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手控

穆百裏出來的時候,唯有随行的陸國安在外頭候着。有些東西不該讓人瞧見,就不會有人瞧見。

回到司禮監,小太監趕緊呈上巾栉和香胰,百花凝露泡着,上等的香胰搓着,穆百裏險些将手皮都搓破了。燭光裏的穆百裏,似笑非笑的瞧着自己這雙手,眼底的光冷了少許。

“督主,如今皇上病着,後宮由皇後娘娘一手把持,您看這——”陸國安遞上絹帕。

穆百裏拭手,舉止格外溫柔,“沖沖喜,能去一去宮裏的晦氣。”

“督主的意思是——”陸國安深吸一口氣,“選秀?”

穆百裏随手将帕子丢出去,懶洋洋的靠在貴妃踏上,陸國安随即躬身上前,恭謹的替穆百裏捶着腿。燭光明滅,映着他那張惑人心神的容臉。指尖揉着眉心,淡然低語,“把消息透出去!”

陸國安凝眉,低低的應了一聲,“是。”

穆百裏看上去有些累。

——————

第二天一早,趙無憂便聽說宮裏要選秀,不免心事沉沉。

如今這宮裏頭,以皇後李氏獨尊。皇帝沉迷修仙煉丹,所以趙無憂此前買通了道人,哄着皇帝要修身養性,不可貪戀美色。怕的就是皇後被奪權,後宮失衡。

也不知這穆百裏是怎麽說服皇帝的,皇帝口不能言竟然也答應選秀之事。

約莫是禁得太久,皇帝自己都耐不住寂寞。

“公子?”雲筝見趙無憂握着東廠的帖子沒有吭聲,還以為她是在擔心此次的東廠之行,“東廠不安好心,聽說那地方煞氣極重,公子身子不适,還是別去為好。”

“我送了一個章濤過去,穆百裏還不得回我一份厚禮?不去,豈非教人以為我怕了他?”趙無憂起身,攏了攏衣襟往外走。

雲筝急忙取了流雲披肩上前,“公子,外頭天涼。”

瞧一眼極好的陽光,趙無憂還是覺得身上涼得厲害。微白的唇,泛着惹人心疼的顏色。即便把自身裹在披肩裏,亦可見身量單薄。

東廠固然是氣魄非凡的,偌大的門面。

雙龍鎮守,金漆匾額,皇帝親筆題字:奉天行事,皇權特許。

足顯隆恩浩蕩。

百層青石階,趙無憂拾階而上。風過鬓發,讓她微微眯起了銳利的眸子,仰頭望去,東廠的番子早已恭候多時。列隊相迎,教外人見了,還真以為她跟穆百裏有多深厚的交情。

卻不知暗地裏,水火不容,只想要彼此的性命。

石案上擺着白玉棋子,顆顆圓潤,大小均勻。聽說是先帝留下的,而當今聖上又賜給了穆百裏,沒想到今兒竟然能在這裏看到。

趙無憂嘴角微揚,半帶嘲諷的望着擡步而來的穆百裏。她低咳兩聲,下意識的裹緊了披肩。

“來人,去取本座的狐裘。”穆百裏迎面而坐,極是好看的臉上泛着溫潤之色。

若不是知道他那些手段,趙無憂也差點被他這無害的容色給騙了。這人面若桃李,心狠手辣,他明面上對着你笑,保不齊已經把刀子捅進了你的心窩。

溫暖的狐裘披在趙無憂身上,她仍是一臉的淡漠疏離。她沒有拒絕,只不過心明如鏡,穆百裏太小氣,他的東西可不是白拿的。

“督主是來讓我來下棋的?”趙無憂問。

穆百裏溫柔淺笑,“聽說趙大人棋藝精湛,一直未能領教,今日切磋一番如何?”

趙無憂斜睨他一眼,指尖撫上圓潤的白玉的棋子。

這是穆百裏第一次仔仔細細的看清楚趙無憂的手,身為男兒竟比女子的手還要精致萬分。纖纖十指,修長白嫩。只是這種白,透着一種略顯病态的蒼白。她指甲修剪得極好,圓潤光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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