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香斷霜灰冷
“小娘子——小娘子!”
阿援匆匆忙忙地奔入後殿, 秦束正在教秦賜讀書, 擡頭道:“出什麽事了?”
阿援咽了一口唾沫, 才道:“金墉城、金墉城的楊太後——楊庶人, 死了!”
秦束微微一驚, 秦賜亦放下了書卷,“怎麽回事?”
“說是有人看見夏冰——前中書令的府上去了人給她送了一頓飯,也沒有遮掩什麽, 楊庶人吃過飯後,休息了一會兒, 便說自己頭暈,要曬太陽——結果還沒走到庭院裏,便斷了氣了, 七竅都流出血來……”
“夏冰……”這個答案真是出乎秦束的意料。她與秦賜對視了一眼,心中俱感到了寒意,“夏冰這是為了自保?”
“應是如此。”秦賜凝聲道,“楊太後篡改遺诏扶他上位, 眼下楊太後倒了,他必得要昭示自己與她絕不兩立, 才能死中求生。”
“這麽說, 楊太後費盡心機, 反而是養了一頭狼。”秦束淡淡地說, 又看了秦賜一眼,“夏冰這個人,到底有沒有心的?”
秦賜笑了, “您為何要看我?”
秦束挑了挑眉。
雖則如此,氣氛畢竟黯淡了些,午膳草草用過,金墉城的消息便昭告了天下。楊家人從此,再無翻身之日了。
***
次日,官家難得地上了朝。宮中已無長者,由秦束在官家身旁聽政。
官家下旨,授河間王蕭霆開府儀同三司、都督北五州軍事。對于金墉城楊庶人的事情,官家只是略略表示了一下悲哀之情,卻又特意問禮官:“不知按照禮制,朕是不是還要服喪?是不是可以與太皇太後的喪事并在一處,省卻麻煩了?”
他話說得輕佻,擺明了對生母的不屑,朝堂上曾經依附楊氏的諸官都瑟瑟然。禮官只能看着他的臉色道:“依制,已出之母,與父恩義已絕,其子不應服喪……”
蕭霂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那便好。還有誰要上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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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秦賜卻走出了班列,“末将有奏。關于北方戰局,末将有所構想,還請陛下考慮。”
秦束不由得小小地吃了一驚——這所謂的戰事構想,秦賜卻從未與他說過。一旁蕭霂将那文書囫囵看過,又往外一扔:“戰場上的事,朕不懂,秦将軍與河間王去商議吧。”
***
秦賜對北方戰事的構想,其實是他很早就曾與蕭霆、皇甫遼等人讨論過的,只是遇上晉陽失陷,又不得不修改了許多。
首先是保住漕運要道,各城堅守拒敵,穩中求勝;其次是要伺機反撲,不要被鐵勒兵鋒牽制,最好是重新奪還晉陽;最後是打蛇打七寸,鮮于岐當前已是孤軍深入我境,只要消滅其最強悍的騎兵,甚至抓住鮮于岐本人,鐵勒人本就組織松散,自然會土崩瓦解。
下朝之後,秦束特意從尚書省要來了秦賜的奏本,津津有味地讀完了,又拿給阿援看。阿援看半天,笑道:“這是什麽呀,婢子可看不太懂。”
“他出師了。”秦束亦笑起來,似乎今日心情不錯,“也不知他跟誰學的。”
“敢情秦将軍,還真是秦将軍。”阿援笑道,“恭喜小娘子,為國家找到了一位上将軍。”
秦束淡淡地道:“眼下是本宮聽政,他想做什麽,本宮都可以幫他。即使擊退鐵勒——從他這上書來看,似乎也不是什麽很難的事情嘛。”
也許是春天到了,游廊上的盎然綠意之中,小娘子的眼角眉梢跳躍着溫柔的清光。阿援也為小娘子而高興,卻又想到了別的事情:“可是這樣一來,将軍又要出征去了?……他明明好不容易才回京來的。”
秦束的神色微微一動,笑容亦斂了些許。“若不是他,也是河間王,我們的主力總不能都留在洛陽。”她的聲音低了低,“自從他回洛陽後,我總是感覺……感覺他變了。不,也可能他從沒有變,是我終于接近了他一些,卻更加看不懂他了。”
阿援沒能明白,卻隐約有些憂慮地望着秦束。
秦束望向紅牆四合的庭園,華枝春滿,葳蕤動人,可是秦賜卻同她說,這個地方有什麽好,值得您将自己一輩子困在這裏?
“我一直在宮裏,可是他……他是自由的。他想去何處,我都願意讓他去。”
***
楊芸既死,河間王、秦賜擁兵在朝,秦家終于能松了一口氣,秦止澤也再次施施然地上顯陽宮來拜訪親女兒了。
“這是今年江南新貢的明前茶。”秦束在暖閣中接待父親,一邊示意阿援上茶,一邊柔和地笑道,“父侯若是喜歡,就提一些家去,給阿母阿兄也嘗嘗。”
秦止澤品了品,茶是好茶,清純幽逸,他正想表揚幾句,擡頭卻見秦束身後的秦賜正冷漠地俯視着他,顯然是充滿了敵意,心頭便咯噔一下。
秦止澤放下茶盞,對秦賜笑道:“将軍如今是朝之股肱了,怎麽還站着說話呢?”又對秦束道,“阿束你看你,也不讓秦将軍坐下。”
秦賜沒有回答,也沒有動。秦束回頭看他一眼,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又遞給他一杯茶。他這才接過了,默默地坐在了旁席上。
秦止澤看着他們這一連串默契自然、旁若無人的動作,想起自楊芸死後,京城中便甚嚣塵上的傳言,偏偏他如今依賴着眼前兩人,總不能當面指責他們私行不修。他想了想,道:“為父此來,是有件好消息要告訴你。你大兄前些日子不是被夏冰移了官?如今為父将他調回來了,在尚書省吏曹。”
“好啊。”秦束淡笑着,也不知是真心覺得好還是僅僅附和,“吏曹有人,什麽事都好辦。”
“你大兄啊,是個老實人。”秦止澤嘆口氣,又傾身道,“我最近總在朝中給他物色着續弦,原本沒什麽希望了,結果孟司空家的人忽然找上門來——眼下已經在同你阿母談了。道是司空有個最疼的孫女兒……”
“孫女兒?”秦束挑挑眉,“本宮記得,孟司空的獨子才三十五六吧?”
“是,就是那個叫孟齡的侍中,他的大女兒,今年将及笄了。”秦止澤拍拍腿,笑道,“河東孟氏畢竟是詩書高門,養出來的女兒也是溫秀可喜,何況她母親姓郭,也算是你亡嫂的遠親,尚甄會喜歡她的。”
秦束笑笑。“成禮之日定下來再同我說,我要賀阿兄的。”
“好說,好說!”秦止澤笑得見眉不見眼,又似乎很深沉似地道,“其實為父也沒有什麽別的指望,只要兒女們都好好的,将我們秦家一直傳續下去……”
***
秦止澤原是為了道歉而來,但卻聊得十分開心,他再次确認了秦束确實是他最喜歡的孩子。
就算他根本看不明白她在想什麽,但只要她還與自己維持着表面上的友好,且又始終能在宮中主政,他就不用擔心自己和秦家的地位。
如今已不再是秦束依賴秦家的日子,而是秦家依賴于秦束了。
這樣,就算是看着送自己出宮門的這個胡兒,秦止澤也覺得順眼了許多。兩人一路無話,秦止澤沉悶之餘,想同秦賜套些近乎,便問:“之前阿束被楊芸困在宮內,尚衡曾經上書為她擔罪,你可知曉?”
秦賜道:“聽過。”
秦止澤嘆道:“阿束她啊,從小便是與她二兄關系最好,兄妹倆心連心……當時事出兇急,我五內如焚,正想抗表上奏、逼楊芸放出阿束,尚衡卻自己先去了。我們都是關心阿束的,她一個人在宮中寂寞,為父也始終不忍于心……”
“是嗎?”秦賜冷淡地反問,“五內如焚、抗表上奏?表在何處?”
秦止澤一怔,站住了。
春日的夕陽溫暾,但到底透出些夏天的悶熱的影,将每個人的影子照成地上融化的一團。宮人來來往往,并沒有注意到他們兩人短暫的對峙,一瞬之間,秦止澤看見秦賜寸步不讓的眼神,淬着許多年前在戰場上曾見過的金鐵之色,他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秦止澤失笑道:“将軍,您也是姓秦的人,總該相信老夫吧?”
秦賜将手按在佩劍上,一字字地道:“我姓秦,是秦皇後的秦。”
秦止澤的笑容微微地靜了。“阿束可是我的親生女兒。”
秦賜道:“那便希望您能記住這一點。”他欠了欠身,“也希望夫人能記住這一點。”
說完,他徑自轉身往回走。秦止澤看着那個方向,便知他仍是要回顯陽宮去。
秦止澤站了很久,直到感覺黃昏的風吹涼了他的背脊,才突然甩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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