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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似乎過得特別快, 許惟有二十多天在醫院度過, 幾乎算得上與世隔絕。她的手機早在被蔣叢成沒收後就沒了,住院期間的通訊都靠鐘恒, 關于案件的後續一無所知。何硯說的檔案更正的事也都是鐘恒在聯絡。
許惟知道,這種案子從立案到審判起碼要一兩個月,沒那麽快塵埃落定, 後續其實和她沒什麽關系, 鐘恒似乎刻意不跟她提,許惟索性順應他的意思,一句也沒問。宜城那邊也沒有任何消息, 方敏英是什麽情況,她懶得想。
許惟覺得可能從四歲那年起,方敏英就不想要她了。許建春病死了,方敏英帶走的是方玥, 把她留在許家。她七歲被許家送過去,估計方敏英也很絕望。
不過,高考出成績的那天, 方敏英倒是難得在她身上看到了一點希望,可惜跟火柴棒似的, 轉眼就滅。
許惟不喜歡回顧那些舊事。
這六七年,一年回一次的地方早已不能稱為家。往後, 這點牽扯也徹底截斷。
許惟的身體恢複良好,肩膀和腿上的傷口差不多愈合,後背的燙傷已經結痂。醫生早就建議出院休養, 許惟也覺得沒問題,但鐘恒一票否決。他強硬起來許惟也不敢惹。
在許惟住院期間,還有件事有了結果。
民警與民政部門溝通,為蔣俞生聯系了福利院。
許惟先前想過要不要自己帶着他,她正猶豫着,還沒對鐘恒開口就得知這事輪不到她考慮,她跟鐘恒都不滿三十歲,壓根沒有收養資格,過兩年他們年齡到了,蔣俞生也就滿十四歲了。
像這麽大的男孩,又有殘疾,幾乎不可能有其他人願意收養,否則他小時候也不會被父母丢掉,讓瘋颠颠的蔣大雲給撿了回去。
這麽看來,去福利院似乎是唯一的選擇。
蔣俞生從頭到尾都沒對這個安排說什麽。別人問時,他也只是點頭。
去福利院之前,蔣俞生又來了一趟醫院。
鐘恒正好從外面回來,他們在電梯裏碰見,這回是一個年輕的男民警送蔣俞生來的,鐘恒也沒覺得意外,他把蔣俞生帶進病房。
許惟剛起床,穿着寬大的病號服在房裏走了幾步,确定腿傷已經不礙事,她準備跟鐘恒提出院的事。一擡頭,就看見蔣俞生跟鐘恒一道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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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俞生一看到她就笑了,他跑過來朝許惟比劃:你好了?
許惟至今對手語還是懵懂狀态,猜測着回答:“嗯,我能走路了。”她招招手,蔣俞生立刻過來扶她到床邊坐下。
許惟拉出凳子:“你坐這。”
蔣俞生放下書包,把紙筆拿出來,最後掏出一個大本子遞給許惟。
許惟翻開第一頁,是一件藍色的連衣裙,再往後翻,也都是裙子,五顏六色,各式各樣。
蔣俞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許惟翻完了很驚訝:“你畫了這麽多?”
蔣俞生點點頭,抿着嘴朝她笑,笑完又低頭在紙上寫字給她看:都是你的。
鐘恒倒了杯水,邊喝邊走過來,剛好看到這句,冷不丁嗆了一下。
這種好聽的話女人很難不被感動,許惟也一樣,她揉揉蔣俞生的頭發:“謝謝。”
蔣俞生又寫:那你留着。
“好。”許惟畫本合上,看着他,沉默了幾秒,問:“你知道福利院嗎?”
蔣俞生點點頭。
“害怕去嗎?”
他頓了一下,搖頭,在紙上寫:有很多小孩在那,我會有好朋友。
許惟點頭,“對。”她又說,“那我以後去看你?”
蔣俞生搖頭,立刻寫了一句:你不要來,等我長大去找你。
寫完擡頭看許惟一眼,又補幾個字:給你買裙子。
鐘恒:“……”
這回臉真黑了。
不過沒人關注他,許惟被小男孩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麽好,低頭把鐘恒的號碼寫給他,“如果要找我,可以讓別人幫你打這個電話,有什麽事情都可以找我。”
蔣俞生聽話地記住了,把那張紙折好,放到書包裏。
雖然鐘恒被蔣俞生弄得有些郁悶,但還是和民警一道把他送去了福利院,又出來給他買了衣服和文具。
不管怎樣,是蔣俞生那個電話救了許惟的命。鐘恒擱在心裏記着。
許惟是二十一號出院的。那天小護士反複暗示可以出院了,鐘恒總算去辦了手續。在這間病房前後熬了快一個月,臨走時費了一番功夫收拾,不過都是鐘恒在忙,他不讓許惟動手,東西都裝好,他一手拖着箱子,一手牽着許惟離開。
鐘恒沒帶許惟去鐘琳的客棧,而是直接開車回了豐州。
他的理由是:“那兒人多嘴雜,吵得很,不方便你養身體。”
“……”
許惟想了想,說,“那泥鳅你不管了?”
鐘恒握着方向盤,從後視鏡裏瞥她一眼,“你能別惦記着那傻狗麽。”
“我很久沒見到它了。”
鐘恒哼了一聲。
許惟:“你打算什麽時候接它?”
鐘恒沒應聲,車上了坡,再下去,視野開闊。他盯着前方,淡淡回一句:“結了婚吧。”
“……啊?”
他又哼了一聲,“總要過一陣二人世界,怕尺度太大吓着它。”
許惟:“……”
車開進豐州市區,許惟發現鐘恒沒往老城區開。
“不是去旅館?”
“不去。”鐘恒打了個彎,上了一條林蔭道,往前開一段,進了小區的大門,這個小區很安靜,綠化很好。
許惟隔着車窗看着外頭,大概明白了:“你住在這裏?”
鐘恒沒應聲,專心找着位置停好車,下來給她開車門:“到了。”
他取了行李箱,帶許惟上樓。
電梯上到八樓。
鐘恒打開門,對許惟說:“先別進來。”他把行李箱拎進去,開燈開窗戶,等屋裏空氣流通了,他喊一聲:“許惟。”
許惟走進去:“要換鞋嗎?”
“不用。”鐘恒說,“晚點給你買鞋。”
這房子不算大,裝修風格簡潔得過分,家具也少,客廳除了必備的幾樣沒有多餘的擺設,顯得很寬敞。
鐘恒有兩個月沒回過這屋子,桌上都積了灰。他把沙發擦幹淨,打開電視,對許惟說:“在這坐着,等我一會。”
說完将地板上的懶人沙發拎到陽臺,接着去清理好廚房,燒了一壺開水,把粥熬上,再去收拾卧室。
許惟獨自坐了一會,摁了摁遙控器,都是些電視劇和綜藝節目,她沒什麽興趣,視線往卧室方向偏了偏,見鐘恒弓着身在那拖地。
他卷着褲腿,穿一雙灰色涼拖,做起事情很利索,那綠色的拖布很快在地板上滾過一遍。
鐘恒直起身,拎着拖把走出來,往衛生間走。
看到她在看他,他漆黑的眉往上揚了揚,沖她笑。
不知道為什麽,許惟胸口莫名激蕩。她甚至想起身過去抱他。
但鐘恒已經進了衛生間。
緊接着傳來水聲,他在洗拖把,洗完又去了廚房。
許惟覺得這樣坐着有些不厚道,她走過去說:“我來擦桌子吧。”
鐘恒扭頭看她:“不用,你去歇着。”
許惟沒說話,又盯着他看,覺得還是挺想抱他。
鐘恒見她不動,笑了:“真想幫忙?行。”他轉身從水池裏找了塊抹布,搓洗兩把,擰幹了塞到她手裏,“去擦吧。”
客廳只有茶幾和餐桌椅,許惟都擦了一遍,去陽臺洗完抹布,又去卧室。
鐘恒的卧室也很簡單,一張床,一排嵌入式衣櫃,然後就是一張電腦桌。
桌上沒電腦,也沒擺多少東西,只有一個杯子,一個臺燈,幾本體育雜志。許惟把這些整理了一下,拉出桌底下的推拉板,看到上面半舊不新的黑色筆記本,她拿起來放到桌上,沒想到本子底下有一張相片,塑封過的。
許惟看了兩眼就認出來。
這是一中宣傳欄櫥窗裏的那張,她高三時拍的,不知道為什麽會在鐘恒這兒。
她正看着,手裏突然一空。
許惟一回頭,見鐘恒十分自然地把相片塞進自己兜裏。
“是我的。”他說了一句,轉身走開,從衣櫃裏取出幹淨的被套。他要重新鋪床。
許惟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回過身繼續把桌子擦完。
她出去洗抹布,洗到一半直接丢下,關掉水龍頭。
鐘恒已經套好被套,把拉鏈拉上。
他站起身,抖了抖被子丢到床上,一轉頭,見許惟站在門口看他。
鐘恒目光停住,視線和她纏了一會,轉瞬就笑了。他走過來,觑着她的眼睛,“我怎麽覺得你這眼神有點下流呢?在想什麽?”
許惟沒吭聲。
鐘恒又笑了一聲,看她幾秒,湊近了,“想上我?”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更要到晚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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