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到底不想啊

楊楠看着有些灰蒙蒙的天空，心裏琢磨着，那到底是不是霧霾。

上一次，她記得霧霾大範圍爆發，是在一三一四年的時候，在那之前，人們對這東西都沒有太清楚的認識。

魔都因為鄰着海，不是太嚴重，不過也無法和南方的明媚豔陽天比。

所以現在，只是單純的陰天呢，還是已經開始有霧霾了呢？

她剛結束了一組練習，趁喝水的時候，就開始跑神了。

她覺得自己這是在換腦子的間歇想一下嚴肅問題，落在鄭岚眼中就不一樣了。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她當時有些暈暈乎乎的，回來後免不了反複琢磨，而這一琢磨就琢磨出不對勁兒了。

那是張明明！

那是一向有性格的張明明！

演藝圈裏有很多明星的形象是做出來的，比如早期的玉女，後來的甜女，再到現在的少女，但張明明是真有性格，也許不像普通人眼裏那麽有性格，卻也是少有的有性格了！

根據可靠消息，早先有某富豪出三百萬，讓她在飯桌上唱一首歌，她愣是話都沒接！

那還是前兩年，多少歌星累死累活辦一場演唱會還掙不到這個錢。

而就是這麽一個人，昨天巴巴的給那位李先生打電話，一遍不成，還兩遍，然後，還被那李先生拒絕了！

這李先生，恐怕不僅是富豪這麽簡單吧！

在這個圈子裏，一些傳聞她也多多少少聽過，現在很容易就把李玄祯聯想到張明明身後那個人身上了，但是她又覺得這有點太玄幻了！

她家這傻妞能吊到李先生這樣的富豪也就罷了——是的，現在楊楠在她這裏，已經是傻妞了。

過去她是不這麽認為的。

在被公司指派給楊楠的時候，她還是有那麽點不太高興的。

第一，楊楠的合同不是一般的合同，這代表她有背景，這樣的藝人，普遍不好管理。雖然這樣的藝人也會自帶資源吧，但鄭岚覺得自己帶不好這號的，鬧不好就不只是勞累，還要心累。

第二，公司只讓她帶一個人。

她雖然不是什麽大牌經紀人，也是從業這些年了，帶小藝人，都是帶好幾個，這樣才能保證收入，楊楠就算起點高一些，将來資源好一些，可誰能保證她一定紅？她要紅不了，大不了回家，卻是耽誤了她的時間。

不過同楊楠接觸後，她也漸漸改觀了。

不管楊楠出身如何，态度都是好的，對她很尊敬，而且，足夠聽話。

明确對她有幫助的，她二話不說就會執行；

有些她不太理解的，對她解釋後，也不再啰嗦。

當然，她也會有自己的想法，但并不是偷懶耍滑，而是真的理由。

而且，人品還相當不錯。

同是新人，楊楠是帶着選秀第三名的成績出來的，算是新人中的佼佼者，但她從不欺負那些起點比她低的。對比她資歷好的，尊敬，卻不巴結，很是有格調。

所以雖然相處的時間還不是太長，鄭岚對她已經是比較滿意了。

有資源，能吃苦，腦子也還清醒，就算将來不會大紅，應該也會有點成績，起碼，不會惹事，她也不至于心累。

但是經過N市這一行，她就覺得楊楠這腦子不太行。

那李先生，她是還不知道到底什麽來頭，但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富豪，絕不是那種號稱有幾個億，卻是打腫臉硬撐的。

不是她看不起楊楠，而是，她真覺得這小姑娘，其實有那麽幾分高攀了。

而且那李先生，端的是一個溫柔體貼，關懷和煦，而且對楊楠還疼愛有加。

她也見過藝人同金主的相處模式，絕不是這樣的。

結果楊楠呢，不該問的問了，而且還再問！三問！問到最後還把人拉到房間裏去問！

這實在，是有些過了。

真以為那是男朋友啊？

就算是真男朋友，鬧騰的太厲害了，也會分手的！

“還是小姑娘啊。”她想着，暗自嘆息，此時見楊楠看着天空發呆，就覺得她是為情所困，當下倒了杯熱水走過來，“多喝點水。”

楊楠回頭，一笑：“謝謝鄭姐。”

鄭岚看着她，想了想還是道：“有的時候，太剛，就折了。”

楊楠苦着臉：“我也知道我這毛病，但真是天生的。”

“你還是太年輕，不過慢慢就好了。”見她接受良好，鄭岚點點頭。

“哎呀鄭姐，我這年輕都不行，再過幾年才不行呢，其實我小時候就不行，早年我被逼着練跑步，一起練的，很快都能劈叉了，我就要差那麽一些，昨天我沒能一腳踢第二個人臉上，也是柔韌度不夠。”她說着，搖搖頭，“我再多練練吧。”

她說着，把水喝了，就又走到了鏡子前，鄭岚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楊楠剛才說的是什麽！

這哪是接受良好啊，這根本說的就不是一回事！

她咬了下牙，走過去：“小楠，我同你說的，是李先生的事！”

楊楠剛把腿架在杆子上，聽到這話回過了頭，看到鄭岚嚴肅的面孔，她慢慢的笑了。

看，就是這樣，所有人都覺得，她同李玄祯在一起，是高攀了。

她能同他在一起，就應該知足、惜福。

他說東，她不要說西；

他說好，她不要說壞。

他給她的安排，她只要欣然接受就好了，反正總不會讓她吃虧。

錯了嗎？當然不能說人家都是錯了。

世道艱難，多少人努力一輩子，也掙不來一套學區房，她只需要彎彎腰就好了，還要争什麽？争贏了又能如何？

但是，她就是不想啊。

她愛他，這是她控制不了的。

但怎麽愛，卻是她能夠選擇的。

“鄭姐，”她想了想，很輕，但又很堅定的道，“我和他的感情問題，我想，是能自己處理的。”

鄭姐忽的就有一種臉發燒的感覺，剛才楊楠沖她笑的時候，她就有這種感覺了，那個笑，帶着一點點自嘲，一點點玩味，她忽然，就有些心中發虛。

她說的是不是實在話？絕對是。

但楊楠的笑，就是讓她覺得自己說錯了，她還想不到自己錯在哪兒，但她，就是覺得錯了。

楊楠是大年三十的時候離開魔都的。

是的，她對李玄祯說謊了，她說自己買的是二十八的機票，其實只給楊揚買了一張，嗯，還不是機票——開玩笑，過年期間的機票多貴啊，她哪有那麽多錢！

就這張硬座，也是加了三十塊買到的。

楊揚來的時候就是坐硬座，對此倒沒什麽感覺，只是可惜他姐不能一起走：“那姐，我一個人走，多沒意思啊。”

“你不是有手機嗎？正好玩一路。”

楊揚看看自己的手機沒有說話，他這手機是去年高考完楊曉天給他買的，他考的一塌糊塗，楊曉天也非常生氣，罵他是吃白飯的，他一氣之下，就在屋裏縮了三天，也不吃飯也不出門，後來楊曉天就給他買了這個手機，一開始他還很挺高興，自己終于也有手機了，但這一年來，智能手機都出來了！

別人的手機都能上QQ了！

要是早先，他早就喊他姐給他換手機了。

在他的感覺裏，他姐一直都是能幹的。

他上學的時候，他姐是他的保護傘。

很多小男生在剛上一二年紀的時候會被欺負，他從來沒有過，一說出他姐是誰，高年級的都不敢找他的麻煩。

後來她姐不上學了，卻挺能掙錢的，是整個家族裏，最能掙的，逢年過節寄回來的東西都是最好的，家裏有什麽事，找她姐開口，她姐也總能拿出錢。

有這麽個姐姐，他其實挺得意，并覺得自己有依靠。

但是這一次來到魔都後，他不這麽想了。

魔都太大了。

他其實跟着他爹到過別的城市，但他爹跑長途，都是往偏遠地方，大西北啦這樣的，走一路那自然風光是不錯，卻往往比大梁還窮。

但魔都不一樣。

這個城市，有種吞噬人的感覺。

過去他總覺得到大城市就能掙很多錢，但真來了，卻發現錢非常非常的不好掙。

不僅是他不好掙，那些上了大學有了學歷的也不好掙。

他們早先住的漢庭，一般的工作人員不過三四千！

雖然說這個工資水平已經比大梁好很多，雖然說是包吃住，但，才三四千啊……

他現在住的是他姐幫他租的，和別人合住，一個月要一千五，他覺得條件一般，和他同租的人卻告訴他這已經很好了：“這是我畢業後住的最好的房子了。”

“你不是工資很高嗎？”一個月七八千呢，在魔都也是很好的吧。

“工資是還湊合，但要不要吃飯？要不要應酬？要不要存一點？過年過節還要帶回點孝敬父母吧？我也這麽大了，雖然上一個女朋友吹了，總要再談一個吧，那還要想結婚的事，我現在都不敢想，別說再魔都我結不起婚，在老家我要只靠我自己，也結不起啊。你姐對你挺好的，你說你姐過去在酒吧駐唱是吧？那真不容易，我有朋友在那邊工作，他們這一行，苦着呢，也虧得你姐不是太漂亮。”

聽別人說自家姐姐不漂亮好像不是什麽好話，但人家這話還說的很感慨的！

而楊揚更感慨的是，他過去從來沒有想過，他姐在外面會不會不容易，他總覺得他姐是強大的，什麽都能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