉了:“總而言之就是不許,你剛才也說了,最強的男子才能得到女子青睐,現在,你不是了,她根本不可能仰慕你。”

“難道你希望她仰慕你不成?”李成宇惱火地問。

藺北行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腦中胡亂閃過些什麽,想要抓住,卻倏然不見蹤影。他正要再放幾句狠話讓李成宇知難而退,前面一陣腳步聲傳來,他轉頭一看,原本淩厲的目光一下子變得柔和了幾分,再也不理李成宇,快步朝着來人迎了上去。

“大長公主!”他叫了一聲,目光卻落在旁邊的蕭阮身上。

周荇宜被蕭阮和蕭亦珩一左一右扶着,見了他,腳步一頓,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藺世子,今日風采不輸乃祖當年風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些許雕蟲小技而已,能博陛下和大長公主一笑,乃是萬幸。”藺北行一邊客氣,一邊将眼角的餘光掃向了蕭阮,眼中帶了幾分矜持的期待。

蕭阮這下該誇他了吧?雖然慕呈青是陛下欽點的新科狀元,但在這種關鍵時刻力挽狂瀾的還不是他藺北行?那些只會誇誇其談的文人們又有什麽用?

果不其然,蕭阮一臉欽佩地開了口:“藺大哥,你今天實在是太厲害了。箭法如神、氣勢如虹,那新羅王子根本不是你的對手。”

今日這場箭術比試,就好像一場饕餮盛宴,令她嘆為觀止。

她前世只聽到過藺北行橫掃西北的威名,卻從來沒見過他神勇的模樣,今天一見,才知道從前那些關于藺北行的坊間傳聞,居然都是真的,這個男人就好像戰無不勝的戰神,能将一切都盡入掌控。

藺北行飄飄然了起來。

剛才啓元帝的賞賜、武将們的交口稱贊都沒有這麽幾句軟軟的誇獎讓他覺得受用。

多誇幾句才好,他愛聽。

“剛才有沒有替我擔心?”他努力抑制着嘴角的弧度。

蕭阮搖了搖頭,定定地看着藺北行:“我知道你一定能把他殺得落花流水,所以一點兒也不擔心,但是,你射箭的時候,我的心還是提了起來,太緊張了,到了最後才放下。你以前說我的射柳是班門弄斧,當時我心裏還有一點不服氣,原來你一點兒都沒說大話。”

藺北行心花怒放。

蕭阮看過來的眼神中,無盡的仰慕一覽無遺,他嘴角的弧度快要抑制不住了。

兩個人正說着,轉角處,周衛旻從另一條小徑過來了,剛好和他們在路口碰上了。

“四殿下。”蕭阮興沖沖地叫了他一聲。

周衛旻面無表情地瞟了她一眼,理也不理她,快步走到了大長公主面前見了禮。

蕭阮簡直莫名其妙,她什麽時候又得罪這位小煞星了?

“藺世子,”周衛旻的聲音有些陰冷,“今日的箭法倒是不錯,不過,也沒什麽稀罕,等我到了你這個年紀,想必能更勝一籌。”

藺北行客氣地笑了一笑:“四殿下,等你到了我這年紀再說吧。”

蕭阮吃了一驚,周衛旻的話很沖,可藺北行這話也着實有點不太客氣,這兩人是怎麽了?

還沒等蕭阮琢磨出個所以然來,德寧候世子鄭晉偉和明樂縣主也來了,大家你來我往地寒暄幾句,等打完招呼,蕭阮回頭一看,周衛旻陰着一張臉走了,像從前一樣留給了她一個倨傲冷漠的背影。

算了,只能以後再找機會問問,這孩子心裏到底又有什麽不痛快了?

一行人簇擁着大長公主,說說笑笑地往前走去,不一會兒就将大長公主送到了南蘅宮。這大半天下來,周荇宜已經面露疲态,大家也不打擾了,各自告辭回自己的住處了。

藺北行卻沒告辭,一直等到最後人都走光了,自然而然地正要跟着周荇宜一起進去,蕭亦珩卻伸手攔住了他的去路:“藺世子,我祖母累了,要休息了。”

藺北行愕然:“這……我送大長公主進去再說。”

“明日還要狩獵,藺世子還是趕緊回去好好準備一下。”蕭亦珩板着一張臉道。

蕭阮扶着祖母進去了,聞聲回過頭來嫣然一笑:“是啊,藺大哥你好好準備一下,明天也要讓那個王子吃點苦頭。”

這笑容嬌柔清麗,藺北行的心神一蕩,脫口應了一聲:“好。”

蕭亦珩和蕭阮一起将周荇宜送入了卧房,出來後,蕭亦珩的眉頭深鎖,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蕭阮。

禾蕙替他們沏了一壺茶,又送上了一份果盤,蕭阮剝了個桂圓放進嘴裏,納悶地問:“哥,你怎麽了?為什麽這樣看着我?”

“那個藺北行,不會對你有什麽非分之想吧?怎麽成天都往祖母這裏跑?”蕭亦珩有些憂心忡忡地問。

蕭阮愣了一下,伏在桌上笑了起來:“大哥,你是不是覺得你的妹妹特別好,誰見了都喜歡?”

“那是當然,”蕭亦珩傲然道,“放眼整個京城,有哪個姑娘能比得上你的聰慧美貌?”

蕭阮壓低聲音調侃:“那我和柳柳姑娘呢?”

蕭亦珩的臉紅了一瞬:“這……這不一樣,不能比。”

蕭阮促狹地笑了。

“好了,不說這個,”蕭亦珩趕緊岔開了話題,正色道,“二妹妹,藺北行此人,的确算得上人中龍鳳,但以他的身份,未來只有兩條路,好的一條是回西南承襲王位,西南那地方山高路遠、瘴氣濕重,素來就是蠻夷之地,我們這邊的人肯定适應不了,還要時時受着京城的猜忌,日子一定不好過。差的一條就是永遠被扣在京城,他就算有通天的本領,也是被拔了爪子的老虎,永遠都翻不了身。他未來的妻子,注定是要為他擔驚受怕的。而且,就算抛開他的身份不談,他的脾氣暴躁乖戾、喜怒無常,絕不是一個好的夫婿人選,我舍不得你,更不希望你走這麽一條艱難的路。”

蕭阮被他一本正經的模樣逗樂了:“哥,你可真是杞人憂天,怎麽就扯到夫婿上去了?放心吧,他不會喜歡我的,他志在高遠,眼光不會局限在京城這方寸之地,更不會為男女之情耽擱他的宏圖大志。我也只是把他當成朋友,沒有其他的念頭。”

“那就好,”蕭亦珩長舒了一口氣,“我放心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麽:“三妹妹呢?”

蕭阮搖了搖頭:“不知道。”

禾蕙在一旁道:“我剛才看見三姑娘和崔家姑娘一起走了。”

蕭亦珩有些不明白:“她怎麽忽然和崔家走得那麽近了?”

蕭阮笑了笑,也不想多說。

“二妹妹,我知道她從前做了錯事,不過我看她最近脾氣收斂了很多,應當是知道自己錯了,你得空的時候好好教教她,”蕭亦珩嘆了一口氣,“她和你比起來,總是差了些什麽。”

“那也得她肯聽才行啊。”蕭阮無奈地道。

兄妹倆說了一會兒話,看蕭珏還沒回來,蕭亦珩住在別處,只好先走了。剛走到門口,蕭阮忽然叫住了他:“對了大哥,有一件事情你說錯了。”

“什麽事情?”蕭亦珩有點納悶。

蕭阮正色道:“你別小看了藺北行,他不會是被拔了爪子的老虎,就算他此刻被困在京城這方寸之地,但遲早有一天,他會徹底擺脫束縛,成為展翅翺翔在天空的雄鷹。”

目送着蕭亦珩出了門,蕭阮的心頭悶悶的。

不知怎麽,聽別人這樣貶低藺北行,她的心裏有些不太舒服,終于忍不住和蕭亦珩争辯了一番,也不知道能不能讓蕭亦珩改變對藺北行的刻板印象。

過了一個時辰,周荇宜起了床,蕭珏身邊的丫鬟過來送了信,說是崔茱兒留蕭珏一起用膳了。周荇宜也有點納悶了:“珏兒怎麽和崔茱兒這麽要好了?我看崔家那丫頭頗有心計,珏兒這人容易沖動,耳根子又軟,和崔家那丫頭在一起占不了便宜。”

祖孫倆剛剛一下坐下吃了兩口晚飯,外面一陣動靜,蕭珏回來了。

“吃了嗎?”周荇宜瞟了她一眼。

“吃……吃過了。”蕭珏有些魂不守舍,“祖母,你慢慢吃……我……我先回房去了……”

周荇宜的眉頭皺了起來:“你臉色怎麽這麽差?和崔家丫頭去幹什麽了?”

“沒什麽……”蕭珏支支吾吾地道,“我……我有點不舒服。”

“要不要請太醫看看?”

蕭珏連連搖頭。

“那快去休息吧。”周荇宜擺了擺手。

蕭珏退了出去,出門的時候被門檻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蕭阮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匆匆地吃完了飯,對周荇宜道:“祖母,我去看看三妹。”

蕭珏的房門緊閉着,蕭阮側耳聽了聽,裏面窸窸窣窣的,也不知道在幹嗎。她敲了敲門,裏面的聲音一下子停了下來,蕭珏略帶緊張的聲音響起:“誰?”

“我。”蕭阮應道。

過了好一會兒,一名貼身侍女過來把門打開了,屋裏,蕭珏坐在梳妝鏡前,另一個侍女半跪在她身旁,替她揉捏着腿部。

蕭阮的目光犀利地落在了她的梳妝臺上,幾盒胭脂擺放淩亂,顯然是剛剛動過;再一看,床上擺着兩套衣裙,顯然是打算換衣裳再次外出。

“你們倆先出去,我和三妹有話要說。”蕭阮示意。

侍女惶然看了蕭珏一眼。

蕭珏的臉色蒼白,強自擠出了一絲笑容,“我身上乏了,有事能不能明天再說?”

“三妹,”蕭阮的聲音陡然嚴厲了起來,“你可要想好了,是想行差踏錯從此淪為笑柄,還是懸崖勒馬做蕭家的好女兒?你好好想想祖父和祖母對你的諄諄教導,好好想想父親母親對你的殷殷期待,好好想想你未來的路到底要怎麽走!”

蕭珏呆了呆,對着兩名侍女道:“你們倆……先出去等我……”

侍女應聲惶急地出去了。

蕭珏定定地看着蕭阮,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聲音顫抖:“二姐,我怕。”

蕭阮的心一定,柔聲道:“你怕什麽?和我說說,我也好替你拿個主意。”

“崔姐姐說……她說……”蕭珏口吃了半晌,終于下定了決心,“她說讓我晚上扮做和你差不多的模樣去和太子殿下私會,太子殿下必定會把持不住,到時候她便會出面,請太子殿下納了我做良娣。”

作者有話要說:嘤嘤嘤,紅包又發得破産了,讓我歇一歇~~小天使們猜猜,這次崔茱兒能成功算計咱們的阮妹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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