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憤怒和疑惑 (1)

“若是你做的, 我定會叫你付出血的代價!”東方瑾灰暗的眼神緊緊盯着婁映天,那眼中射出的光芒宛若陰間鎖魂的閻王, 生生叫得婁映天身心巨顫。

婁映天眼看着不遠處火光沖天的震龍镖局,再看眼前的場景,心下早已猜出了大概, 但卻不知東方瑾為何會對他露出這般森然的表情,說出這樣的話。

“姓方的你什麽意思?”婁映天當即陰着臉冷聲道。

東方瑾卻不再說話,只抱着身體已慢慢冷卻的小子越,直接繞開他的身旁, 身後魏黎和楚宇軒緊随其後。婁映天一咬牙, 最終跟了上去。

清晨的陽光柔和得令人感覺不到一絲溫暖,卻無端的給黑暗中的人以希望, 當太陽慢慢越過山尖照亮整片天地,閉上雙眼的子越一家卻再也感受不到它的溫度。

東方瑾矗立在一座新摞起的新墳前,神情肅穆, 好半晌未有任何動作, 她身旁不遠處楚宇軒魏黎亦是如此。墳中是龍行武一家三口, 包括龍夫人腹中尚未來到這個世上的胎兒。新墳無墓牌,東方瑾想,既然總镖頭想帶着妻兒遠離江湖是非, 過歸隐山林的生活,生前未能實現,那死後就由自己代他們完成。

此地風景秀美,清幽無人繞, 正是歸隐的絕佳之地,只盼這一家三口能在另一個世界遠離紛擾,安詳快樂的生活。

就在不久之前,震龍镖局上上下下三十餘口人,全部被人殘忍殺害,雞犬不留,尤其活潑可愛的小子越,此事對于東方瑾漠然的心不可謂沖擊不小。經歷前世的種種之後,東方瑾的心變得漠然,除了她在乎的人,其他人幾乎難以在她心中引起一絲一毫的波瀾,若不是為了那群人,她甚至不想管任何事,她只想做個局外人,置身事外而後漠然的看着這一切。

可是這一次,當親眼目睹震龍镖局的一切之後,她突然明白,很多事并非自己不願便可以置身事外,也并非自己願意便可如自己所願,人在江湖,常常身不由己。

正如龍行武,他只盼退隐江湖躲開世間煩擾,可眨眼一切都成了空,包括他最珍視的人全都死于非命,死于他所想躲開的江湖,可謂身不由己。

又如自己,自從重回到這個世界睜開雙眼的那一瞬間,她便身在江湖中。她接管鐘南山匪寇,她處心積慮,她算無遺策,她暗中掌控全局,可那又能如何?此時此刻,她救不了她想救的人。原本以為可以置身事外,可終究是自己異想天開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置身事外,為何不真正的居高臨下俯視天下呢?東方瑾渾身一熱,似有什麽東西忽然點燃了一般,一股豁然之感油然而生。

猛的一轉身,東方瑾看向不遠處的婁映天,而後朝他招了招手。

她身後的三人同時一顫,不由自主的看向東方瑾,只覺得她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方才她周身散發出的森然之氣生生叫得人不敢靠近,但卻也給人以低沉之感,可是此刻,東方瑾渾身一股由內而外的傲然氣勢,如君王降世一般銳不可當,渾然天成的氣勢。

這樣的東方瑾讓婁映天微有愣神,可是下一刻東方瑾如此居高臨下的召喚手勢又生生叫他一陣臉黑,想他也是堂堂邪雲閣的閣主,這混賬一副召喚小弟的姿勢是要作甚!

不過想歸想,婁映天還是移了過來,“何事?”

“認識嗎?”東方瑾将一掌心大小形似五角的暗器遞給婁映天。此物便是他們回來途中截殺他們那群黑衣人使用的暗器,若是她沒有記錯,此暗器名為五叮,乃邪雲閣之人慣用暗器。這也正是東方瑾一開始說出那樣話的原因,但冷靜下來一想,很輕易便能發現其中破綻百出,倘若婁映天真想對付震龍镖局,根本不必如此大費周章,他們完全可以等自己一行人離開之後再動手。

事情已然發生,憤怒亦或是愧疚自責都将無濟于事,悲天令人亦不能改變什麽,如此,倒不如仰頭,做該做之事,東方瑾便是這樣的人。

婁映天瞳孔一縮,“五叮?”終于明白這人剛見到他的時候為何那般态度,原來這邊是他懷疑自己的原因。

婁映天仔細一看,而後皺眉道,“不對,這并不是我邪雲閣的五叮,邪雲閣的五叮為玄鐵所造,無堅不摧,這個根本比不上。”

東方瑾心裏一凜,暗道果然如此,可她尚未開口,卻見一旁的魏黎突然沖了過來,一把提起婁映天的衣領,眼中竟是不可置信之色,“你說邪雲閣,你是邪雲閣之人!”

“哼!是又如何!”婁映天臉色一冷,一把甩開魏黎的手,而後面含譏诮,“本座不僅是邪雲閣之人,還是邪雲閣閣主,你能奈我何?”婁映天面含譏諷,不可一世的挑眉。

魏黎聽罷當即瞪大雙眼,“婁......你是婁映天!”轟的一下子,魏黎怒火中燒,再次沖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是你做的!是你!”

婁映天因為內傷未愈,一時躲閃不及被他抓住,見魏黎這般激動只好怒喝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本座做的了?”

“還說不是你?”魏黎怒紅了眼,“昨晚是你提議要去煙雨樓的,你故意調開我們,就是為了殘殺震龍镖局所有人,而後離開煙雨樓之時,你又故意找借口離開,我們三人回到路上便受到伏擊,可見你早有安排!還有這五叮你又作何解釋?證據确鑿你還有何可說!”

“夠了!本座向來光明磊落敢做敢當,本座說不是便不是!”婁映天黑着臉,不得不說,此事确實巧合得超乎尋常,似是有人專門給他設的套一般,竟是将矛頭完完全全指向自己,讓他有種百口莫辯之感。

東方瑾将楚宇軒拉至一邊,而後面無表情的注視着兩人。

“我殺了你!”魏黎突然噌的抽出長劍指向婁映天,“邪教就是邪教,如此喪盡天良簡直豬狗不如,我今日便替天行道,送你去見閻王。”魏黎言罷便沖了過去。

婁映天一聽也是怒從心起,“你想找死,本座成全你!”他向來傲視天下何時被人這般指着鼻子罵過,更何況,此事根本與他無關,他可不願無辜被人無賴。“噌”軟劍出鞘。

霎時,火星四射,兵器相撞之音不絕于耳,魏黎怒火沖天步步緊逼,婁映天更不是泛泛之輩,雖然他內傷未愈,但對付魏黎戳戳有餘,兩人霎時打得不可開交。

楚宇軒扭頭看向面無表情的東方瑾,終究張了張嘴開口問道,“真的是婁映天嗎?”

東方瑾扭頭看向他,而後搖了搖頭,又轉回去,繼續看那兩人鬥得不可開交,“不是他。”

楚宇軒一愣,随即疑惑道,“那你為何不阻止?”

東方瑾松了松肩,“讓他們發洩一下。”

楚宇軒臉一黑,但終究,心底無故懸着的那塊石頭終于落了下來,剛才的東方瑾面色吓人,臉如寒冰,讓人無端的生出懼怕之心,不敢靠近,但他卻莫名有些擔心,畢竟他知道她是那般的喜歡那個孩子,他不止一次看到東方瑾用寵溺的眼神看着龍子越,他還聽到她親口答應小子越收他做徒弟,可一眨眼,已天人兩隔,他想那時候她必定是愧疚而自責的,不過:

“看來你已經沒事了。”楚宇軒不自覺的嘀咕了一句。

“嗯?”東方瑾疑惑的看向他。

楚宇軒一僵,急忙看向魏黎兩人,“再不阻止真要出人命了。”

東方瑾看去,只聽“锵”的一聲碰撞,兩人同時往後退出去幾十步,而後只見魏黎“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噴出,而婁映天嘴角亦挂了彩,畢竟內傷未愈,否則魏黎哪是他的對手。

眼見着兩人又要對上,東方瑾終于慢悠悠開了口,“夠了!”

兩人同時一頓,魏黎随即憤怒的看向東方瑾,“方瑾!莫不是你也是邪雲閣之人!否則豈會幫他?他昨晚可是連你也要殺的!”

“不是他。”東方瑾不理他的指責,只沉聲道,“你們兩個打夠了就過來聽我說。”

東方瑾的聲音淡淡的,卻莫名有着上位者的威嚴,讓人無形中忍不住想要服從,魏黎終究一甩手收起了手中長劍,而婁映天原本就對東方瑾的武功忌憚三分,如今又得了他可能與鐘南山有關的消息,更是不得不再忌憚三分。

當即兩人一聲冷哼,終究不情不願的走向東方瑾。楚宇軒不經意的扭頭看向東方瑾,眼中似閃過複雜的神色,終究歸于平靜。

東方瑾對于兩人的表現似乎還算滿意,看了兩人一眼,這才開口道,“正如婁閣主剛才所說,此五叮并非邪雲閣的五叮,此其一;其二,那些黑衣人恐早已埋伏多日,我們在與不在,震龍镖局的滅門都是定局;其三,若是邪雲閣所為,大可不必選我們在的時候,我們離開之後豈不是最佳時機?”

婁映天一副深以為然的模樣,而後挑釁的看了一眼魏黎,魏黎有些懊惱的咬了咬牙,只盯着東方瑾。

東方瑾繼續道,“選擇我們在的時候下手,又如此顯而易見的指向邪雲閣,唯有一個理由可以解釋。”

“什麽?”魏黎疑惑道。

“栽贓。”

“混賬!”婁映天霎時陰沉了臉,眼中殺意四溢,這麽明顯,可不就是栽贓給他婁映天?栽贓他邪雲閣,“不可饒恕!”

東方瑾接着道,“你們可還記得剛才龍镖頭胸口處的虎形烙印?”東方瑾神色肅穆,凝重之色顯露無疑。

方才,他們在給龍行武一家下葬的時候,無意中發現龍行武左胸處有一虎形印記,這也正是東方瑾肯定此時與婁映天無關的原因之一,更是她此時最為憂慮的地方,因為那标記,她識得。

東方瑾正思索着,魏黎忽然遲疑道,“那印記,我似乎在我師父的胸口上見過。”

40.暗夜死士

魏黎忽然遲疑道,“那印記,我似乎在我師父的胸口處見過。”

“什麽!”東方瑾陡然一驚,“你說你見過?”

魏黎沒想到東方瑾反應竟如此之大,愣了一愣之後才繼續道,“是,我記得有一次師父肩膀受傷,我在給師父上藥之時看到過,不過當時并未在意,直到剛才看到龍镖頭的印記,這才恍然記起。”

“那是什麽?有何特殊含義嗎?”楚宇軒敏銳的察覺到東方瑾眉宇間的凝重,有些意外的問道。婁映天和魏黎也疑惑的看向東方瑾。

東方瑾蹙了蹙眉,眼中閃過恍然之色,而後才緩緩道,“自古帝王多尊大,為穩坐江山而用盡手段。曾有傳言,每位帝王都會為自己秘密培養一批高手,直屬于帝王本人調令,是帝王的專屬死士,他們只為皇帝辦事,無論是見得光亦或是見不得光的任何事,這些人至始至終都不會出現在世人眼前,仿佛活在黑暗世界,這些人被稱為暗夜。而每一個暗夜的胸口處,都将被印上代表倉炎守護神獸白虎的印記,預示着他們對倉炎的絕對忠誠。”

“你是說龍镖頭是暗夜?”楚宇軒脫口而出,滿臉皆是震驚之色,不光他,魏黎和婁映天此時也是震驚不已,不說如此秘辛他們聞所未聞,就算是聽過,此時也是震驚不已,“可若真是那樣,龍镖頭又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而且震龍镖局早已存在,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管什麽人什麽事,一旦與皇家扯上關系,勢必不會簡單。這些人既為暗夜,那便終身為暗夜,誓死方休。如此,龍镖頭有怎可能出現在這裏,甚至創辦镖局,娶妻生子?

“這也正是我所擔心的地方。”東方瑾皺眉。原本如此秘辛,別說江湖中人,就是朝廷中,也未必有多少人知道此事,而東方瑾之所以知道,全是拜上一世的經歷所致。

上一世,她在嫁進王府的短短兩個月裏,意外得知這一秘辛,當時也是震驚非常,沒想到這一世真真實實的見到了。只可惜,上一世渾渾噩噩的過了五年行屍走肉的生活,全然不知江湖中所發生的大事,而後因那本該死去的人突然出現又失了理智,随後的兩個月更是迷失了雙眼完全不問江湖事,最終又決然離世,錯過了諸多事宜,上一世自己死去之時才二十二歲,那之後的事更是無從得知,如今雖然重活一世,上一世的記憶竟是一點忙也幫不上。

“此時牽扯皇家,可就麻煩了。”婁映天亦皺眉道。

“如若龍镖頭是暗夜,那......那我師父又是什麽?”魏黎突然驚疑道,眼中有些無措,“我從六歲便進入流雲山莊,是師父收留我并教我武功,如今十六年過去了,師父怎麽可能與皇室有關,更不用說什麽暗夜,不可能。”魏黎心中慌亂不知所措,師父是他最敬重之人,如父親一般的角色,完全陌生的身份讓他難以相信,一時接受不了在所難免。

東方瑾略微沉吟,而後道,“事情越發的撲朔迷離了。但不管幕後黑手到底是誰,現在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想把此事嫁禍給邪雲閣,那必定不是邪雲閣交好之人。”東方瑾忽然看向婁映天,而後認真道,“婁兄可否告訴我,邪雲閣到底是如何與魔教結仇的?”

此時的婁映天也是一臉陰沉,不用東方瑾提醒,他早已想到魔教之事,此事更是蹊跷非常,就這般莫名其妙的與魔教結了仇,不過經過那日與姬沉殷短暫的接觸之後,他已然意識到此事沒那麽簡單,再加上震龍镖局的嫁禍,他心中更加的肯定了這一點。

“此事,恐怕是有人從中作梗。”

婁映天當即也不再隐瞞,将他離開邪雲閣一路所遭魔教截殺之事說了出來。原來,自從得知武林盟廣發英豪令之後,他便帶着一行人前往中州,可在途中,邪雲閣弟子無意中與魔教弟子發生了一些沖突,邪雲閣與魔教皆是嚣張跋扈之輩,難免一場打鬥,這原本是再正常不過的江湖紛争,可是那之後,婁映天竟一而再再而三的遭遇黑衣人截殺,并且一次比一次強,婁映天當即大怒,可徹查的結果更是讓他火冒三丈,原來那些黑衣人都是魔教之人,這叫他如何不怒,魔教與邪雲閣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如今這般公然挑釁,豈不是欺人太甚。

婁映天大怒,而後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便殺一雙,并向魔教放話,來多少他殺多少,并宣稱早晚有一日,他要殺上流殷山,讓魔教徹底成為邪雲閣的一部分。由此,魔教豈能忍得了截殺也一波強過一波,最終,魔教教主姬沉殷也殺了上來。可是那日短暫的交流卻發現并不是這樣,對方口口聲聲說自己殺了他們魔教護法,婁映天頓時心生疑慮。

他所殺魔教之人雖多,但都是前來襲殺他之人,且那些人的武功他再清楚不過,根本沒有魔教護法那樣級別的高手。

所以,此事頗多蹊跷,現在看來,顯然是有人從中作梗,想要挑起魔教于邪雲閣之間的事端,如若震龍镖局的事傳出去,只怕邪雲閣便會成為第二個七毒宗,成為衆矢之的,成為武林公敵。

“有人想攪亂江湖,掀起一場血雨腥風啊。”東方瑾嘆道。

“可他們目的何在,江湖亂了對誰有好處?”楚宇軒疑惑的開口。

東方瑾正色道,“暫且不說幕後之人是誰,倘若龍行武真是暗夜,那亂的可不僅僅是江湖,朝廷怕也要牽扯進來。”

“如若真是那樣,可見這幕後之人手段非常啊。”婁映天也緊皺了眉頭,臉上妖異之色不見,反倒難得的一臉凝重。他雖為邪派之人,傲然乖張,更不可能如正派那般自诩胸懷天下手持正義之人,但卻不代表他希望江湖大亂。江湖大亂對誰都沒有好處,身在江湖,誰也不能置身事外。

“此人若真這般手段遮天,那你師父豈不是危險?”東方瑾突然看向魏黎。

魏黎一怔,心下當即狂跳不止,“不行,我得趕回流雲山莊!”魏黎急聲道,而後就要轉身離開,卻不想被東方瑾一把拉住。

“如果令師父真是暗夜,那流雲山莊很可能就是下一個目标,亦或是,流雲山莊已然遭遇了震龍镖局同樣的命運。”

“不可能,不會的!”東方瑾越是這般說,魏黎越是心神慌亂。

“我同魏兄前去。”東方瑾突然道,而後轉身對着楚宇軒道,“你獨自前往中州可好?”

楚宇軒一愣,似從未想過兩人會分離,而後又是一陣複雜,自己似是莫名其妙的習慣了這個人的存在,和那種詭異的不該有的依賴,此時竟是這般的不想分開,當即有些懊惱,便敷衍的“嗯”了一聲。

東方瑾見他神色,以為他是擔心便開口安慰道,“從威州到中州最多不過五六日的馬程,我們此去流雲山莊需要繞道而行,至少一倍的日程,你又不會武功經不起颠簸,所以你先去中州,我定會在武林大會之前趕到中州,到時候便去尋你。”

“好。”她這般軟語相告,宛若一記定心丸一般,楚宇軒心中煩悶霎時煙消雲散,而且,他原本以為兩人就此分別,卻不料她讓自己在中州等她,她說她會去尋自己,霎時,楚宇軒只覺胸中一陣暖流滑過,竟是說不出的歡喜滋味。

“我在中州等你。”楚宇軒這樣道。

“本座也去。”婁映天意外的開口道,而後對上魏黎疑惑的眼神,婁映天一仰頭諷刺道,“本座不去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豈不是白白替人背了黑鍋?哼,本座可不會吃這樣的虧。”

如此,一行四人就此分道揚镳,楚宇軒直望着飛馳而去的三人消失在林間小道上,這才轉身上了馬車。

武林盟嗎?睿王,這樣,倒也剛剛好。

而就在東方瑾三人駿馬奔騰在山間野地塵土飛揚之時,走另一條道的莫辰一行人也行至離中州不遠的離州。

天字號房中,莫辰負手而立,原本稚氣的臉上似成熟了許多,透過窗戶,整個離州城便完全收入他的視線之中,不愧是離州最大最豪華的客棧,天字號房就是不一樣。

此時,他身旁尚站着三五個人,其中有兩位是四堂的舵主。幾人眼中皆露出疑惑的神色,有些遲疑的看着正望着窗外凝神的四當家。

“四當家,你說大當家到底是什麽意思?”張輝終究沒忍住打斷了年輕四當家的沉思。

莫辰眼神一閃,似從某種回憶中回過神來,眨眼,臉上已是邪氣橫生,只見他一回身開口道,“大當家不是說了嗎?是時候讓外人認識認識我鐘南山了。”

“這......”這到底是何意思?關鍵是,到底要怎麽做?

莫辰勾唇一笑,“很快你們就知道了。”眼中意味不明的笑意,生生讓得屋中幾人脊背一涼,切不知這位肚子裏又生了什麽壞水。

41.飛刀少俠

正值武林大會開幕之際,天下英豪陸續從四面八方趕來,不管是名門正派還是歪門邪派,亦或是不入流的小門小派,獨行俠......皆不約而同的朝着同一個方向進發。如今距離武林大會召開僅剩下不到七八日的時間,衆英豪也差不多陸陸續續到達中州,亦或是即将到達。在距離中州不遠的離州,自然也聚集了衆多英雄豪傑,此時的離州早已人滿為患了。

一個兇神惡煞的高頭大漢,臉上幾道淩亂的刀疤兇惡而充滿蕭殺之氣,就連光禿禿的頭頂上也橫着幾道駭人的刀疤。只聽“嘭”的一聲,一把一二十公斤重的青灰大刀被大漢一把甩在掌櫃的櫃臺上,霎時大堂之中一片安靜。

大漢橫着臉朝掌櫃冷哼一聲,“老子在西南一帶那可是橫着走路的,從未見過哪個不長眼的敢在老子面說個不字。”大漢的聲音粗犷吓人,甚至帶着濃濃的口音。

此話一出,周圍的食客都不自覺的扭頭看來,然而,也只是給了他一個眼神并未在意,繼續該吃吃,該喝喝的,這種兇惡之徒稱霸一方還行,來到離州這種地方還敢如此放肆,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作為離州最大酒樓的掌櫃自是什麽樣的人沒見過,沒點沒事又如何當得了離州這種經常有高手出沒的酒樓掌櫃,只見中年掌櫃處變不驚道,“抱歉,敝店确實已客滿,不過客官可以在此吃飯。”

“聽不懂人話嗎!”那刀疤大漢突然一把揪起掌櫃的衣領,而後微一用力就将他整個人提了起來,“老子說了老子要住店!沒有就給老子騰出來,叫他們滾不會嗎!”

大漢兇惡之色盡顯,倘若此時有小孩子在,必定會被他的模樣吓得哇哇大哭。然而掌櫃畢竟是掌櫃,只見他不慌不忙的将大漢的手指一個一個掰開,而後不緊不慢的将衣領撫平,這才開口道,“本店從不會罔顧客人的意思,客官還是換一家吧。”

“你!找死,老子砸了你的店,看誰還能住!”那大漢見唬不住掌櫃,霎時惱羞成怒就要動手。

就在這時只見二樓之上一個英俊秀氣的少年郎緩步走了下來,他一身白衣出塵似雪,嘴角的一抹笑意又讓他無端的給人以邪氣之感,他的身後跟着四五個同樣氣宇非凡的男子,一看便不是什麽普通人。

那正要發怒的掌櫃一見,朝身後一招手,立馬只見後堂跑出來兩個夥計,兩人不管三七二十一邊一個架起刀疤大漢就往外拖,而掌櫃自己則急忙笑着迎上白衣公子,“莫公子怎麽下來了?飯菜吩咐一聲即可,我會差人送上去的。”

那大漢又驚又怒,卻也無濟于事,因為他人人懼怕的蠻力在這裏根本派不上用場,他甚至連兩個夥計的鉗制都掙脫不開,就被這般不堪的扔了出去。反觀掌櫃截然相反的态度,一些人不由得紛紛猜測那位氣宇軒昂的白衣公子到底是何許人也,但見他身後跟着的幾人功夫都不弱,可見此人身份必定非同一般。

衆人只見那白衣公子嘴角一勾,霎時引得幾個妙齡女子春心蕩漾,止不住的想要偷瞄幾眼,“有勞掌櫃惦記了,不過本公子倒想出去透透氣。”

“公子好興致,那您慢走。”掌櫃點頭笑道,一舉一動都足已可見他對于這位的重視,圍觀衆人不由得越發的好奇這位白衣公子的身份了。

卻不想,白衣公子還未走至門口的時候,方才那位被扔出去的刀疤大漢竟提着大刀沖了進來,一邊還惡狠狠的罵道,“老子砍死你們這群狗東西,敢扔老子。”說着将那三四十斤重的大刀一下子就掄了起來,恰好直直迎着那白衣公子。

衆人不約而同的一驚,如此近的距離又是那般笨重的大刀,怕是躲避不及。卻不想,衆人只覺得眼前一花似有什麽東西閃過,而後便見那大漢“哄”的一下子倒飛出去,同時一口鮮血噴将出來,速度之快,只見那大漢被摔出去好幾米遠那噴出的血才滴落在地。

而那位白衣公子則淡笑着立于一旁,連一片衣角都未有晃動,不遠處,刀疤大漢的那柄笨重大刀顫巍巍定在門口的牆壁上,一把鋒利的銀白飛刀直直穿透厚重的大刀,将其定在牆壁上,如此深厚的內力,霎時驚呆在場的所有人,尤其是那把銀白飛刀,刀尾一縷紅纓煞是刺眼。

衆人心中一凜,那是,“吟風!他是飛刀少俠!”一人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

霎時現場一片驚異,所有人都震驚的看着這位年輕俊朗的白衣公子,原來此人便是那江湖中傳聞的飛刀少俠。據說飛刀少俠年歲不大,但武功卓絕,江湖少有敵手,尤其是他手中名為吟風的銀白飛刀,更是神乎其神,飛刀少俠百無虛發,速度之快之準,讓他足矣以一敵百,所向披靡。據說此人行走江湖所到之處無不引起閨中少女亦或是江湖俠女們的青睐,此人路見不平即拔刀相助,懲惡霸除暴徒,可謂一位偏偏少年郎,飛刀少俠由此得名。

只是,這位飛刀少俠向來行蹤神秘,沒有人知道他來自哪裏,師承何處,今日竟有幸見到本人,也是不枉此行了。一些長途跋涉而來的俠士紛紛在心底感嘆,江湖中果然卧虎藏龍,所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話一點也不假。此次中州之行,絕大多數人是抱着長見識或是湊熱鬧而來,倒并不是定要參與那武林大會,畢竟不是誰都有資格。

莫辰不理衆人的竊竊私議,擡手一伸,便見那銀白精巧的飛刀“噌”的脫離大刀回到他的手中,而後在衆人驚豔的眼神下,緩緩步出酒樓大門。

離州,可謂繁華不已,街上商販數不勝數,兩旁房屋錯落有致,或有幾個孩童拿着糖葫蘆興奮的跑過,亦或是三五十人圍在一起看街邊雜技表演,處處皆顯示着離州的熱鬧非凡,而如今,武林大會在即,經過離州在此歇腳的武林人士更是數不勝數,于是便越發的熱鬧起來。

莫辰漫不經心的走在大街上,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景象,熟悉的糖葫蘆,卻是不熟悉的人。于他而言,這裏其實是他的故鄉,是他長大的地方。一晃五年過去,自己終究從那個懵懂少年變成了如今這番模樣。

還記得小時候自己便是個搗蛋鬼,父親在武林盟任職常年不在家,陪伴自己的總是慈愛的娘親,但那時候自己少不更事,總是給娘親惹禍,而後便見娘親一邊含着淚一邊抽打自己的屁/股。直到很久以後他才明白那時候的娘親有多痛。

但那時候的他終究是幸福的,有娘親寵愛,還有父親的疼愛,直到五年前,突如其來的生死之禍降臨在他們家。親眼目睹父親倒在自己的血泊中,而後是娘親,他們的血混在一起,染紅了幼年莫辰的整個世界。

莫辰不自覺的摸向自己胸口的位置,他記得當時自己胸口上那一劍,但他終究沒有随着父母一起離開這個人世,因為他穿着父親送他的軟甲,他沒死。

醒後他渾渾噩噩,腦中整日回放着那日的畫面,最終他似成了一個瘋子,一路往南走,他不知道要去哪裏,他成了小乞丐,直到遇上東方瑾,是她将他從世界的邊緣拉了回來。

他恨,他發誓終有一日他要查出兇手,然後親手殺了他,以告慰自己父母的在天之靈。他拼命的練武,沒日沒夜的練,只為有朝一日自己能為父母報仇雪恨。

如今他回來了,可是,他依舊沒有查出當年的真相,更沒有找出真兇,想到這裏,莫辰心底似是壓着一塊巨石,讓他喘不過氣來。

但,他有的是時間,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

“糖葫蘆~糖葫蘆哎~”莫辰正想着,忽然一陣蒼老而熟悉的叫賣聲傳入耳朵裏。

莫辰一怔,擡眼望去,果然是那個熟悉的身影,只是越發的蒼老了。熟悉的背影,熟悉的叫賣,熟悉的糖葫蘆,莫辰一時有些晃神,只覺得眼眶止不住的泛酸,似有什麽東西要流出來。

“四當家?”劉大見他怔怔的盯着一個花白胡子的老頭看,一時疑惑的開口。

“沒事。”莫辰一瞬間恢複神色,正在這時,只見一青年俠士猛然擋在他們面前。

只見他面色倨傲,眼神不屑,口吻狂妄的盯着莫辰道,“你就是飛刀少俠?”

莫辰一愣,而後嘴角飛揚,霎時來了興致。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人一聲冷哼,“哼,好狂妄的小子,沒想到江湖中鼎鼎大名的飛刀少俠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

莫辰不置可否,一副極不耐煩的樣子,“與你何幹?好狗不擋道,有屁就放,沒屁趕緊滾開。”

“你!簡直狂妄,”那青年似沒想到這小子竟這般嚣張無禮,完全沒将他放在眼裏,當即怒從心起,但還是遵從江湖禮儀,抱拳拱手道,“在下廬州獨俠,朱仁傑,前來讨教。”

莫辰眉頭一挑,總有那麽些人自視甚高,以為自己天下無敵,既然如此,“在下鐘南山四當家,莫辰,接受你的讨教。”

此話一出,圍觀衆人霎時陷入震驚之狀,鐘南山!飛刀少俠是鐘南山的四當家!不得了。

42.高調露身份

江湖争鬥不為利則為名,沒有平白無故的戰鬥。強者總被江湖傳唱,甚至名傳千古,所以大多強者或不在乎利益財富,但卻尤為在乎名聲,強者自然為人所知,為人所尊重,所以習武之人一生之追逐無外乎成為世人敬仰的強者。

飛刀少俠江湖聞名,若是能當着天下英豪的面将他打敗,勢必名揚四海,成為比飛刀少俠更強之人而被江湖傳唱,于是乎,當莫辰在酒樓顯露真身之後,便有不少人慕名而來,或是一睹他的風采,或與之一較高下。

泸州獨俠朱仁傑雖不是江湖數一數二的人物,但也算是排得上名號的,尤其在廬州一帶更是遠近聞名,此次趕往中州武林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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