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魚湯

“奉孝，是誰最先提出要去迎天子的？”

“奉孝，有誰反對迎天子的呢？”

“奉孝，主公準備派哪些人去迎天子？”

奉孝：“……”

此刻已是初冬，迎接天子之事必須在寒冬來臨前落實，就連一向閑散的郭嘉也乖乖的坐在案臺前撰寫公文。

他眉尖微蹙，雙眸流轉，長長的睫毛在眼睑下倒影出一個美好的弧度，可手中的筆卻是提起又放下，放下又提起，竟是半響寫不出一個字來。

“你能否稍稍安靜些？”郭嘉終于忍不住對林珺道，“哪來這麽多問題，誰提出的迎天子和你有何關系？”

一旁的林珺研着磨，滿不在乎的說：“我崇拜你們呀，想知道關于你們的一切。”

“真該給你找些事情做。”郭嘉扶額，“這樣吧，你來幫我繪地圖。”說着他便遞與林珺一大一小兩塊絹布。

林珺接過來一看，大塊絹布上是整塊江山地圖，但不是用筆畫的，是一針一線繡上去的，且針法平整，飛龍走鳳，且山脈、河流、官道都用的不同色彩的線，看着清晰又直觀。

林珺一眼就被這細膩精致的繡法所震撼到了，能繡出這麽大塊地圖的女子一定不是普通人。

“奉孝，這是哪位佳人為你繡的？”林珺小心的問，“你既未取夫人，怕是某位紅顏知己吧。”

“買的。”郭嘉頭也不擡的說。

林珺撇撇嘴，心中不信，只拎着另一塊空白的小絹布問道：“怎麽畫？是要全部縮到這麽小一塊上麽？”

“不必。”郭嘉道，“你将兖州到洛陽的這一段畫出來即可，我要一同呈上去給主公看的。你可還有問題？”

“有，請問奉孝先生，您對荀攸荀公達的看法是怎樣的。”林珺認真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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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

林珺雖許久沒有提筆作畫了，但這種技能似乎就像孩童時期學會的自行車一般，一輩子也忘不了。她是填鴨式教學，畫的畫或許沒有靈魂，沒有意境，但就臨摹來說，還是惟妙惟肖的。

郭嘉又停下筆，靜靜的看着林珺靈活運作手腕下的畫，雖是灰布黑墨，卻棱角分明，濃淡适宜，雖不如針繡的那般色彩鮮明，卻多了一份層次立體感，作為一幅地圖來說，确實畫的極為直觀的了。

一個鄉村女子，怎可能有諸多技能傍身？你還會哪些我不曾發現的東西，林珺，你到底是何人？

林珺此刻卻是對郭嘉的猜疑毫不在意，在她心中，早已和郭嘉撕開了臉，他與荀彧他們不同，她展示的越多，越能和他平等的交流，從他那裏獲取的信息就能越多。

後來等她知道郭嘉可能會跟着曹操一起去迎天子的時候，就開始天天纏着他帶自己一同去了。

郭嘉則以曹昂也會同去為理由一口拒絕了她。

——

臨行的前一晚，郭嘉在房中收拾好包袱，出來就看到坐在臺階上的林珺。

她絲毫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甚至沒有小家碧玉的羞澀，即便穿着女裝也大大咧咧的坐在那裏，滿眼幽怨的盯着他。

郭嘉見她那般樣子，感覺心跳都漏了半拍，如此的似曾相識啊。

他緩緩走至林珺身邊，寒風推動他的衣袖輕輕撫到她的臉龐。

“林珺，我餓了。”他說。

林珺：“……餓了你叫人煮飯啊。”

郭嘉俯下身，在林珺耳邊輕聲道：“我想喝魚湯了。”

林珺微微後退道：“想喝你讓人煮啊。”

郭嘉見林珺避讓，面不改色道：“聽聞你的廚藝甚是了得，不如你煮一次與我嘗嘗吧。”

林珺笑道：“奉孝先生，我雖簽了賣身契給你，但其中似乎沒有什麽洗衣做飯這一條的吧。”

郭嘉也笑了起來：“賣身契裏寫的很清楚，包括但不限于抄錄書籍，繪制圖标……”

林珺心中暗罵郭嘉無恥，将手置于耳邊，故作煩惱狀道，“咦，奉孝你說什麽？風太大了，我聽不清。”

“我說，荀公達此人剔透玲珑，卻不喜與人往來，只與……只與誰交好來着？”郭嘉縷縷發絲，冥想道，“想不起來了，聽說喝魚湯能漲記性。”

“風又變小了……”林珺笑嘻嘻道，“原來是想喝些魚湯啊，早說嘛，小意思呀。”說罷便挪步向外，準備買魚去。

郭嘉也笑得眯起了眼，表情簡直與林珺神同步：“快去吧，我在書房，一會記得送這邊來。”

天色漸漸暗了，空中竟飄起了些小雪，郭嘉覺着有些哆嗦，便快步去了書房，裏間正有一人等待着他。

“昂公子，久等了。”郭嘉笑道。

曹昂見郭嘉來了，也禮貌的起身道：“未曾久等，我只才來片刻。”

郭嘉請曹昂坐下，吩咐小厮倒茶，問道：“下午便聽人傳信說公子晚間會過來，不知公子有何事？”

“并無什麽很重要的事，只是有些不解，想請教下先生。”曹昂道。

郭嘉道：“請教不敢當，公子請講。”

曹昂道：“先生準備安排一千精兵，輕甲疾行，先行迎接天子。可現如今天子雖已逃離李傕、郭汜的魔爪，但那二人距離總要近些，若又使他們先尋得天子，我們這一千精兵可不是自投羅網？”

郭嘉解釋道：“公子擔憂的有理。李傕、郭汜二人貪得無厭、目光短淺，此時正在內鬥，不可能同時來尋天子，反而會互相制壓。”

曹昂又問：“可若一方先行找到，我軍還是抵力不了，該如何呢？”

郭嘉道：“現在護衛在天子身邊的只有楊奉的部隊，李、郭二人必會輕視，将主要兵力放在互相制約對方上……”

二人就接天子一事談了許久，曹昂拜服道：“今日聽先生一席話，才知用兵之巧妙。多謝先生指點！”

郭嘉望了望窗外的天色，笑道：“公子謬贊了，現天色也不早了，公子還未用晚膳吧，不如就在我府上用吧。”

曹昂婉拒道：“多謝先生盛情，只是家中還有些事情未處理……”

郭嘉挽留道：“哎，公子何必客氣，回府上也總是要用膳的，與在我這裏用有何區別呢？我夫人的手藝也還算過的去。”

曹昂驚詫道：“先生竟娶親了？我聽說……先生稱未尋得有緣人，所以一直孜然一身。”

郭嘉抿嘴笑道：“正是，我終究尋得了有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