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2)
經死去的人,比活着的人有福……”
警衛們聽到這是聖經的內容,他們猛然領悟到天主的開示,這時睜開眼睛的恐懼,絕對大于已經昏死過去的人。
安婧接着溫和地說下去:“請把你們的槍卸下子彈扔到我身邊……對,做得很好,剛才我打出的二十發子彈全是橡膠彈頭,不過從現在開始全是鋼彈,請珍惜生命哦。”
幾個繳了槍的警衛瞪大眼睛,一邊後退一邊不停點頭,看着安婧揚起雙手兩槍連發,每一槍都打在其他摩托車的油箱上,每一槍都引起一個小爆炸,一時間出口處火光沖天,其場面猶如伊拉克戰場。
“別玩啦,走人啦!”安良“呯”一聲推門跳出來,向安婧跑去。
安婧大叫道:“快過來上車,我們要沖出去了,我開車!”
安良罵咧着飛跑上了安婧狂奔的摩托車,收起自己的電棍,從安婧腰間抽出一支手槍,換上一個新子彈匣:“我也想開車,很久沒玩這種車了……”
“下次吧,下次輪到你開。”
安婧開着車向裂岩谷的邊緣猛沖,安良坐在她身後,抱着她的腰回頭瞄準了追過來的摩托車,他大聲問安婧:“頭十發是不是膠彈!”
“當然是,芸姐早就規定了嘛,匣裏的彈全是這樣!”
安婧的話還沒說完,安良就“呯呯呯呯呯”連開五槍,身後追來的五輛摩托車應聲翻倒,安良喘着粗氣說:“Shit,看我用棍子就以為我不會玩槍,我的槍比你還準……”
“我知道,所以你從來不拿槍,就怕一拔槍打死人嘛。”
“我不是說你……啊!”安良才說了半句就狂叫起來,原來安婧駕車沖上了大斜坡,飛越過山頂的木牆再摔到扣扣等他們的山頭。
當他們準時越出山谷,帶着扣扣回到停車場,回頭看向裂岩谷居然看不到任何動靜和燈光,似乎剛才什麽事也沒有發生。
時間算得很準,球賽剛剛完成,球迷們湧出球場,大車小車在22號公路上排成長龍,球場前的幾條公路同時堵車,警察也早有準備地來到這裏指揮交通。
悍馬吉普車在中國小販車隊的簇擁下,浩浩蕩蕩地回到紐約,又在唐人街大肆宵夜一番,安良和安婧借此機會感謝鄉親父老,也認識了不少唐人街的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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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天亮的時候,兄妹兩人和劉中堂才回到四十二街安家公寓休息,一直睡到中午時分。
安良一起床又穿上防彈衣和橄榄球護甲,在安婧和劉中堂的拖車保護下向新澤西州方向前進,展開每天一次的逃亡之旅。畢竟人命關天,幹什麽大事業也不能把命給丢了。
※※※
他們在新澤西州一片空曠的田原中間停下來,聰明的小狗扣扣跑下車占了地盤,安良打開手機,看到裏面全是丹尼和李孝賢給他的留言和未接來電。他立刻又關上了手機,什麽留言也不去聽,現在更重要的是獨立思考,絕不能再受大衛集團的人的任何影響。
安婧重新穿上修女的綠邊黑長袍,臉蛋洗得白白淨淨的端坐在旅行大拖車裏,和大胡子劉中堂一起看錄像,這是安良在“大蜘蛛”建築裏玩命錄出來的寶貴影片,他們正一格格地放大審查。
安良則坐在另一頭,拿着咖啡對着電腦,查看從安婧的風鏡裏錄出來的影片,安婧的臺詞和戰鬥場面讓安良看得大呼過瘾。
安良把電影定格在安婧用雙槍指着警衛員,向他們發出最後警告的畫面上,用崇拜偶像的聲音模仿朗誦着:“我聲稱:那死去的人比活着的人有福……呯呯!我說婧修女,你真是超級酷!”
劉中堂看着安良的錄像,卻插嘴過來說道:“我也這麽說,婧修女的槍法和功夫很讓人敬佩。”
“感謝天主。”安婧賢惠謙虛地點點頭說,“我覺得哥哥的表現也很好,就是一開始的時候太……讓人懷疑了。”
“你是想說我太笨了吧?”
安婧毫不客氣地說:“是的。”
安良氣急敗壞地分辯:“我要不那樣,也不知道要向下吊多深,我是想早點進車間早點接你回家,你一個人蹲在屋頂我還擔心你出事呢……其實,我還有別的臺詞嗎?”
“算了算了,都沒事回來就行了。”劉中堂打個圓場,指着安良錄回來的最後一個鏡頭說:“這個人拿槍的動作不像軍人,像是運動員。”
安良和安婧都有點意外:“你能分清嗎?”
劉中堂點點頭說:“我當過兵打過仗,知道點基本知識。”
兩兄妹頓時對劉中堂刮目相看,眼神中充滿敬佩,安良小心地問道:“那麽……你……殺過人嗎?”
劉中堂回答得很快:“沒有。不談那個了,你們看他後面的大屏幕,像是不停在掃描的地形圖,可是圖上有色塊在流動,像是……紅外線……”
安良看他不想談過去的事,興趣索然地說:“你別看到紅色就說是紅外線,藍色就叫紫外線。你看看我們剛進去時的影像,山谷中就有一個很大的衛星接收器,這些流動的色塊可能是從衛星上同步接收的能量顯示,可能是地磁、地電、地球重力場什麽的……不過……”
安良眯着眼睛放大控制室的圖像說:“怎麽看都還是龍脈,地球重力場能看到龍脈的氣嗎?就算給他們找到龍氣,不懂風水的話也不能分吉兇和運用呀?”
劉中堂搖搖頭,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樣子說:“要是這樣的話做風水的都可以轉行了。”
“你們別亂猜了,這些事可以直接去問丹尼。”
安良轉頭對安婧說:“他怎麽會告訴我們?你還是去問上帝吧,我問達達去。”安良說完就向劉中堂伸出手:“電話?”
劉中堂知道安良只要一開自己的手機,丹尼馬上就追殺過來,昨天晚上的火爆場面丹尼一定早就看過,應該已經氣得爆血管。他從身上掏出手機遞給安良,安良馬上撥響了一個電話。
“嘿老兄,呵呵呵……”安良的笑聲爽朗而快樂,“減肥成功了嗎……什麽,我們的通話被監控?!”
安婧對劉中堂說:“這朋友真是很黑,而且越來越胖了,不過他可以幫哥哥找到那個人。”安婧側頭看了看電腦屏幕上開槍人的定格。
到了晚飯時間,安良回家換上便服,和大家一起坐劉中堂的雪糕車來到紐約北部的哈林區。這裏是紐約市最大的黑人聚居區域,四周是密集陳舊的高層公寓,再偏遠一點的地方還有大片木板平房。
安良先到超市買了燒雞火腿罐頭啤酒之類的食品一大堆,然後驅車進入平房區域。車在到處是黑人小孩的街道上停下來,他們走進一間破舊的木房子。
從木房子裏走出一個帶着大群小孩的黑人胖大媽,一見到安良就張開粗大的雙臂擁抱他:“良,很久沒見到你了,上一次你來我們家吃飯還是三年前吧。啊!婧修女……”
“上帝保佑,媽媽你好嗎?”安婧也被熱烈地熊抱了一把,然後和黑人大媽聊着天,提着食品禮物走進大木房。
進了大廳,他們看到一堆家具和一堆黑人,活像一個龐大的狗窩。廳中間有一臺巨大的等離子電視,廳裏轟鳴着戰場的聲音,兩個男人手拿游戲機控制器,對着游戲機和電視參加血肉橫飛的諾曼底登陸戰。其中一個最胖的黑人士兵一看到安良走進來,把手上的控制器扔給身邊的小弟,從狗窩中滾出來大聲打招呼:“YOHO!良,你好嗎?”
“YOHO!達達,你快要完蛋了!”
兩個人很黑人口吻地打着招呼,然後熟練地用拳頭先上下互敲再拳面互擊,拍掌拉手俨然兩個非洲土着見面。
達達的名字叫達尼爾,雖然胡子拉碴,可是看起來還不到三十歲。他穿着像非洲酋長一樣的寬大鮮豔衣裳,站在地上和安良一般高矮,身體長得像一個球,看到他還可以走動會有很感動的感覺,因為任何人一眼看到他,都會覺得他滾動起來更方便。達尼爾招呼大家到木房子門外的樓梯上坐下,劉中堂拿了幾瓶啤酒和一些食物,帶着扣扣坐在旁邊。
“我還在坐牢啊!”達尼爾用大手重重地拍在安良肩上,震得安良一抖一抖。他翻手腕用拇指指了一下劉中堂說:“這沒什麽,他也正在坐牢,這位是唐人街的秘書長,我想你可以叫他‘堂’。”
在黑幫電影《教父》裏,利大意黑手黨稱最高首領為“唐”,安良覺得自己說這話一語雙關很有水平,壞笑着斜眼看看劉中堂。
劉中堂并不介意這種小把戲,他落落大方地伸手和達尼爾打招呼互相認識。
“良,你算得很準,我在前年出事了……”達尼爾唏噓地說道:“被控使用電腦犯罪和商業詐騙,法院罰光了我所有的錢,曼哈頓的房子也強制賣掉用來償還公司損失。我說,如果我不幹那件事,我的命運還會注定要坐牢嗎?我在監獄裏一直在想你對我說過的話,那時候你并不知道我在盜取客戶資料呀,為什麽會提前知道我要坐牢呢?”
安良神秘地微笑着對劉中堂說:“堂,相信你可以給我們的好兄弟一個完美的答案,這很重要。”
安良的話意味深長,劉中堂知道安良的意思,因為這一次本來是來求人辦事的,如果他們可以先為達尼爾解決一個問題的話,那麽以後就好說話了。雖然安良似乎有試探他命理水平的嫌疑,不過這時不應該推搪,他用不太靈光的英語慢慢表達着:“中國命理學認為人坐牢是先天注定的,叫做犯刑。如果命運裏犯刑很嚴重的話,坐牢的機會就很大,這個機會也和時間有關,就像生命裏的定時炸彈,到了哪一年就會發生一些事情讓犯刑的人被關起來。無論人是不是犯了罪,都可能會坐牢。”
“不犯罪也要坐牢?”達尼爾鼓着大眼睛不解地瞪着劉中堂。
劉中堂點點頭說:“對,很多人是冤枉的,也有很多人會被重判和錯判,這和你實際上幹了什麽沒有很大關系。”
達尼爾驚訝地看着安婧說:“哇嗚,這也是上帝給人的磨煉嗎?”
安婧神聖地點頭微笑着說:“犯了罪的人一定會受到懲罰,不過受到懲罰的人不一定是罪犯,主耶稣不也被釘死在十字架上嗎?”
達尼爾的嘴巴張大了,他開始分不清聖人和罪犯,他甚至覺得自己可能曾經和神聖的家夥同在一個牢房而自己卻不知道,他突然大聲叫道:“那個沒有犯罪卻要受懲罰的人可能是我,我被釘十字架啦!”
“OK,冷靜點達達。”安良拍着他的大圓肩說:“每個罪犯都是這麽認為的,你的想法沒什麽新意。你出獄後一無所有,家人都要搬到這裏住舊房子……”
達尼爾哭喪着臉,用痛苦的聲音說“喔,我的兄弟,你知道嗎?他們除了給我判刑,還禁止我在五年內再使用任何電腦産品。”
安婧關心地問:“包括游戲機嗎?”
“不包括,可是該死的法院判處我五年不能用電腦和上網,啊,上帝!”達尼爾沉痛地握着樓梯扶手,想擠出幾滴眼淚:“警察一定還在監控我,連電話也會被監控,我聽出來了……”
安良對劉中堂說:“達達是駭客,斯坦福大學的一流電腦專家,我手機裏的衛星定位羅經程序就是他專門為我寫的,除了壞人和他媽媽,誰都讨厭他。”
“不過,天主沒有放棄你,他派我們來救你了。”安婧雙手輕輕捂在胸前,安詳地凝望着達尼爾。
達尼爾看看正在用舌頭洗胡子的扣扣,又看看安婧。他知道聖神修女院最出名就是以流浪狗挽救罪犯,可是他并不想下半生和狗生活在一起,他哀鳴着說:“你要讓我去馴狗?就是因為我什麽工作都找不到,上帝就派了你和這只狗來救我?他們一聽到我的名字就不請我做事了。”
劉中堂敬佩地說:“真出名。”
“不是因為我出名,只是因為我這個黑人名字,白人不喜歡這種黑人名字,美國根本就不是一個民主平等的國家,美國只有好看的法律,白人從骨子裏岐視我們。”
安婧用寧靜的聲調安撫着激動的種族歧視受害者:“這不是上帝的意旨,我也不是來讓你去馴狗,其實你的運氣太壞了,你馴狗的話狗也會死掉的。而且你家的風水差到了極點,只有我們可救你了……”
“什麽?有這樣的事?”達尼爾如夢初醒:“對了,良是華爾街最出名的風水師,良,風水可以讓我回到好運氣嗎?”
安良看到一切都在順利進行着,心情大好地說道:“只要你不犯罪。達達,你媽媽上一年心髒病發作,今年一直沒有好轉,現在天天要吃藥控制着,你就不用說了,倒黴得像掉進了糞坑,不過我可以幫你,因為我知道你是一個會感恩的人。”
達尼爾馬上雙手抱拳捂在胸前說:“感謝上帝。”他又看看安婧和安良那慈祥的微笑,立刻說:“感謝上帝派你們來。”
“那就好,你跟我來。”安良向達尼爾招招手,讓他跟着自己從前門走到雜亂的後院。
安良舉起手指着後院的天空說:“這座高壓電線杆離你們家太近了,又位于南方火地,讓你們家的風水火氣過旺。你進監獄後家裏人搬到這裏,上一年是你媽媽心髒病,過兩年就輪到你了,你們一家人住在這裏年年都會有問題,比如青少年犯罪和六年後的火災。”
“火災!我們這裏會着火?”達尼爾驚訝地問道。
“對,就像我可以預知你會坐牢一樣,我也可以預知你們家什麽時候有火災。不過你不用搬家,因為你太倒黴了,無論搬到什麽地方都是最壞的風水,你只能在這裏摔倒,在這裏爬起來。”
“好,我要做什麽嗎?”達尼爾聽了安良的話,信心回來了說話也不再哭哭啼啼。
“首先把家裏的拉雜清理掉,任何好風水都是以整潔為第一要素。然後把這幾條電線杆的下半截塗成黃色,把後院的車房頂蓋換成新鐵皮,用不反光的銀色就對了……”
“為什麽要這樣?”
“這是五行相生化煞生財,電能是火性火生土土又生金,唉呀我跟你說這個幹嘛呀,反正可以讓你馬上發財你聽我的就行了……”
安良用流利而有節奏的英語、模仿黑人口音很快地說着,雙手一叉一叉好像一個說唱歌手在表演。劉中堂和安婧看着安良給達尼爾一家裏裏外外地做了一次風水布局,劉中堂對安婧說:“婧修女,你哥哥真是一個有水平的風水師,斷事和解局都很有一套。”
安婧高興得笑起來:“這種只是雕蟲小技,要不是為了幫朋友,他根本不會接一般家宅風水的案子。”
很快安良就帶着達尼爾回到他家的前門,劉中堂一看停在門口的雪糕車就呆了,雪糕車已經被街上的頑童用石子和噴漆畫滿七彩塗鴉,而且還畫得很沒水平。
劉中堂皺着眉頭看着車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達尼爾的媽媽在街上到處追打那些調皮的小孩,安婧小心地對劉中堂說:“劉兄弟,車子沒有壞就算了,回去給車行翻新一次油漆吧。”
劉中堂皺着的眉心再也擰不開,他喃喃說着:“我的車都被畫成這個樣子,哪有臉回唐人街啊,怪不得阿良不開自己的車來這裏……”
安良保持着高語速講完了全部風水布局要求,然後對達尼爾說:
“老兄,你想轉運的話馬上按我說的做,十四天之內就會見到效果,你媽媽的心髒病會穩定下來,弟妹們也會找到好工作,一年後讓他們去開個店做生意。記住,不要做犯法的事情,否則我的功夫就白費了,你要是壞我名聲我會請墨西哥殺手在監獄中把你閹掉。”
“真可怕。我這樣把家裏重新布置的話就可以有這個效果?不用再做點什麽嗎?”達尼爾興奮之餘還多少有點理性,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你知道,我已經一年找不到工作了,上帝在逼我去做罪犯……”
安良只管不停地解說,一手向達尼爾遞卡片,一手搭着他的大圓肩把他推上雪糕車:
“不,上帝在叫你為我工作,你明天到我的風水事務所上班,坐到我的辦公室裏,門外有兩個助手,男的叫小餘,女的叫阿美,他們也會成為你的助手。事務所每天包一餐飯一周工作五天國家節假日有休息,工資含稅每半個月發一次薪每次三千美元……不要嫌少,到時你在我公司賺的其他收入我還要和你三七分,你三我七,你為我的帳戶操盤就行了,OK?”
達尼爾感激地說:“OK,良,你是我的天使……”
“不,我是你的魔鬼老板,是你倒黴到家才碰上亞力山大……不相信?YOHO,無論如何也比沒碰上我要好。對了,頭十個月我每次只發二千七百五十美元,你請我看風水的顧問費用是五千,在工資裏扣除分十個月付清不含利息。”
達尼爾點着頭:“這樣很好,我喜歡你。我就怕剛才你說的風水要求我忘了……”
“我知道你會忘的,我的客戶大部分都會這樣,所以我們的談話已經錄在MP3裏,一會你拿回去再聽一次……明白嗎?聽了又聽,就這樣……MP3是送給你的禮物。”安良讓達尼爾擠進車裏,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個錄好音的MP3塞給達尼爾。
天色很快就黑下來,劉中堂把花裏胡哨的雪糕車開到皇後區的森林公園裏,公園裏樹影搖曳路燈昏黃,車再沒有播放交響樂,只是靜靜地慢駛着。
大家都擠到車後的售貨車廂裏,安良翻出一臺最舊的筆記本電腦看了看:“這臺電腦是前幾年買的……有四年多了,就用它吧。”
開機上網打開了裂岩谷的錄像,找到在控制室裏開槍的年輕白人的定格。安良指着那張眉骨突出微笑着的臉說:“兄弟,我要查這個人,他在一個工程公司裏工作,可能是什麽地方的科學家。”
達尼爾驚訝地看着安良:“上哪裏找,上網嗎?”
安良聳聳肩說:“你可以到任何地方去找。我不知道要怎樣找這個人,所以由你來找。”
“我被法院判了不能用電腦,而且随便找的話……你知道,要到一些不應該去的地方去,而我正在被監視……”達尼爾一邊說話,他的眼睛卻眼巴巴地看着電腦,十只胖手指失控地在空氣中跳動着,像一個上了網瘾的孩子正在戒網一樣痛苦不能自拔。
安婧把一張轉椅推到達尼爾屁股下說:“坐下來吧,你已經有工作了,現在只是在用雇主的文具上班,不算私自上網,網絡線路也是公共的,嗯?”
安婧的話給了達尼爾很大的安慰和支持,甚至是神的暗示,他心領神會地微笑起來,把筆記本電腦像寶貝一樣搬到大腿上,十只胖手指輕靈快速地點擊着鍵盤,像一群少女在鍵盤上跳着自由的芭蕾舞。
原來在紐約剛剛實行了全市公園免費無線上網服務,只要用戶身處紐約八大公園裏,任何筆記本電腦都可以從政府的網線免費上網,這給安良很大的安全感。達尼爾從這條公共線路入侵任何政府機構的主機,就算被發現和跟蹤,他都可以随時關機退出,而且只要不再用同一臺電腦上網就不會有問題。達尼爾可以一次完成任務,這件事情永遠不會被發覺。
達尼爾坐到電腦前面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在這個領域裏,他就是神。他眼裏閃着光采,雙手在自動運作,嘴裏還可以一直講解他的思路:“光是看這張臉要找一個人是很難的事情,你說他是科學家的話,一般可以入侵各大院校的資料庫,通過相片查對,不過這是笨方法,我們可以試試最快的方式。就是從國土安全局的主機入手,只要這個人會坐飛機出國和回國,在機場過海關時就會給他照相,這些相片全都會存到國土安全局,他們那裏有一臺通過面部特征搜索的主機……看,哈哈,國土安全局的主機還是圍一排木籬笆,然後注冊一個後臺ID以他們自己人的身份進入……”
安良和安婧站在達尼爾身後看得發呆,在密集的鍵盤聲中,一排排程式和數據在屏幕上快速流下,幾個網頁閃過之後,他們看到的已經是一個國土安全局機密級的人臉搜索系統。
達尼爾的手指繼續在鍵盤上彈跳,屏幕上現出一排複雜的菜單,他把那個開槍的白人頭部圖像剪切出來貼到系統中,然後輕快地點一下回車,按下了搜索鍵,随即擡起雙手架在腦後,語氣輕松地說:“YOHO,現在只要等一會就行了,國土安全局的系統會自動測量他臉上的瞳孔距離、顴骨距離,臉上的長寬高和其他什麽吧拉吧拉的特征,然後把這個家夥的老底給翻出來。不過我們查到之後馬上就要關機離開這裏,因為系統很快會發現有駭客入侵馬上開始追蹤,一旦追蹤開始的話我的軟件就會有警告,不過這個可能性并不高,因為我太高明了,嘿嘿嘿嘿……”
達尼爾的大圓臉像西瓜一樣微笑着,安良和安婧緊張地看着飛快跳躍的人臉畫面,短短的幾分鐘讓他們感到像在沙漠中度過了一整天,直看得唇幹舌燥。屏幕“啪”一聲停下來,在屏幕中現出兩張相同的臉,達尼爾和兩兄妹立刻舉起手擊掌歡呼,劉中堂和扣扣都好奇地轉過頭來看出了什麽事。
劉中堂問他們:“行了嗎?找到沒有?”
安良高興地說:“找到了找到了,果然是俄羅斯移民的後裔,二十八歲,名字叫馬特維……達達下載完沒有?馬上關機拆硬盤,這臺電腦作廢了。雪糕佬快開車轉移陣地去布魯克林展望公園,偉大的駭客下一步要入侵各大院校啦!”
這一天過得很漫長,可是收獲也很大。
達尼爾不是普通的小駭客,他在駭客界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從第一代蠕蟲病毒攻擊網絡就留下他的劣跡,在駭客中有“蠕蟲達達”的尊稱。安良認識他的時候,正在為一個金融公司做風水顧問。那時安良并不知道他是駭客,只是看到他操盤時的風格兇狠細密,大為欣賞所以主動結交這個朋友。在長期的交往中,安良慢慢知道他精通電腦,也意識到這是一個少有的人才,于是要過他的八字進一步了解。
發現他有犯刑坐牢的情況後,安良多次提醒和警告他,可是達尼爾出于個人愛好,仍是神經質地不停攻擊任何系統。最後一次出賣客戶資料,導致一個世界知名金融公司的嚴重損失,在警方的多方追查下才把他揪出來。可是他的防禦做得很好,在落網前及時銷毀了證據,警方控告證據不足,被他的律師多次上訴後求情成功得以輕判,以一年刑期了結案件。
安良本來只是想求他幫自己查一查馬特維的資料,可是在電話中聽說他坐完牢放出來,頓時樂不可支。安良記得達尼爾的八字,他在坐牢後解除了人生一劫,只要有适當的風水局去配合,将會進入數十年大財運。如果可以把這個壞蛋留為己用,那筆大錢就可以分享了。
達尼爾倒了幾年大黴之後,終于找到一份薪水算是過得去的工作,又可以讓他重操舊業,還有一個沒有種族歧視的老朋友當自己的老板,當然拼了老命支持安良。而且他知道安良的風水功力,有安良出手為他布風水局,全家上下都有翻身的機會。第二天,他就穿上幾年沒穿過的西裝,提着公文包,活像個白領一樣喜氣洋洋地到安良的事務所上班。
安良沒有回事務所,這個月他都不會回去。客戶的案子他早就安排小餘和阿美做善後工作,他也給兩個助手說好了遺囑。現在他又給阿美打電話,告訴她達尼爾會到事務所上班。
安良正在家裏和安婧、劉中堂開小會,他手上已經拿着一份馬特維的個人資料。
馬特維身高一米八零,擅長野外運動和射擊;有斯坦福大學的地質學博士學位,發表過許多關于天體運動和地殼運動關系的論文,受到地質學院的高度關注。可是當他向學校提出項目,申請經費進一步研究時,學校卻以經費過高,沒有實際意義為由擱置了他的項目。
要了解裂岩谷裏面林林總總的機器是什麽作用,是很困難的事,可是只要了解了其中的主要工作人員的背景,那種機器的功能自然一清二楚。
安婧在網上不停地搜索着和大衛集團有關的蛛絲馬跡。她并不懷疑達尼爾入侵大衛集團主機的能力,只是她想先拿到一些官方資料,從正面看看丹尼的說法和反應。如果發現丹尼有說不通的地方,再有目的地入侵其系統也不遲。
大衛集團是做大型工程建築起家的,公司有地質學專家是天經地義的事,就算是承接了隧道工程,要動用大鑽機也是情有可原。問題在于為什麽會有高能物理學的奇怪報告?為什麽要藏起來研究?為什麽要在裂岩谷反複鑽同一個地方?為什麽會看到和風水龍脈吻合的衛星影像?
加上幾天前發生的寫字樓盜竊案,唐人街追殺,這件事情絕不只是地質鑽探這麽簡單。現在大家手頭有點資料,又親自探查過裂岩谷的情況,是時候向丹尼進一步了解情況了。安良估計到了這一步,丹尼不會再守口如瓶,多少會透出一點口風吧,畢竟那份有龍脈圖的技術報告是交到他手裏,他再說和風水無關,無論如何也講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