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番外3.0雲笑呂浩

雲笑不是沒有參演過許超夏的電影。她十五歲時去跑過龍套, 演許導新戲裏的一個小丫鬟。

自小到大, 她演過很多小丫鬟, 早已駕輕就熟。

第一次見呂浩,就在許導的片場。呂浩那時候年紀也不大,剛剛二十, 據說高中太淘氣,大學沒考好, 最後一氣之下索性退了學, 跟着舅舅學拍戲, 在劇組裏領了個導演助理的閑職。

他果然閑,比只有四場戲的小龍套還閑,每天在片場盡和人插科打诨,叼着根煙吊兒郎當。

他那時候還愛調戲長得好看的小演員,逗得那些不知世事的小姑娘咯咯直笑,一個個看他的眼神都柔得像月光。

但雲笑也是小演員, 卻從未被他調戲過。

其實是有原因的, 某天雲笑下戲, 從某個角落過, 一只腳橫空伸出來,可能是想絆她, 卻被她看到了。

那人面色如常,懶洋洋将腳收回去:“不好意思,擋你道了啊。”他尾音微啞,有磨砂的質感, 聽得人心弦輕顫。

雲笑捂着胸口的衣襟,看着他,說了一句話:“撩我是要負責的。”

他當時在點煙,低着頭,看不清表情,聞言擡頭看了她一眼,又擦亮火機,點燃煙就走了,毫不留戀。

他看出她眼裏的認真了。他如果真的敢撩她,她也敢纏上去。

他知難而退了,這很好。

至少那個時候雲笑覺得很好,因為她覺得自己還小,她還沒紅,他也一無是處,她也沒必要把一顆心撲在一位浪蕩公子身上。

就算她覺得他很好看,很和她眼緣。

這次的小丫鬟演了兩天,雲笑走時,和同行的另一個龍套坐在車上,趕場去演一部電視劇的女三號。

透過車窗看過去,像火一樣的黃昏燃燒着整個廣場,呂浩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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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別,三年未見。

三年後,他沉穩了許多,也願意做事,許導也願意交代他事情,他也總能處理得很好。

他有時也不單在許導劇組打下手,他有了自己的人脈關系,慢慢地會去別的劇組當導演,有時候劇組趕工,他就能負責整個B組拍攝。

B組多補鏡頭,拍遠景,拍替身戲,一幹人員事宜由他全權調度。

雲笑拍古裝偶像劇《俏佳人》的時候再遇他。

這個時候,她已經有一點點名氣,地位也有所上升,從電影裏的龍套電視劇裏的女三號升到了女四、女五以及長期女二。

她進組的那天,他在導演的位置上坐着,她差點以為他就是導演,但這只是一瞬間的想法,她知道導演是誰。

比之三年前他變了很多。許導那個人要求嚴格,一部戲精雕細琢,時常因為一些小細節就要重拍。拍三個月有三個半月要熬大夜,一旦上手做事就忙得暈頭轉向。她聽說許導最近有一部戲剛殺青。也許是這蹉磨,讓他看起來有些憔悴,靠在椅子上打着哈欠睡大覺。

雲笑進組後,她的戲份也提上拍攝日程,統籌給她發了通告,她便按着通告安排上下班。當然,很多時候并不準時。

《俏佳人》真正的導演拍戲沒有什麽規劃,時常像高三老師一樣拖堂。

他前期拍戲很認真,一幕一幕和人磨,甚至還講戲,到後期就稀裏糊塗亂拍一通,為了預算不得不趕戲。

拍戲期間,雲笑和呂浩只有必要的接觸。到後面劇組趕工,他領導B組的時候就更沒有什麽交集了。

空閑時間劇組喜歡聚餐,導演喜歡拉幫結派去夜店。

以前的劇組也不是沒遇到過這樣的,但那時雲笑年紀小,大家也不至于太過分,欺負未成年。

可能是形成了既定印象,大家都始終覺得她未成年。

但實際上,進組的前一個月她就過了十八歲生日。

不過她沒人氣,過生日也沒人知道,沒有記者宣揚,粉絲也只能自娛自樂。

但後來某天導演卻突然想起這個事,問雲笑:“笑笑,你是不是成年了?”

雲笑不好答不是。

導演瞬間來了精神:“成年了好,成年了好啊。”

他當時也在,嘴角露出一個痞笑:“成年了哪裏好,你們劉導又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大家都笑。

劉導和他關系好,也不介意他挖苦他,笑道:“成年怎麽不好,成年了想去哪去哪。”他又列舉了一堆成年的好處,最後讓雲笑晚上別急着走,帶她去見見世面。

雲笑不愛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場合,她也沒去過,但不好得罪導演,這天她還真的在劇組等着。

她已經沒戲了,和一個女三號坐在一起聊天,過了會,一條微信蹦出來。

“不想去就不去。”

是呂浩,這不是他第一次和她發微信,卻是第一次發與工作無關的內容。

雲笑沒有回複他。

她不知道該回複什麽,回複我想去肯定不對,回複不想去,他又哪裏懂她的顧慮。

她在娛樂圈沒有背景,走到今天全靠自己。她不想所做的努力因為一點小事就毀于一旦。大家都說,劉導那個人并沒有表面上的好說話。

劉導下了戲,見雲笑還在果然很高興,招呼着一群人風風火火地就上車了。把雲笑喊到自己那輛車上,他眉開眼笑地道:“別怕,你小,我就帶你見見世面,不會有什麽事的。”

雲笑懦懦點頭,很是能勾出老男人憐香惜玉的心。

那劉導後來果然沒讓她看到什麽不該看的,但也只限于動作片和違法行為。去夜店似乎只是為了喝酒玩游戲。

但就算這樣,有些畫面還是讓雲笑心裏不适。他身邊偎依着之前和雲笑聊天的女三號,倆人時不時毫不避諱地親上一親,一開始還用玩游戲受懲罰作為借口,後來喝嗨了直接坐上了大腿,舌吻得難分難解。

雲笑心裏翻湧得難受,但沒人發現她有什麽不對,大家說說笑笑,聽着淫詞豔曲,快意非常。

趁着沒人注意,雲笑出了門。

包間裏煙酒味混着空調的冷氣,熏人得厲害。她喝了幾杯酒,渾身難受。

去洗手間催吐,卻什麽也吐不出來,肚子裏像有一片沼澤地,咕嚕咕嚕地冒泡,她洗了手,不願再回去。

出來時,廁所前面的走道上靠着一個人,幽暗的燈光下,他襯衫裏頭的老頭衫,像有些泛黃了。

他叼着根煙,火光在他唇邊一指的距離亮起,慢慢又滅了。

他沒說話,彈了彈煙灰往前走。

旁邊一個醉鬼撲過來,雲笑本還在猶豫,這下連忙追上去。

到夜店後門,他一根煙竟然已經抽完,煙蒂被他随手一抛,送進垃圾桶裏。

“東西帶了嗎?”

雲笑搖搖頭,她還有一個包在包間裏。

他沒說什麽,将另一只手擡起來。

她銀灰鉚釘手包就在他手心裏,被他大手襯得,就像個小玩具。

雲笑伸手,他又縮回去。

後門并不寬敞,沒人,燈光比廁所那的還要幽暗不明。

他帶着她繼續往前走,等她追上來一點,像三年前,又伸腿絆她。

等把人抱進懷裏,他低笑出聲,聲音像含着細沙:“不專心啊小丫頭。”

雲笑有些惱,被他灼熱的體溫和陌生的男人氣息環住,一時頭暈眼花。

他歪着頭将手包挂到她胸前,又掐掐她下巴:“成年了?”

她嗯了一聲,想推開他,腰卻被扣得更緊。

他又問一句:“吐了嗎?”

她搖搖頭。

“接吻要負責嗎?”

聽到這一句,她猛地擡眼看他,她當他忘了三年前的事,畢竟只有那似是而非的一兩句話,他忘了也很正常,原來沒有!

“負責嗎?”

她鬼使神差地搖搖頭。

他啧了一聲,像是很嫌棄。

她還沒弄明白他嫌棄什麽,吻已經落下來了。

她很青澀,腦袋明顯是懵的。

呂浩淺嘗辄止,問她:“初吻?”

她沉默,低頭擦了擦唇。

他又問,聲音帶着點莫名的,像是自嘲的笑:“沒有性經驗?”

還是沉默。

第二天回到片場,劉導竟然沒有找她詢問昨晚的事。

雲笑總是忍不住将視線落到某處,在那人有所察覺時又若無其事地收回來。

女三號坐在她身邊,小聲道:“呂導不上處女。”

她張了張嘴,還是問出了口:“為什麽?”

女三號欣賞着自己的指甲:“上處女很危險的好嗎,像他們這種浪蕩子,誰想被女人纏上,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最好。”

那一天,及至後來殺青,雲笑閑時都再沒東張西望過。

《俏佳人》殺青後,接下來的兩三年,她和呂浩陸陸續續見過幾面,勉強夠得上點頭之交。

這兩三年,她漸漸破了禁,挑着去了一些場合應酬,慢慢地,對娛樂圈一些現象也習以為常。她笑容越發客氣,說話越發圓融,活得像一顆精致漂亮的球。

他們也曾在一些肮髒不堪的場合相遇,如無必要,各玩各的,連眼神也不怎麽交彙。

轉折在一場酒會上,她那天喝了點酒,目睹他西裝革履人模人樣地在人群中周旋,突然有些累。

她帶着助理,悄悄離場。

那天晚上下着細雨,助理囑咐她多穿一點,她應是應了,靠着車窗許久沒有擡頭。

到酒店,車外果然很冷,停車場一陣陣灌風進來,等進了電梯,才覺好受些。

電梯升到一樓,緩緩打開。

她縮在角落裏,大半身影被助理擋住,外面的人也許看不見她,但她微微擡眼,卻看到本該在酒會上的人,手上搭着外套,一邊松領帶一邊進來。

他皺着眉,像是覺得熱。

雲笑覺得,好像有一點點酒意上頭。

電梯到最後,只剩下兩個人,助理走了,沒了護盾,雲笑覺得自己就像失去了殼的龜,成了毫無安全感的軟體動物。

然而他看也沒看她一眼,等到了樓層,直接走了。

雲笑慢慢直起身,聽到自己骨骼咯吱咯吱的聲音,像個機器人。

酒店走道裏鋪了一層厚厚的地毯,高跟鞋踏上去,聲音盡被吞沒。

她跟在他後面,摔了一跤,片刻後,自己爬起來,繼續走。

他在某間房停下,點了一根煙,看向她。

她穿了一條修身酒紅色禮服,曲線玲珑,化精致明豔的妝,像一個女人。

他張了張嘴,煙顫了顫,卻被打斷。

“不用,”她昂着頭,眼神有些灼熱,有些露骨,梨渦似有酒香,“不用你負責,我不是處女。”

他将煙拿下來,夾在指間,抱她進房間時,煙蒂抵在她後腰上。

房間裏衣服散落一地,到一半,他突然停下,笑起來,情緒難辨:“小騙子。”

雲笑說不出話,腦子裏一片混沌,只知道,他突然溫柔了很多很多。

結束很久後她才回過味來,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想着可能是自己反應青澀暴露了。

她覺得好笑,又覺得鼻子發酸。

她演過床戲,兩場,一場處女,一場熟女,觀衆都說她演得好,尤其後者,有人還因此罵她,說她千人、騎,經驗豐富。

她哭起來時,分不出是因為初夜沒了而難過,還是為別人誤會她侮辱她而委屈。

他洗了個澡,沒多久出來,像是沒看到她在哭,一件一件穿衣服:“我還有事,你睡會。”

他語氣懶散,神情餍足,眼角還有高、潮後殘留下的紅。

洗過了,他比雲笑清爽得多,就是個嫖客。

雲笑怔怔看着他,在他要走時,抓住心底說不清的思緒,喊住他。

“等等。”

他腳步一頓。

雲笑揪緊被子,眼淚不停往下掉,流得胸口都濡濕。

“我可以追你嗎?”

她說完,那人沒反應,她又換了一句:“我騙了你,我對你負責。”

他沒回頭,繼續往外走,留下兩個字:“随你。”

那天,雲笑回到自己房間坐了很久,一夜沒睡。

此後的很多個夜晚,也都難以入眠,在想他那句“随你”,到底有着怎樣輕蔑的含義。

而後來,他們也确實在一起了,然而多年前的那句“随你”,始終紮在她的心口,像一把帶着倒刺的箭,讓她無法去拔,不敢去拔。

再後來,有人問她,你為什麽非他不可?

因為年輕,因為年輕時見過一面就再也忘不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江湖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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