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1)

裂岩谷上空星光燦爛,山谷裏寂靜無聲。在裂岩谷的山腳,22號公路的旁邊,有一個冰上體育館,現在正舉行着美國冰球聯盟賽。這裏是新澤西火箭隊的主場,全州的冰球愛好者今晚都雲集到這裏,安良和安婧也不例外。

在有比賽的時候,球場外一向有很多賣零食啤酒和紀念品的小販。今天球迷們發現這裏的小販特別多中國人,賣的東西也特別有中國風味。

球場前的廣場上除了爆玉米花和啤酒雪糕,還多了很多賣南乳花生、中國民間工藝品和拉腸粉蒸燒賣的中國小販,仿佛不是在打冰球比賽而是在過中國元宵節。

在一輛雪糕車裏,劉中堂忙得不亦樂乎。他自從接手這輛雪糕車以後,一直不務正業,從來沒有正正經經在街上賣過東西,他只要向唐人街各種團體批發雪糕,就足以在帳面上表達出他出獄後有多勤奮工作。

一向讨厭兒童音樂的他,在雪糕車上放着雄壯的交響樂,只想少點人來買雪糕,他好認真執行計劃。哪知道現在的小朋友們都有非常高的藝術修養,早就不喜歡聽“叮叮咚”的游樂場白癡調子,全部圍向有藝術內涵的雪糕車,向絡腮胡子叔叔買藝術雪糕,劉中堂車上的雪糕竟在開場前被搶購光。

因為按行規沒東西賣就要離場,為繼續停留在廣場,看着從體育館背後山坡上山的方向,他只好到處向其他雪糕車借貨。

安良把吉普車停在停車場最偏遠的位置,這裏燈光最暗,最接近山坡,從車上下來後,一轉身就可以潛入樹林向山坡上滲透。

當球賽在歡呼聲中開始,安良和安婧馬上從吉普車裏跳下去,帶着小狗扣扣跑向裂岩谷山坡上的密林。

扣扣經過接近大半年的訓練,已經成為一只服從性非常高的小狗,可以接受大部份專業指令,這讓安良兄妹忍不住打它的主意,把它帶在身邊助戰。今天晚上很冷,為了保暖和配合潛入,他們給扣扣做了一套土拔鼠式樣的小毛衣,屁股後還拖着一條大尾巴,也就是說如果有人在山上見到扣扣的話,第一眼會認為這是一只腳長得比較長的土拔鼠,或者是嘴巴長了大胡子的獾。

安良和安婧都穿着研發中心警衛的灰色制服,因為安良在白天來這裏的時候,就給開門的警衛照了相,在出發前找裁縫迅速仿做了兩套同樣款式的制服。

安婧把長發編成一條麻花辮子,穿上幹淨利落的制服顯得英姿飒爽,腰上的寬皮帶上挂着兩支巨大的M92自動手槍,額前的長留海在晚風中飄起來,像專門警惡鋤奸的天使,安良看到也不得不贊嘆自己的媽媽很會生女兒。

安良沒有帶槍,只是帶了兩支高電壓的電棍,他覺得這樣已經足夠了。

兩人為了抓緊時間,急匆匆地向山上沖,按原計劃他們要趕在球賽完成前回到停車場,和劉中堂會合再混在人群中一起離開。

秋天過了很久,山坡上積了非常厚的落葉,如果他們不停地快跑,會發出很響的聲音,越是離開球場、接近裂岩谷,他們的走路聲就會越來越明顯,他們只好越走越慢。

幸好山坡不是很長,十幾分鐘後,已經可以看見坡頂的天光,可是安良卻聽到從坡頂傳出一下輕微的機械動作聲,他一手攔住安婧,兩人同時屏住呼吸蹲下,扣扣像一頭天生的戰犬,配合地匍匐在他們腳邊。

兩人等了一會,沒有別的動靜,安婧用吹氣的聲音問道:“被發現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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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良回頭對着安婧,無聲地用指頭貼在唇上,然後對她壓一壓手掌,示意她先停下來,自己半蹲起身體慢慢地向前挪動了幾寸。

“嗞——”又是一下短促而細微的機械聲。

安良的身體立刻固定住,再緩慢無聲地後退到安婧身邊。他看看手表,時間已經過去了十五分鐘,如果被攔在這裏一切都會前功盡棄。他估計前面可能有熱能探測器,現在天氣已經很冷,身上的衣服都冷得和樹皮一樣,只要戴上手套和頭套壓住體溫就可能避過探測,争取到五分鐘的時間,他們就可以進入裂岩谷。

于是他用手勢指示安婧,兩人一起戴上了頭套手套,然後安婧指揮扣扣向山頭沖去。

扣扣像只大貓似的直撲上山,然後威風地在山頭站了一會,奇怪地側着小腦袋看安良和安婧。

安婧和安良這下可昏了,這算什麽事呀,小狗可以沖過去人就沖不過去。安良再次嘗試向前挪動,那機械動作聲又出現了。

“錯了,這不是熱能探測。”安良立刻意識到這機械聲可能來自更高級的防禦系統,他再次伸手向後壓住了安婧的行動,仔細看向發出聲音的方向,可是在黑暗中只見樹影搖曳,寒風吹得樹枝吱吱作響。

越是難以進入,越證明裂岩谷裏有古怪。可是那機械聲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要是機關槍之類的東西就危險了,現在絕不可以輕舉妄動。安婧拉拉安良的衣服,用手掌在自己的頭頂片了幾下,示意他壓低身體試一試。

安良立刻趴在地上像扣扣剛才那樣匍匐前進,這方法果然有效,爬了五六米遠仍是萬籁俱寂,安婧也沿着安良爬過的路匍匐過去。兩人看方法有效更加快了速度,突然機械聲又響起來,把他們吓了一跳,順勢分頭滾到兩棵大樹後。

扣扣早就上了山頂,它聽到機械聲,好奇地蹦向一棵大樹,細微的機械聲立刻響個不停。安良和安婧定在原地,只有眼睛四處亂掃,也關注地看着扣扣的情況。

扣扣在大樹下跳了幾下,看看樹上又看看安婧,安婧把手指豎貼在唇上,給它做了個安靜的指令,扣扣于是又跑回山頂等他們。

兩人擡頭沿着扣扣注意的大樹一節一節地看上去,在四五米高度的樹枝上,看到一間松鼠小屋。本來這種樹上小屋并不是奇怪的東西,在美國熱愛小動物的人士很多,他們往往會在樹上釘出小屋給小鳥和松鼠做窩過冬,可是會發出機械聲的小屋就不簡單了。

安良從腰間皮夾摸出一個只有打火機大小的夜視望遠鏡,向松鼠小屋看過去,看到那小屋裏有個小小的自動鏡頭,正向着山上的方向快速掃視,而扣扣卻躲到一邊伏在地上,乖乖地看着安婧等指令。看來那鏡頭是看到有一只奇怪的土拔鼠,不鑽到地裏,卻在山坡上跳來跳去,要知道秋天可不是土拔鼠出來夜游的季節。

安婧從夜視鏡裏發現防禦鏡頭老是追着扣扣研究,頗為懊悔地說:“哪裏有土拔鼠跳來跳去的,早知道給扣扣做一套貍貓的衣服。”

“噓!”安良惡狠狠地瞪了安婧一眼,制止了她的無謂發言,然後躺在地上滾過身體讓自己仰面朝天,張開嘴巴向天空呵氣。安婧趴在地上不解地看着安良,他在一個地方呵完氣,又到另一個地方呵氣,突然在他的身體上方閃過一條細直的紅線,雖然紅線稍縱即逝,但是安良還是發出像大狗喘氣似的無聲歡笑。

安婧也明白了,原來安良剛才是在尋找交叉在山坡上的鐳射線。鐳射光線也叫激光,這種光本身沒有顏色,可是遇到水蒸氣或者其他煙霧時,就會從混濁的空氣背景中顯示出來。一般在工程上可以用于測量,也可以用于鋼鐵切割和手術,在防禦系統裏則可以用鐳射線編成無形的光網,只要有任何物體阻隔了鐳射線,阻隔點都會馬上受到監視鏡頭的注意。

知道了對方以什麽方式防禦,其他的事就好辦了。安良從腰包裏摸出一個煙幕彈,拉開保險栓就向西北方的山坡上扔去。煙幕彈冒出濃煙後滾下山坡,這片濃煙很快被秋天的西北風吹散。山坡上沒有光,在夜幕中升起的煙幕并不引人注意,煙幕從山坡上快速向下蔓延。在煙幕的襯映中露出一片交織在各棵大樹之間、高低錯落的紅色鐳射網。

安良看到放煙得手,朝着安婧向山頂上一指,自己首先一個魚躍前滾跳過面前的紅色鐳射線,在紅線網之間翻飛穿行,像飛機做特技表演一樣沖上山頂。安婧也不敢拖延,立刻追上安良的步伐,因為秋風很猛,如果濃煙散去的話她就看不到鐳射線了。

不出三分鐘,兩人已經伏到山頂上,安婧順手把扣扣壓在自己的手臂下。

山頂上有一道長長的木板牆,這種木板牆只是美國家庭院落常用的式樣,并不顯得有什麽特別之處。兄妹兩人攀吊在木牆頭向裏面看,一個巨大的山谷出現在眼前,山谷中的景色和警戒山脈、以及四周的寧靜小鎮大為不同。暗黑星光下的裂岩谷,像火星表面一樣坑坑窪窪,地表大幅度高低起伏,整個山谷像可以放下十多個大型足球場的礦區。

山谷裏盡是黃土白石,沒有一棵樹,連殘留的枯樹幹也沒有,仿佛這裏是把警戒山的龍脈連皮帶肉撕開了一塊,直接露出龍頭骨的傷口。在山谷中零星分布着異常大型又奇形怪狀的機械裝置,還有巨大呆板又顯得科幻前衛的建築,其中一個像大鍋一樣陷入地裏的衛星接收盤,把山谷搞得像被彗星撞擊過的月球表面那樣驚心動魄。

安良和安婧一邊驚嘆一邊摸出錄像機,用夜視功能錄下這些奇怪的東西。安婧湊到安良耳邊問:“下去不?”

“不下去來這裏幹什麽?”安良說完看了看手表,起碼還有一個小時讓他們進入,于是馬上翻過木牆向山谷下爬去。安婧指令扣扣在原地候命,也跟上了安良的速度。

到了地面,兩人站起來,像巡邏的保安員那樣光明正大地走向其中一座像是會有人出入的大鐵皮倉庫。

鐵皮倉庫大得可以放下一架民航飛機,前面有兩扇大鐵門,大鐵門下又有小鐵門,小鐵門外還有個密碼鍵盤,兩兄妹一看就傻了,這怎麽進去呀。不過他們不敢停留在門前,只好沿着連接各建築物的光禿禿荒路漫游着商量。

安婧警惕地感覺着四周的情況,遠方也有警衛正在慢慢巡邏,他們一直和真正的警衛保持着距離,人家往東他們就往西,人家往南他們就往北。安婧看到警衛也不是很注意自己,于是對安良說:“哥哥,他們是研究風水的,這裏應該是按風水布局,我們沒有密碼進去的話,只能用風水算出漏洞在哪裏,我們再鑽進去。”

安良摸出手機看了看衛星羅經:“不知道他們是按哪一派的風水布局……”

“先用三元風水試試吧。”

“切,要是試錯了我們很麻煩呢……這個山谷座南向北屬于坎局,出口開在東南不合洛書四局的原理,以三元八大龍局來看,這個東南出口又開在天劫大兇之位;大門向着東又是賓位,專主喧賓奪主,主家不利。不像三合三元兩家的布局,會不會是玄空風水……”安良說着就翻出手掌推算星運來對照這個布局。

“不對,我看就是三元風水。”安婧小聲地堅持着自己的意見:“你想23樓大衛集團總部還不是看起來沒事的格局,可就是突然死了兩個人,這裏看起來很險的地方,如果你用平常思維去看,可能也會中計的。”

“對,我們從三元風水的吉位摸進去,一般在吉位上他們都會布下重要的設施,正好可以看看。如果不行的就馬上撤退,反正球賽打完我們也必須要走,時間不多了,快去吧。”

兩人一邊小聲說話,腳下步子越走越快,向着全局最吉利的正西方小路跑去。這裏是坎局的先天水方位,專主人丁興旺,也就是說這裏是研發中心最多人的地方,安良和安婧做好了面對千軍萬馬的心理準備。

正西方是一臺足球場般大小的蜘蛛型建築物,十多條輸送帶縱橫交錯到達大蜘蛛的頂端,人站在下面像一只小螞蟻。安良一指西方的輸送帶,兄妹二人就像猿猴一樣飛快地沖上去,一直沖到大蜘蛛的頂部。

拱形建築物的頂部有幾個像電梯井大小的方形物料口一直深入地下,兩人從上向下看去,深不見底,只覺得一陣眩暈。安良蹲到安婧身邊小聲說:“這是入口還是出口?”

“看不出來,入口和出口有什麽區別?”

“這些輸送帶呀,送東西進去的話一定會有檢查和監控,可是送東西出來的話,我們從這裏進去就會簡單很多,因為沒有人會在倒垃圾的通道裝監控的。”

“也沒有人在先天水大吉的方位設置垃圾通道。”

安良往鼻梁架上接着夜視攝像的風鏡,拍拍安婧的膝蓋說:“你不是說了嘛,大衛集團的局要反着看,我進去,你在這裏把風。帶上耳機,檢查一下無線電……1234OVER,我下去了。”說完在屋頂的架子上套上小滑輪,綁好尼龍繩系在腰帶上,縱身滑入深坑。

坑道的鋼壁上全是巨大的刮痕,安良就着天空的微弱星光慢慢下滑,幾十米後仍然沒有到底的跡象。安良開始有點心寒,他不擔心繩子不夠長,而是擔心要是出什麽事的話,從這裏向上爬幾十米逃跑就不容易了。

腳下仍是深坑,大概在地表以下六七十米的高度,他聽到鋼壁的另一面有人大聲說話,再小心摸索四周的鋼壁,發現有一道僅可鑽過一個人的小門。安良聆聽了一會鋼壁那邊的說話,談話內容只是啤酒和女人,所用的詞彙語法都比較粗俗,可見不是高級職員。與其到不知道還有多深的大坑下面去,還不如到有人接待的地方,畢竟這次進來是要了解情況而不是看風景。

他抽出電棍敲了敲小鋼門,外面的人馬上停下對話,安良聽到他們懷疑地走到小鋼門旁邊,于是大聲叫道:“通道安全檢查!開門,要填交班報告!”

小鋼門打開了,從裏面露出一張白種男人的臉。安良當着他的面對着對講機說:“請記錄,我到達小鋼門了,用時一分十七秒。”然後對那白人說:“嘿老兄,快幫忙拉我進去,你要幫我填個安全檢查表。”

白人看到安良全副武裝,頭上還戴着飛行員似的大風鏡,下巴上有一撮小胡子,裝備很專業樣子不友善,猶豫了一下開口問安良:“你是哪個部門的?”

安良用電棍上的電筒往自己胸前晃晃,映出一個和李孝賢一樣的工作證。白人一看是總公司的證件,馬上把安良接入小鋼門,進入一個放滿儀表的大車間。

“你是安全檢查員?”一個中等身材穿着全白色連體工作服的白人,看着穿保安員制服的安良,一臉懷疑地問:“沒有人通知我們要檢查分解通道。”

安良大大咧咧地用電棍這裏敲幾下,那裏捅幾下,說:“對,我也是突然被通知過來,因為主機發出管道爆裂警告,總部立刻要進行檢查,怕引起爆炸……”

這個車間很安靜,可以從這裏聽到外面發出的各種機器聲。車間裏并不寬敞,有幾個工裝制服的職員和很多電腦控制的重型機器,對安良來說這些全是平生沒見過的怪東西。他不理會幾個工人奇怪的眼光,用自以為專業的表情和動作擺弄了幾下大機器。

他正想沖口而出問“這是什麽地方”,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說出來變成了這樣:“我說……出口在哪裏?”

一個憨厚的家夥不識相地說:“門在那邊……不過,你不是說要填什麽表嗎?”

安良眼睛瞟了一下車間的鐵門,心裏後悔死了,說什麽填表嘛,現在從哪裏變一張表給人家填?他在身上摸了幾下,按工人們的語言習慣破口罵道:“Shit,表沒有帶下來,本來有你們這個車間的欄目要填,你們這裏是……那個……那個……”安良瞪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幾個新同事,提示着他們回答問題。

“殘餘分解礦物同步分析室,Shit,你寫上‘聞垃圾的狗’就行了。”

安良從這話裏聽出一點怨氣,他順口接下去:“工資太低了,再這麽幹下去我們可要到華爾街游行示威。我先上去把表拿下來,一會找你們補上。”說完轉身就往外面走,為了增加效果,他還按着耳機對麥克風說話:“老兄,你把我的表扔到哪裏了,我沒有帶表現在白跑一趟,你在外面等等我……”

幾個白衣工人互相看看,有一個還從自己的褲兜裏摸出手機看了一下。“我們這裏從來都沒有無線電信號的吧?”“他的對講機可以收到外面的信號嗎?”“不會吧?”

原來這裏是地下一層,為安全需要整個建築物都不會透入任何無線電波,內部通訊只用有線電話,幾個工人立刻發現有問題。

“站住,你到底是什麽人!”

安良一聽被工人們察覺,伸手拉開鐵門撒腿就往外沖,哪知門外并不是一條直通出去的路,一道鐵欄杆突然橫在安良腰間,他收勢不及彎腰就向欄杆下摔去。

四周發出低沉的嗡嗡聲,一個龐大的空洞出現在安良眼前。還飛在空中的他發現腳下是五六屋樓深的垂直巨洞,一臺複雜而可怕的“絞肉機”塞滿巨洞底部,而且正在絞動着。

安良徹底明白了什麽叫倒大黴,他全身毛孔瞬間發冷放開,瘋狂地尖叫着,在空中扭身回頭抓住鐵欄杆,用力蕩回分析室門前的通道。

工人們正在向門外湧,要捉住這個不速之客,安良順着從空中蕩回來的力道,從欄杆最下層的空隙鑽回通道,腳剛到地就撐着欄杆站起來,同時發力向分析室大門側踹。這招側踹是李小龍的成名傑作,也是腳法中最有力量的一擊,加上安良那雙硬梆梆的登山鞋,重重踢在最先出來的人胸口上,那人悶哼一聲飛回分析室,把幾個工人撞翻在地後立刻昏死過去。

安良絕不敢戀戰,就算他自己不要命,妹妹還在輸送帶上呢,要安婧出了什麽事,安良死掉了都沒法向芸姐交待。他對着分析室大叫一聲“對不起”,然後順着環形通道離開。

他上下看看四周的形勢,發現這個建築內部是個大圓筒,圓筒中間是一個垂直的空洞,圍着直桶洞的四周有多層環形通道和無數小門。在直桶洞的最下方,就是剛才幾乎把自己吓死的“絞肉機”。這臺不停轉動的機器有一個垂直的中軸,四條橫軸連着四組滾動的圓形鉸刀圍着中軸轉動,每一組鉸刀都有一輛巨型貨車般大小,鉸刀的頭部還有大鋼鑽,分別向四個方向放射而出,全部零件和刀刃都在緩慢地旋轉着,這種運動軌跡讓安良突然想到佛教的卍字符號。

向下走是死路一條,要離開這裏只有向上沖。他拔腿沖向環形通道另一側的鐵梯,同時注意着哪裏的門關得最快,最多人防守,只有對方最重視的地方才值得自己拼命沖進來看。

建築物裏響起尖銳的警報聲,四周突然亮起了許多白熾燈。安良看過的美國電影裏面,響警報時無一不是紅燈在忽明忽暗地閃動,現在這大鐵桶裏燈火通明變得像個指向正午太陽的炮筒,和電影裏完全不同,讓他大為意外和吃驚。

他右手抽出合金伸縮電棍用力一甩,不足半尺長的小棍甩出一尺多長,左手捂着對講機不斷呼叫安婧想知道外面的情況,可是他收不到任何信號。他又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看看,同樣沒有任何服務信號,連衛星導向的羅經也失效了,這下他只能憑天生的方向感繞出這個大鐵桶。

在不停尖叫的警報聲中,環形通道上的工人紛紛退進車間或者離開蜘蛛形建築,和安良穿着同樣制服的警衛員不斷湧進大門。安良注意到上一層通道有一個車間,裏面有大幅玻璃窗,從裏面可以看到整個桶形車間,那裏很可能是主管人員的監控室。安良想,反正這裏沒有無線信號,現在能做的也只有沖出去一件事了,臨走前無論如何也要沖進那裏面看看,于是左手也抽出電棍,向上一層通道沖去。

上一層通道是地面層,那裏有安良想看的控制室和逃命的出口,也有大批警衛員沖進來。安良剛剛從鐵板梯子鑽出頭,就聽有很多人在喝令他臉朝下趴在地上,他擡頭看到在狹窄的環形通道上擠了二十多個警衛員,全都拿着槍指向自己。

這可是平生沒見過的大場面,他幾乎想試一下讓對方朝自己開火,因為他的風鏡上有攝像機,他現在眼中所見的一切都會被錄下來,也許二十幾支真正的手槍正面開火的鏡頭會燦爛得像煙花。這種求死的直感其實并不變态,人就是有自殺性的動物,就好比人站在高樓的邊緣向下看,深淵一樣的馬路面會有詭異的吸引,讓人想往下跳。

安良驚叫一聲控制住自己求死的欲望,他明白在人的死亡期中最大的對手不是上帝和死神,而是求死的自己。想什麽都可以想錯,手腳上可不能做錯。不知什麽時候哪一位長輩教過他,手上有槍的時候就要用槍去思考,現在他的手上有電棍,當然要用電棍去思考。

他在大量手槍的指吓下,急速用手扳了幾下身邊的鐵門。鐵把手是扳動了,可是門卻推不開,很明顯有人在裏邊用力頂住門。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裏,安良向上帝祈禱,請求他老人家寬恕自己,然後對門後的工人大哥道過歉,用電棍的尖端點向鎖頭。

下一秒鐘,門上響起霹靂聲,門後傳出一聲慘叫,安良同時撞門而入,門外響起一片槍聲。

“喔!差點就死掉了。”安良一邊說,一邊從地上拉起一個奄奄一息,不過還可以勉強走動的大個子白人,挾持着他擋在自己身體前向門外沖去。

安良的第一目标是有大玻璃牆的主控制室,可是控制室的前方就是大批警衛員,于是他推工人向警衛員們急沖。那白人身後被兩支冷冰冰的電棍頂住,已經吓得全身發抖,還聽到安良急促地喝道:“GO!GOGO!”他順從地高舉雙手不停尖叫着“不要開槍”,向警衛員的方向跑去,警衛員不敢向自己的工人随便開槍,只好用槍壓住陣勢向出口退去,同時有部分人向環形通道的另一個方向跑去,試圖對安良前後夾擊。

安良推着洋人很快經過大玻璃窗,他麻利地用嘴咬住一支電棍,騰出一只手捉住大個子白人的後領,把他拉停擋住自己。安良只需要用一秒鐘把風鏡指向裏面,就可以把控制室的情況錄下來。

他拉停大個子工人轉頭向玻璃窗裏看去,看到一個穿着白大褂,戴着方框黑邊眼鏡的年輕白人坐在轉椅上看着自己。安良看不出他有多高,只看到他身材勻稱,相貌溫文爾雅,長着一頭深棕色的短發,加上眉骨和顴骨特別突出的臉形,讓安良直覺這個年輕人有俄羅斯血統。他的表情似笑非笑,一副處變不驚的樣子,和安良一路所見的工人和警衛員的慌張神态完全不同。

安良的頭左右轉一下,讓攝像機把控制室裏的情況全錄下來,可是他的眼尾餘光卻看到那個年輕人有所動作。

槍!安良看到控制室裏的年輕白人向他微笑着舉起槍,舉槍的動作不大卻快得眼睛都看不清,可以讓安良有反應的只是那股陰森森的殺氣。沒有時間想和看,安良只是條件反射地一偏頭就向出口繼續沖去。

在安良轉頭的瞬間槍聲響起了,一股熱辣辣的鮮血噴到安良的臉和肩上。控制室裏飛出的子彈打穿了安良頭上的風鏡,擦過他的太陽穴把安良挾持的工人頸部射穿,大個子工人轟然倒地,安良向前一個踉跄,發現自己眼前全是血紅,看不到任何景象。

安良蹲在地上,一手拉下淋滿血漿的風鏡,眼前又可以看到東西。他感覺到控制室裏的人正在慢條斯理地走過來,警衛員正從前後向自己包抄。只要那個冷酷開槍的人還沒有走出來,警衛員們還不會打紅了眼不顧工人死活亂開槍,自己就還有一線生機。

他手上拿的是高價收購的高性能電棍,這和他平時帶在身上的三十萬伏防色狼保貞操電擊器完全不同,那種東西只是像電動剃胡刀那樣的帶電筒小盒子,這兩支可是真正格鬥拼殺用的合金伸縮棍,而且電壓高達百萬伏,這是一個可以瞬間致命的電壓。現在兩支高強度電棍正同時電到鐵地板和欄杆上……

安良在一片電弧光中,看到警衛員中已經有人突然倒地,也有些沒有倒地的人被拖到地面。對手已經在減少,他跳起來向距離自己最近的警衛員滑去,随着一聲李小龍式的嚎叫,右手向左敲棍把他的手槍打落地面,另一棍同時越過右手從上向下朝那人的臉直劈下去。這一招耍得行雲流水,勁透棍尖,分明是非常漂亮娴熟的菲律賓棍法。

奪槍打臉并不是安良的主要目的,他想幹的是打倒一大片,然後沖出大門。

那中棍的警衛員被打得頭昏眼花,發現安良的攻擊像馬蜂一樣沒完沒了。他中了兩棍之後肚子上又中一腳,身體向後摔到人群裏,一百萬伏的殺傷性電壓又通過他的身體來了個大贈送,十多人被電得恍如吃了大量迷幻藥正在舞廳裏發作……

安婧看着安良垂入通道後,很快就發現無線電對講機失去聯絡。當她想用手機通知劉中堂時,卻發現連手機信號都受到幹擾,也就是說現在他們已經被關入籠中。

大蜘蛛形的建築物裏很快響起了警報,連一向做事沒什麽耐心的安婧都覺得有點太快了。不過按常理推論,這也意味着安良很快就會沖出來,無論是否有收獲,他們都不會在這裏停留太久。

安婧可以想象這裏很快就會圍滿警衛,可是她并不擔心,畢竟兩支M92自動手槍貼在腰間,只要安良可以平安出現在這個門口,安婧就有信心把他拉出裂岩谷。

果然從遠處一所小房子裏,沖出幾十臺四輪越野摩托車,分成幾路向“大蜘蛛”包抄過來。車隊一停在門外,幾十個荷槍實彈的大漢湧進“大蜘蛛”裏面。讓安婧大吃一驚的是,居然有一半警衛員分出來沖上她藏身的屋頂,難道說他們進來的時候,和上屋頂垂入大管道都已經被對方看在眼中?那麽這個就是陷阱了!

安婧察覺到這一點後,立刻對沖上屋頂的警衛員進行主動進攻。她在屋頂居高臨下,只要對方不用迫擊炮吊擊,安婧都有絕對的地形優勢。

不過安婧并不想躲在屋頂逐一狙擊對手,她要接應安良出來,只有擊倒這批人,占領“大蜘蛛”的出口。她蹲在屋頂抽出雙槍,大概數了一下對方的人數,縱身斜跳跑下大拱形屋頂。

十幾個警衛員正從幾條不同方向的輸送帶跑上屋頂,看到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子突然跳出來,展開雙手像小鳥一樣沿着拱形斜坡、向發出白光的地面滑下去,于是紛紛站起來,有些準備按原路退回地面,有些就從輸送帶上跳出來,也想學安婧那樣從拱形屋頂滑下。

安婧等的就是這個場面,這個時候對方小隊裏每個人的注意力都是分散的,最适合快速擊破。她在空中一翻身,身體已經轉為向着屋頂方向,雙腳仍紮着穩當的箭步向後滑下,随即舉起雙槍向最近最顯眼的兩個警衛開火。

“呯呯!”兩聲槍響同時發出,兩個警衛應聲倒下滾落地面。這一手槍法把其他警衛吓了一跳,在急速運動中可以響槍就打中人的水平,絕對是職業殺手。有的人伏下躲避,也有人立刻開槍還擊,可是安婧又一個翻身,雙腳在拱形屋頂斜向急跑,把直線下滑的方向改變為斜線下沖,避開了對方的零星還擊。

她的腳一落到地面,馬上團身在地上打幾個滾卸去從高空沖下來的慣性,然後翻身跪起又向着及時追上來的人連開數槍,随即跳上一輛四輪摩托車,收槍挂檔,扭油門飛車離開,像是一連串訓練了很久的特技表演。

還沒有中過槍的警衛頓時顯得非常猶豫,他們發現自己面對的是一個美少女未來戰士,就像深陷于一場無法對抗的戰争中。他們呼叫着分出人手去救同伴,又集合起小隊試圖圍攻安婧。

雙方的子彈都在亂飛,可是在安婧飛車穿插攻擊之下,警衛員倒下的速度快得出奇,轉眼間只剩下兩個正在救人的警衛,扶着受傷的同伴睜着驚恐的眼睛,看着暗綠色的四輪摩托搭着嬌小美麗的地獄天使,突然沖到他們面前。

急速剎停的車輪揚起一陣塵土,卷向倒在地上的幾個警衛員,他們看到這個小女孩穿着和自己一樣的制服,可是手上的槍比他們用的大得多,而且還是兩支。她站在摩托車上,用兩個黑洞洞的大槍口指着四個警衛,她笑了起來,笑聲天真得像從天堂傳來的聲音:“我聲稱:那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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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7.2萬字
唐雪見肖遙

唐雪見肖遙

唐雪見肖遙是唐雪見肖遙的經典玄幻小說類作品,唐雪見肖遙主要講述了:唐雪見肖遙簡介:主角:唐雪見肖遙站在離婚大廳的門口,唐雪見想到了八年前和肖遙領證結婚的日子。
也是這樣的下雪天,很冷,但心卻是熱的。
不像此時,四肢冰涼,寒氣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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