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同行
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修士,樊明池蘇醒的一瞬間,就已經放出神識勘探四周。
這是一間簡單的卧室,似乎是客棧裏的某個房間,房裏坐着一個穿灰袍的年輕女人,金丹修為。他身上捆着一條寒鞭,森森寒氣從鞭子上往他骨頭縫裏鑽。
他中了回春,修為從元嬰期倒退到築基期,原本不被他放在眼裏的寒鞭,居然也讓他感到不适。真是落地的鳳凰不如雞啊。樊明池雖然感嘆自己的狼狽,但心裏卻并無太多郁氣。
“你醒啦。”
樊明池一睜開眼,對方就起身走過來關切詢問。聲音挺好聽的,雖然修為倒退,但樊明池卻絲毫不顯慌亂,反而還有閑心想不相幹的東西。他朝對方眨了眨眼,漂亮的桃花眼流光溢彩,嘴角習慣性挑起一抹弧度,問道:“是你救了我?”
然而出口的聲音帶着幾分清脆明亮,遠不如他預想中的那般低沉而富有磁性。哦,他忘了,回春不僅把他的修為倒退了,還使他的形貌回到了青春年少時。
第一顆回春出現在五百年前,最初是作為美容養顏的丹藥發明出來的,但誰都沒想到,它在讓容貌回到青春年少的同時,也會讓修為一起倒退。有着巨大缺陷的回春,沒多久就消失在歷史之中。
臉變年輕了,也不知道笑起來會不會有差別。
樊明池的擔憂不無道理,他設想中此刻的自己笑容風流倜傥,魅力逼人。然而在衛姝顏看來,對方臉上表情卻有些奇怪。
就像是一個不過七八歲的小女孩,卻要學成熟的大姐姐穿高跟鞋,深v黑裙,塗口紅畫眼影的那種古怪。
也許是剛蘇醒還沒緩過來?衛姝顏給對方找了個借口,不再糾結此事,開始回答對方剛才的問題。
她救人本就抱着施恩的目的,此刻自然不會否認,但她不能将自己這種目的赤.裸.裸表露出來。因此衛姝顏只是抿唇一笑,狀似害羞地說道:“我也沒幫什麽大忙,只是把道友帶了回來,喂了一顆六轉渡厄丹而已。”
可她也不能表現地太謙遜,萬一對方誤會她真的什麽都沒做,那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為此,衛姝顏仿若無意地把丹藥名透露出來。
樊明池果然驚了驚,渡厄丹分三轉,六轉,九轉,六轉渡厄丹最差也是地級下品丹藥,怪不得他覺得自己經脈裏靈力洶湧澎湃,有種随時會爆體而亡的感覺,他還以為是回春的後遺症。不過面上,他還是做出一副感激不盡的樣子,“原來是六轉渡厄丹。多謝仙子慷慨,救我一命。仙子恩德,在下銘記于心,還請仙子給我一個報答的機會。”
衛姝顏羞澀一笑,“報答之事暫且不提,當務之急是道友的身體能盡快好起來。我不懂雌黃之術,不知道道友現在感覺如何?”
說到自己不通雌黃之術時,衛姝顏臉上适時浮上幾絲羞赧。把一個善良害羞的小姑娘演得活靈活現。還在現代的時候,經紀人就經常恨鐵不成鋼地說:她如果肯把放在人際上的心思,分兩分到拍戲上,早就摘下花瓶這個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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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雖然嬌氣又自戀,怕苦又怕累,但當她定下某個目标時,卻會用盡心思全力以赴。現在,她的目标就是博得這名飛鶴門弟子的好感。說起來,她最擅長的就是與人打交道了。她下意識覺得對方會更喜歡單純羞澀的小白兔女修。
雖然衛姝顏改換了相貌,但以她的性子,易容後依舊是一張美人臉。見到美人赧顏,在女孩堆裏長大,一向對女修體貼溫柔的樊明池,立刻出言安慰道:“仙子已經做得很好了。”
樊明池這話三分是客氣,七分是真心。他從來就沒期待過哪個女修會懂醫術。
這個灰衣女修能塞給他一顆六轉渡厄丹,而不是趴在他身邊哭哭啼啼,已經很超出他預料了。更不用說她還知道用寒鞭把他捆起來。想到身上發出陣陣寒氣的鞭子,樊明池習慣性朝對方眨了眨眼,假裝不解地示意了一下身上的鞭子,問道:“仙子,這是——?”
“啊!我居然忘了!”衛姝顏漲紅了臉,“抱歉,抱歉。我之前忘了。”她急急忙忙小聲念口訣,把綁在對方身上的鞭子收回來。
衛姝顏無意識摸着縮小後繞在手腕上的鞭子,兩頰紅得能滴血,小聲解釋道:“家裏長輩一再——一再叮囑我要謹慎小心。”
她當然可以在對方還沒醒來的時候就撤下鞭子,但她需要用這根鞭子來演一場戲。一場讓她顯得冒失、單純的戲。
樊明池果然沒有看出衛姝顏臉上的害羞都是演出來的。“沒關系,仙子尊長說的很對,女修獨身在外,确實謹慎一點為好。”他邊說,邊将靈力在全身轉了幾圈,順利驅逐掉侵入體內的寒氣。
看到灰衣女修在他的安慰下,悄悄松了一口氣。他忍不住故意追問了一句,“不過,仙子現在怎麽把鞭子撤了?”樊明池性情風流,習慣了和女修調笑,但這次問話卻難得帶了兩分真心。
衛姝顏理直氣壯回答道:“因為我想起來你身上穿着的是飛鶴門的服裝。飛鶴門是正道四大門派之一,飛鶴門弟子一定不會是壞人。”
面對衛姝顏這種盲目的信任,樊明池臉上不經意流露幾分動容,心裏卻有幾分失望。他還以為這個女修會聰明一點,沒想到還是和那些女修一樣蠢。
當然,作為風流體貼,深受女修喜愛的浪蕩公子,樊明池自然不會把心裏話說出來。他只是回答了衛姝顏突然想起來的問題。
“對了,我叫葉蓁。還不知道道友尊姓大名。”衛姝顏突然想起來問道。
樊明池腦中思緒一轉,出口的是,“我叫池凡。”他現在中了回春,修為倒退到築基期,還有暗算他的敵人藏在暗處,暫時不适合暴露自己。
那個暗算他的人到底是誰,居然能拿出回春來。最令他想不明白的是,對方如果想殺他,完全可以趁着他修為倒退時對付他,為什麽給他喂下回春,卻又放過他?對方到底有什麽目的。
這廂,樊明池陷入對敵人目的的思索。另一邊,聽到“池凡”這個名字的衛姝顏,也在努力回想。然而任她怎麽想,都不記得飛鶴門裏有姓池的高層長老。很明顯,這是個假名。這就有些麻煩了,此人看上去面帶笑容,神采飛揚,像是很好接近,沒想到警惕心這麽強。
房間裏一時安靜下來。最後還是衛姝顏先回過神來,她朝樊明池問道:“對了,道友你身體怎麽樣了?”
“我身體已無大礙,多虧了葉仙子的六轉渡厄丹。這是我的傳訊符,仙子若是有事,可以傳訊給我。”樊明池說着,将突然出現在掌心中的傳訊玉符遞給衛姝顏。
衛姝顏沒有急着去接玉符,而是咬着唇擡眼問他:“你要走了?”
樊明池保持着剛才的姿勢不變,只是嘴角再度挑起笑容。他似乎是意識到了年紀變小後再做出風流浪蕩的表情顯得有些不妥,因此順其自然地将其變得肆意張揚。
“我還有事在身,不得不和仙子告別。”回春并非無藥可解,但制作解藥的一味丹藥卻極其稀少。不過,他恰好知道玉流城城主手中有那味藥。他要去玉流城找那味藥,但這話他不會和這個叫葉蓁的灰衣女修講。
理智上,衛姝顏知道她現在應該接過對方掌心的玉符,但情感上,衛姝顏卻拒絕去拿那枚玉符。她之前打算獲取此人好感,而她現在明顯還沒做到。衛姝顏在心裏掙紮了兩秒,最終争強好勝的心占了上風。
她怯生生地看着對方,貝齒幾次咬住櫻唇,最後鼓起勇氣,聲音輕軟地開口,“那個,我能不能和你一起上路。”
樊明池面上不顯,心裏卻不耐地皺眉。他是去找藥,帶個礙手礙腳的女修幹什麽。果然,女修都是個麻煩。他看着緊張地揪着衣袖,忍着羞怯努力直視他的衛姝顏,從小到大幾百年時間形成的習慣,加上對方救了自己一命的事實,讓他一時無法回絕。
樊明池母親那邊親戚衆多,又多是女孩。從小到大,他作為男孩子,一直被長輩們教育要禮讓妹妹,照顧姐姐。一直以來的經歷,讓樊明池形成一種印象:女修大多又蠢又麻煩,而且往往越漂亮的女修越是如此。比如天下第一美人衛姝顏就是如此。但也讓他養成了對女修體貼溫柔縱容的習慣。
風流公子樊明池這個稱號,最開始就是因此而傳出來的。
“既然是仙子的要求,在下怎敢不從。”樊明池裝乖讨巧做了個揖,還朝衛姝顏眨了眨左眼,順利讨得衛姝顏撲哧一笑。
算了,看樣子性格也蠻乖巧,帶上應該不會有太多麻煩。看到對方的笑容,樊明池在心裏無奈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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