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強勢回歸
湛允連夜帶軍出城阻敵,納蘭峥則到了距西城門不遠的臨時大營裏。
她雖因裙裝像不得話,刻意打扮了一番,可凡是有眼睛的皆瞧得出她并非男兒身。士兵們為此俱都眼光詫異。
但虎符當前,沒人敢出聲質疑,不過心裏想想罷了。納蘭峥也未多與他們搭腔,大致了解了軍營現下的情形便入了軍帳。
公差攜未婚妻随行并非光彩事,因而許多士兵此前并不知情,是眼下窸窸窣窣一陣詢問才曉得來人原是魏國公府的四小姐,大穆朝的準太孫妃。回想起前頭一層層下達的近乎無懈可擊的布防令,倒有不少人因此肅然起敬。
首戰至關重要,納蘭峥的軍帳不拉簾,為便宜分辨天時。軍營裏頭備戰的士兵們便隐隐約約聽得見裏頭傳出的女聲。
他們聽見她似乎在與幾名參将分析敵情,商議應戰的對策。有人提出了異議,像是說及了弓箭手。但她并未多作解釋,只笑着說:“倘使您一個時辰後仍如此以為,我便聽您的。”
結果一個時辰後,城外傳來第一封捷報,那參将就再沒說話。
與狄軍的第一場較量苦戰了一日夜,軍帳裏頭的燈火徹夜未熄,翌日天蒙蒙亮時,湛允挂了彩回營地。大夥都曉得首戰告捷了,但無人笑得出來,因明眼的都算得出,此戰凱旋的将士多不過去時的三成。
這無異于是在拿人肉板子阻敵。
湛允渾身皆是血泥,見到納蘭峥迎出來便要向她回報兵損情況,卻被她一個眼色止住,忙噤了聲,先随她回了軍帳。
納蘭峥叫人拉攏了帳簾才低聲道:“本就敵衆我寡了,這些話不要當着将士們的面講。”
他點點頭,比了個手勢,示意傷亡超過三千。
納蘭峥沉吟一會兒道:“不必灰心,狄人單兵作戰的能力的确優于我軍,何況此戰是他們的弓箭手占據了天時,下一戰當能減少一半以上傷亡。咱們不求一舉退敵,但凡城門不破便是勝利。”說罷吩咐一旁的白佩,“你先替允護衛治傷,我去營中确認補給。”
白佩便替湛允卸了铠甲,虧得他所受多皮肉傷,未傷及筋骨,不多時便處理完了。湛允謝過了她就預備穿衣,卻忽然聽她道:“允護衛且慢,此處還有傷口未包紮。”
他順着她的目光低頭一看腰腹,笑了笑說:“白佩姑娘,這不是傷口,胎記罷了。”
她定睛一瞧才發現的确是個胎記,深紅色澤,形似蠍尾,倒是有些猙獰的。就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示意自己眼花了。
Advertisement
納蘭峥方才問詢完後勤部隊糧草的情形,便聽士兵回報,說大營西南角有人吵起來了。貴州前衛下邊的一位劉姓千戶散布謠言,稱太孫大半月杳無音信,恐怕早便身死敵境,現下他們如何拼命都是不管用的,因西面根本沒有援軍,就等城破吧。
納蘭峥被氣笑,叫士兵領她過去,到時只見那劉千戶唾沫橫飛,與另一位替太孫不平的郭千戶吵得激烈,甚至瞧也未瞧她一眼。
兩人身邊圍攏了不少士兵,見她來便散開了一道口子。郭遲看見她,霎時斂了色恭敬颔首在一旁。
她望了一圈,問道:“聽聞有人以不實之言惑衆,企圖擾亂軍心,是你們當中的誰?”
劉逞面色一沉,擰着臉道:“納蘭小姐何以不先問明情形,便給人扣這般罪名?”
她不作解釋:“原是劉千戶您。”說罷笑了笑,“既都做了千戶,想來不會不明白軍紀的,那麽難不成您是活膩了?”
劉逞眉毛一豎,登時上前一步。似乎也并非要做什麽,只是一時氣急下意識的動作。
納蘭峥見狀一笑,提醒道:“沖撞上級是罪加一等,劉千戶,我勸您到此為止,這是軍令。”
劉逞不服冷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納蘭小姐伶牙俐齒,卑職辯解不能,但卑職何曾說錯過半句?倘使太孫殿下還活着,何以能夠由您這千金之軀随意出入軍營,與一群男子同吃同住,甚至坐鎮指揮?您的才學固然廣博,但如今我大穆竟要依靠一個女子守江山,豈不可說已無人了!”
此話一出,四面霎時一靜,因衆人也多覺有理。
納蘭峥稍稍一默,随後淡淡地說:“國難當前,不別男女,納蘭峥亦不以千金自居,與你們在場每一人一樣,皆是大穆的臣民,倒是劉千戶似乎有些瞧不清自己的身份了。您身在大穆軍營一日,便當視我之言為鐵律。太孫會帶援軍回來的,但您等不着了。”說罷朝後一揮手,一字一頓地道,“劉逞身為千戶,帶頭無視軍令,軍紀處置,就地正法。”
劉逞的眼珠已快瞪出眶子了。一時間誰也沒有動,似乎都當她不過吓唬吓唬人罷了,卻聽得她厲聲道:“聽不懂我的話嗎?但凡延遲一刻,同樣視作無視軍令,一律軍法處置。”
這才有幾人猶猶豫豫上前來,兩名士兵一把将劉逞按倒在地,另一名提着長刀看她一眼,似乎在作最後的确認。見她只是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便提手砍了下去。
血濺三尺高,再洋洋灑灑地落下,甚至有不少濺在了納蘭峥的衣襟。但她只是輕飄飄地,垂眼瞧了瞧那顆咕嚕嚕滾到腳邊的腦袋,看見劉逞的神情至死仍是不可置信的震驚。
她緩緩擡起眼皮,口齒清晰地問:“現下——誰人還有異議?”
無人再敢發聲。他們看見這個不及衆将士肩高的小姑娘回過了身,背脊筆挺地一步步走遠了去。她發間青碧色的綢帶被長風吹起,飛舞如獵獵旌旗。
卻沒有人知曉,納蘭峥甫一合攏軍帳的簾子便是一個踉跄栽倒,跪伏在地,面容蒼白得毫無血色。
湛允與白佩瞧見她這一身的血沫都吓了一跳,只是尚不及詢問便聽外頭有士兵來報:“納蘭小姐,不好了!将士們在檢查兵械時發現了一批劣等的箭頭!”
納蘭峥的胃腹一陣痙攣,在白佩的攙扶下勉強扶着桌沿站起來,盡可能聲色平靜地問:“多少支?”
“約莫三萬!”
她拿起一塊錦帕,一點點擦去雪色衣襟上沾染的血漬,閉了閉眼道:“叫将士們不必驚慌,我這就來。”
三萬支箭的箭頭出了岔子,絕不是一句“不必驚慌”可以安撫的,甚至納蘭峥的內心也一點不平靜。但她不敢表露分毫,畫了一張圖紙,叫将士們依樣去修補,先且勉強頂上。
夜裏好歹得空歇下了,卻是甫一睡着便夢見白日裏血濺三尺的一幕,驚醒時渾身皆是冷汗,眼角也略帶潮濕。她抱膝坐起,蜷縮在冰涼的床角,似乎到得此刻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竟然殺了人……
……
翌日黃昏,狄人的第二波鐵騎便到了。納蘭峥逼迫自己暫且忘卻昨日之事,毫無異色地坐鎮軍中,甚至接連四日皆是如此。
日頭東升西落,軍帳裏的女聲始終清晰沉穩。
“報——!我軍傷亡過半,阻敵三十裏!”
“全軍回防,退守白草坡。”
“報——!狄軍騎兵隊出現在城外二十裏,恐阻敵不及!”
“放敵軍靠近西城門,弓箭手火攻準備。”
“報——!雨勢過猛,被迫停止火攻!”
“務必阻敵三刻,命騎兵先鋒自北城門繞背偷襲。”
“報——!辎重隊音訊全無,糧草告急!”
“報——!兵械損壞七成,恐無法支撐!”
“報——!我軍僅剩一千八百員生力軍!”
“報——!不知何故無法調得畢節衛支援!”
“報——!不知何故無法調得平壩衛與龍裏衛支援!”
第五日清晨天蒙蒙亮時,大穆的将士們終于看見了這女子的沉默。
她擡起眼緩緩掃過站在她跟前的這五名士兵,他們滿面風塵,他們口中的任何一條軍報都夠置這一城百姓于死地。
她最終在他們滿含期許的眼光裏疲倦地說:“……叫百姓們撤離吧。”
此話一出,帳內外霎時一片死氣。或者連這些将士自己也未曾發覺,數日來,他們一群大男人竟對這個年僅十三的小姑娘産生了無窮的景仰與依賴。
他們心知肚明,倘使不是她奇招不斷,貴陽早在四日前就該失守。她是他們的主心骨,但現下她告訴他們,她沒有辦法了。
湛允神色凝重地上前請示:“納蘭小姐,屬下懇請您随……”
“我不會走的。”納蘭峥打斷了他,說罷站起來,“勞煩允護衛送我上城頭,我在那裏等太孫回來。”
他這下當真急了:“納蘭小姐!”
“湛允,你不信他嗎?”納蘭峥向他淡淡一笑,倦色滿布的眼底恍似又燃起了星火,她說,“可我信。”
城門下早便是一片潦倒狼藉,遍地皆是不及收殓,沾滿血泥的橫屍,未熄的火星發出噼啪的聲響,燃着一團團破碎的衣布片。
納蘭峥一步步走上城頭,看向城下遠處高踞馬上的人。他不披铠甲,只一身象牙白的衣裳,正遙遙望着她笑。簇擁着他的是密密麻麻的狄軍。
她向他一彎嘴角,繼而頭也不回地道:“百姓們平安撤離前——全軍死守。我就站在這裏,誰要退……便退到我的身後去。”
無人有異,一千八百名将士齊聲道:“得令——!”
……
黃昏時分,城下遠遠有一騎自北向疾馳而來,到得卓乙琅跟前急急勒馬。
他的神色看起來有些厭煩,觑那士兵一眼道:“除卻久攻不下,可還有旁的新鮮詞?七日了,連個黃毛丫頭都拿不下。”
那士兵忐忑地仰起頭來:“世子……是王上遇刺了……”
卓乙琅霍然睜大了眼。
納蘭峥尚且不知狄軍變故,她孤身站在城頭,自清早至黃昏,凍得一張小臉通紅。射上城頭的箭,離她最近的那支僅僅距小臂三寸。她卻自始至終一動未動,直至聽見一陣哄鬧聲才緩緩回身,看見大片大片的百姓齊齊哭喊着自東城門的方向湧來。
有士兵向她回報:“納蘭小姐,臨城封了城門,拒絕流民入境,說是太孫的谕令。”
她喉間一哽,失了半晌神才上前幾步,俯身望向底下鬧哄成一團的婦孺老人喊道:“諸位請靜一靜——!”
這麽多日了,百姓們多半也曉得城頭那人的身份,聞言皆安靜下來,淚眼婆娑地擡眼望她。
納蘭峥有一瞬的窒息難言,只覺前頭那些皆不算什麽,只這一刻才是最難的。因她在他們每個人的眼底都瞧見了對生存的期盼。
她幾乎要無法承受如此沉重的期盼。
她最終哽咽着道:“父老鄉親們,我不能欺騙諸位……援軍的确還未到,城門也當真要破了,你們此刻身在此地十分危險……我無法保證諸位能夠平安無虞,唯獨可肯定的是……”
她說到這裏,恰有一支箭射上城頭,擦着她的發帶過去。
底下百姓們霎時驚呼:“太孫妃當心——!”
這樣的冷箭她早便麻木了,只對這稱呼懵了一懵,片刻後才笑着繼續說:“是,我是大穆的太孫妃,因而我唯獨可肯定的是,拒你們于生路外的人不是太孫。外有強敵入侵,內有同室操戈,大穆的山河腐朽了,可太孫從未放棄過你們,放棄過大穆。我站在這裏,或者護佑不了你們,但——箭來了,我先受!刀來了,我先擋!我——當身死在你們之前!”
有人聞言忽失聲痛哭起來,或者是感激涕零,或者是恐慌失措。頓時滿城幽咽。
卻恰在此刻,他們聽見另一個聲響地動山搖般地靠近了。
百姓們尚且不明情況,納蘭峥卻分辨出了。她心底一顫,霍然回首而去。
這一回首,她看見地平線的盡頭,一線赤色騎兵潮水般湧來。三角軍陣的最前方,那人銀色的铠甲閃着凜凜的冷光。
她扶在城垛的手顫抖起來,霎時淚流滿面。
她知道他會回來的……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