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
安良現在出門辦事和過去不同了,身邊總有一個大胡子保镖和一個修女護駕,而且還有一條訓練有素的史納莎小狗。這支隊伍走在街上異常引人注目,三個人都不約而同戴着墨鏡,在街上飄然而過猶如新鮮出爐的非主流搖滾樂隊。
再走進大衛集團,李孝賢依然彬彬有禮,可是感覺到很有距離。安良知道因為自己闖入研發中心的事情,她一定受了不少罵,不開心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安良也只有先心疼着以後再補回來。
他們看到一些主管開始上班,辦公室裏有了生氣。丹尼剛好送幾個客人出門,他和安良打了個照面,臉色馬上沉了下來。安良不在意這些細節,他注意到走出來的幾個白人都是西裝革履,其中一個還是在電視報紙上經常可以見到的金融業巨子。安良暗中起了一卦,卦象顯示他們之間有直接交易,是非常密切的交易夥伴。
安良向幾個著名人士微笑點頭,擦身而過,徑直走入禍事頻生的會議室。這次安良有備而來,等丹尼送客回來後,馬上單刀直入提問題。他解開西裝扣子,端坐在椅子上說:“丹尼,我們是老朋友了,我希望你能對我說實話。我昨晚在網上查過你們公司的資料,你們承接了大量世界各國城市和企業的基建項目,也承接第三世界國家基礎發展的路橋堤壩,公司盈利和股價一直在幾何級上升;對比起和大衛集團同類同級別的幾個公司,承接的項目數量和規模和你們差不多,但是盈利和股價卻遠遠不如你們,你可以說說為什麽會這樣嗎?公司最近在做什麽生意,有競争對手嗎?”
丹尼皺着眉頭慢慢地說:“安先生,你是很好的風水師,你看風水的顧問費我也支付了,經濟方面你不适合過問吧,再說這不也證明了你風水技術的水平嗎?”
安良聽完丹尼的話臉色也沉了下來,他用中文一字一字清淅地說:“我不是過問公司的經濟,我在過問我的朋友大衛的死因!”
丹尼不回答安良的話,他拿起遙控器按了兩下,會議室的窗簾自動降下來調暗了室內的燈光,從天花垂下一片顯示板,播出安良和安婧在裂岩谷左沖右突的雄姿,現在他們才可以從第三視角回看自己的表現。從安良和安婧的冷酷而有點嚣張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們對自己的動作和臉形的上鏡程度還是頗滿意的。
錄像播了很久,最後定格在安良坐在安婧的摩托車後,回身歪着嘴開槍的鏡頭,雖然是夜視的黑白效果,可是畫質高清像一幅電影海報。
安婧小聲說:“喔,真酷。”安良也點頭稱贊道:“拍得是不錯。”
丹尼鐵青着臉說:“是的,就憑這條片子,我就可以報警控告你們非法闖入私人企業和謀殺。”
安良也不回答丹尼,他從身上掏出手機按出一個片段,播放起來後遞給丹尼看。丹尼看到的是馬特維對着安良開槍,卻擊倒了工作人員的鏡頭。安良搖搖頭說:“你不能告我們謀殺,你應該告這個神槍手。你可以告我們非法闖入,我要是打輸了官司最多判一年徒刑,而且我在法庭上未必會輸,你也未必會告,對不對?那個工人現在怎麽樣了?”
“子彈貫穿頸部,幸好沒有重傷頸椎,搶救後情況穩定了下來……正準備向他賠償的事情……”丹尼低沉地講完後,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丹尼把手機遞回給安良,随後表情煩燥地問:“不過你們去我的研發中心幹什麽?你們要找什麽?”
安婧搶着說:“我們就是想看看有什麽?安良是你們公司的風水顧問,可是你們從來不讓他知道公司的其他企業情況。”
“企業和寫字樓不同,要按不同行業的工作流程來布局設備和建築,怎麽可能由風水師來定布局?你們進去看到什麽了?”
安良聽了丹尼的話很不以為然,他嚴肅地對丹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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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客戶裏有一半是企業,經我手設計廠房的企業有一半在美國五百強以內,有七家是世界一百強以內,如果你願意放手讓你的工程師和我配合風水設計,有百利而無一害。問題是我看到裂岩谷就是按風水來布局,卻不是用正派風水,這你又怎麽解釋?”
丹尼略為提高了音調,完全以針鋒相對的态度和安良說話:
“公司旗下的企業全部按專業流程設計,從來沒請過風水師參與,如果暗合了風水原理,相信也只是因為風水和科學的共通性引起的。安先生,你已經是紐約數一數二的風水師,我對你的風水技術非常佩服,我就算要請風水師設計企業也會請你。可是你一邊說我們是朋友,一邊這樣懷疑我,還私下闖入公司的企業,我對你的行為非常不滿。”
安良和安婧、劉中堂對視了一下,劉中堂用眼睛瞟了一下李孝賢。李孝賢垂着長長的睫毛,一直低着頭靜靜坐在一旁寫會議記錄。
丹尼如此直接地否認使用了風水布局讓安良很為難,從個人感情來說,安良相信丹尼,可是從目前手頭的資料來看,卻又事事和丹尼有關。他很想質問丹尼龍脈圖和研發中心關于反物質的非常技術報告,可是他又怕因此使李孝賢受到影響,畢竟這三份文件是因為李孝賢的粗心和自己的偷摸才拿到手,說出來也不是什麽光榮的事。
安良想了一下,又從手機裏調出一個定格畫面遞給丹尼:
“你能不能解釋一下這個衛星地形圖上的能量顯示是什麽?”
丹尼看了一眼馬上說:
“這是我們公司的專利産品,通過從衛星發射的微波,射到地球表面後反射出來的新型能量。”
“什麽能量?”安良追問道。
“這些我不能告訴你,而且這和你有什麽關系?”丹尼的語氣不僅煩燥,更是心事重重。
“我都說了,這和我沒關系,可是和大衛的死有關系。”安良頓了一下,深深地看着丹尼的眼睛:“我發現你不再擔心自己會死在公司了……”
丹尼的額頭上立刻冒出一層細汗,每一個人都緊緊地盯着他,安良小聲問道:
“你知道大衛是誰殺的,也知道用什麽方法行兇,嗯?”
丹尼一動不動地坐着,任由額上的細汗聚成汗珠:“安先生,你不是警察,你這樣問話對我非常不尊重。”
安良仍然盯着丹尼的眼睛小聲說:“大衛死了,你是最大的受益人,他擋了你的路……”
丹尼站起來,對李孝賢小聲說:“送客吧,我先回辦公室。”然後一言不發走出會議室。
安良看着丹尼的背影,古怪地笑了一下,然後問李孝賢:“大衛死的時候坐在哪個位置?”
李孝賢向長會議桌的盡頭指了一下,劉中堂走過去站到桌子上,一伸手把頂上的天花板托了下來。安良用手機從各個角度拍下了天花板的背面,然後劉中堂把天花板裝回去,又把四周的八塊天花板都拆下來拍了背面相片,三人随後立刻離開了大衛集團總部。
他們回家後仔細分析了大衛死亡位置頭頂的天花板相片,發現在天花板背面的确有不同于其他天花板的壓痕。這是一個不顯眼的圓環形壓痕,就好像在天花板上曾經倒扣過一個飯碗罩住大衛的頭。
安良坐在轉椅上拿着一杯咖啡說:
“我想到那個23樓的風水局可能只是假象時,我就想到是不是有人用了古代泥水匠的毒招,現在看來果然是有人使過。”
安婧看着調過對比度後顯出壓痕的天花板相片,轉頭問劉中堂:“古代就有人用這一招了嗎?”
劉中堂像關公似的绺了一下大胡子,深沉地說:
“古代建屋的工匠會一種邪門風水,要是主家建屋後不給錢,或者是建房子的過程中得罪他們了,他們就會在主家的新房大梁上藏血符,或者在門腳埋一些施了咒語的木偶人像;有些見利忘義的建屋匠人收了仇家的錢,也會做這種事。這種房子從表面上看都是新建完好,格局良好的,可是主人家住進去之後卻災禍頻生。”
安良也插過嘴說:“其實這只是雕蟲小技,但卻起源于古老的血葬風水,就是用血來發動風水的力量,只要有一定水平的風水師,找到那個風水局的穴竅,再加上對應的血葬術,就可以完全突破巒頭理氣卦運的正派風水布局。”
安婧好奇地問:“用什麽血都可以嗎?”
劉中堂擡起頭想了一下說:“人最有靈性,人血最好吧,要是雞血的話就差一點了。”
“喂喂,別研究血了。”安良打斷他們的話:“23樓的風水局是我布下的,現在也肯定有人使過陰招,在大衛的頭頂上放過東西。把這件事串起來,就可以想通那天晚上我到23樓見到的白人是幹什麽的了,他們就是來收回放在大衛頭頂的東西,碰巧讓我撞上了于是想殺我滅口……”
安良眯着眼睛左看右看,一只拳頭在下巴上劃來劃去,摩挲着一撮剪成方形的棕色胡子,似乎在思考問題:“在風水中可以立刻殺人的方法可不多呀,只記得老祖宗的時候流傳這類型的風水術,而且需要用道家符咒來驅動,可是在安家早就列為禁術了……”
劉中堂說:“丹尼一口否認他和風水有關,很可能是真的,如果是他下手的話,那件殺人的風水法器早就被回收了,哪裏還等你在兩天後才發現。”
安婧接着說:“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就是風水,他的科研項目無意中碰到了風水。”
“也可能他身邊有風水師,可是他不知道。”安良斜靠在轉椅上,眼睛一直看着天花板背面的相片:“謎團越來越大,線頭越來越多……我打個電話問問小賢22樓裝修的事,看有沒有其他線索。”
劉中堂一聽安良提到李孝賢,他馬上說道:“阿良,我第一次見李孝賢就覺得她有點眼熟……”
“行了,我第一眼見她還不是覺得眼熟,簡直是三世姻緣的感覺。”安良很不耐煩地翻着白眼。
劉中堂輕輕搖着頭說:“你以小心之人度君子之腹了,我是說她看陌生人的眼神,那是一種很冷靜的審視,像……狙擊手……”
安婧低下頭,擡起眼睛陰森地左右看了一下:“我也感覺到了,就像從一千米以外的遠望鏡後看着獵物的平靜眼神……”
“神經病。”安良罵着站起來,拿了電話走到大廳的落地玻璃窗前:“哈喽,我是亞力山大,嘿嘿……哦,你正在開車,那我遲點……怎麽?被解雇了?哦哈哈哈太好了,來我的寫字樓上班嘛……好好,晚上再聊……”
安婧和劉中堂在秘密地談着什麽,突然聽到安良大叫:“喂!什麽聲音,小賢,小賢!你怎麽樣了?!出什麽事了?撞車?開槍?你在哪裏?你在哪裏?快跑啊!找警察……”
安良說着說着就往外跑,他對廳裏的兩個人大聲叫道:“我去救人,你們見機行事吧!”
安婧一看牆上挂鐘,時間将到下午五點,正是今天安良的死亡時間,安良這個時間出去救人是百分百找死。她急促地對劉中堂說:“劉兄弟,不要讓他單獨出去!”
劉中堂非常有江湖經驗,一看這勢頭馬上扯起外套追到安良身後:“阿良不要自己去,我幫你開車,婧修女,我開車在門外等你。”
三人開着雪糕車向曼哈頓下城方向開去,下城有華爾街、唐人街,李孝賢也住在下城。剛才李孝賢在電話裏說快回到家了,然後就傳出一聲猛烈的撞擊,她慌張地說發生了車禍,安良還沒有回過神,就又聽到一聲尖叫,李孝賢大叫對方要向她開槍,最後就是一聲槍響。
“……電話就斷了,去下城方向吧,不會錯的。”安良指示方向後,馬上又撥通李孝賢的電話:“小賢!怎麽樣,回家沒有?追到家裏?你上了幾號巴士?到哪條街了,我來接你……好,不要挂機,不要下車,直到見到我為止……雪糕佬快上包厘街,沿M15號巴士線路走……小賢你到哪條街了?”
劉中堂把雪糕車開得飛快,一臺小小的貨車在狹窄的馬路上左右穿插,車廂裏的雜物餐具全都打翻了,可是誰也沒心情收拾。安婧在往安良身上綁防彈背心,安良顧着和李孝賢通電話,穿了防彈背心後再也不穿橄榄球護甲。
他拿着電話對劉中堂說:“雪糕佬你小心點,現在有一臺小車追着小賢坐的巴士,可能她一下車就會射殺,對方有槍。”
劉中堂回過頭嚴肅地說:“我們也有槍。”
安良的耳朵一直貼着電話,他對劉中堂說:“你說婧修女那兩支?太多橡膠彈頭了,對方有心殺人的話擋不住的。對了,婧修女快把橡膠彈頭卸下來……”
“不要卸膠彈,不然碰上警察很麻煩。”劉中堂立刻喝止住:“這臺雪糕車是意大利黑手黨送來講和的昂貴禮物,不只是雪糕車這麽簡單,外殼和玻璃都防彈,車底可以防爆。”
安良和安婧聽了頓時驚愕得張大嘴巴,劉中堂得意地仰天長笑說:“不用和他們打,只是對付一般小轎車的話,可以用這臺雪糕車撞翻它。”
安良不由得重新審視一次這臺內部平平無奇、外形滑稽幼稚的雪糕車,他大聲地問了一個想了很久的問題:“雪糕佬,這車裏到底有沒有雪糕?”
“快看!對面開過來一臺M15號巴士!”劉中堂随着安婧的尖叫,把雪糕車吱一聲急轉換向,剎車攔在巴士前面,安良跑到巴士旁邊大叫“小賢”。
巴士上乘客不多,巴士司機對着劉中堂破口大罵,李孝賢等不及司機開車門,直接打開車窗就往安良身上撲。安良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李孝賢身上,他展開雙手抱住李孝賢,李孝賢卻對他叫道:“後面有一臺黑色林肯一直追着我……”
安良立刻用眼尾掃過巴士後面,果然看到後面貼跟着一臺林肯小轎車,這時前車窗正在降下,一支裝了消聲器的手槍從車裏伸出來。安良來不及做任何事,他抱住李孝賢一轉身,“噗”一聲壓抑的槍聲,安良的後背一陣鑽心地痛。
打在他背上的子彈沖擊力非常大,他眼前一黑抱着李孝賢就往地面摔倒,把李孝賢壓在下面。當安良的身體倒下,從他背後突然現出一身黑色修女袍的安婧,她雙手握着雙槍向着林肯轎車急沖而去。她跳過安良瞄準對方的轎車連續打出十多發子彈,全部擊中轎車前半截的玻璃,把玻璃窗打得叮當作響卻沒有打碎,可見對方也用上了防彈玻璃的戰車。
對方仿佛知道安婧的手槍再打下去就要射出鋼彈,中了一輪槍後迅速升起車窗逃跑,李孝賢和安婧扶起安良上車,也飛快地離開了曼哈頓。
劉中堂開着雪糕車慢慢地向安良的吉神方位前進,如果走得太慌張會引起警察的注意;因為這是黑手黨的戰車,車身前後的車牌可以自動翻轉,現在劉中堂的雪糕車已經翻出另一個車牌,以新身份在城裏游逛。
安婧用清水給安良擦臉把他拍醒,李孝賢擔心地坐在安良旁邊不知所措。
安良清醒一點後,馬上挺起腰大聲叫痛:“啊上帝!又中一槍,這樣三天兩頭地中槍也不是辦法呀,穿着防彈衣都要被震死,很痛,真是很痛。”
危險的死亡時間還沒有過,安良不敢脫下防彈衣,李孝賢和安婧扶起他小心地檢查背後的子彈。子彈把防彈衣打得凹下一個小坑,對于一般警用防彈衣,這是很好的結果了,可是對于安良身上的這件卻不能這樣評價。安良的防彈衣是專門為了對抗這個死亡時間訂做的,衣服用上了雙層高質钛合金板,合金板之間還有防彈尼龍纖維填充,預算可以完全安全地抵擋近距離步槍子彈,一般手槍子彈打過來只會讓安良感到被磚頭砸到的沖擊,而钛合金板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被手槍打凹的。
安婧讓安良伏在雪糕櫃上,她用手指拉開防彈衣的破洞說:“有尖形小鋼彈頭,彈頭四周有散開液化的金屬,像掉了一個生雞蛋在地上……”
安良聽到她這麽說,沖口回話說:“打死人了,他們用開花的鉛彈……”
“不是,子彈很小,這種是複合彈,由鋼彈頭和鋁組成……”安婧像軍事專家一樣分析着子彈:“應該是5.7毫米的子彈,比利時FN公司的新産品,攻擊力比我用的9毫米彈強了70%,本來是新式的P90沖鋒槍子彈,如果用手槍發射的話,只有他們公司的Five-SeveN才可以做得到。”
“人家都用新槍了,你還老是玩那兩支柏萊塔……”
“5.7的子彈在美國也不通用,我要是用這種新式槍就不能到處找到子彈了。”
“你天天燒槍多少子彈都不夠你玩啦……”
李孝賢聽到兩兄妹在吵吵鬧鬧,小聲地說道:“對不起,這一槍……本來是打我的……”
安良立刻回答:“打你和打我還不是一樣嘛,不用客氣。”
“Stop!不要太肉麻了。”安婧嚴肅地打斷安良的話:“對方用的是新式武器,說明對手已經武裝到牙齒,子彈是真正的殺人彈,說明對方必須要殺死李孝賢。李小姐,我想現在讓你下車你就會死掉了,你想對我們說說情況嗎?”
安良翻過身用哥哥的口吻語重心長地說:“婧修女,溫柔點,你是一個修女。”
李孝賢理一下直直的長發,表情驚恐而彷徨,那焦慮的樣子美得讓安良幾乎想抱着她安慰一番。她搖着頭:“今天你們走了之後,丹尼就說我向你洩露了公司機密,不過他又說大家都是華人,他不想起訴我,只是把我解雇就算了。然後我開車回家,快到公寓樓下的時候,有一臺黑色轎車突然從橫路沖出來,把我的車撞到一邊,然後就有人從車裏走出來向我開槍。我不敢回家,所以一直往大街上跑,我……我也不知道是什麽事。”
安良果斷地說:“那不要回家了,先到我家住下吧。”
安婧驚訝地看着安良,連劉中堂也回過頭看了一下,安良對他說:“看什麽看,小心撞車……”然後又對安婧說:“怎麽,你還想讓小賢自己回家被人家再伏擊一次呀?”
李孝賢幽幽地說:“不用麻煩,我自己報警就行了,謝謝你們,劉先生停車吧,我要下車了。”
安良用手掌拍了一下安婧的頭頂,安婧叫了一聲疼:“哎呀,幹什麽,我都沒說話。”
“你态度不好。”安良又對李孝賢說:“報警有用的話,大衛的死就不會定性為自然死亡了。警察只會給你錄口供然後叫你先回家,不但不會找人保護你,還可能會扣押你調查事件的前因後果,你會非常煩燥惱火卻沒有任何結果,最後你走出警察局就會被人從背後一槍打死。你還是先到我家吧,我還有些事想問你呢。其實這一次是我連累你了,我知道研發中心的地址後自己闖了進去,又偷拍了你的文件,丹尼一定是因為這些事解雇你的。”
這下輪到李孝賢驚訝地看着安良:“你還偷拍了我的文件?”安良做了怪臉,生硬地笑了笑。李孝賢嘆了一口頭,無可奈何地轉過臉看着窗外說:“算了,只是一份工作。”
安良坐在李孝賢面前,膝蓋相抵地正對着她說:“可是這份工作讓你有生命危險了,你一被解雇馬上被刺殺,而且發生在你家附近,你不能再回家,我聽你說父母不在身邊?”李孝賢點點頭。
安良又問:“有沒有其他親戚在美國?”李孝賢搖搖頭說:“我是用新加坡護照來美國找工作的。”
安良說道:“那好,你今晚先在我們家住下,這樣我可以保護你。然後你馬上訂最近的機票回新加坡,我送你回去,美國太危險了,短期內不要再回來。對了,你的護照在家裏嗎?”李孝賢說在銀行保險箱裏,安良放心地說:“那就好,要不我們還要冒死上你家拿回來。好了,其他的到我家再說,雪糕佬,轉頭走了。”
他們回家後留了兩個女孩子在家做飯,兩個大男人馬上出去給李孝賢買了一堆衣服回來,安婧為李孝賢整理好一個客房,迅速安置她過夜。
晚餐是标準的美式快餐,牛排面包加蔬菜沙拉,安良還開了兩瓶好紅酒供大家慢慢飲用聊天。不過這頓飯當然不只是歡迎新住客,大家都明白從李孝賢的嘴裏,可以知道很多大衛集團的事情,只要找到撬開她嘴巴的方法。
李孝賢顯得一直很有顧慮,一談到大衛集團的事情,她就繞開話題。
安良呷着紅酒,刻意讓自己進入半醉的精神狀态,努力色迷迷地看着只穿着貼身衣服的李孝賢說:“我們要想知道的事情很多,而且我相信丹尼也不會讓你知道太多公司的事情,比如反物質的研究……”
李孝賢莫名其妙地說:“什麽反物質?”
安良透過飯桌上的玻璃看着李孝賢線條流暢優美的雙腿,一邊盡量放松自己慢慢地說:
“對了,你這個反應完全在我意料之中,你只是一個秘書,安排丹尼的工作時間和接受一些內務安排,所以你保守着的也不會是什麽秘密,我們只是要知道一些平常的工作細節和人物關系,進一步的探究還是會由我們來做。”
李孝賢手裏握着一杯蘋果汁呆呆地坐着,良久才擠出一句:“我加入集團時就簽過合約,離職五年以內不能對外說起公司技術方面的事……”
安婧用小叉子一邊挑着沙拉一邊說:“那種東西我們自己可以查到,就算是公司內部的情況都是可以在網上了解的,不過這些死板的數據對我們并沒有什麽用處,我們想知道的是公司內部人和人之間的事情,比如……丹尼和大衛,大衛和馬特維……”
“馬特維你們也認識?”李孝賢顯得非常驚訝。
劉中堂正站在爐子旁邊攪拌扣扣的狗食,扣扣乖乖地坐在他腳下,仰着頭等開飯。劉中堂笑着說:“所以說你了解的情況對我們來說不一定是秘密,我們只是希望從一些細節上多些參考,再說這件事現在也拉到你身上了,最安全的人好像只有丹尼。李小姐,你知道嗎?你現在想回新加坡的話,能不能順利到飛機場都是一個問題……而且我們也基本上有證據證明大衛不是自然死亡,之前死的議員當然也不是了。扣扣,吃飯了……”
“你知道了什麽值得人家大肆追殺呢?”安良慢慢地晃着酒杯,看着裏面轉動的旋渦說:“真想不明白。”
※※※
晚餐後劉中堂開雪糕車回家,李孝賢因為驚吓了一整天早早進了房間休息,安婧跑到安良的房間關起門和他說話。
對于一個男人來說,安良的房間出奇的整齊,這和他長期做風水工作有很大的關系。正如他對達尼爾所說,所謂風水首要就是幹淨,整潔沒有雜物,光線充足空氣流通,就已經具備了好風水的先決條件。
房間很大,一面牆是書架一面牆是寫字臺,還有一面牆放着床和衣櫃,餘下的地方足夠安良在房間裏和喜歡的女孩子慢慢地跳個華爾滋,不過他從來沒有這麽浪漫過,他只會在這裏踱來踱去,坐在中間的大沙發上思考人生。
安婧可沒心情坐那張大沙發,她在房間中踱來踱去地說:
“哥,你可不能跟李孝賢去新加坡,你這個月每一天的逃亡路線都是設計好的,而且家裏布下了七星續命燈專門保住你的性命,還要加上我的比劫星和劉中堂的太極貴人才可以保住你現在這個樣子,你要是離開紐約就死定了。”
安良靠在大沙發上說:“其實我也不是亂來,我這個生死大劫是源于流年中金寒水冷,和命局水火相激,化解原理是以火土暖局用木氣通關來平衡全局保住日元,而新加坡位于熱帶地區,對我的命局有暖身的作用,只要每天微調一下逃命的時辰和方向就可以化解了,你哥這點功夫還是有的……”
“你只有一次機會,這個月是生死劫!”安婧一直壓着聲音,可是态度極為認真:“紐約這裏的每一個環節都是你這次逆天留命的關鍵,芸姐離開紐約也是為了讓你身邊多一分支持,少一分危險,把你命局中的問題減到最低,就算是這樣,你每次到了危險的時辰依然是九死一生,比如今天那一槍,要是打高一點你的腦袋就爆開了,你離開這裏的話,別說棒球了,連一個羽毛球都可以打死你……”
安良看着妹妹一臉嚴肅的樣子,可愛得讓人感動,他笑着說:
“OK,放松點,我知道你們都很關心我,你們在我生命裏都是很重要的人,連劉中堂也很仗義,你們只是獄友的交情,可是你一句話他就可以為你哥天天當司機,我真是很感謝大家。不過畢竟這是我自己的事,有些感覺和想法你們不一定會理解……”
“什麽?”安婧拉過一張椅子正對着哥哥。
安婧從小和哥哥的感情就很好,安良無論什麽事情都會讓着她,她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只要和安良講,安良總會幫她解決,至少會給她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現在安良說到有家人不能理解的心情,安婧真是很想知道。
安良伸一伸懶腰,用腳把拖鞋裉下來,順勢就躺倒在沙發上,不緊不慢地說:
“用命理學推算命運,是推算人的經歷和行為,而不是數字,所以先天就有模糊性。我的八字大家都算過了,基本上是死路一條,于是就用各種玄學的方法去救應,用了道家續命法,風水布局,該幫身的人都來了,對命中有點不利的人都離開了,每天走向用神方位平衡運氣,做到這樣其實已經是很高級的玄學微調,一切看起來都是必然會成功的,可是我想得更多一點……我想如果還是死了會怎麽樣?”
安婧認為安良在找理由跟李孝賢去新加坡,她急忙接着說:“你怎麽會死呢?你按原計劃做下去,一個月後就可以走入新的大運,你的生命就可以重新開始。你已經成功地度過了一個星期,證明我們的方法是有效的……”
“婧修女,世上沒有什麽事是百分百會成功的,如果做到這個地步,我還是死掉了,相信大家都問心無愧,畢竟是盡過力,還是不行的話也沒什麽好怨的,可是對我來說就會有些遺憾……”
安良的語氣很輕松,可是安婧從他的話裏,聽出一個垂死的病人在做告解的味道。安良繼續說道:“如果我明天死了,我會很高興今天和你在一起,我很珍惜現在的每一秒鐘,不過我也會很後悔沒有見芸姐一面。如果我下個星期死了,我可能會更後悔,我喜歡的人不在我身邊,她回到地球的另一邊了……”
“你是說李孝賢?她有什麽好的,不就是長得跟狐貍精一樣。”
安良聽到妹妹這麽說笑起來:
“你也妒忌人家長得漂亮。對了,你別老說人家是整容,我看過她的下颌了,只有左邊有線痕,整容是要整兩邊的對不對?人喜歡另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要是因為對方有什麽優點和美德,或者是漂亮什麽的才去喜歡的話,就成招聘員工了。現在她也有生命危險,我不放心她自己離開,而且大衛集團有很多問題都要從她那裏打開缺口,在情在理我都不能丢下她不管……”
安婧噘着嘴踢了一下安良躺着的大沙發說:
“你當然不會丢下她不管,下午你想都不想就用身體幫人家擋子彈了,平時還那麽貪生怕死,上哪裏都像總統保镖似的穿着防彈衣帶着電棍,一見到李孝賢就命都不要了。”
“就是,我那麽怕死的人為什麽會這樣呢?”
“你垂涎人家的美色……”安婧說完兩兄妹都笑起來了。
安良笑着盤起一只手枕着頭說:“要是我不死的話,你有個漂亮嫂子也不是壞事呀,你還是求上帝保佑我追到人家吧。我每天都可能是最後一天了,我想做自己喜歡的事……我會去新加坡的,當然我也會打電話告訴芸姐,她現在在中國,我到那裏離中國也近一些,說不定她老人家還會算個吉日來新加坡喝早茶呢。”
“我一會打電話給芸姐,然後和你一起去新加坡,你死了的話我給你料理後事。”
“真好,我想沒哪個臨死的人有這個福氣了,有個修女随時可以給自己料理後事,很專業啊……哈哈哈哈。”
安婧蹬着大沙發說:“別扯了,大衛集團那邊有什麽想法嗎……”
李孝賢還沒有睡着,她窩在床上一直在耳朵裏塞着耳機,手裏握着一支圓珠筆形的MP3音樂播放器。
她進房間後就檢查安良買給她的衣服,這些衣服都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