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天下無解的奇毒
他們走了,三春捂着肚子走出馭馬坡,剛走了半裏地,忽然發現一個很要命的事:她幸運的迷路了。
來的時候大晚上還走的很順,但到了白天就有點摸不準方向了,她轉了半天也沒找到路,只好又返回去,幻想着有一個英俊無比的公子能發現她,來一個英雄救美。
奈何是英雄沒有,蟲子倒不少。而且迷路沒關系,她餓肚子難受啊,裏面都敲了鑼了,咣咣——咣咣——。
也就是她眼尖,忽然瞧見地上擺着兩盤菜,一盤炒雞蛋,一盤炒三丁,拜祭的人也厚道,還放着一雙筷子。很明顯這是沒主的,棺材都沒了,難不成還怕主人會爬出來跟她搶嗎?
她坐在地上,一邊往嘴裏扒拉着菜,一邊跟那挖開的土坑聊天。主人是走了,可還有個木頭碑在呢。
也不知是怎麽催的,她越瞧越覺得那木頭上刻着的“阿丹”兩字眼熟,隐隐好像在哪兒聽誰叫過。随着看得時間越長,那種熟悉感愈濃,甚至開始想,她是不是也叫這個名呢?再然後……頭皮就發了麻了……
也顧不得再吃菜,把木頭牌重新扔出去,叫道:“咱們也算相識一場,你別怪我吃了你的東西,我也不怪你吓着了我……”
這話似乎不對。怔了片刻,又道:“還是把你給埋起來吧。”
她把木頭牌扔進墳裏,踢了幾腳土,連剩下那點菜也一起倒進去,然後趕緊跑了。她怕她再待下去,忽然發現是自己躺裏面了,那可糟糕之極。
在林子裏又轉了一會兒,還沒轉出去,忽然聽到遠處有許多人叫着:“三春——,三春——”
是村裏人來找她了?
她興奮不已,緊跑了幾步,遠遠地就看見青帶着一幫村民往這邊走來。
從村子往這兒來少說也有幾十裏,想必他們已經找了一夜了吧。
心裏百般滋味襲來,一陣暖一陣酸,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恨不能撲到青懷裏好好哭一場。心裏反複念着:他還是記挂她的,還是對她最好的。
青也看見了她,臉色黑的好像被墨汁洗過。手指在她鼻尖點來點去,“哭,還敢哭,你知不知道這許多人找了你整整一夜,你要任性也好,胡鬧也罷,沒道理把這很多人都賠上?”
他雖是句句責備,三春聽在心裏卻是暖洋洋的,真沒想到青會為了她費這麽多心思。要知道村裏男丁稀少,向來都不愛管別家的閑事的,今天來的這十幾個壯漢,想必是他挨家挨戶的求人幫着找她吧。
像這樣的事換到一般人身上肯定做不到,這都是他明日裏積善行醫,常常幫村民治病的結果。
他肯這般為她,即便有委屈也認了。
心早已軟了,嘴上卻道:“不要你管。”
青冷冷瞥了她一眼,“誰要管你,管雞管狗好過管你。”
她回嘴,“跟雞跟狗,好過跟你。”
青咬了咬牙,三春的性子,一向是有什麽說什麽的,她通常不愛開口,但一開口就能嗆到人。他經常被她氣得吐血,曾無數次都想在她脖子上狠狠掐一下。
或者她以前也不是如此,長得漂亮的女人卻是個毒嘴,誰能喜歡?
她性子不好,還是其次,最要命的是坑人的本事絕對是速成。
記得她傷好的一個月,某一日突然說要跟他學醫術,要成為天下第一的名醫治病救人。他自來醫術沒教過人,有人認可想學也是好事,便找了一些醫書給她,讓她先看看。而她看了沒三天,就敢對他下手了。
那是一碗香濃的茶,她很和氣地遞到他面前。
從沒見她這麽勤快過,他好奇地看她。被他的眼神觸到,那個半空中的手驀然僵住,顫巍巍将杯子擱在桌沿上,邊賠笑邊一步一步後退着貼住門縫,一眨眼人就溜到了門外。
這麽可疑的姿态,讓人不起疑都難。他淡淡瞟過來,“杯中之毒,下得好像有點多。”她說要和他學醫,第一件事就是要毒死他嗎?
三春瞄了眼仍保持本色的茶水,驚訝道:“你怎麽知道我下了整整一包?”
她比了一個很大的手勢,青伸指在杯沿上點了點,“……茶水裏都泛了白。”或者根本不叫茶,改說粥更合适些。
三春被人認出,懊惱地用頭撞牆。怨不得他說她一事無成,下個毒都下不好,還想學醫?
大概看出她的沮喪,他放下書裝作很感興趣地問她:“這什麽毒?”
三春一下子提起興致和他講解:“還是從書中所學,用大黃、芒硝、枳實、厚樸制成的天下無解的奇毒。”
青:“……”
大黃、芒硝、枳實、厚樸,那是讓人拉肚子的瀉藥……
一想起這些往事,那股想弄死她的心思更加濃烈了,他上輩子真的是做了孽了,才會遇上她。
此刻冷冷一笑,“跟狗跟雞嗎?可惜你跟我住了兩年了。”若他是雞狗,她是什麽?
三春還想矯情兩句,已被他拽住胳膊,“不會再有下次,以後可別指望我有功夫來找你。還愣着幹嘛,趕緊走吧。”
“諾。”
三春抹了一把眼淚,被他罵得很是高興。
一群人轉回村子,路上有人問她,這一夜都發生了什麽,可有什麽意外?她想了想,還是決定一句不說。今天發生的事太詭異,也太古怪,又涉及權貴之人,她怕被人知道了會拉出去滅口。
青一路上不斷地刺她兩句,罵到她進門才住了口,大約噴了太多吐沫,自去找水了。
珠姐姐聽見她回來,掙紮着下了床,拉着她的手好一陣埋怨。她聽在耳中才知道他們昨天所說的是院子跑着的母雞小花,而不是她。
那只雞從不下蛋,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比她還無良。
“妹妹,姐姐一直把你當親妹妹看的,你應該相信姐姐。”珠說着劇烈地咳嗽起來,似乎要把肥都咳出來了。
青過來扶住她,臉色異常凝重,看三春礙事的站在那兒,不由狠狠瞪她一眼。
三春識趣地退到一邊,心想,珠的病可越來越重了。
青扶珠進入內屋,低聲道:“不如咱們離開這裏,再尋一個繁華點的去處,也好找大夫給你看看病。”
珠笑了笑,她也知道在這個缺醫少藥的地方,要想痊愈真的很難。可是以她的身份又能走到哪兒去,恐怕只一現身就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吧。到時候不僅毀了自己,還要連累他。
“這事以後再說吧。”
“也好。”他嘆口氣,自去給她熬藥了。
三春一直在外面扒着門框偷聽兩人說話,心裏琢磨着他們會不會真的離開這裏,若是要走,會帶着她一起嗎?
一想到他們可能會甩掉她,心裏莫名的慌張,她這次自己出走,并不是真的想走,只是想吓吓他們,證明自己的存在而已。她不想離開他們,一點都不想,不然上哪兒找這樣白吃白喝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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