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白羊羊很愛觀察工作中的冰清姐。

她拍戲時常都是一條過。在導演喊“action”的剎那,她擡眼時神情已然不同。郎霆宇似乎已經很熟悉她的節奏,他們倆的對戲總是拍得特別快。

有時拍完,她會去監視器前和霍導讨論一番。她對自己的表演很有主意,有時候導演已經覺得很不錯了,她卻堅持再拍一條。

看着冰清姐的樣子白羊羊總在思考,如果當初沒有那些事情的打斷,她一路順利工作到現在,是不是也變成了一個女強人。轉念一想,估計還是不行。

這個圈子的刀光劍影白羊羊如今已是深有感觸,自己僅僅因為伴侶在這個圈子就已經被折騰得夠嗆,冰清姐這麽多年過來,想必更難。且不說她有沒有自己這份幸運,一直有一個愛自己的男人護着自己,可就算一直躲在愛人的身後,這份壓力也不是常人能夠承受的。

性格決定命運,白羊羊似乎開始明白,自己悲劇的根源,其實在于自己。

冰清姐護着白羊羊,全劇組都看在眼裏,當然也包括汪小魚。

冰清姐童星出道,又是霍導的妻子,手裏的資源可想而知,圈子裏的大小藝人哪個不是對她畢恭畢敬,争相巴結,汪小魚當然也是其中之一。無奈冰清姐雖然一直對她笑臉相待,卻用禮貌和客氣與她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拍戲的間隙,白羊羊遞給冰清姐一個什麽東西。冰清姐一臉驚喜,接過來嘗了一口,瞬間眉開眼笑了。暗自收回目光,汪小魚暗嘆自己之前可能低估了對手,現在看來這悶葫蘆還挺有心機,這才幾天,冰清姐也被她拿下了。她不去當演員,真是可惜了。

“小魚姐,喝點熱水吧,好冷!”

說話的是汪小魚的助理叫小小,軟軟糯糯的一個女孩子,跟在汪小魚身邊很久了。她見汪小魚臉色不太好,趕緊給她遞上了保溫杯。

汪小魚的注意力還在冰清姐和白羊羊身上,心裏打着自己的小算盤,伸手去接卻碰到了杯身。那杯水本就接得滿滿的,手一碰,熱水就潑了出來。

被開水潑了一手的汪小魚擡頭時眼中已滿是狠戾,小小心中一緊,紙巾都顧不上拿便就着自己的衣服給她擦手。

汪小魚扭過臉抽回了手,看着白皙的手上燙出一片紅色,始終沒有出聲。

這下小小真的慌了。

“對不起小魚姐,我去給你買燙傷藥。我……對不起……”

汪小魚的視線從那片紅色漸漸飄向遠處正在說笑的兩個身影,臉上的陰霾漸漸轉了晴,望向小小時,已經挂上了她招牌式的甜美笑容。

“沒關系的,下次注意就好。”

她聲音低緩而柔和,卻沒能讓小小的心裏得到絲毫慰藉,反倒更加慌亂。幸而阿熊不知道為什麽事正雄赳赳地朝這邊走來,汪小魚的注意力被他牽住了,小小終于也松了口氣。

似乎沒注意到這微妙的氣氛,阿熊和平日一樣樂呵呵地朝着這邊打招呼。他是個自來熟,有着北方漢子的粗犷和直爽,相較他的老板,他倒顯得更張揚些。他為人熱情又講義氣,雖然走馬上任沒幾天,卻已開始和劇組的工作人員稱兄道弟了。

汪小魚一向是對郎霆宇身邊的人上心的,看見阿熊來了,遠遠就綻放出了甜甜的微笑。

“熊熊~”

阿熊臉都紅了,點頭哈腰又帶着點扭捏地蹭到了汪小魚身邊,眼睛笑眯成一條縫,“小魚姐,你每次這麽叫我我都覺得自己老可愛了!”

汪小魚也捂着嘴笑開了,“本來就可愛!幹嘛去啊這麽急?”

“去看看能不能買到液體創口貼,我哥手上全是口子。”

他哥當然指的郎霆宇,拍打戲難免跌跌撞撞。

汪小魚柳眉輕皺,“怎麽了,嚴重嗎?”

“沒事,蹭得。我哥那人小魚姐最懂了......”阿熊笑得憨實,“太較真了,怕貼一般創口貼不小心入了鏡穿幫,液體的那瓶又用完了。我看他那傷口又碰土又碰水的,怕不幹淨,這不,去藥店碰碰運氣。”

“買不着的,都是日本帶回來的。”汪小魚擡眼,意味深長地瞄了瞄遠處正和冰清姐一起看監視器的白羊羊,“這可都是必備的東西,你這個當助理的可得挨板子。”

阿熊順着她的目光斜了斜眼角,自然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趕緊陪着笑撓撓頭,那樣子确實憨得像頭熊。

“我是該打,但是......這不匆匆接了阿元哥的班兒,沒經驗嘛!我哥家的那一位也是個被慣壞的,甩手掌櫃,不懂疼人兒,這不,就苦了我哥了嘛!我一定改一定改!小魚姐你可得監督我啊!”

這話汪小魚相當受用,颔首低眼間竟透出了幾分羞澀。可畢竟這麽多人在周圍,總不能笑得太露骨,便擡手把小小招了過來,對阿熊道:“你運氣好,我帶着呢,你跟她去拿。”她望向小小,“那幾瓶都給他,還有碘伏。” 她知道郎霆宇的習慣,這些東西本來就是給他準備的,她自己幾乎沒有打戲,根本就用不着。

阿熊感激地就快掉出淚來,搓着手嘿嘿直笑,“媽呀!小魚姐這人品真是,杠杠的!要不我待會兒讓我哥親自來謝你?”

“少貧嘴,快去吧!”

點頭哈腰的跟汪小魚道了別,阿熊随着小小朝汪小魚的房車走去。

小小人如其名,個子小小的,阿熊暗自比較了一下,她的個頭估計還趕不上白羊羊。小小似乎并不太愛說話,他說什麽她就笑笑,也不多言。

可阿熊是個話唠,不管小小理不理他,他自己也說得樂呵呵的。

一路到了房車,小小熟練地翻出醫藥箱把東西包好遞給了阿熊。阿熊憨笑着,忽然說:“其實我那邊還有小半瓶呢!”

小小微訝,難得擡眼直視着阿熊,卻在發現阿熊也看着她,慌張低下了眼。

“我看你緊張得不得了,想着過來找個由頭把你支走的。咋啦,被你家老板罵了?”

阿熊雖然是第一次當郎霆宇的助理,但沒有這一行摸爬滾打幾年是絕對當不了當紅明星的助理的。汪小魚在他們助理圈裏可謂人盡皆知,她的助理可不好當。歷任助理當中,也就小小熬得時間長些。

阿熊問完小小也沒回答,只搖了搖頭,低眼笑着,嘴角卻是掩不住的苦澀。

本來兩個東家之間關系就特殊,阿熊明白小小也必須遵守自己的職業操守,便擡起熊掌般厚厚的手拍了拍她的肩,“得了,妹兒啊,哥都懂,哥不逼你,要有啥事你說話,哥肯定盡全力幫你!”

小小點點頭,笑了笑算是答謝了。她和阿熊的交情并不深,今天的話,估計他也是随口客氣,畢竟人性醜惡的一面她見得太多了。

************

郎霆宇不僅手上有傷,身上也滿是吊威亞勒出的淤青,他洗完澡從浴室出來,便見到坐在床邊的白羊羊已經在倒騰一堆藥了。

“手伸過來。”她說着,夾起一個碘伏球,不由分說就把他的手拉了過來。

他的手本就白皙,洗澡時熱水一沁,泡得愈發蒼白,那些橫七豎八的傷口便愈發顯得猙獰,輕柔摩挲着,白羊羊很是心疼。

“你先給我擦跌打油吧。”郎霆宇的鼻息噴在白羊羊耳邊,手已經不老實地往她的腰際劃去。

白羊羊沒搭理他,一把把他惹禍的手拽了回來。前幾次給他擦跌打油按摩,次次擦槍走火,到頭來藥也沒上成。

被抓住了手,郎霆宇也不胡鬧了,低眼看着白羊羊認真地給他抹碘伏消毒,繼而又看見了床頭櫃上的瓶瓶罐罐,閑着的那只手便随手拿起一個把玩起來。

白羊羊擡頭瞄了一眼,繼續着手裏的忙碌。

“汪小魚給的。”她忽然說。

郎霆宇一下子也沒了玩的心思,低頭仔細觀察着眼前人的臉色,怕她是在生悶氣。

白羊羊感覺到他的視線,瞟了他一眼,見他又緊張起來,心裏的目的也達到了,嘴角忍不住勾起了笑。

她白天閑來無事時去翻醫藥箱,發現很多東西都不太夠了。有些能去藥店配,有些進口的,怕是買不着。正思量着要不要去網上找個代購的時候,忽然想起冰清姐提過一嘴,說郎霆宇常用的跌打藥品什麽的,汪小魚都會備一份。心中醋意又起的時候,骨子裏小市民的智慧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有便宜,幹嘛不占!

“我讓阿熊去汪小魚那兒忽悠,至少得弄點液體創口貼回來,那玩意急用又不好買。”

郎霆宇挑挑眉,“你倒會想辦法。”

白羊羊撇着嘴,沒有以往被表揚時的嘚瑟勁,“我跟阿熊說,’你在她跟前罵我越狠,她肯定給得越多。’”

郎霆宇看了眼床頭櫃上的七支液體創口貼和五瓶碘伏,差點沒憋住笑。

“媳婦兒,別生氣,我扣阿熊工資。”

“謝謝霸道總裁!”

笑過鬧過,藥還得接着上。

垂下的柔軟發絲無意撩撥着滿是傷痕的結實手臂,郎霆宇垂目,眼前那圓潤的鎖骨曲線像一條神秘的曲徑,将他的視線引向了領口下埋藏的寶藏。

呼吸止不住的加重,他抽回手,欺身而上。

她想推他,他沒有給她機會,徑直來到她的耳後摩挲親吻——那是她的敏感帶。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她便投了降,原本推着他胸膛的手漸漸無力,軟軟地滑向了他的肩膀,環住了他的脖子。

她把他拉向自己,揚起的脖子如起舞時的天鵝頸,用美麗索求着欲望。

他情動已深,無法自控。

一陣突然的敲門聲給屋裏燥熱的空氣急速降了溫,可餘熱依舊撩人,交纏在一起的倆人只片刻的分神,便再次投身到這水深火熱中去。可門外的人似乎格外執着,那敲門聲,不急不煩,仍舊維持着最初的頻率。

“誰啊!”饒是好脾氣如郎霆宇,此刻也壓不住心裏的火了。

那敲門聲猛地停住了,随即傳來了一陣婉轉的嗓音,“霆宇,是我,我想跟你對一下明天的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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