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小姐

聽到這兒,坐在一旁看劍譜的明遠将正看着的劍譜往桌上重重一放。

書本發出啪的一聲,吓了石榴一跳。

“明遠明遠,你怎麽了?”石榴愣愣的問道。怎麽感覺他有些不高興?

最近幾天石榴對明遠的情緒感知明顯敏感了不少。

夥計看看明遠的臉色,急忙拍着腦袋道,“哎呀你看我這記性,咱們縣最近除了這狀元的走馬觀花盛舉之外,還有一件喜事!”

“什麽喜事?”石榴好奇的追問。

“這件事就跟姑娘沒什麽關系了,”夥計不好意思的沖石榴笑笑。

“不過,”夥計又道,“這事或許跟這位公子有點關系。”

“咦,跟明遠有關系?”石榴更奇怪了,她帶着點緊張的問道,“什麽關系?”

只見夥計嘿嘿一笑道,“這梁府的梁小姐,過兩天就要在她家的望鳳閣上抛繡球招親啦!梁小姐可是江流縣一等一的美人,溫婉賢淑嬌柔可人,我看和這位公子的氣質呀,那是正相配!”

“不行不行!”聽了此話石榴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她拼命搖着小胖手瞪大眼睛道,“你胡說什麽呀。這怎麽能行呢!”

“這……為何不行啊?”夥計擦擦額上被吓出的冷汗疑惑道。

自己哪裏胡說了?

“是啊,為什麽不行呢?”明遠也定定的瞧着石榴等着她回答。

“因為,因為……”石榴因為了半天也沒能說出來。

她氣惱的一跺腳,紅着臉轉身跑回房間去了。

到底怎麽回事啊,一句/因為我是他娘子/怎麽就變得這麽難說出口了呢?石榴煩躁的想着。

自己以前可是整天将這句話挂在嘴邊的,那會兒怎麽就不會像現在似的教人這麽難為情呢?

不知不覺,馬府公子的學劍之業漸漸接近了尾聲。

這天,明遠正走在去馬府的路上,一輛華麗錦飾的馬車突然從街上疾馳而過。

明遠急忙側身躲避,不巧撞到了路邊的一個姑娘身上。

只見那姑娘穿一襲藍色絲綢紗裙,氣質頗為婉約沉靜。

她手上提的一個小花籃被明遠撞翻在地,裏面的精巧別致的花朵灑了一地。

“你這人怎麽搞得,”那姑娘身後的丫鬟責備道,“小姐精心準備的花朵,都被你弄灑了。”

“翠翹,算了。”那姑娘柔聲說着,蹲下身子仔細撿起了花朵。

明遠一面給姑娘陪着不是,一面也急忙蹲下身子幫忙撿着。

春日的暖陽灑在撿花的二人身上,好一副溫馨和諧的景象。

在酒樓門口目送明遠離開的石榴看到這一幕,只覺得心裏跟針紮似的很不舒服。

她放在門框上的小手使勁摳着木門,臉上一副憤怒的模樣。

“哎哎姑娘,這紅漆都被你摳掉了!”掌櫃的看看地上掉的幾根紅色木屑,痛心的對石榴埋怨道,“這門摳壞了誰賠呀!”

石榴回了神,委屈的撇嘴指了指街對面那倆人轉身跑回了樓上氣呼呼道,“他們賠!”

石榴心裏別別扭扭的。

她在屋裏皺着眉絞了會兒手絹,忍不住的胡思亂想。

她心裏煩悶的很,于是便出了酒樓到大街上閑逛。

石榴既無心看琅琳的商鋪,也無心瞧精美的商品,而是一看到街上有個漂亮姑娘走過,她就盯着人家好一陣打量。在心裏默默跟自己做着比較。

瞎逛了一會兒,石榴突然瞧見那個穿藍色絲綢紗裙的姑娘正從自己對面腳生蓮花的袅袅走來。她身後依舊跟着那個丫鬟,只是手上的小花籃不見了。

石榴見到她瞪大了眼睛,她捏着手帕看那姑娘從自己身邊走過。仿佛瑤臺仙子掃花回一樣。

石榴打量了一下那姑娘,又低頭瞧瞧自己。心裏不由得一陣喪氣。

明明自己才是明遠的娘子啊,為什麽突然間變得這麽沒有自信了呢?

石榴咬着唇踢着石子在大街上逗留了好大一會兒,她看看天色,明遠應該回來了。

她下了決心,決定要去問問明遠是不是看上那個撿花的漂亮姑娘了。

石榴回了酒樓,見房門掩映,裏面已經有個人影了。

她鼓起腮幫一推門就冒冒失失闖了進去,

房門被推開了,明遠正在換着衣裳,有大半脊背都露在外面。

石榴看到一愣,騰的一下臉頰燒了起來,她趕緊蒙住眼睛轉過了身去,只覺得明遠白皙的皮膚晃的她心裏發慌。

明遠披上衣裳邊系邊走了過來。

“石榴,怎麽了?”明遠看石榴捂着眼睛,以為她眼裏進沙子了。

他拿下石榴的手掌,溫柔的往石榴眼角吹了吹。

“好點了嗎?”明遠問着。說話間的溫熱氣息噴灑在了石榴臉上。

石榴心裏一陣怦怦亂跳,她覺得氣氛有點微妙,趕忙伸手推開了明遠靠過來的胸膛。

只見她垂着腦袋跑到床上将薄被往頭上一蒙,悶悶道,“我困了,睡覺了。”

明遠想到她是逛街逛的累了,于是便随她去了。

石榴躲在被子裏糾結的啃着手指郁悶,以前這明遠的脊背自己蹭也蹭過,摸也摸過,怎的這會兒的卻連看都不敢看了?

她只顧着翻來覆去的自己煩惱,完全忘記了問那姑娘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石榴就被一陣喧鬧聲吵醒。

她揉揉眼睛坐了起來,只見明遠已經起床将早飯端進房裏了。

“今日怎的在房裏吃飯啊?”石榴奇怪問道。

“酒樓大堂太亂了,大家急着出去看武狀元走馬觀花,把大堂踩踏的一片狼藉。”明遠微皺着眉道。

“走馬觀花?”石榴急忙穿好衣裳下床道,“原來就是今日啊,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她正想開門出去,明遠噌一聲提起劍柄将房門關上了。

“你幹嘛呀?”石榴皺眉。

只見明遠将木劍往肩上一背,無甚表情的擡了擡眼皮道,“吃了飯再去。”

“可是我不想……”石榴想說自己不想吃。

但見明遠正繃起面龐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自己,石榴突然覺得周圍的氣壓有點低。

她瞬間弱了氣勢,乖乖的坐回桌前喝着米湯。

明遠身上的嚴肅氣氛直到狀元郎出現才有所緩和。

在花團錦繞人群簇擁中,石榴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指着高頭大馬上的那個男人。

“他…他…他不就是救我的那個人嗎?”石榴傻眼。一腔期待頓時化成了空。

武狀元不是英俊潇灑氣宇不凡,連公主都相中了的美男子嗎?怎的……

這人雖也是身材粗武器宇軒昂,可是離英俊潇灑差的也忒遠點了吧?

石榴仔細打量着那人,心想頂多算是個寬厚敦實。

她又偷眼瞧着明遠秀逸的側臉,怎麽看怎麽覺得還是明遠好看。

石榴心裏跟撿到寶似的樂呵呵的。

“看這狀元郎,多威武啊!身板又厚實,一看就是個好兒郎!”

“那是,不然公主怎麽都相中了呢!”

“狀元郎要娶公主了?”

“哪有,據說啊,狀元郎當堂拒絕了!”

“啊?那公主豈不是被退婚了?那她以後還能嫁的出去嗎?”一個人憂心接道。

在這江流縣,女子被退婚可是件令祖上蒙羞的大事。

“什麽呀,根本沒有訂婚,只是皇上随口一提,還沒說出口呢就被狀元郎拒絕了!”

“原來是這樣啊,這狀元郎可真吃香!”

“是呀,呂大人家那個嫁不出去的千金也鬧着要嫁給狀元郎呢!”

“何止狀元郎啊,他家那千金還想嫁王爺,嫁皇上呢,哈哈哈!”

“噓,小點聲,說那作甚?哎哎,你們快看,狀元郎向我招手了!”

“那哪是向你招手,分明就是在沖我微笑!”

“胡說,明明是我!”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你了?”

“我兩只眼睛都看到了!”

“行了行了都別争了,我看啊,狀元郎朝向的根本就是我!”

人群裏喧喧吵吵,好不熱鬧。

“小姐,你小心一點。”一個丫鬟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

“沒關系的,咱們再往前一點兒。”穿藍色絲綢紗裙的姑娘邊柔聲說着邊往前瞧着。

“小姐你看,擋在咱們前面的不就是昨天撞到你的那個人嗎?”丫鬟指着前面的明遠說着,欲上前道,“我去叫他讓開。”

“翠翹。”姑娘叫住了丫鬟。

這時正在馬上給百姓們擺手示意的狀元郎似乎認出了人群中的石榴,只見他沖石榴微微颔首抱了個拳。

“小姐,武狀元似乎認識那個撞了你的人,”丫鬟像發現了什麽似的對自家小姐說着。

她眼珠一轉,又扯扯小姐的衣角指着明遠的背影道,“小姐,你看他行不行?”

聽了丫鬟的話那姑娘微微一愣,只見她思索了片刻輕輕一點頭道,“那就請他過來吧。”

“好嘞。”丫鬟像松了個包袱似的愉悅應着,擠上前去準備叫住明遠。

狀元郎沖石榴颔首抱拳,石榴揮起小手應着。

見那狀元漸漸遠去了,石榴偷笑着沖明遠擠擠眼道,“真沒想到他居然就是狀元郎,而且居然還記得我。”

石榴從對狀元郎長相的破敗期待中走了出來,又進入了自己居然認識了狀元郎的得意之中。

明遠瞧着石榴搖頭晃腦的開心模樣一陣無奈。

他皺眉望着狀元郎手腕上帶的那一圈花朵,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公子,公子,”這時明遠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公子,我們家小姐想請你去茶苑喝個茶。”

丫鬟終于擠到了明遠身邊,她行了個禮說着,直起身來指了指坐在茶苑二樓窗戶旁的自家小姐。

石榴和明遠同時擡頭看着。

只見是那個穿藍色絲綢紗裙的姑娘,正坐在窗邊半卷着珠簾,目送着狀元郎離去的高頭大馬。

“是她?”明遠皺眉怪道,“她叫我喝茶作甚?”

石榴的眉頭也擰了起來,居然是她?

昨日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在石榴心裏慢慢爬了上來。

那丫鬟也是個機靈的,她見明遠并沒有想要應邀的意思,立馬換了副說辭道,“你這公子怎麽搞得,昨日撞翻了我家小姐的花籃,今日叫你去陪個禮你都不肯嗎?”

“這……”明遠猶疑,這禮昨個兒不就已經賠過了嗎?

“總之我們小姐那鮮花可不是一般的花朵,那都是精心養護制成的永生花,讓你再去賠個禮又怎麽了?”丫鬟不依不饒的糾纏道。

撞翻了鮮花……明遠腦子裏一閃突然想到了什麽。

只見他皺眉思索着,突然開口道,“你家小姐,可是有事相談?”

聽了此話那丫鬟一怔,她收了氣焰往四處小心觀察了一下小聲道,“公子真是聰明,不瞞公子說,我家小姐确實有事相求,還望公子借一步說話。”

她警覺的打量着四周的環境,似乎在防着什麽人。

“不要去!”此時一直沒說話的石榴突然開口。

她抱住明遠的手臂撲閃着長睫毛央求道,“明遠明遠,你別去了。好不容易今日不用教馬公子學劍,咱們去城外賞花吧?我不看狀元走馬了!”石榴搖着明遠的手臂沖他讨好的笑着。

明遠望着石榴可憐巴巴的樣子心下一軟。

他嘆了口氣正想拒絕丫鬟的要求,只見那丫鬟撲通一聲跪下了。

周圍的百姓被吓了一跳,不知這兒發生了什麽事情,都轉身瞧着。

明遠趕忙扶起了丫鬟,他見丫鬟如此舉動,料想那小姐相求的事一定很重要。

明遠回身抱住石榴親了親她的額頭道,“你先回酒樓等我,一會兒我就回來了,到時候咱們再一起去賞花好嗎?”明遠柔聲說着。

“不好。”石榴揪着明遠的衣裳使勁憋着眼淚悶聲道。

“聽話。”明遠疼惜的摸摸石榴的腦袋,在她發梢上親了一下便跟着丫鬟離開了。

石榴不說話,她看着明遠跟那丫鬟越走越遠,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抹着眼睛。

“這是怎麽了?”人群裏開始小聲議論了起來。

“哎呀看不出來嗎?是這姑娘被抛棄了!”

“她男人跟別的女人走了!不知道是不是搞大了人家的肚子!”

“什麽?真是慘啊,小姑娘看起來年紀輕輕的……”

議論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離譜。

石榴吧嗒吧嗒掉着眼淚撥開人群跑回了酒樓房間裏。

作者有話要說:

石榴:各位小仙女多給我和明遠留個言好不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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