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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林栗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幕:

原本乖巧可愛趴在毛毯上睡覺的小白貓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過來, 正氣急敗壞地拿着爪子劃毛毯, 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 那樣子就像剛剛被人踩了尾巴炸了毛一般, 還搖頭晃腦的,真真是說不出的可愛, 讓林栗不由搖頭笑了。

那小白貓似乎是發現林栗進來了, 在一瞬間就收起自己抓劃毛毯的爪子, 十分緩慢地在毛毯上走了幾步,那貓步走得十分優雅, 恍惚間林栗都以為這只小白貓在走T臺。

“喵嗚……”

那小白貓緩步停在她面前,一雙藍寶石般的貓瞳清澈迷人,緊緊地凝視着林栗, 一聲一聲低沉地叫着。

“喵嗚……喵嗚……”

“是餓了嗎?”林栗看小白貓那個樣子, 蹲下身子想要摸摸它的頭,結果被小白貓靈巧地避開,小白貓離林栗幾十厘米遠,弓着身子,警惕地叫道:“喵嗚……!”

林栗被小白貓的動作吓了一跳, 當初是她帶着小白貓去醫院做的檢查,小白貓對她還算熟悉,雖然比不上對蘇華殷那般親昵,但也是十分友好的, 像現在這種避開她的手用這麽警惕的樣子面對她還是第一次。

林栗沉吟一下, 扭頭去了廚房給小白貓準備晚餐, 小白貓一直跟林栗保持着幾十厘米遠的位置,保證要是林栗想要碰觸他的時候,他可以第一時間躲開。

林栗去了廚房,小白貓守在客廳的大門處,低低叫道:“喵嗚……”

林栗很快就端着小白貓的晚餐走了過來,在大約靠近它七八十厘米的位置,小白貓弓起身子,亮出爪子,尖聲道:“……喵!”

林栗看着點小白貓那副警惕的樣子,趕忙舉手投降,把盤子放在地上,喚道:“……甜甜……甜甜……來吃飯了。”

小白貓依然站在那裏,半邊身子貼在門上,看到林栗沒有再打算前進的意思,才扭過身子,又爪子拍了拍門,叫道:“……喵嗚……喵嗚……”

這個意思是……想要出去?

林栗猶豫了一下,用哄孩子一般的語氣哄道:“小甜甜,先來吃飯,吃完飯我帶你出去玩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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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嗚……!”小小的貓咪又叫了一聲,便不再理會林栗,只專心凝視着大門,時不時地還用爪子撓一下。

林栗頭都痛了,妥協道:“……那我現在帶你出去玩,好嗎?”

這一次小白貓連個眼神都沒有給她,只是專注地盯着大門,叫道:“喵嗚……喵嗚……喵嗚……喵嗚……!”

林栗:……這什麽毛病啊?!

林栗沒辦法,又去毯子上将小白貓喜歡的玩具都拿了過來,那個色彩格外鮮豔的毛絨玩具是這小白貓最喜歡的玩具了,下午她至少陪它玩了兩個小時!

林栗拿着那個玩具逗它,小白貓一點理會她的意思也沒有,林栗從那裏擺弄了好一會兒,小白貓扭頭向另一邊走了一下,還是靠着門,就是離林栗更遠了一些。

林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感覺這只貓看她的眼神分外鄙夷。

林栗勸了好一會兒,每一次試圖接近小白貓都會被它敏銳地躲開,然後被小白貓警惕地看着,只有在她離開大門的位置後,小白貓才會一步一步小心地走到大門的位置,十分倔強地站在那裏盯着大門,就好像在等着什麽人一樣。

等着什麽人……?

林栗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只小白貓,那麽小小的身子執着地站在那裏,背影無限凄涼與委屈,沖泡好的貓咪奶粉也早涼了下來,這孩子看起來是不打算吃飯了。

……是想要主人了嗎?

林栗揉了揉抽痛的太陽穴,只得去沙發找自己的手機,蘇華殷把她的小心肝留給自己,自己再給它餓出個病來,蘇華殷還不得炸了啊?

**

季松朗突然無緣無故地暈了過去,病房裏很是亂了一會兒,衆人合力把他放置在隔壁的病床上,趕忙摁鈴叫醫生,還有人出門叫醫生,那醫生根本沒走遠,就在病房外跟汪三水大談醫學知識,此時一聽到這病房裏需要醫生,立刻神清氣爽地跟汪三水說:“我說什麽來着?我說什麽來着!病人任性,你們病人家屬可不能陪着任性啊!”

汪三水:“……”

醫生神清氣爽地向病房走去,那背影怎麽看都充滿了得意,汪三水簡直無語問蒼天。

關他什麽事啊!他是最冤的病人家屬好吧!

哦不!他根本就不是家屬好吧!!

醫生本來以為是病人出現什麽問題,正想跟他們談一談好好聽從醫囑的問題,結果一進來,發現不是那麽回事,是有人暈倒了!

——病人沒事,病人家屬暈倒了?

那醫生還愣了好一會兒。

前前後後查了近一個笑死,感謝特權階級,幹啥都不需要排隊,那醫生把季松朗裏裏外外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這個人睡過去了。

當時所有人都愣了。

無緣無故地就直直地睡過去了還直接倒地也叫不醒?

這是普通地睡過去了??

那醫生拿了一大疊檢查報告,看着這些人不敢置信的眼神,額角抽了一抽,非常肯定地說道:“就是睡過去了,還陷入了深度睡眠,他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只是睡過去了而已!”

國影校長顫巍巍道:“……可是他那個樣子,分明就是暈過去了啊。”

“真的是睡過去了,”那醫生不厭其煩地解釋道,“你可以再找一個醫生再陪他檢查一遍,最後的結果也是睡過去了,他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根本就不是暈過去的樣子,他現在就處于一個十分放松的睡眠狀态。”

蘇華殷:“……”

在場所有人:“……”

還是很難相信啊;

在病房裏,一個成年男人,直直地向後仰起,不是因為身體原因,不是因為精神原因,僅僅是睡過去了。

一時間所有人看向季松朗的目光都十分的複雜。

蘇華殷也十分疑惑,但是她仔仔細細看了季松朗的氣,發現它們十分平緩從容,不像是受到傷害的樣子。

……那,難不成是真的睡過去了?

很是折騰了一會兒,在場衆人看着那個在病床上睡得十分香甜的男人,都覺得有幾分複雜,便又重新聚集到蘇華殷的病床前,裝作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只有國影校長,心情十分複雜地想:季氏總裁明天早上醒來,不會惱羞成怒地提刀砍人吧?

越想越有可能,國影校長心裏苦啊。

丁穹再一次把剛剛的話題提了起來,看着蘇華殷,道:“蘇大師,你剛剛的意思是淨化那東西?那你是不是有什麽想法了呢?”

丁穹這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蘇華殷身上,只有汪三水不知道前情提要,有些茫然地看着蘇華殷;

……剛剛,發生了什麽?

“并沒有,”蘇華殷誠實地搖了搖頭,也把思緒從季松朗身上拽了回來,“我只是提一個假設,我也不知道這個假設能不能成立,我也不知道這個方法能不能成功,但是我覺得,我們總是應該試一試的。”

病房裏一片沉默,丁穹等人都若有所思的樣子,蘇華殷說得沒錯,他們是應該試一試,難不成還真的要把這個隐患世世代代祖祖輩輩一代一代傳下去嗎?

這一次是他們幸運,恰好遇上了蘇華殷,恰好在那東西沒完全掙脫封印的時候趕了過去,恰好蘇華殷牽制住了那東西;

如果……如果他們沒有遇到蘇華殷……

說不定現在早已經滿城瘟疫了。

只要一想想這個可能,丁穹就覺得打心底裏發寒,那東西既然能潛伏這麽多年,那下一次是不是會更狡猾更兇狠?後世人……能再一次封印它嗎?

而就因為這東西,每一百年都得來一次震蕩,國外勢力也很容易滲透進來做些手腳,這一次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他們經過這種內外交困的局面,

“等等,你們在說什麽?”汪三水聽得雲裏霧裏,忍不住問了出來,“你的意思是說,你有辦法消滅那東西?”

這一刻,汪三水看向蘇華殷的眼神,就像在看什麽救命稻草一般。

“我只是提出了一種假設,”蘇華殷正了正神色,道,“那個東西我們為什麽除不掉?因為它本質還是一團氣,一團氣能被打散,能被壓縮在封印陣中,但是沒辦法除掉,因為它本質就是一團氣,就跟我們沒辦法除掉空氣一樣。”

“空氣中有氫氣氧氣二氧化碳等等氣體,而氧氣和氫氣又能通過一定的化學反應變成水,水也能通過一定的化學反應變成氫氣和氧氣,以及還有很多化學方程式,可以将氣體互相轉換,”蘇華殷打了個比方,“那麽那東西本質既然是氣,那麽也應該能轉化成什麽啊,只是我們沒找對方法而已。”

汪三水目瞪口呆地看着開始談論化學方程式的蘇華殷,心情十分複雜。

他已經好久沒見過如此講究科學的人了,自從他來到特殊能力組,他早就把科學扔到九霄雲外去了。

結果現在,卻由一個本身就十分不科學的玄學師,來給他普及科學知識。

汪三水的內心十分複雜。

“這世界上不可能有完全無敵的東西,那太逆天了,”蘇華殷說道,“我覺得,一直沒有除掉這個東西,是我們找錯了方向。”

“既然它本質還是個氣體,那我們把它轉化成另外一種氣體,實現它的淨化,不就可以了嗎?”

“我覺得這個可以找不同的玄學師商量一下,”蘇華殷沉吟一下,又比喻道:“我們每個人擅長的東西不一樣,比如說瘴氣,有的玄學師選擇打散它,有的玄學師選擇轉移它,有的玄學師選擇封印它,我們師承不同,擅長的自然也不一樣,或許可以把大家召集一起集思廣益一下,反正時間比較充裕,我們可以一樣一樣的試。”

“那不行!”汪三水條件反射地說道,“那東西難道是可以輕易放出來的東西嗎?萬一有個什麽意外,那就是滿城的瘟疫啊!”

“年輕人,”蘇華殷擡頭看了汪三水一眼,那目光實在太沉太重,讓汪三水這種人心裏都是“咯噔”一下。

汪三水也說不清楚那時候自己的感覺,只覺得蘇華殷那一眼實在是太沉太重,他見識多了能人異士,卻從沒有在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身上見到這種眼神。

“你還那麽年輕,怎麽這麽死氣沉沉不知變通呢?”蘇華殷說得苦口婆心,“現在不動手,什麽時候動手呢?等它再一次積蓄力量誰也制止不了它的時候嗎?”

“年輕人,”蘇華殷目光冷淡,“現在動手,一,它是最弱的時候,在場那麽多玄學大師,還看不住它?”

“二,我們還活着,”蘇華殷沉默了一下,目光沉沉地看着汪三水,輕聲道,“以後,你去哪裏找那麽多玄學大師呢?”

那句話就像一把利刃一般直插進汪三水的心!

他張了張嘴,幾次想辯駁,卻在蘇華殷那雙仿佛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眸中敗下陣來。

是啊,現在這些玄學大師還活着,以後,還能指望誰呢?

作為特殊能力組的負責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現在的玄學師是多麽稀有的存在,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年輕的玄學師是多麽稀少。

——年輕的、有天賦的、有實力的玄學師更是屈指可數。

現在,他們還能擁有十幾位玄學大師,但是在日後,他們還能擁有幾位玄學大師呢?

蘇大師說得對,現在不去嘗試,還能等到什麽時候呢?等到那東西卷土重來?等到華國已經沒有頂梁柱般的玄學大師?

汪三水看向還躺在病床上的蘇華殷,她的臉色還十分蒼白,沒有一分血色,只有那一雙黑亮的眸子,又深又沉,一眼望不見底,卻又有一種鎮定的、沉靜的力量,那種力量仿佛可以使身邊所有的人都鎮定下來,讓人從內心信服。

這是一個剛剛死裏逃生、年紀還不滿二十三歲的年輕人。

汪三水看着蘇華殷;

她還沒有離開病床,她所受的傷害還沒能緩解,但是她醒來的那一刻,第一件事就是關于怎麽消滅那東西,怎麽給後世一個安穩和平;

汪三水突然明白丁穹為什麽說她是一個英雄,她是一個真正的、心懷華國的人;

這樣的人,自然當得起一句大師。

汪三水突然想到組裏那一群互不相讓的年輕玄學師,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露出了一個短暫的笑容;

他想,他知道年輕一輩的領頭人在哪裏了。

沒有人比眼前的蘇大師更合适的了。

“蘇大師,”這一句蘇大師,汪三水喊得心甘情願,“你願不願意,加入特殊能力組?”

“就像您說的,玄學凋零,玄學師也變得稀有,玄學大師就更加稀少,而年輕一代的玄學師中,則更是……一言難盡。”

“玄學界如今……已經不是青黃不接一個詞可以概括的了。”

汪三水想起那些糟心事,心情就有些複雜,“我代表特殊能力組,誠懇地懇求您的加入,特殊能力組需要您,華國也需要您。”

蘇華殷看着汪三水,沒有說話。

**

病房裏此時只剩下了蘇華殷,還有旁邊睡得十分香甜的季松朗。

蘇華殷嘆了口氣,汪三水的懇求又回蕩在腦海裏,她閉着眼睛搖了搖頭,不想再去思考那個問題。

“喵嗚……喵……喵嗚……”

手機鈴聲就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蘇華殷的手機鈴聲是錄得小甜甜的聲音。

“栗姐,”蘇華殷拿起手機,看了一下來電人,急忙接了起來,問道,“怎麽了?”

“還不是你家的小心肝,”林栗看着還在門口站着的小白貓,有些無奈地說道,“你家小心肝鬧脾氣了,不吃不喝的,就守在門口,還不讓我接近,就從那裏守着,我說帶它出去玩它也不理我,叫它吃飯它也不吃,我一靠近它它就跳出一米遠,可是愁死我了。”

一聽說是小甜甜的事情,蘇華殷立刻打起了精神,道:“小甜甜怎麽了?栗姐,你說詳細一點,今天早上跟你走的時候它還很高興啊,被你抱着的時候也很乖啊,怎麽突然就開始鬧脾氣了?”

“我也不知道啊,”林栗的聲音頗為無奈,“你等等啊,我開個外放,我總感覺你家小心肝在盯着我的手機,它不會知道我是在給你打電話吧?”

“我家甜甜聰明着呢,”蘇華殷聽到林栗這麽說,心裏陡然升起一股自豪與驕傲,她現在算是明白那些日日夜夜炫自己兒女的父母了,有這麽聰明争氣的兒女,心裏是多麽驕傲自豪啊,怎麽能忍住不炫呢?

蘇華殷恨不得讓全天下人都知道她家甜甜是多麽聰慧乖巧惹人愛!

林栗嗤笑一聲,然後開了外放,不客氣地嘲笑道:“它再聰明也是一只貓,你見過貓咪知道手機電話的嗎?”

“栗姐,你這麽說我就不開心了啊,”蘇華殷喝了口水,道,“我家甜甜聰慧着呢,不要小瞧貓咪的智商!”

林栗正想說些什麽,就看見一直守在門口不願意動的小白貓踩着緩慢的步伐走了過來,那雙寶石般的貓瞳死死地凝視着自己手中的手機,讓林栗不由微微皺起眉。

“你家小心肝是聽到你的聲音了嗎?竟然向我這邊走過來了,它現在看着我的眼神,講真,我心裏有點發毛,”林栗皺着眉頭道,“我總感覺你家小心肝不大對勁。”

“啊?”蘇華殷有些迷茫道。

“今天白天的時候還好好的,一整天都十分乖巧可愛,也算黏我吧,我陪它玩它也是願意的,下午玩累了還睡了一會兒,真的十分軟萌又乖巧,”林栗嘆了口氣,繼續道,“連我這種不喜歡小動物的人都很喜歡它。”

“可是就在剛剛,這突然就變了,我剛剛準備做飯,就聽到有‘滋啦滋啦’的聲音,找了大半個屋子,才發現你家小心肝在拿爪子劃毯子!那動作那姿勢那力度,我進去的時候下了一大跳……”林栗揉了揉額角,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感覺那只貓咪現在十分不開心。

“喵嗚……喵嗚……”

小白貓突然叫道,林栗擰眉,趕忙走遠了一些,繼續道:“然後就突然開始不吃不喝,守在門前不動彈,我怎麽說都沒有用,拿玩具陪它玩也不行,東西也不吃,這個點小貓早就該餓了吧?我就是按着中午飯做得,它看都不看一眼。”

“講道理,人都沒有這樣的自制力呢,這小貓一點吃東西的意思都沒有,”林栗猶豫了一下,又道,“就好像……短短幾分鐘內……變了個貓一樣。”

蘇華殷本來心裏還有幾分好笑地聽着林栗抱怨,這一句話一出,她的腦子裏飛快地像是閃過什麽一樣,在她還沒有意識到之前,她聽到自己問道:“那小甜甜是什麽時候突然就變了呢?”

蘇華殷的心陡然沉了下來。

“嗯……”林栗沉吟道,“我跟它折騰了四五十分鐘吧,一開始打算去做飯也離開了房間十幾分鐘,這麽算下來,也就是七點半左右吧,突然就變了……”

七點半左右;

蘇華殷的腦子前所未有地清晰了起來,

七點半左右,是季松朗突然睡過去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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