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心有靈犀

庭山的海棠花謝後，落花江上的荷花便露出尖尖小角，春去夏來，碧油油的荷葉一片挨着一片，仿佛一夜之間就包圍了整片善水樓的水域。

星期五最後一節五行課上完，三個女生如約見到了等在教學樓下的另外兩位男生，他們剛從靈術史教室出來。五月，夏風送爽，教學樓外爬了滿牆的爬山虎随風掀起綠浪，燕飛飏看到三個女生走過來不由輕快地打了個響指，“嗨！”安念也在一邊微笑。女生們的心情也分外好，七月連謝家姐妹路過時丢來的白眼都沒放在心上。

畢竟，今天是周秋樂的生日！

生一學院有五大宿舍樓（其中火南樓和土北樓是雙子樓），但只有善水樓的學生們有獨棟小別墅這樣的享受，因此這次生日聚會依舊在502宿舍。

荷花開放時節，善水樓白天的對外限制是取消的，因此每年的五月都是這裏最熱鬧的時候，許多其他樓的學生們都成群結隊地來善水樓野餐、賞荷。七月和公良舒分別駕駛一艘小舟撥開茂盛的蓮葉，載着其他三人往502宿舍劃去。

今天的502宿舍在衆人的巧手下已經裝飾一新：牆壁上飄着“生日快樂”的橫幅，四周裝飾着彩帶，窗戶敞開，夏日荷香随熏風送來，一轉頭就是屋外豔陽高照下蓮葉接天的荷塘。應壽星的要求，今天的蛋糕是小蠻點心的水火冰淇淋蛋糕，飲料來自阿來夫奶茶。

唱完生日歌、切完蛋糕，就是拆禮物環節。

周亭叔叔、骊香阿姨還有秋樂奶奶的禮物在今天一大早就送到了，周秋樂把包裝還沒拆的禮物從乾坤袋裏鄭重地拿出來，在大家面前一一打開：周亭叔叔和骊香阿姨送了他們女兒一條鉑金項鏈，秋樂奶奶送了一支做工精細的紫金色鋼筆。接下來就是他們的禮物了：七月準備的是一對蝴蝶結水晶發夾，公良舒送的是一本書《植物與靈藥》，燕飛飏送的是他最喜歡的吉他流浪者的搖滾CD，安念則拿出了5個灰布白紋的靈術符袋，遞到他們眼前：

“這是能互相感應的靈犀符。”

周秋樂伸出五根指頭，瞪大眼睛：“五人靈犀符？”

安念點點頭。

衆人除了她外都驚得倒吸一口氣。得，七月又缺乏靈術界常識了！

“多人靈犀符歷來都是有市無價，就算有，也一般是2人之間的感應！我還從來沒見過2人以上的靈犀符！”燕飛飏解釋道。

“這有什麽用？”七月。

“互有靈犀符，表明兩人之間關系特別密切，比如我爸媽，他們之間就有。當然，除了親人之間送，朋友、戀人之間也可以送。”

原來如此！七月看向躺在安念掌心的五個小灰袋子，心态都變鄭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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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犀符的建立還需要當事者幾人自願輸入靈力。

安念手裏拿着靈犀符，少見地緊張，他舔了舔嘴唇：“你們，願意嗎？”

“當然！”其他四人異口同聲，然後不約而同互相交換了眼神，都笑了起來。

周秋樂、七月、公良舒、燕飛飏依次圍在安念身邊，每人都伸出手選好屬于自己的靈犀符——“3、2、1！”四人同時拿起，剎那間屬于五人的紫、藍、綠、紅色的靈力從中間倏然迸發出來！七月在光芒中感到融融暖意，好像暖溪流過心房，直到光芒漸漸淡去……

“身無彩鳳□□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五個人一同向聲音來源看去，只見藍姬依在502的窗邊，慈祥地看着他們，頭上荷花裝飾的扁方在陽光下閃着光。

“藍姬。”七月興奮叫到。

藍姬飄進屋裏，“啊，五人靈犀符，上次見還是好多年前。”

“我奶奶就有。”周秋樂歡快地說。

“是的。”藍姬點點頭，“這我記得，非常難得的多人靈犀符。”

“這個，很難制作？”七月問。

“不僅僅是難作的問題。”周秋樂搖着食指，“這需要用到五行陣法，就是你最差的那科，”七月抽了抽嘴角，“……每多一個人陣法的難度就幾何翻番，我只在奶奶那見過一個5人感應靈犀符，應該難再多了吧？”

幾何翻番！就七月所知：陣法越複雜，對施術者的靈力要求就越高，比如一人需要2套陣法，兩人就是4套，三人就是8套，四人就是16套，五人就是……32套！心裏長嘆一聲，七月覺得她這輩子是指望不上這種高度了，光是2套陣法她就要搞半天，更何況32！

“安念，是你做的？”燕飛飏擺着靈犀符轉頭問。大家的目光也唰地一下子看向安念。

安念還是一如往昔從容，他搖搖頭淡淡一笑：“陣法是我做的，但靈力輸入是我伯公來的。我的靈力支撐不了5人的靈犀符。”

安念的伯公？安念自小父母雙亡，唯一的親人就是他爺爺的哥哥，即他的伯公。安念不是個話多的人，平時也很少提起自己的家庭，加上每次在秦淮渡口接送時從來沒見他那位伯公，所以其他人在安念面前也極少主動提起這個話題。雖然燕飛飏曾在談話間略略和七月說過，不過都是模糊帶過，從沒細說，七月只隐約知道安念的伯公大概是個很厲害的靈術師。

燕飛飏兩手背在腦後，吹了聲口哨，“安念，終于要說了？”

安念目光一一看過大家，“嗯。”接着聲音清晰地說道：

“我伯公是安暮雲。”

周秋樂吃驚地長大嘴巴，公良舒也目光一滞，就連七月也停了下來。

“當世公認的第一大靈術師、靈術界第一天才，安、暮、雲！”公良舒緩緩說。其他人包括剛剛笑嘻嘻的燕飛飏此時都是一臉肅容，七月看向安念，後者表情沉靜，看到她看過來時微微揚了揚嘴角，眸光沉靜。

這天周秋樂的生日會結束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藍姬說最近晚上不安全堅持把其他人送回了各自宿舍樓。七月蓋着被子躺在502宿舍二樓的卧室裏，盯着天花板發呆。

“睡不着？”旁邊響起公良舒的聲音。公良舒的床位在她對面，此時也和她一樣蓋着薄被躺在床上。窗戶裏吹進徐徐晚風。

“嗯。”七月。

“還在想今天下午安念的事？”

七月又，“嗯。”在他們的近代史課上學過“安暮雲”這個名字，只是歷史書上的名字突然變為現實中活生生的人，這還是大大出乎七月的意料。記得陳老師講“落花江戰役”那堂課，裏面的安暮雲率領部下打敗了黑靈術師的送葬部隊和妖精部隊。還有，她奶奶就是在那場戰役中犧牲的……

七月嘆了口氣，她從未感到歷史書上的那段歷史離自己這樣近，她的奶奶早已不在，可那場戰役中幸存下來的人還在。

“洛水河邊巷，青鳥曹安家；

千年不絕客，寶刀吹梨花。”公良舒在旁邊幽幽說。

“這是……？”

“靈術界流傳的諺語。”公良舒解釋，“詩裏的‘曹安家’指的就是靈術界最古老的兩大家族，曹家和安家。曹家善謀，是政治世家，所以門庭熱鬧，不斷有客人登門拜訪。安家善武，出的最多的，就是天才，所以言‘寶刀梨花’。”

“梨花和武功有什麽關系？”

公良舒淡淡一笑：“‘梨花’指的是安家的‘梨花閣’。”

“梨花閣？”

“梨花閣相傳是安家的家藏圖書館。安家善武，這裏的‘武’不光指刀術，包含了靈術、靈言、陣法、煉丹等多個方面。最重要的是，安家作為最古老的靈術世家之一，自古以來就以天才輩出出名。安家的家藏書籍裏，保存了歷代的靈術專著，據說內容極其精深豐富，連靈術科學院的專家有時都要到安家梨花閣借閱！”

天才世家，七月想。不過她想的不是號稱靈術界第一大靈術師的安暮雲，她想的是的好友，安念。确實，課堂上的內容，安念大多都知道，就算不知道的也能憑借自己的知識立馬融會貫通，安念哪科都好，明明都一樣年紀，他就是學什麽都比別人快。

不過，換一個角度，家裏出那麽多天才，自己再怎麽努力都難以望先輩項背，還真是……七月摸着下巴，覺得自己這樣也不錯，至少她只有奶奶一個靈術先輩在前面。想起奶奶，“話說回來，我奶奶和安念他伯公會不會認識啊？他們畢竟都參加過落花江戰役。”

公良舒搖搖頭，“不知道。安暮雲自落花江戰役後就隐退了。別說你我，就連我們父母那輩見過他的人都沒幾個。”

“隐退！”七月翻個身趴在枕頭上看着對面，“為什麽？”

對面的公良舒頓了頓：“其實，安暮雲在靈術界的評價并不都是正面的。”知道好友在疑惑，公良舒便繼續道，“你還記得曹濃嗎？”

七月回憶了一下，近代史裏對曹濃的描述篇幅不少，他是近代最厲害也最邪惡的黑靈術師，曾聯合妖王聯軍意圖推翻當時的靈術界。其中最重要的戰役就是落花江戰役，安暮雲把曹濃的送葬部隊阻擊在此，并且，“是被安暮雲封印的那個黑靈術師？”

公良舒點點頭，“對。但是當年也有不少人懷疑安暮雲的做法，他明明可以殺了曹濃，卻為什麽不殺反而是封印起來。”

“這……也許是當時情況緊急，或者，曹濃實在太厲害？”

公良舒在夜色裏搖了搖頭，“各種猜測都有，有人認為安暮雲做了在當時最保險正确的決定，但也有一部分人說他故意不殺曹濃是為顯示自己的重要性，沽名釣譽。”

怎麽這樣！一想到安念，七月心裏就有些難受，抱着枕頭心裏悶悶的：“那後來呢？”

公良舒搖搖頭，“後來的事我也不清楚。曹家應該是沒落了。安暮雲自那落花江戰役以後就隐退了，不在政府裏擔任任何職務，也不怎麽出現在人前。上一次出現還是因為和田異妖龍暴動。”

異妖龍暴動，三十年前最大妖精□□。感謝她近代史學得還不錯。不過這場暴動并不是重點，書上也只是一帶而過。

“當時持正司都快死絕了，如果沒有安暮雲出現，估計整個和田城都會毀掉。”公良舒轉過來，“所以不論人們如何評論他的行為，但沒有一個人敢否認安暮雲的實力！”

夜色安靜，兩人默契地結束了對話。

七月趟回被窩，盯着床頂，安念的家世原來這麽複雜，她想。借着外面照進來的月光，她把灰色的靈犀符舉起來，靈犀符灰色的袋子上用金線繡着“靈犀”兩字，在月光的照耀下秀美安靜。

史書上的事都已過去，不論如何，安念是她的朋友，知道這一點對她來說就足夠了。她小心地把靈犀符放回床頭，蓋上被子睡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沒感覺到背後一個巨大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