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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良說:“現在的風水師都藏得像忍者,鬼知道連太郎躲到哪裏了,不過他看穿了我的布局,這家夥是有點水平。我本來叫幾個大兵到銀行門前排隊,就是為了引導人群的排列方向,把隊伍沿着凱撒大街排向西方的火車站方向,這樣可以乘着火車站出來的人流之氣加強提款隊伍的沖擊,大家提款的情緒會越來越高漲……”
當警察來到鐵橋,使徒會的一切行動都必須停下來,托米馬上給趕赴美國找《龍訣》的連太郎打電話。連太郎知道亥時的斷橋行動失敗,而且鐵橋還被警察控制住,大為懊惱。托米連忙追問結果,連太郎憤憤地說:“托米少爺,這是德萊克教堂全局的命脈所在,鐵橋的存在直接影響星期天的售股簽約,你要有對方突然拒絕簽約的心理準備。”
托米站在關了燈的教堂會議室裏,看着美因河兩岸長串的警車燈說:“如果我們得不到這筆資金,還可以低價賣出部分抵押證券,但是這樣的話就要等到星期一下午華爾街開市。現在看來安良有足夠的智慧猜測到你的每一步棋,你還有什麽辦法嗎?”
連太郎說:“攻擊,我們只能攻擊。我們沒有能力攻擊他們的資金和總部,所以只能自保,但是我們可以攻擊他們的風水師。你要全力解決安良,我解決安芸,只要可以得到《龍訣》,無論付出什麽都能在最後贏回來。”
托米的額上冒出冷汗,安良對斷橋行動的及時反擊使他明白,真正的風水師之間根本不需要見面對話,戰鬥只會在風水局裏突然展開。他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說:“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很明顯安良的風水技術和你不相上下,他可以猜到你的戰術,你應該也可以猜到他的戰術。你覺得他下一步會攻擊我們的什麽地方?”
“他們的目标一定是我們的資金鏈,可是從哪裏下手很難說,估計威斯銀行總行是最大的目标。只要總行四周不會出現古怪的東西,那裏的風水格局是經得起沖擊的,但是無論發生什麽事都要主動反擊。現在鐵橋沒有斷,德萊克教堂的風水就會受流年破壞,他如果夠高明的話會直接攻擊教堂的‘龍心之位’。”
托米無法理解這個東方式的概念,疑惑地問:“什麽?”
連太郎的電話裏傳來呼嘯的風聲,他正開着車飛馳在美國馬裏蘭州的田野上。他以為托米聽不清電話于是大聲說:“這是風水局的心髒位置,被擊破‘龍心之位’的風水局就會被徹底破壞。德萊克教堂左邊是最高的鐘樓,鐘樓下面的一樓地下室就是‘龍心之位’,現在那裏是存放經書的地方,我們要守住那裏!”
“他會用什麽來擊破,我們怎麽防守?”
連太郎說:“他會用火性的攻擊,可是不一定是放火,可能用高溫、熱風、強光之類的一切熱能。我們要先把經書轉移到東面地下室,那裏至少要做好防火,派人盯住那裏。”
托米知道這些後心情略為穩定下來,慢慢地合上手機。
連太郎坐在黑色的林肯轎車裏,轉頭看看正在開車的雪。雪的臉上平靜得像一件靜物,剪平的劉海和齊平的女學生短發讓她看起來像個日本藝伎偶人。雖然從使徒會的風水變化,他早就看出會有叛變的事情發生,可是叛變是不是一定來自亞洲部的‘天使’,在議會內部會不會有叛徒,都是他一直懷疑的事情。
連太郎沒有在議會裏提出自己的推算結果,他不想在這個時候引起內部猜忌,而且這種猜忌很容易惹到自己身上。同時他一直對雪很疑惑,在東京地下基地被攻擊的當天,只有雪幸存下來,她報告說地下基地裏的‘天使’全部陣亡,可是前幾天傳到使徒會的新聞片,連太郎和其他會員一眼就認出這些銀行劫匪肯定是‘天使’。在議會上他當面否認了這一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想推卸責任,還是條件反射地為雪的謊言掩飾。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雪在說謊。
連太郎用手背輕輕滑過她的臉,心裏對雪說:“真的只是幸存者嗎?有什麽藏在這張美麗無情的臉後面?”
安良被警察捉住審問了一晚上,大部分時間在解釋為什麽嘴唇上貼着假胡子,又為什麽突然出現在橋上。回到別墅時已經是星期天的早上,他洗完澡換上睡袍,給自己沖了一杯咖啡,癱倒在大廳裏。昨晚的刺激一直沒有平靜下來,因為警察雖然代替他們把鐵橋守住了,可這僅僅是序幕,他想得更多的是使徒會下一步要幹什麽。
小餘拿着一份《英文早報》遞到他面前,安良看到頭版相片赫然印着自己抱着兩個小孩沖下鐵橋的雄姿。相片裏的安良動作矯健,眼神堅定,張大嘴巴、歪着胡子撲向鏡頭,背後是沖天的水花和火焰,場面火暴,有如巴拿馬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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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條标題寫着《液氮船鐵橋下意外爆炸,紐約客勇救橋上小童》,內容說因為液氮工業船事故使鐵橋受到急凍,導致吊梁嚴重受損,幸好沒有倒塌,也沒有人員傷亡,現在鐵橋已經被市政封閉,搶修後才能繼續使用雲雲。
安良彈一下報紙說:“這個記者拍得真好,可惜我嘴唇上粘了一團髒巴巴的胡子,要不然一眼就可以認出來是我,嘿嘿……”
小餘坐下來說:“那時真是很危險,液氮罐就在你腳下爆炸,一般炸罐時罐壁會破開,罐頂會整個飛出一百多米,如果正好打到橋上,你就死定了。”
“對了,你怎麽對液氮這麽熟悉?”
“我讀書時學的是化工,這些只是安全常識,沒什麽特別。”
安良看着小餘點點頭說:“對呀,我怎麽沒想到這一點……”他眼睛一轉,腦筋又動到別處去了。
“小餘,你是學化工的,會不會做炸彈?”
“不會。”
“怎麽可能不會?你肯定會。我想做個很逼真的炸彈,就是像搞不到軍火的恐怖分子做出來的二流貨,效果要很猛,不過我不需要它爆炸……怎麽樣,做一個吧?”
小餘撓撓頭說:“炸彈我真的不會做,不過做個會産生劇烈化學反應的容器應該是可以的。”
“那還不是炸彈?”安良對小餘說,“今天就要做出來,今晚我就要用,你做個電子表定時引爆,時間調到星期一中午……”
小餘又想了一下:“不行不行,做這個是犯罪行為,傷害人的事我可不幹。”
安良信誓旦旦地說:“不讓它爆炸。就是放在一個地方,絕對不會傷害人。我什麽時候害過人了?你相信我。再說我非要用一個炸彈不可,要是你不做的話我就要叫那幫雇傭兵做了,他們會用手榴彈、地雷之類的東西,失手爆炸的可能性更高。”
“真的不要拿去炸東西,炸人更不行啊。”
安良一臉認真地點點頭說:“我發誓,什麽都不炸。怎麽樣?要什麽原材料?”
小餘支吾着說:“方法有很多,就看你想炸到哪種程度。”
“炸起來死一層樓的人就差不多了,而且技術上不要太專業,炸彈做得簡單粗糙一點,盡量用日常物品做原料,否則就不像恐怖分子了。”
“簡單的話……高氯酸鉀加硝基苯吧,只要量夠大的話可以炸一層磚木結構的舊樓。”
安良臉上露出笑意:“太好了……什麽鉀什麽基苯?那是什麽呀?”
“簡單說就是把皮革上光劑淋到煙花上然後點火,然後就會……”
安良心領神會地說:“啊哈!果然有辦法,看來帶你來德國沒有錯。快去找人辦這事,我還要和達達聊聊天。”
安良拿起電話就接通達尼爾:“YOHO!好兄弟,你看到新聞了嗎?我上報紙頭條了。”
達尼爾要和歐洲的交易員配合工作,只有半夜才可以和歐洲的人全面溝通,所以他已經在安良風水事務所連續幾天幾夜工作沒回家,他開口就用黑人腔罵:“你出風頭很容易破壞我的計劃,要是他們知道我們要下手,提前準備就麻煩了。”
“使徒會也有風水師,他們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我還沒有布局他們就已經要打斷鐵橋,現在你還想背後捅他一刀嗎?不,天真的孩子,現在我們已經在街頭打架了。”
達尼爾說:“良,我已經全部準備好了。星期五威斯銀行股價自動下調5%,這是對我們計劃很大的支持,起碼我們省了幾百萬歐元。你今天布局就行了,不要做任何動作,星期一再動手。”
“什麽時間?”
“明天法蘭克福時間下午2:30,這個時間正好是華爾街早上9:30開市,我想造成被華爾街市場下跌拖累的效果,你看時間上行不行?”
“明天是丙午日,使徒會德萊克教堂的坐向是午山子向,中午12:00下手的話效果會更好,你那裏可以做到嗎?”
“當然可以,資金和股票都調度到攻擊倉位了,我只要下單,交易員就會接着完成。可是我想不出你定的時間有什麽事實效果,而且中午12點也不能給市場造成資金來源的假象,你有更好的理由嗎?”
安良為難地說:“嗯……沒有,我只是從風水的角度純理論地提出一個建議。但是市場環境加上對方的反應會使事情變得很複雜,你的計劃也不一定就可以百分百地順利執行,不如按風水原理用時間沖擊教堂的格局,攻擊提前了不一定是壞事……”
達尼爾想了一下,用手擦着黑黑的胖臉說:“這樣吧,明天十一點再通電話,我們看實際情況再定計劃。反正等我下單交易員馬上就會動手,就算是十二點也會趕得及。”
安良剛放下電話,小餘坐在轉椅上轉過來問他:“我剛剛在網上看到警察已經完全封鎖了鐵橋,橋上沒有行人走過,恺撒大教堂的煞氣還會沖過來影響使徒會嗎?”
“當然可以。”安良舒暢地呷了一口咖啡說,“煞氣就是一股氣,用馬特維的話說這是流動的宇宙微波。只要橋的形狀還在,沒有人走不是問題,有幾條警察拉來的攔路條也不是問題,微波就可以一路震蕩着從北岸經過橋面彈到南岸……嗯,和馬特維混久了自己也像個科學家。”
星期一的清晨一掃多日的陰雲冷雨,這樣的好天氣讓安良興奮不已。盡管他早就從天氣預報中知道這個結果,但是當一縷陽光照向古典華麗的屋頂,他仍然笑得全身發抖。太陽還沒有照到街面,安良已經戴起太陽眼鏡。他的臉用油彩塗成黑色,還切了兩片半圓蘋果塞在兩頰,在腹部綁上一個枕頭,嘴上粘了一圈胡須,穿上大衣後像個大腹圓臉的快樂胖黑人。當然,這個靈感來自他的壞朋友達尼爾。
他在恺撒大街最早開的咖啡店裏找了一個在街角的露天位子。小餘頭上戴着地拖一樣的長假發,像個傻瓜毫無表情地坐在他對面,一手按着咖啡桌,一手扶着面前的筆記本電腦。
這裏是恺撒大街和艾博大街的十字路口,往西走十分鐘就是法蘭克福火車站,向東走十分鐘就是銀行林立的金融街。四周是法蘭克福最古老的街區之一,附近有三百多家中小型銀行,威斯銀行總行就在安良坐的位置的斜對面。
安良手上的報紙有一篇不大不小的文章,标題是《內幕人士稱:威斯銀行三年假賬,欲掩蓋驚人虧空》。
小餘莫名其妙地看着安良說:“有沒有那麽高興?現在還不知道效果呢。”
安良拿着手機不停給自己拍照片:“我要把相片傳回去給達達看。這造型真是挺酷的,只是一嘴蘋果味不方便喝咖啡。”
安良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杯蘋果汁,他拍了幾張相片後又放大圖片檢查自己的臉有沒有脫色,然後發到達尼爾的手機上。小餘不安地問:“我們這麽高調,還不穿防彈衣,會不會被人在街頭暗殺?”
安良看着手機裏的相片笑着說:“穿了也沒用。這種地方要暗殺一般都會走過來照頭上打一槍,打中的話基本上是死定了。如果從遠處開狙擊槍,防彈衣根本擋不住,你忘了那些反坦克槍呀,鐵橋都可以打個洞,我們身上穿着鋼板也得死。不過你扮得這麽難看,不會有人認得你。我這個造型嘛,倒是開始要為達達擔心了,嗯,我得提醒他一下。”
今天天氣好轉,在家裏悶了幾天的市民開始走到街上,太陽沒有升起人流就開始出現。加上這裏正對着火車站,随着第一班火車進站,恺撒大街開始熱鬧起來,安良想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斜對面的威斯銀行總部還有兩個小時才開門,可是門前已經有上百人在排隊。他們在星期天就已經收到了有良心的銀行內部人士發來的電子郵件,郵件上的內容比報紙上登出來的更驚人:原來威斯銀行是納粹黨的秘密據點,而且最終目的是為了不斷虧空侵吞儲戶的存款;現在國際刑警組織正對銀行進行秘密調查,可是威斯銀行上層卻準備以倒閉為借口,做好了席卷全部資金潛逃的準備,上周五的股價突然下跌5%就是因為銀行上層搶先抛售而造成。
這個電子郵件通過達尼爾在前一天深夜發給了威斯銀行每一個客戶,無論是儲戶、投資者、借貸業務客戶,還是持股的大小股東。
當天晚上,和威斯銀行有聯網關系的提款機就被反應快的人全部提空,銀行職員還沒有上班,人們就發現提款機裏沒有錢了,于是産生了更大的恐慌。随後一條手機短信在威斯銀行的客戶中飛快流傳:“威斯銀行的提款機已經沒有現金,快到銀行去!”
排隊的人群裏有男女老少,幾個白發蒼蒼的爺爺奶奶顫巍巍地排在最前面,神情極為緊張地向銀行的小玻璃門裏張望。安良看看四周人流越來越多,于是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
接電話的人是排在隊伍裏的一個穿吊背工裝褲的大個子工人,他放下電話後突然從中間跑到銀行門前,拍着門用德語大叫:“快開門,你們這群納粹分子,我要取回我的錢!快開門!”
他的舉動引起了路人圍觀和隊伍裏的喧嘩,可是他仍然不依不饒地在玻璃門前折騰。不久又多了幾個年輕力壯的男人加入他的聲讨,玻璃門被搖得咣咣作響,氣勢洶洶,很快就引來了警察關注。
警察勸止了激動的工人,從銀行裏匆匆忙忙走出來一個經理向大家解釋:網上流傳的是惡性謠言,銀行的經營非常安全。現在為了滿足儲戶的要求,今天銀行提早一小時開門讓大家提款,銀行裏現金充足,請大家不要擔心和擁擠雲雲。正在說話間,排隊的人又多了一百,隊伍已經排到了下個十字路口。
這種場面逗得小餘都笑起來。安良含着微笑和鹹面包圈,嘴巴不停地嚼着,兩邊臉頰越來越瘦。
小餘把電腦轉到安良面前,用手指一下自己的臉說:“早就叫你用軟膠。”
安良連忙摸摸自己的臉:“哦,哈哈,不小心把蘋果吃了……”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蘋果切出兩片又塞進嘴裏說:“還是蘋果好,不然吃下軟膠更麻煩。”
他看看電腦屏幕,上面是九個不停跳動的格子,每個格子裏都是威斯銀行在全世界的分行,大門前無一例外地排起長長的隊伍。小餘擔心地說:“現在擠兌的氣氛出來了,可是我怕到下午都提不完銀行的錢。”
安良用力咬兩下牙齒,擠好蘋果在嘴裏的位置說:“光是這些人當然不行,可是銀行還有大量網上業務,看不見的轉賬提款才最有殺傷力。再說這個示範效果對銀行股價有毀滅性的打擊……嗯,看戲吧。”
正在說話間,排隊提款的人又增加了幾百,加上圍觀的人,把整個街區擠得交通堵塞。銀行職員被緊急通知回來加班,銀行裏的保安員也開始活動起來,他們提着欄杆在沒有人排隊的另一邊街道排列起來。安良頓時收起了笑容說:“糟糕,連太郎出手了。”
小餘奇怪地問:“什麽出手了,他來了嗎?”
安良說:“現在的風水師都藏得像忍者,鬼知道連太郎躲到哪裏了,不過他看穿了我的布局,這家夥是有點水平。我本來叫幾個大兵到銀行門前排隊,就是為了引導人群的排列方向,把隊伍沿着恺撒大街排向西方的火車站方向,這樣可以乘着火車站出來的人流之氣加強提款隊伍的沖擊,大家提款的情緒會越來越高漲……”
小餘恍然大悟地說:“啊,原來風水還可以這樣用,你一直沒有告訴我。西方是今年使徒會的煞氣方,鐵橋在西方他們要打斷,人流從西方來他們一樣要破解。”
“對,風水調動的是自然力量,人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嘛。從西方走過來的隊伍會比任何方向都有煽動性,而且我把他們排成一條單行,可以産生最強的沖擊力。不過他想把隊伍排到北方去,這樣很容易平息人流的情緒,不到下午人流就會減少,真是狡猾啊。”
從銀行裏出來的保安員排好欄杆後,把後半截隊伍帶到艾博大街那邊,同時留了兩個保安員在西面隊伍的最後,把想排隊的人指引向艾博大街的隊伍。
“那怎麽辦,總不能任由他這樣破解吧?”
安良看看電腦上的時間說:“嘿嘿,當然有辦法對付。先讓他把隊伍調整好,放松了警惕我們再出手,等等吧。”
威斯銀行面對突然擠兌的應變能力非常好,他們除了調動職員提早上班,還在營業廳裏加開了提款窗,留在恺撒大街北邊的隊伍雖然還有一百多人,可是半小時後就會被完全消化掉。
托米在德萊克教堂的會議室剛剛和連太郎通過電話,這個瘦削的少年正皺着眉頭看着面前的電腦屏幕。
他的父親馮·腓烈特走到他身後說:“不要以為這樣就可以化解這次危機,就算我們銀行的現金足夠應付,也要小心他們再出花招。一會兒股市開市的時候,還要準備足夠的資金頂住股價。”
托米小聲說:“馮·腓烈特先生,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不,你做得沒錯,只是對手太強大了。而且……想不到風水的力量這麽強大。斷橋行動失敗後,KK集團和我們的簽約也中止了,誰會想到他們公司內部突然有策略上的分歧,一切就像有一雙無形的手在安排着。”
托米轉頭看看教堂窗外的鐵橋,鐵橋兩岸被警察用鐵碼攔住不讓行人通過,很明顯警方已經把這裏列為可能被恐怖襲擊的保護對象,現在不可能再強行斷橋。他沮喪地說:“我們的資金已經不足,如果低價賣出手上的抵押債券套現,就算會有部分現金回收,但是損失也非常大……”
馮·腓烈特坐到托米身邊說:“斬倉是現在最好的方法,你不應該猶豫,馬上安排證券部辦這件事。你算好要賣出的數目了嗎?”
這時窗外遠遠傳來警笛聲,馮·腓烈特和托米一起站到窗邊向下看去,只見十幾輛警車從河濱大道飛馳而來。托米看看手表,現在正好是九點半,股市開市的時間。警車一直開到德萊克教堂左側路邊,還有很多警察從車上跳下來在鐵橋前一點的地方拉起封條,托米馬上叫人去打聽一下發生了什麽事情。
過了一會兒回來的人說,有人打電話報警,說在鐵橋附近的民居裏發現了大殺傷力的自制液體炸彈,警察現在已經找到炸彈,初步認為是恐怖襲擊,在事情還沒有搞清楚之前,要把從教堂到鐵橋這一段路暫時封閉。
馮·腓烈特和托米對視了一下,托米眼神裏已經出現一絲恐慌。馮·腓烈特拍拍托米的肩笑着說:“孩子,不用擔心,一切最終都會解決。我安排證券部的事情,你打個電話給長與先生咨詢一下,可能這也是安良的風水布局。”
接通連太郎的電話,得到的結果簡單明确。德萊克教堂的財源在左方,這個方向是美因河上游的來水方向;前天安良保住鐵橋是為了減緩流入教堂的財氣,今天引誘警察來封鎖左側道路,是為了把從濱河大街流過來的最後一點財氣也封住,目的是攔截住使徒會融資集資的一切渠道。
托米覺得自己陷進卷滿利刃的旋渦,不但走不出危機,而且越陷越深,無論動不動都會被割得一身是血。他抱着最後的希望問連太郎:“長與先生,這個風水局可以破解嗎?”
連太郎的聲調和他一樣無可奈何:“警方來了不會輕易離開,而且這是恐怖襲擊,警方還會增加警力來封路保護。路上沒有行人和車輛通過的話,教堂門前就會是一潭死水,除了從鐵橋沖過來的煞氣,我們什麽都不會得到,明明将要成功的計劃都會在最後一刻失敗。托米少爺,動用一切力量把警察調走吧……”
“把警察調走,讓道路重新開通……”托米沉吟着重複連太郎的話,突然說,“我有辦法了。”
電話從德萊克教堂會議室撥到法蘭克福北郊的天使總部,這裏表面看是個偏僻的舊貨倉,平時很少有人進出,其實每個貨倉裏都布滿可以全球定位的腦波控制系統。在托米的安排下,很快有個爸爸帶着一個正處在青春期的叛逆少年向警方投案自首,原來這個少年從黑幫手上買來了一個土制炸彈,放到民居裏只是想試試這個炸彈的威力。爸爸信誓旦旦向警方保證,這一起完全是小孩子搞出來的惡作劇,而且小孩承認因為零用錢不夠只放了一個炸彈,絕對不會有另一顆炸彈出現。
馮·腓烈特聽着托米安排完自首的事情,神情嚴肅可是語氣贊賞地說:“既然沒有辦法解決,于是引導警察把大事當成小事來處理,這個方法也是可行的。雖然不能很快解決問題,不過警察拿到一個結果後,到處檢查過,沒有進一步懷疑的話,下午就會撤走……”
他說完站起來走到會議室的投影幕前,雙手插進褲袋擡頭看着屏幕上的股票走勢圖。剛剛開盤的走勢極不樂觀,開市不到五分鐘,威斯銀行的股價就從43歐元突然下跌7%,股價直逼40元大關。
馮·腓烈特似乎自言自語地說:“證券部的資金還可以再支撐10%的價格,如果今天能守在35歐元以上,明天抵押貸款證券的現金就可以回籠轉入股市。現在賣盤的挂單雖然多,可是還沒有大型賣單出現。再過半小時等這個下跌浪減減速,證券部就可以挂出買單把股價拉回去。”
托米擔心地看着面前的電腦說:“從營業部發來的數據,擠兌已經造成三千萬歐元資本金流出,以這個速度流出的話,到今天晚上就會達到兩億四千萬歐元,用不了幾天銀行就要宣布停業……我們要不要開個記者招待會,發表公開辟謠聲明……”
“不,現在太急于做這種事只會顯得我們資金量不足想掩蓋事實。就算耗盡一切也要先挺過今天,晚上再以勝利者的姿态挽回市場形象,晚間新聞和明天的《早報》會為我們穩定形勢。”
托米轉頭看看窗外的濱河大街,鐵橋那邊的警察還在守着路口和盤查路人,完全沒有退卻的意思。他想了一會兒又拿起電話撥通天使基地:“安良一定在威斯銀行總行附近。馬上找到他,不管用什麽方法都要把他請到D區。”
D區在使徒會的暗語裏代表着死亡,托米的電話下達了一個刺殺密令。
在恺撒大街的十字路口,安良深陷在路邊咖啡廳的椅子裏,像個胖得挪不動的黑人和游客們一起曬太陽。他從太陽鏡後面斜眼看着威斯銀行的大門,提款的人潮已經多得無法估計,可是在銀行職員的安排下仍是很有秩序地靜靜排隊等候。從達尼爾發來的數據顯示,威斯銀行在全世界有五十家分行,德國境內就有三十家,現在全部銀行門前都排着提款隊伍,平均每秒提出一萬歐元。
安良不停地搖着黑腦袋說:“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一秒鐘一萬歐元,今天光是排隊提款的人就可以把威斯銀行幹掉。”
小餘說:“算錯了吧,這樣的速度一天都提不到三億歐元。達達說過德國銀行法規定銀行在資本金低于50%時就要停業,以威斯銀行的規模起碼要保持這個速度三天才會停業呀。而且連太郎還把總行的人流改變了方向,從風水上也是對他們有利的,這個數字可能還會一直減慢。”
“我會讓它加速的嘛。”安良剛說完手機就響了,他拿起手機說了幾句,轉頭對小餘說:“炸彈被找到了,聽說正在拆彈。你做得不是很複雜吧,別把拆彈的警察給炸死了。”
小餘撥開披在臉上的長假發,小心地看了看左右,身邊好像沒有能聽懂中文的人,然後才小聲說:“引信做得很簡單,我怕警察不會剪還加上了紅綠電線。”
安良“噗”一聲笑出來:“我發現你這人原來很好玩,還加紅綠電線?你看太多卡通片了。現在連太郎以為化解了擠兌人潮的風水,你的炸彈又引來警察把他們拖住,這回輪到我們發球了。”他一邊說,一邊從懷裏掏出一個筆記本,在上面畫出一張天師符遞給小餘。
小餘接過來看了一下,在符的上方有兩條連着小圓圈的橫線,下面是兩個并排的“田”字,最下面是兩道一直向下垂的方形折線,就像一條拉開的拉鏈。
“這是什麽符?”
“這是給威斯銀行的轉兇化吉符。”
“啊?對威斯銀行這麽好?”
“對,不過這符畫反了,向下垂的折線扭動方向不對,變成了轉吉化兇符,一旦使出來,威斯銀行的鬥煞局就會完全颠倒過來。”
小餘轉頭看看威斯銀行的大門,這個大門開在轉角處,正對着十字路口的中心。很多銀行都會采用這種格局,這種稱為鬥煞局的設計會引入路面十字對沖激蕩起來的煞氣,并不适用于要求安居樂業的家庭;但是對于銀行來說,只要化煞做得好,就會把煞氣化為巨大的財氣,通常的做法是修建起雙層玻璃窄門,讓人流經過兩道錯位的門曲折進入,如果煞氣太大的路口還可以用樓梯級和旋轉門來化解。
小餘又學到新知識,高興地問道:“這符往哪裏貼?”
“貼到威斯銀行大門上。”
“哎?”小餘的臉馬上皺起來,幾百人看着的玻璃門,怎麽往上貼這張古怪的小紙條呀。
安良看到小餘為難的樣子顯得頗為得意:“逗你玩的,不是貼在門上,這張小紙片就算貼在門上也化解不了這種風水大局。你把這張紙給二組隊長,叫他按這個圖把那些人的隊形重新排一次,就可以把從北方的吉氣轉成兇氣。”
小餘看看符,又看看安良,想起自己的傻氣也忍不住笑起來,拿着符紙走進幾十米外的另一家咖啡廳。
過了一會兒,兩個穿灰色西服的男人操着流利的德語擠進威斯銀行營業大廳,一個經理匆匆走出來迎接。灰西服男人向他出示了證件,然後對經理說,他們是市政部派來的人流管理專家,現在威斯銀行的儲戶越來越多,隊伍最終會擠到火車站廣場,影響火車站的安全。現在他們已經運來大量欄杆,還會幫銀行調整好人流。
經理伸出腦袋往外看,果然有一臺印着法蘭克福市徽的貨車停在門外,貨車上裝滿了欄杆。經理可不想惹毛市政部門的人,他馬上帶了幾個保安員配合灰西服一起擺放欄杆。
威斯銀行的大門前擺上了兩行欄杆,灰西服說這樣可以讓排在前面的人看不到銀行裏面,成功地分隔了兩個空間,保持外面隊伍的平靜。
他又用兩組排成“田”字形的欄杆,把排在最前面的二十位客戶和後面的隊伍分隔開。他對經理解釋說這是緩沖等候區,這樣可以讓後面的人看到前面的進度,一直保持最前面只有二十人,讓後面的人覺得要提到款是很快的事情,保持愉快的心情等待。
另外兩個灰西服帶着保安員排出無數欄杆,把後面的單行隊伍排成了曲折的雙行“拉鏈”。據他的解釋是這種隊形可以把人流向前的力量分散,一旦有人要鬧事向前推擠的話,隊伍中的每一個曲折都會成為阻力,沒有人可以集成一股力量向前湧。
經理敬佩地贊嘆起來。灰西服用手比畫着親切地對他說:“當然,最重要的是雙行曲折的隊伍可以容納更多人,把隊伍長度縮短三倍,你看,就像把一條繩子折起來。”
經理高興地笑着說:“你們真有經驗,這樣做,提款的人看起來就沒有那麽多了。”
“我們是專業的,祝你好運。”灰西服和經理友好地握手。
安良看到擠兌的隊伍被排成轉吉化兇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