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瘋狂

“柔兒, 是誰帶走了你?喬家麽?不對, 喬家還沒有這個膽子!”

“那會是誰?仇家?”

段青山站在堂屋內,一人自言自語,神色恍惚,像是受了極大的刺激之後,卻又強裝鎮定的表現。

段瑞,段珏,歐陽愠三人聞訊而來, 看到這樣的失魂落魄的段青山,幾人都有些陌生。不過,一想到段青山從年少時就心悅着堯柔, 見此景,便也見怪不怪了。

此時的沈墨仿佛是想到了什麽,眉心微蹙, 道:“若是仇家擄人, 這個時候理應送消息過來了。況且,倘若只是仇家,只怕不會将人擄走。”而是直接在法華寺滅口。

這時, 歐陽愠注意到了跪在地上的護院,她走上前, 用折扇掀開二人衣領,挨次看了一下,篤定道:“下手之人所用的武功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硬鋼指,我聽父侯提及過, 如今唯有大內還有一位高手會這門功夫!”

歐陽愠什麽話都敢說。

即便她知道這話一出,極有可能會引起滔天駭浪,再者,身為冀州世子,她留在盛京的目的,可不完全只是為了娶一位夫君回去,她時刻關注朝廷動向,蕭炎非但想收攏兵權,還想将天下幾州統統收入囊中。

話音剛落,堂屋內的幾人紛紛看了歐陽愠,所有人的眼神都透露着吃驚,但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段青山的大掌緊握成拳,發出骨節相撞的聲音,他眉目冷峻,眼底露出罕見的殺意,即便是在戰場上,段青山也是一派潇灑自如之态,衆人都看的出來,皇上這次是真的觸了段青山的逆鱗了。

段瑞有些不可置信:“大內高手?你的意思是......擄走母親的人是皇上!”

段珏很氣憤:“奪.人.之.妻.本就可恥,一國之君怎能做出這種事?!”

歐陽愠沒有繼續說話,她想知道段家人會如何處理這件事,也正好能趁此機會,徹底考驗段家,看看段家是否當真可以成為冀州的盟友。

這時,沈墨的聲音在堂屋內響起:“稍安勿躁,忠敬侯不久之前才剛剛出事,皇上這個節骨眼下擄走夫人,恐怕就是要逼着段家反,屆時,朝廷便有機會對段家和堯大将軍府一塊發難。皇上既然動了心思将夫人擄走,一時半會理應不會傷了她。”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很快就明白了過來。

幾位少年聽了沈墨的話,還尚且可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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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皇上想收權,但是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可若是段家主動反了,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段家數代忠良,不知多少英魂戰死沙場,若是最後得了一個亂臣賊子的名聲,那就當真是有辱祖宗亡魂了!

段青山的胸膛不住的起伏。

他想反,數年前就想反了!

然而,如今還不是時候,理智告訴他,這件事還有回旋的餘地,但他根本無法靜下心來思量。

沈墨走上前,一手搭在了段青山的肩頭,兩人的身段已經差不多高了,可能也曾被人奪過心中所愛,沈墨明白段青山此刻的體會,他道:“過幾日波斯使臣入京,屆時宮中必然舉辦宮宴,只要夫人藏在宮中,便有法子尋到她。”

過幾日......

段青山覺得自己一刻都等不了,他甚至想提着長劍,直接殺入宮去!

但段青山心裏也十分清楚,錯一步,便是步步錯,他不能中了蕭炎的計!

是以,堯柔失蹤的消息暫時沒有洩露出去,但此事終歸瞞不了老太君。

老太君好不容易盼來堯柔懷孕,人卻是被蕭炎擄走了,怎叫她不憤恨。

阖府上下皆在商榷着幾日後的宮宴,該如何尋人,以及如何分配各自的任務。

***

堯,段兩家相繼出事,歐陽愠自是不能坐以待斃,連夜修書一份寄回冀州,讓冀侯早做準備。

夜色未央,宵禁之後,街頭一片蕭索,歐陽愠正打算潛回侯府,突然發現身後有人追蹤。她當即反應了過來,帶着随從很快隐入夜色之中。

今晚是沈墨親自出來尋人,他倒是要看看辣手摧花的真正面目,不為別的,只因那話本子中的人物,總有那麽幾分似曾相識,甚至還有他自己........

所以,辣手摧花一定是沈墨所熟悉的人,他已經懷疑上了某人,只是沒有确鑿的證據而已。

這廂,沈墨眼看着就要追蹤上了,卻發現那人突然消失不見了。

身邊的心腹道:“主子,這可怎麽辦?”

沈墨手臂一揮,制止了身後的心腹繼續追蹤,看着無邊的茫茫夜色,他道:“去侯府守着!”

心腹不甚明白,難不成那人是平陽侯府的人?

“是!主子。”

小半個時辰後,沈墨與心腹抵達了平陽侯府,二人并沒有從正門進入,而是守在了側門。

片刻後,就在一抹月白色身影欲要翻牆而入,沈墨一個健步上前,抓住了歐陽愠的手腕。

歐陽愠一驚,轉頭一看,竟是沈美人。

美人就是美人,一身夜行衣也能穿出風清朗月之态,歐陽愠沒有分毫被抓了現行的覺悟,她笑了笑,道:“沈公子,這麽巧?你也要一塊翻牆麽?”

明知沈墨在意喬桐,歐陽愠又道:“正好院牆後面是表妹的碧落院,小丫頭眼下也不知睡沒睡,你我一道去看看?”

看什麽?

就算是要去見喬桐,沈墨也不想和她一起!

男子和女子的手腕是截然不同的,沈墨眸色一眯,突然放開了歐陽愠,但依舊擋着她的路:“你就是辣手摧花?”

歐陽愠雖然很想在沈美人面前保住面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幹脆承認了算了,但......她甚是心虛,畢竟她所著的話本中,沈墨等人也在其中。

歐陽愠一本正經的扯謊:“我不明白沈公子這是說什麽?我今晚外出無非是打聽宮裏的事,一日沒有救出姨母,我便寝食難安。對了,沈墨,你今晚出去是做什麽?”

沈墨懶得聽她胡攪難纏,只說:“給我幾冊最新的話本。”

歐陽愠絕對不會認為,自己的才情讓沈墨折服了,而沈墨這種人怎會看話本呢?八成又是為了喬桐。

歐陽愠笑了笑:“原來你是想哄表妹開心,你早說啊,我贈你幾冊就是。”

正說着,從牆頭跳下兩人,段瑞與段珏今夜正好外出辦事,沒想到恰逢沈墨與歐陽愠。

段瑞一看到歐陽愠站在沈墨面前,竟然有種小鳥依人的錯覺,他胸口突然堵悶了起來。明知歐陽愠是個浪.蕩的,撩遍了盛京公子貴女,可段瑞還是忍不住去關注她。被她撩撥時,他氣憤,她撩撥別人時,他更氣憤!

段珏好奇一問:“小舅舅,愠公子,你二人怎麽會一塊?”

這個問題沒法解釋清楚。

沈墨轉身離去,高大的身影很快就沒入夜色之中

歐陽愠聳了聳肩:“對,就是這樣。”言罷,她縱身一躍,翻牆過去了。

段珏滿腦門黑線:“哪樣?大哥,你知道麽?”

段瑞沒說話,當即轉身離開,每一個動作都透着怨氣。

***

乾坤殿內燃着進貢的紫檀香。

內殿鴉雀無聲,唯有沙漏絮絮作響。

堯柔躺在軟榻上遲遲未醒,蕭炎暫時還沒想過讓她死。作為一個帝王,他不相信這世上還有他征服不了的女子,堯柔一日不向他服軟,他便一日不甘心。

得不到的總是叫人牽腸挂肚。

禦醫小心翼翼把脈後,并不敢多看軟塌上的女子一眼,她穿着民間婦人所穿的常服,一看就是不是宮中貴人,禦醫裝作對此婦的身份一無所知,道:“回皇上,這位夫人已有孕一月之餘,今日中了迷香,才致遲遲未能醒來,夫人的身子并無大礙。”

蕭炎聞言,眉心突然蹙起,他看着軟塌上的人,不難想象的出來段青山是如何的癡戀她。

蕭炎在喬家有眼線,自是知道喬二爺這些年并沒有碰過堯柔,但她這才嫁入侯府,轉眼就有孕了!可見段青山要的有多勤!

蕭炎深吸了口氣,一揮手讓禦醫退下,待內殿再無旁人,蕭炎走上前,掐了堯柔的人中,迫使她醒來。蕭炎的指尖不受控制的加重了力道,對堯柔有種既愛又恨之感。

“咳咳......”堯柔突然轉醒,她一睜眼看就看見了蕭炎近在咫尺的臉。

堯柔對蕭炎并不陌生,就在他尚未登基,還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時,他曾經将她逼進巷子裏,讓她嫁給他。

但堯柔知道,蕭炎心術不正,當初也并不心悅他,所以就會拒絕了。

蕭炎登基之後,他依舊問過同樣的話。

當初那場宮變,死傷無數,一夜之間皇城血流成河,堯柔知道,蕭炎是一個心狠手辣之人,那次她還是壯膽拒絕了。

深宮的日子終究不是她想要的。

此時此刻,堯柔一心想護着自己腹中的孩子,她緩緩坐起身,沒有任何過激的行徑,只是用了雙臂抱緊了自己,一瞬也不瞬的看着蕭炎,十分防備。

她娴靜,安寧,美豔......

蕭炎見慣了趨炎附勢,阿谀奉承的女子,每當看到堯柔,內心深處的狂躁總能稍稍的得以緩解。

此刻,蕭炎有些後悔了。

他當真不該一直等着堯柔自己回心轉意,早知道就該搶了她,怎麽也輪不上段青山!

高處不勝寒,身為帝王,注定了要當一個孤家寡人,每當夜深人靜時,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所有人都是沖着他的皇權而來,圖的不過榮華富貴,皇恩浩蕩。

只有堯柔......她什麽都不圖。

三千恩寵送到她是手上了,她都不屑一顧。

蕭炎上前,指尖挑起了堯柔的下巴,迫使她與自己對視,他在她眼中看到了疏離與憤恨。

可上次,她與段青山入宮,她倚在他身側,眼神明明透着嬌羞。

蕭炎始終不明白,段青山也是強取豪奪,她的态度怎就截然不同?

“休懼,你知道的,朕不會傷你。”蕭炎道。

男子對自己曾經渴望過的美好,總會格外溫柔相待。

堯柔的臉稍稍傾斜,避開了蕭炎的碰觸。

蕭炎也不惱,他這才發現,啞巴也有啞巴的好處,不管什麽時候,看上去都是無比的乖巧安靜。

比後宮之中那些費盡心機邀寵的女子強了數倍。

蕭炎在床榻邊落座,好像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訴心事的人。

“朕多年前無權無勢,母妃又是宮女出身,就連區區一個世家子弟都能瞧不起朕。朕記得有一年将軍府舉辦了賞荷宴,只有你對朕另眼相看,那個時候朕就想着,你心裏或許是有朕的,可直到有一天,朕想求娶你,卻被你回絕了,那時候,朕才知道,你對所有人都這樣。”

蕭炎說着,低低一笑,繼而又道:“朕曾經發誓,一定會讓你後悔。可你卻是遲遲不曾後悔半分。”

“堯柔,朕哪裏不好麽?”

蕭炎野生甚大,兒女情長在他眼中根本算不得什麽。他也曾告誡過自己,一個喬柔罷了,世間千萬美人,他想要誰得不到?

但今夜不知為何,竟然說起了這些。

可能就是因為堯柔是個啞巴,在她面前,蕭炎可以暢所欲言:“所有人都說朕殘暴,可朕若是不如此,早就被人害死了。朕走到今天這一步,也都是為了自保,你信麽?堯柔?”

蕭炎的神色已經不太正常,一提及曾經被人欺壓時的回憶,他額頭的青筋暴起,宛若陷入瘋狂。

堯柔往後縮了縮,這個時候段青山肯定已經知道她不見了,他會查出是誰捉走了她麽?

若是被旁人擄走也就算了,可這人是蕭炎,是當今的皇帝,他掌控天下人的生與死。

“堯柔,朕會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要知道,朕從不會給人第二次機會,但在你身上已經屢次破例,你怎就不懂朕的苦心?”

這時,門外一陰柔的聲音響起:“皇上,不好了,出大事了,東城城門着火了!”

作者有話要說:  醫生:熱烈歡迎新成員加入。

蕭炎:不,朕沒病,朕只是瘋了而已。

青山君:你今日奪.我.妻,他日我奪你江山。

蕭長恒:不,江山是我的!

沈墨:真命天子默默的看着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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