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節
每天只來兩次,一次是早上七點多,另一次是傍晚六點鐘。他每一次來只待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老人搖了搖頭說,“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麽奇怪的房客,他租房子不是為了住的,而是好象有其他什麽目的。你看這張大床,其實也是本來就有的。”
“嗯,确實很奇怪。”
老人疑惑地問:“年輕人,你不會是警察吧?”
“不,當然不是。”
“好了,你說過你願意租這房子的。這房子确實不怎麽樣,租金就一個月兩百塊錢吧,先預付一個月,立刻就可以住進來。”
馬達猶豫了一會兒,他又環顧了房子一圈,也許,在這房子裏隐藏着什麽東西,他下定了主意,把二百塊租金預付給了老人。
“老伯伯,我想先一個人待一會兒。”馬達低聲說。
老人很知趣地離開了房間。馬達關上了房門,獨自在房間裏來回地踱着步,他每一步都能在木地板上踩起一陣灰塵。牆上是簡單的石灰粉刷,沒有挂任何東西,天花板已經有很多地方都發黴了。而那張床,顯然已經很多年都沒有人睡過了。
周子全為什麽要租這個房間呢?他的妻子容顏也在外面有一間小屋,他們真是一對奇怪的夫妻。馬達搖搖頭,他實在難以理解。
窗外的天色越來越暗了,雨水打在窗外的樹葉上,構成了一組特別的音畫,給人一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馬達心想,人如果住在這種地方,遲早會得精神病。他一把推開了門,沖了出來,穿過陰暗的走廊,走到門廳的時候,又聽到了那老人的聲音:“你出來啦。”
馬達定了定神,回答:“是的,我想我應該走了,過幾天我再回來吧。”
“那你先把鑰匙拿好。”老人把房門鑰匙交到了馬達的手裏。
“謝謝。”然而,馬達發覺老人依舊用一種特別的眼神看着他,他不解地問:“老伯伯,怎麽了?”
老人有些猶豫地說:“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告訴你。本來,前面那個房客來租的時候,我是不準備把那個房間租給他的,只是因為他肯出很高的價錢我才破了例。”
“為什麽?”
“因為傳說在那個房間裏——”老人先是小心翼翼地向四周張望了一下,然後把嘴巴貼到了馬達的耳邊,以極輕的聲音說出了兩個字:“鬧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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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墓地。
清晨的雨霧籠罩着郊外的田野,遠方的農舍正升起炊煙,今天既不是清明也不是冬至,墓地裏幾乎空無一人,除了死人以外。
馬達右手捧着一束鮮花,左手撐着傘,雨水打在傘面上,發出清脆的回音。他穿過雨幕,踩着一地泥濘,經過一排排的墓碑,來到了公墓的最裏面。
“為什麽帶我來這裏?”容顏依舊一臉倦容,輕聲地問。
馬達繼續向前走去:“因為,今天是她的兩周年忌日。”
“是她的墓?”
容顏的臉色立刻變了,轉身就要向後走去,但被馬達一把拉住了。
“放開我,你弄疼我了。”
馬達緩緩地放手了。容顏低下了頭,一些雨水飄到了她的臉上。馬達看着她的眼睛說:“你認識她,是不是?”
“不,我從來沒有見過她。”
馬達點點頭:“現在,你可以見到她了。”
他帶着容顏又往前走了幾步,在一塊白色的大理石墓碑前停了下來。在墓碑的中間,刻着羅沁雪的名字。在名字的上方,還鑲嵌着一塊瓷質的照片,照片裏的年輕女人在微笑着,是的,她很美。但更重要的是,照片裏的那張臉,和容顏很象。
除此之外,墓碑的右下側還刻着一行字:兄羅新城泣立。
馬達把鮮花放到了墓碑前,雨水很快就把鮮花打濕了。他默默地站了一分鐘,容顏也沒有說話,他們看起來就象是兩尊雕塑。
他終于說話了:“就在兩年前的今天,在市裏那片人工竹林邊的馬路上,發生了一起車禍,一個美麗的女人死于一輛出租車的車輪下。那個出租車司機,就是我。”
容顏沉默了片刻,然後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世界真小啊。”
“你和她,到底有什麽關系?”馬達覺得一定還有什麽事。
“不,從我的角度來說,我和她沒有關系。”容顏仰起了頭,一些雨絲飄到了她的眼睛裏,“但是,從我丈夫的角度來說,她是我的前任。”
馬達的身體微微一抖,許多東西從他的心頭一掠而過,時光幾乎倒流,他的眼前又出現了整整兩年以前的那一幕,羅沁雪那張臨死前的臉。他的手一松,雨傘幾乎要被風吹掉了。
他終于明白了,輕聲地問:“你是說——”
“是的,所以我說世界真小啊。羅沁雪是我丈夫的第一任妻子,她出車禍去世了,過了一年以後,周子全就和我結婚了。”
馬達盯着容顏的臉說:“也就是說,周子全在羅沁雪死了一年以後,又娶了一個和亡妻的外貌酷似的女人,就是你。”
“是的,關于這件事,我是在和他結婚以後才知道的。”容顏又深呼吸了一口,然後閉起了眼睛。
“不,這不是世界太小了,而是——命運。”
容顏睜開眼睛,看着羅沁雪的墓碑說:“你相信命運?”
“現在,我已不得不相信。”馬達緩緩地說,“我說過,兩年來,我一直在為我犯下的罪行而忏悔。雖然,他們說她是自殺,說我沒有責任。可是,可是我不能原諒自己,我發誓,每年的今天,我都會來到她的墓前獻一束花。然而,命運卻又使我遇見了你,有時候,我竟然無法把你和她分辨清楚,所以,每當見到你,我就會有一種負罪感,我要通過你來贖罪。”
“不,你沒有罪,有罪的是我。”容顏回答。
突然,他們的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那你犯了什麽罪?”
容顏和馬達都被吓了一跳,他們回過頭來,看到一個男人如同幽靈般穿着全黑的風衣,撐着傘站在雨中。
但立刻,容顏就看清了他的臉——羅新城。
“剛才,你說的很好,我都聽到了。”他直勾勾地盯着容顏的眼睛。
馬達注意到容顏的臉色變得蒼白,她冷冷地回答:“你怎麽來了?”
“今天是我妹妹的二周年,我為什麽不能來?”
“那我先走了。”
容顏拉了拉馬達的衣服,低着頭向外走去,但是,羅新城叫住了他們:“他是誰?”
顯然,他是在叫馬達,馬達冷冷地看着他,并不回答。
“他是誰并不重要,他與你無關。”容顏說話了。
羅新城看到了墓碑前放着的鮮花,向馬達問道:“這花是你放的?”
“是我放的。”
羅新城睜大着眼睛,緊盯着馬達的臉,他若有所思地說:“你的臉很眼熟,我在哪裏見過你嗎?”
馬達點了點頭,他已經完全記起來了,他吐了一口長氣,緩緩地說:“是的,我們見過,在兩年前。我就是那個出租車司機。”
“果然是你!”
羅新城一下子變得怒不可遏,他兩步沖到馬達身前,一把抓住了馬達的衣領,重重地将馬達推到了一塊墓碑上。馬達的後背頂着冰涼的大理石墓碑,雨水立刻浸濕了後面的衣服,手中的傘也掉到了地上。
“你住手。”容顏在後面焦慮地叫了起來。
羅新城依舊抓着馬達的衣領,死死地盯着馬達的臉,一字一頓地說:“你還有臉敢來?兩年前,我妹妹出事以後,如果不是警察攔住了我,當時我就會打死你。”
馬達感到自己的脖子上一陣火辣辣的感覺,他閉起了眼睛,從容不迫地說:“那你現在就打死我吧。”
羅新城舉起了拳頭,在半空揮舞着。
“這裏是墓地。”突然,容顏在羅新城的身後喊道:“羅新城,你在這裏打他,你妹妹會不高興的。”
她的聲音非常尖厲,在空曠的雨中幕地裏飄蕩着。羅新城象是被電觸了一下,立刻定住不動了。
容顏繼續說:“他是無辜的,這是你妹妹的選擇,你不能怪任何人。”
終于,羅新城深呼吸了一口,收回了拳頭,慢慢地放開了馬達。
馬達喘着氣,從墓碑上下來,容顏把傘遞給了他,但他卻沒有把傘撐起來,依然讓自己站在雨中淋濕。
“你怎麽和他在一起?”羅新城看着容顏說。
“這與你無關。”容顏搖了搖頭,又拉着馬達說,“馬達,我們走。”
馬達最後看了羅沁雪的墓碑一眼,跟着容顏向外走去。他的身後傳來了羅新城的聲音:“不要再讓我見到你。”
他們幾乎是小跑着離開了墓地,他們鑽回到了馬達的車裏。容顏催促着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