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惠袅袅又一次做夢了。
夢到一枝高嶺之花變成了一只小奶狗。
而小奶狗面上揚着她從未見過的狐貍般的笑意。
頓時一個哆嗦, 醒了。
揉了揉眼, 從臉上撚下一把血痂,抿唇鼓了鼓腮幫子, 便看到厲厲小奶狗般地蹲坐在她面前,一臉的喜氣,“我就知道千秋會驚喜的,都歡喜得暈過去了。”
惠袅袅:“……”三升老血堵在喉口,想吐吐不出, 咽下去又太憋屈。
自己竟然拿一只最弱的厲鬼沒有半點辦法?!
歡喜?!
驚喜?!
分明是驚吓!
果然是呆子……
看一眼将要微微亮的天,咳了兩聲,讓自己的氣順暢了下來,才開口道:“厲厲,我們商量一下,你變成這個人的樣子?”
厲厲歪着臉,一臉迷茫地看着惠袅袅,而後, 又順着她所指,看向畫卷。
看到畫卷裏出采的男子,厲厲一臉嫌棄,“這麽醜,不變。”
惠袅袅:“……醜???”沈子瑾這麽出塵絕代,哪裏醜了?!
厲厲認真地點頭,“當然,我現在這樣子, 比他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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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袅袅尴尬地扯動着嘴角。
她全然就沒考慮過誰長得更好看的問題。
“你怎麽評定誰更好看的?”
“他都不會笑,自然沒我好看!”小奶狗傲嬌起來,別有一番萌态,“又老又醜。”
老……
醜……
惠袅袅翻了個白眼,平複一下失速的心跳,猛然反應過來,“你怎麽知道他不會笑?你知道他是誰?”
厲厲抿着嘴,一副明明知道卻什麽也不肯說的樣子,讓惠袅袅忍不住撓心撓肺,“要不你把他的身份和住址告訴我?他身上有很重的鬼氣,定然被鬼纏了很久了。”
微微一頓,她又道:“只要你告訴我,就不需要變成他的模樣了。”
厲厲狐疑地看向她,“真的?”
惠袅袅汗顏,“我什麽時候騙過你不成?”
厲厲認真地回憶了一遍,掰着指頭認真地想了想,才搖了搖頭,“真的沒騙過我诶!”
惠袅袅:“……”
狹長的眼睛緩緩眨了眨,“可這樣還是不行,除非你再答應我一個條件,我才告訴你……”
惠袅袅擦臉上的血跡,不理他。
小奶狗竟然還會和她講條件了?!
他等了一會,傲嬌地道:“不答應,我就不說了,他身上有鬼氣有什麽要緊的,能比得上你身上的多?反正,他的命也不長了。”
惠袅袅瞪眼看他,“……???”這能一樣嗎?她是了願師!打娘胎裏帶出來的體質。
等等……他命不長了?
小奶狗渾然不覺,自顧自地低頭對手指,“我的條件也不難,只是以後就想用這模樣了嘛……這麽一個小條件都不想聽我說完,委屈……你是讨厭寧之舟還是讨厭我呢……一定是讨厭我……”
抽抽嗒嗒的,好似在哭泣。
他沒有淚,并不能以眼淚來斷定是真哭還是假哭,可那身上散發出來的悲涼之氣,不似作假,讓惠袅袅心中跟着産生了難過心疼的心緒。
惠袅袅終是妥協了,安撫好厲厲,也得到了沈子瑾的消息。
沈笑,字子瑾,當朝右相……
她忍不住唏噓起來。
惠逸毀了沈笑的姻緣,卻在仕途和才學上永遠被沈笑壓制一籌……
大楚有右相高于左相,而沈笑與惠逸的政見時有不和,更是将實權握在手中,有意掣肘惠逸,讓其空有左相之名,卻在朝堂步履維艱。
他在用一生懲罰惠逸……
惠袅袅擦幹淨臉上的血跡,趁着芸姑和春蘭還沒有來找她,又睡了個回籠覺。
厲厲将他所知道的沈笑的結局放入了她的夢境中。
前一世的沈笑,在不久之後,便突然病故。
病故之前告假不上朝,閉門謝客,誰也不知道他得的是什麽病,就是宮裏派去的太醫也未診斷出原委……
沈笑死後,惠逸遷至右相,從此,惠逸的仕途才算是真的順暢,而後者最終又成了楚元勳的擁趸。
只是,厲厲當時自信地以為這些朝堂之争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誰也傷害不到他及他的家人……甚至不曾想過,沈笑這般壓制惠逸,後者是如何穩坐左相之位的……
屋外,天空由墨色變成灰色,又轉為蟹青色,而後如軟蟹褪殼一般褪~去,露出熹微晨光,淡金色的,剛灑滿瑾靈院,便又被一片厚厚的灰色雲花給遮了去,帶着一種壓抑的沉悶。
芸姑一面绾着發,一面從屋裏走出來,看了一眼天邊,“喲,這怕是要下雨了。”
春蘭揉了揉頭,不放心地往裏間看了一眼。
見惠袅袅恬靜地睡着,才松了口氣。
以往在外間都是睡不安穩的,可昨晚卻睡得異常安穩,一整夜一點聲音也不曾聽到,只是似乎着了涼,頭沉沉的,怎麽也提不起勁來。
走出屋子聽到芸姑的話,揉着太陽穴的手頓了一下,“不是昨晚就變天了嗎?”
不然,她這麽好的身體,怎麽會着涼呢?
芸姑堅持着,“剛還看到了太陽,不過就是這轉瞬的事,小小姐還睡着嗎?”
春蘭朝屋子努努嘴,“嗯。芸姑,那事兒……真的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了嗎?”
芸姑将發尾固定,看了一眼屋內,輕嘆一聲,“小小姐現在有自己的主意了,我們得聽她的。她說得沒錯,當初定下這樣的婚事,只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我們誰也沒想到,小小姐會有突然性情大變的一天。”
“小姐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的啊?”
什麽時候?
芸姑微微怔了一下,而後仔細回想了一番,“嗨,不就是那天你把她從祠堂裏抱回來之後嗎?她大病了一場,醒來就說了那些話。”
春蘭覺得不對,在祠堂裏,她就破天荒地沒有認罰,或者,更早一些的時候……
可真正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怕還是從皇宮回來之後。
皇宮裏的事情,她們只是聽惠袅袅說了一嘴,具體如何是不得而知的。
天邊響起一陣悶雷,讓說話的人都驚了一下,惠袅袅也被這悶雷驚醒,起身從窗口向外看了去。
遮陽的雲花變大了些,時而似一只張牙舞爪的螃蟹與它交融,時而又拉入了一片山丘似的雲花,時而又自己扭了扭,變了變身形。
“這天兒……”惠袅袅有些遺憾,“怕是不好出門了。”
還想今日外出去尋沈笑的想法,只得暫時擱淺。
芸姑聽着她的話,驚了一下,平日裏說什麽也不會出左相府的人,現在怎麽成天惦記着出門吶?
不是昨日才出去過嗎?
惠袅袅偏頭看向她,“芸姑,今日還要去買食材嗎?”
芸姑松了一口氣,原來是為她着想呢。
欣慰地笑了起來,“昨日裏買回來的食材,有一尾鲫魚,放在缸裏養着,還有一塊肉,取了井裏的水來鎮着,今日食用倒也新鮮,青菜也買了還沒摘洗,一會把過夜後壞了的菜葉子摘了,今日不出去也是無妨的。”
其實這天氣,不鎮也無妨,只是芸姑習慣了這樣。
春蘭見惠袅袅起身,便端了水進屋讓她淨面,看到紫藤椅上的血跡,驚呼了一聲,引得屋外的芸姑問話。
惠袅袅淡淡地看了春蘭一眼,對芸姑道:“沒什麽,昨日一下子吃得太補,夜裏流了些鼻血,被春蘭瞧見了。原本不想告訴你們的,怕你們擔心。”
芸姑默然。
想到惠袅袅一直以來營養不~良,昨日在點星樓裏一下子吃了那麽多好東西,是有可能虛不勝補。昨日裏買了一尾鲫魚外,還買了一些鮮嫩的豆腐回來,也養在水裏,今日剛好可以做鲫魚豆腐湯,滋補又不至于太過。
如是一想,便扭身進了小廚房。
倒是春蘭,疑惑地看着惠袅袅,想的是,出鼻血出得這般洶湧,她在外間睡着,怎麽就一點聲音也不曾聽到?
惠袅袅擰了面巾蓋在面上擦了擦,對春蘭道:“外間冷,今夜你便不要再在那裏睡了,我若真要出去,你睡在那裏,也攔不住我。只一條,莫要和芸姑提起。天亮前,我必然會好好地回來。”
春蘭心裏咯噔了一下。
只當她夜裏當真出去過了,悶了聲。
天邊又炸出一個悶雷,伴随着的,還有院門被重重敲響的聲音。
“誰會這個時候來我們這裏敲門?以往那麽些年,連個人影子都見不着。這兩天,卻是熱鬧極了。”春蘭心中悶悶的,便将悶氣發到了嘴皮子上。
惠袅袅将面巾放入水中,“去看看吧,這府裏,總沒有無緣無故來的。”
更何況,惠府裏的那幾個人,都是無利不起早的性子。
春蘭應了聲。那邊還未開門,便聽到了蘇氏身邊黃桃的叫門聲。
春蘭遲疑了,回頭看向惠袅袅,見後者神态淡然地朝她點了點頭,才去開門。
剛拉開門栓,還未來得拉門,門便被一股大力從外推開,連帶着把春蘭推着踉跄着後退了幾步。
惠袅袅眉心微微動了動,手指已經伸入了裝滿小石子的袋子裏。
作者有話要說: 厲厲:沈子瑾又老又醜,沒我好看!
寧澤:……???
沈子瑾:……???
惠袅袅:把你那死鬼樣子露出來看看?
厲厲可憐巴巴,用小奶狗般的眼神看着惠袅袅:……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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