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守門的小厮是在這幾年才來的, 并不知道傅嚴岳的與惠逸之間的事情, 又眼高于頂,神色懈懶, 不予理會。但看到天仙般的柳氏,眼睛都看直了,可一轉眼,眼前出現的是三張露出兇神惡煞的神色的臉,中間那張臉上帶着的肅殺氣, 似只拿目光便能要了他的命似的,立時吓得跌跌撞撞地往回裏通報去了。

傅嚴岳冷哼一聲,不等小厮回來,便攬着柳氏往裏走。

傅芷安嫌棄地撫掌,“真是孬,不過瞪一眼,就把魂都給吓沒了。”

語氣裏,隐隐有些得意。

傅然抿了抿唇, 端從下人的舉止裏,便可以知道主人家的家風如何。若是在大将軍府裏,就是守門的小厮,腰杆子也是直的。你瞪我?!我給你瞪回去!當然,大将軍府守門的小厮斷不會對客人用這樣失禮的目光打量,那也是要受處置的。

柳氏仰着臉問他,“我們就這麽進去了,萬一那惠逸不在怎麽辦?”

“夫人放心, 帖子昨日就使人遞了,他今日沐休,若是不在亦或是不見,必叫他好看。一會讓他把袅袅叫來,你們娘倆與她去說話,惠逸就交給我與傅然。”想到當年被惠逸坑了一把,全家都去了北境,傅嚴岳就氣不打一處來。

當初他們父子是沖動了些,回過頭想明白一些事情,已經離開了京城。現在再回來,是和他算賬的時候了。

至于傅然……他餘光看了傅然一眼,都說血濃于水,若傅然要與惠逸相認,遵行父子孝道,他也不會阻止,是以,讓傅然與他一同見惠逸。但只要一想到自己家養出來的寶貝疙瘩要成了別人家的兒子了,心裏的滋味還是有些複雜。

傅恒也是想來的,可傅嚴岳與惠逸才是平輩,他若來了,平白給惠逸長了臉,叫不知情的人說出去,亦或被惠逸有心利用,反倒是大将軍府來巴結左相府似的。于是,他只能在府裏等消息。

可他又是個閑不住的,這會正斜戴着尖笠掩面,只露出花白的絡腮胡子,提着兩尾已經被冰凍了的魚,不顧旁人異樣的眼神,裝成賣魚的叔伯,躲在拐角處看着這門口的動靜。見幾人進去,伸長了脖子什麽也看不到了……不滿足地搓了搓手,瞪了一眼那些總是看自己的人,目光落到手中的兩尾被冰凍的魚上,咧嘴笑了起來。

不能從正門進,那就從魚門進嘛!

轉到惠府的後門處,等了一會,見有人往裏面運菜了,便整了整衣裳,提着魚大搖大擺地往裏走。

被人攔住。

他大搖大擺地晃了晃手中的魚,“雪天裏河面冰層都還沒化開就打來的鮮魚,沒見過吧?府裏的貴人點着要吃的,耽擱了你擔得起?”

攔他的也不過是個廚房裏的小厮,并不負責采買,未去細思他話裏的漏洞,只被最後一句話給唬住了,擔心了一下。再看時,哪裏還有剛才那魁梧大漢的身影?魚呢?魚也沒見着,莫不是他眼花了?初雪還未化盡,河裏的冰層也未化開,且眼看着這天,沒有轉暖的跡象,分明要下第二場雪了,哪裏來的新鮮的魚?一定是眼花了!

傅恒轉到無人處,晃了晃提着的兩尾魚,語氣委屈,“若是不是我的身形不如子痕飄逸,翻牆進來必會招護院的注意……要被人抓住,我這老臉就沒地方放了。魚兄弟,委屈你們了,這麽冷的天還在在外面受累,都是被聲名所累……一會就把你們交給芸姑,炖湯給我們袅袅喝。”

魚兄弟:“……???”

傅恒笑着扶了扶腰帶,循着記憶很快便找到了瑾靈院。

剛準備和芸姑打招呼,便發現了院中的不對。

一個女子正從耳房裏将土往院子裏運,另一個小心地将那些土蓋在院子裏原本的土上,又用腳踩結實了。

運土的女子他不認識,十幾歲的小姑娘,想必就是寧澤派來照顧惠袅袅的丫頭春蘭。

外面這個踩土的,他倒是熟識的,她才幾歲的時候,便被他買了給他的寶貝女兒做侍女,這一晃,三十多年過去了。

目光落到她的右手上,那裏還有沒有脫落的痂,面色沉了沉。

回京這幾日,忙着述職之事,知道芸姑到過幾次大将軍府,卻沒見着人,托人問了得來的消息,總不如他親眼看過來得清楚明白。只這一眼,便知她們這些年在惠府的生活是如意還是不如意了。

擡步朝芸姑走過去,見芸姑朝他看過來,一手摘下尖笠,彎了彎唇,“小阿芸,還認得老夫嗎?”

芸姑感覺到有人靠近,警覺地擡頭看過去。

只見那人身形高大魁梧,腰窄肩寬,走路沉穩,踏地有音,給人一種武夫之感。偏生用尖笠蓋住了臉,讓人心中忐忑。手中還提着的兩尾凍僵了的魚……着實處處透着詭異。

正忖度着自己能不能打過這個人,這個人來意是善是惡,便見那人将尖笠取下,問出了那麽一句話。頓時用手捂了面,泣出聲來,“大……大将軍……”

與當年離京時相比,他蒼老了不止二十歲,烏黑的發與髯均已花白,眼角的皺紋清晰可見,額上和面容上還有幾道深紋,可那一雙眼睛炯炯有神,脊背依舊筆直,依舊如當年那般稱呼她。只一眼便能認出他來。

抹了眼淚,笑問道:“大将軍為何這副打扮?”

傅恒搖了搖手中的魚,“給你們送魚來,自是要做漁夫的打扮。怎麽樣?我打扮得像不像?”

芸姑抽了抽嘴角,強忍着告訴他這個季節沒有人會出去打漁的事實,接過兩尾魚叫了春蘭去處理。

不過,她不知道,北境的冬天可長了,将士們時常會去砸幾個冰窟窿,從裏面捕魚出來打打牙祭……

傅恒手中一空,便搓手打量起院子來,一雙眼睛往主屋裏瞟,“我的乖外孫女呢?可在?”

面上的笑意想掩也掩不住,他要在他兒子兒媳見到惠袅袅前先見一眼,嘿嘿。

不過,在聽到惠袅袅已經被叫去了前廳,立時僵了笑,“哦……已經過去了啊……”

最終還是只有他一個人沒見到惠袅袅了……失望之情毫不掩飾。

又覺得在人前露出這樣的神色不太好,以後傳到自己兒孫們的眼裏,還止不住要怎麽笑話他,便正了正神色,問道:“你們這是做什麽?”讓女兒家來做這樣的體力活,惠府當真是沒男人了!

芸姑猜到他可能會有的想法,笑了起來,“大将軍,這是小姐讓我們做的。耳房裏都是財物,怕被人惦記着出了事,便将一些易燃易損地包了埋到地下。”

當下,便将惠袅袅的想法和傅恒說了一遍。

傅恒神色認真起來,聽完後,又得意起來,他傅恒的孫女是耐得住性子的狩獵人!

二話不話,提了提衣袖,便幫着她們一起幹活了。

……*……

惠逸原本是打算今日将外室接進府中的,卻在昨日傍晚時分收到傅家的帖子,只得将接外室的事情押後。聽得門房來報,立時便迎了出來,面上帶着笑容,似是見到了久未相見的好友。

“十六年了,宗南,我可算把你們盼回來了!”

傅嚴岳,字宗南。

傅嚴岳在心裏呸了一聲,暗罵了一句僞君子,面上卻也挂上了笑意,只是笑意不達眼底,“左相大人客氣了,京城裏沒什麽好的,若不是我那個可憐的外甥女讓人挂念,我們還不願意回來,北境多好,逍遙自在!盼我們回來的,都不是為我們好的。”

“宗南說笑了。”惠逸心中生惱,面上如常地笑着,無視了傅嚴岳夫婦身後的兩名少年,将目光落到了柳氏身上,“這是弟妹吧。”

只一眼,眼睛便直了。

柳氏之美貌不遜于當年的傅靈瑤,相比之下,柳氏看起來更為嬌柔,傅靈瑤……那一腳踢得他至今記憶猶新。

傅嚴岳娶柳氏的時候,他雖遠遠地看了一眼,但柳氏蓋着紅蓋頭,只能看到她的身段,看不到面容,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見到柳氏。臨安柳家的女兒,果然讓人一眼難忘。

傅嚴岳身形一動,便擋到了柳氏面前,“我們是來看袅袅的,尋個妥當的丫環婆子給內子引路,讓她們見上一見。”

惠逸收回視線,微微笑着,“哪裏有讓長輩去見晚輩的道理,讓人去将袅袅叫來見弟妹才是。宗南兄,裏面請。”

傅芷安詫異地看着一來二去的兩個男子,又看了看傅然,悄悄地站到他身邊去,心疼地挽了他的胳膊,抓着他已經握緊了的拳,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喚他,“哥哥,別難過……”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來啦,二更在下午。

小天使們是喜歡這樣一章一章地發出來,還是喜歡兩章合一起來章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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