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2)

多複雜嗎?”

“我當然能明白,我們身為警察,希望能夠獲得更多的關于罪犯的線索,可是,當我們得到更多線索的時,就意味着又有一個人被殺害了。有時候,我們也希望那個家夥永遠都不要再作案,可是這樣一來,也許我們僅憑着現有的線索永遠也抓不住他了。”葉蕭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是啊,這真是一個矛盾。”

女子死于卧室,穿着一件白色睡衣仰面躺在地上,脖子上那道黑色的扼痕特別醒目。葉蕭不願再看死者的表情,他知道連環扼殺案的死者都是什麽表情。

房間裏不斷地有閃光燈閃爍,把現場拍攝下來,也有幾個人在提取指紋和腳印,但葉蕭很清楚,提取到完整指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過至于腳印倒是有希望,因為昨晚下着大雨,沾濕的腳印将特別清晰。對于昨晚的大雨,他還記憶猶新,晚上他一個人躺在黑房子對面的房間裏,只墊了一條草席,敞開的窗戶裏刮進來許多雨點,打在他身上,差點讓他感冒了。于是後半夜他不敢睡了,只能坐在窗邊上,守着對面的黑房子。

葉蕭轉身離開了死者所在的房間,站到客廳裏那面巨大的落地窗戶前,從這裏望出去,視野異常開闊,只是大雨使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葉蕭對跟在他身後的同事說:“我總覺得這次的現場比前面三起案件都要亂一些。”

“你的眼睛很尖。是的,前面三起案件死者幾乎沒有任何反抗就被殺害了,而這一起,死者與兇犯進行了搏鬥。我想,也許是這個死者警惕性比較高,也可能是力氣比較大。”

“你沒感覺到兇犯的變化嗎?”

“兇犯的變化?”同事有些吃驚。

葉蕭點了點頭,然後他緩緩地把手指向了頭頂的天花板。同事擡起頭,立刻驚訝地叫了起來:“天哪!”

因為,他看到在天花板上寫着兩行紅色的字——

“劈開木頭我必将顯現,搬開石頭你必将找到我。”

葉蕭冷冷地看着頭頂的這兩行字,瞬間聯想到了那本從黑房子裏帶出來的書——《貓眼》。他又看了看靠近窗戶的一個組合櫃,在櫃子上明顯地有兩個污黑的腳印。

葉蕭對驚訝的同事說:“他一定是踩着櫃子在天花板上寫字的。”

“可他是用什麽寫的呢?”

葉蕭冷冷地說:“你剛才沒有注意到死者的嘴角上沒有多少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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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以前三起案件的死者的嘴角都溢出了許多血。”

葉蕭點了點頭:“顯然,兇手是用毛巾之類的東西吸去了死者嘴角的血,然後再用毛巾把這些鮮血寫在天花板上,就像畫家用抹布沾着墨水畫畫一樣。”說着說着,他自己的身上也發出了一陣顫抖,就像是在打擺子。

“你怎麽了?是不是淋到了雨着涼了?”同事拍着他肩膀,關切地說。

“不,我沒事。我只是想,兇手一定是故意在和我們玩智力游戲。”

同事點點頭,神色冷峻地說:“葉蕭,你說得沒錯,看來我過去小看你了。”

現在,窗外大雨如注,葉蕭和他的同事都仰着頭,盯着天花板上這十九個用血寫成的漢字——“劈開木頭我必将顯現,搬開石頭你必将找到我”。

奇怪的照片

窗外的陰雨使雨兒昏昏欲睡,原本她準備乘着兩個休息日把許文明安排給她的工作全都在家裏完成的,可是現在她一點都提不起精神,一切的構圖都變成了雨點兒,最後化成了一團墨跡。現在,她走進了書房。

一進房間,她就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牆角上方的探頭。昨天她曾叫童年查看一下那天晚上的監控,這間房間裏是否有過燭光或其它可疑的跡象,可是,童年卻告訴她一無所獲,攝像探頭裏什麽都沒有錄下來,只有漫漫的長夜。

雨兒來到書房的窗前,關上了窗戶,雨點敲打在玻璃上,有節奏地發出清脆的聲音。她從書櫥裏抽出了那本80年代出版的《狄公案——四漆屏》,因為她總是聽別人說:坐在窗邊的桌前聽着雨聲看書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果然,窗外的雨聲似乎是在給她伴奏,随着她翻動書頁的聲音而一起一伏。雨兒忽然覺得書頁間散發出某種奇怪的氣味,她知道舊書裏總是會有一種氣味的,然而,那并不是現在她所聞到的氣味。

她漸漸地有了些緊張,然而,高羅佩編織的文字卻讓她放松了下來,逐漸地沉入到武則天時代那起撲朔迷離的案件中。

半天過去了,窗外的雨依舊,當雨兒翻到《四漆屏》的最後幾頁,寫道狄仁傑戳穿了滕縣令企圖謀害妻子的卑鄙靈魂時,忽然從最後的書頁間掉出了一張照片。

雨兒看着這張夾在書裏的黑白照片,瞬間就驚呆了,因為——照片裏是雨兒的臉。

這是一張室內拍攝的照片,背景看不清楚,照片裏她的臉并沒有面對鏡頭,而是向窗外望去,冷冷地看着天空。

雨兒看着照片裏自己的臉,她第一次從照片裏發現自己的目光居然如此凄美,這是唯美與憂郁的完美結合,也許還隐藏着某種神秘的東西。她的目光裏藏着些什麽呢?雨兒自己也說不清楚。

她聞到照片裏散發着一股陳腐的氣味,就和這書的氣味一樣,邊角還略微有些卷起。

可是,雨兒并不記得自己曾經拍過這樣一張照片。

她想了想,也許是童年偷拍的,她知道童年有一架老式的黑白照相機,是那種拍攝時眼睛從上往下看的翻蓋機,拍出來的都是這種色調和風格的照片。

雨兒立刻拿着這張照片跑上了三樓的房間,而童年正在房間裏看電視,今天早上他把二樓卧室裏的電視和電腦都搬了上來。

“童年,這張照片是你偷拍的嗎?”

童年接過雨兒手中的照片看了看,立刻,他的臉上露出了一股特別的表情,他顯得有些害怕,然後擡起頭,盯着雨兒的臉,卻不說話。

“你回答啊?”

童年依舊不置可否地看着這張照片,眼神中似乎埋藏着什麽。

“你默認了?”

雨兒從童年的手中奪回了照片,然後離開了這個房間,忽然,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的貓眼寶石。

裙子在跳舞

黑房子的三樓,童年和雨兒擠在那張小床上。

深夜了,他們卻誰都沒有睡着,忽然,黑暗中響起了雨兒的聲音:“昨天晚上,那只貓又來過了,是不是?”

“我忘了。”童年淡淡地回答。

“你在撫摸它,擁抱它,是嗎?”

童年停頓了一會兒,然後用沉悶的鼻音說:“我是這樣做了嗎?我不知道,也許是吧,也許,我是把它當做了我小時候我媽媽養過的那只貓。”

“你和它很親嗎?”

“你是指哪一只?過去的,還是現在的?我只記得我曾經愛那只貓愛得發狂,它太美了,美得讓人難以自禁,不過那時候我還是一個小孩子。”他忽然苦笑了一下。

“你說過是你爸爸殺了它,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他嫉妒。”

黑暗中響起了雨兒奇怪的語氣:“嫉妒一只貓?”

“是的,我爸爸嫉妒那只貓,因為我媽媽把除了對我以外的所有的愛都放在了那只貓身上。”

“這麽說,你爸爸把那只貓當成了情敵?所以才殺了它。”

“差不多吧。”

“童年,你們家族是不是有什麽遺傳病?”雨兒大膽地問。

“你什麽意思?”童年的呼吸有些急促了。

“我是指在心理方面。”

“你說我爸爸精神不正常?”

雨兒嘆了一口氣:“對不起,我只是擔心你會不會也遺傳一些家族性的心理疾病。我沒有別的意思,也許米醫生說得對,在我們每一個人的心靈深處,都隐藏着一個魔鬼。或許,我的心裏也藏着一個。”

“夠了,不要在這個房間裏說這種話。”

“為什麽?這個房間有什麽特殊嗎?”雨兒追問着。

“是的,這個房間對我們家有特殊的意義。好了,別問了,否則會給你帶來麻煩的。”然後他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嘴巴裏輕輕地“噓”了一聲,似乎是害怕他們的談話會被什麽人偷聽了去一樣。

可是,雨兒還是輕輕地問了一句:“你說它今天晚上還會來嗎?”

“你是說誰?”童年忽然一陣緊張。

“我是說那只貓。”

他這才呼出了一口氣說:“我想殺了它。”

雨兒輕輕地扭了他一把:“如果你殺了它,我就立刻搬出黑房子去。”

兩個人又都沉默了,他們都期望能夠早一點入眠。

半個小時以後——

“聽——”童年打破了沉默。

“我聽到了,很輕很輕,好像是放音樂的聲音。”雨兒在他的耳邊回答,她的聲音在輕微地顫抖着。

“對,是這種聲音,真奇怪,怎麽是從樓下的卧室裏傳上來的?雨兒,你是不是沒有關音響?”

“不可能,今天我還沒有開過音響呢。”雨兒越說越害怕。

童年悄悄地坐了起來,“我一定要看清楚。”

雨兒拉住了他的手:“別,別去。”

“不要攔我。”童年下了床,打開了房門。當他走進走廊以後,發現雨兒跟在了他的身後,他示意雨兒不要說話,輕輕地走到了二樓。

童年走到二樓的卧室前,雨兒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果然,她聽到了那輕微的聲音,好像是某種優美的舞曲,而且,從房間裏還傳出來有節奏的舞步聲。此刻,雨兒感到自己的心髒幾乎已經承受不了了。

她看到童年沒有先打開房門,而是小心翼翼地把頭湊到了門上的貓眼前,向門裏看去。雨兒看着童年的樣子,她不知道童年到底看見了什麽,只見他呆呆地站在門前,眼睛貼着貓眼,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足足有好幾分鐘的時間。

忽然,童年回過頭來看着雨兒,他的眼裏充滿了恐懼,渾身顫抖着,他這個樣子讓雨兒也一陣緊張。雨兒再也顧不了什麽了,她大着膽子問童年:“你看到了什麽?”

童年想要說話,嘴巴張得很大,但卻一個字都說不出,看樣子他是恐懼到了極點,似乎是得了失語症。最後,他只能用手指了指卧室的房門。

雨兒深呼吸了一口,她想,不管房間裏面藏着什麽可怕的東西,她也一定要看個究竟。終于,她打開了房門。

卧室裏的燈亮着,空無一人,那奇怪的音樂聲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房間裏只剩下一片死寂,還有童年與雨兒兩個人的面面相觑。

童年的臉色已成一片死灰。

忽然,雨兒發現童年媽媽留下來的那個舊衣櫥的門開了。在地板上,還散落着一條女人的衣裙。她撿起了這條白色的連衣裙,這裙子不是她的,顯然,那是衣櫥裏面童年媽媽穿過的衣服。

雨兒走到梳妝臺的鏡子前,把這條散發着樟腦丸味道的裙子放到了自己的身上比了比,她忽然發現這條裙子非常合她的身,雖然裙子是十幾年前的樣式,但仍然非常幹淨,保持着純白的顏色。鏡子裏的雨兒把這條裙子放在身前,就好像她已經穿着這條裙子一樣,忽然,她覺得鏡子裏的自己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

這個時候,雨兒發覺童年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他一句話也不說,離開了卧室。

雨兒嘆了一口氣,把這條白色的裙子又放回到了衣櫥裏。她觸摸着衣櫥裏這些十幾年前的衣服,手指上有一種特別的感覺,仿佛已經觸摸到了一個早已經神秘失蹤了的女人的身體。

雨兒重新把衣櫥的門關好,然後來到走廊裏,她看到另一間房門裏亮出燈光,她走了進去,發現童年正在看監控錄像。他把剛才卧室裏的監控探頭所拍攝下來的內容放了出來,卻發現什麽也沒有,那段錄像又被抹掉了,就好像在鏡頭前有一只手在擋着。他坐倒在了地上,一言不發。

雨兒走到他身邊,輕聲地說:“童年,你剛才到底看到了什麽?”

童年緩緩地轉過臉來,他的臉色蒼白,讓人感到害怕,他用幹枯的嗓音說:“她在跳舞。”

“跳舞?你說是誰在跳舞?”

“我從貓眼裏看到,在房間裏,有一個女人在跟随着音樂跳舞。不,不是一個女人,沒有頭,也沒有雙腳,只是那條白色的裙子,我媽媽穿過的裙子。更确切地說,是那條裙子自己在跳舞,它不停地旋轉着,配合着音樂的旋律,就像個白色的精靈,看起來就好像真的有一個女人在穿着這條裙子跳舞。”

“這是你親眼所見的嗎?”雨兒張大着嘴巴。

“絕對沒有錯,就是我親眼所見。”童年異常肯定地說,然後,他又擡起頭,望着天花板,把嘴湊進了雨兒的耳朵,就像是在說某個秘密:“我早就說過了,我媽媽并沒有走,她一直都留在這棟房子裏。我知道她喜歡跳舞,她總是穿着那條白色的長裙,聽着那段音樂,就像剛才那樣。”

“你是說幽靈?”雨兒也被自己的話吓了一跳。

“不,不是幽靈,她,她就在我們的身邊。”忽然,童年伸出手,在空氣中抓着些什麽。雨兒後退了幾步,靠在冰涼的牆上,此刻,她看到在黑暗的窗外,那只貓正趴在窗臺上,隔着窗玻璃冷冷地看着房間裏的人。

童年回過頭去,他也發現了那只貓,他立刻沖到了玻璃前,把貓趕走了。

又見貓眼

黃昏時分,《海上花畫報》雜志社裏只有童年和羅姿兩個人,其他人都早已經下班了,只有他們還在整理着最近幾天沖印出來的照片準備編輯。

羅姿望着窗外的梅雨,輕聲地說:“童年,你快點回家吧,雨兒一定還在等你,這兒由我一個人來辦好了。”

“不,她說她今天晚上在公司裏加班要趕一批業務,所以叫我在外面随便吃一點。”

“那去我家吃晚飯吧?離這裏只有10分鐘的路。”

童年點了點頭,望着目光飄忽的羅姿。他坐在自己的桌子前,整理着那些記錄S市的照片,忽然想起了什麽,緩緩地說:“羅姿,我總覺得這間房子裏死過人。”

“你說什麽?”她吃了一驚,睜大着眼睛看着他。

“你怎麽了?這麽緊張,我只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而已。特別是當我看到那扇窗戶的時候。”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桌前的那扇窗戶,窗外是朦胧的雨。

羅姿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說:“是的,你猜的沒錯,他就是從這扇窗戶跳出去的。那是在一年以前,他叫成天賦,在這個房間裏,撞破了窗戶跳了出去。而且,他生前使用的就是你現在這張桌子。”

童年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從桌前站了起來,緩緩地說:“他也是攝影記者?”

“對,他還特別喜歡攝像。”

“他為什麽自殺?”

羅姿的臉色顯得異常蒼白,她有些慌亂地回答:“我,我不知道。”

童年不說話了,他低下了頭,很快完成了自己手頭的工作,然後說:“我們走吧。”

他們走出了編輯部,來到了走廊裏,羅姿突然說:“你認識一個叫葉蕭的警察嗎?”

“認識,他是雨兒的姐姐生前的男朋友。後來雨兒的姐姐死了,就失去了與他的聯系,現在,他因為辦案的關系,來黑房子調查過。”

“他調查到了什麽?”羅姿有些緊張。這時候正好電梯門打開了,他們走了進去。

電梯在飛快地下降,人卻有了一種上浮的感覺,童年緩緩地說:“我不知道葉蕭發現了什麽。不過,他好像對黑房子很感興趣。怎麽,你也認識他?”

“一年前,成天賦死的時候,他就來盤問過我。大約一周前,他又來過一次,還特別提到了你。”

“你應該把你知道的都告訴他。”

羅姿的臉色更難看了,她用微微顫抖的嗓音說:“童年,你在懷疑我隐瞞了什麽?”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電梯下到了底樓,他們走出了電梯,互相沉默着走出大樓,撐起傘沖進了雨幕中。

很快,羅姿帶着童年來到了她的家裏,在進門前,童年注意到她的房門上裝了一個貓眼。房間不算太大,但非常幹淨,牆上挂着許多照片,照片裏的羅姿正回眸一笑,而此刻真正的羅姿卻滿臉愁雲。

“你一個人住?”童年問。

“當然。”說完,她跑進廚房開始收拾了。

半個小時以後,一頓豐盛的晚餐出現在餐桌上。童年似乎并不客氣,拿起筷子就吃,羅姿看着他吃飯的樣子,才露出了笑容,說:“童年,你過去可不是這樣的!”

“為什麽你總是這麽說?難道在你的眼裏,我永遠都是小孩子嗎?”

“你要知道,一個人在小時候的回憶常常能影響一生。”

童年察覺到了她話裏有話,他輕聲道:“你的回憶是什麽?”

“我的回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回憶。”

“我的?”童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然後喃喃自語地說:“我的回憶?不,我沒有回憶,沒有。”

“是不是你的回憶太可怕了?”

童年低下了頭,痛苦地說:“不要再刺激我了,求求你了。”

羅姿冷冷地看着他,輕聲地說:“愛哭的孩子,快點吃飯吧。”

童年無心再狼吞虎咽了,很快,他就什麽都吃不下了。羅姿吃完以後就收拾好了餐桌,她緩緩地說:“再到裏面坐一會兒吧。”

童年走進了裏間,這裏的牆壁用了粉紅色的塗料,再加上那張床,給人以暧昧的感覺。他剛坐下就要站起來,但羅姿拉住了他,她輕聲地說:“外面下着雨呢。”

“我帶着傘。”

“再陪我一會兒,好嗎?”她柔聲說着,這聲音似乎能融化一切。

童年總算坐下了,他看着羅姿的眼睛說:“你一定有什麽心事。”

“是的,我對你說過,你的前任攝影記者倩倩,也是我的好朋友,她是被人謀殺的。是我,發現了倩倩的屍體,她死得太可怕了,她是被人活活掐死的。”說着,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掐死的?”童年忽然伸出手,對着空氣做出了一個扼脖子的動作。

羅姿點了點頭:“我很害怕,我害怕那個兇手也會找到這裏來。最近,我經常做噩夢,我總夢見有一個人站在我的床邊,伸出冰涼冰涼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讓我慢慢地窒息,直到死亡。”

“你很恐懼。”

“是的,我很恐懼,非常恐懼。每當門外響起敲門聲,就讓我膽戰心驚,所以,我在門前裝了貓眼,所有的陌生人我都不會給他開門的。”忽然,她抓住了童年的手。

童年覺得她的手很冷,而且在顫抖着,他知道她在害怕,她需要一個男人溫熱的手,于是,他也抓緊了她。他輕聲地說:“你不會有事的。”

羅姿這才平靜了一些,說:“童年,除此之外,我還經常夢到一個人。”

“誰?”

“你的媽媽。”

童年張大着嘴巴:“你說你夢見了誰?”

羅姿低着頭說:“我沒有騙你,我真的夢見了你的媽媽,我夢見她在吻我。她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女人,她曾經是我的偶像,真的。”

“可是,她已經失蹤十多年了。”

“我覺得她還在黑房子裏。”

童年微微一顫:“為什麽這麽說?”

“那天下着雷雨,我來到黑房子裏,和雨兒單獨聊了一會兒,我總覺得黑房子裏有着你媽媽的影子,當我向你家二樓的樓梯口望去的時候,似乎有一個女人的黑影在晃動。”

“別說了。”童年打斷了她的話,兩個人一陣沉默,只有窗外雨聲依舊。

終于,童年站了起來,羅姿的手卻還緊緊地拉住了他。他回過頭來,看着羅姿的眼睛說:“羅姿,放過我吧。”

羅姿輕輕地嘆了口氣,終于松開了手,輕聲地說:“童年,你一定要好好地待雨兒。”

“我當然會的。”

說完,童年離開了這裏,走出房門以後,他回頭看了看羅姿門上的貓眼。然後,他又習慣性地向貓眼裏望去,除了一點亮光以外什麽都看不到。他搖了搖頭,嘲笑着自己的愚蠢,快步向外走去。

三人之間

葉蕭駕着車,來到了東正小教堂前,他看到雨兒正站在門前等着他。雨兒撐着傘,在雨中的身姿顯得特別撩人,沒等葉蕭下車,她已經小跑着沖到了車前,自己打開了車門,坐進車裏。

葉蕭凝視着雨兒,輕聲地說:“為什麽要下雨天出來?”

“因為今天童年在家裏,有些話我不方便說。”雨兒的頭發上沾着一些雨滴,這些水珠晶瑩剔透,吸引着葉蕭的眼球。

“可為什麽要選在這裏見面?”葉蕭指了指車窗外的小教堂。

“因為我覺得這座教堂很美,可惜,裏面只是一個餐廳而已。”雨兒惋惜着說,其實,是因為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和童年相遇的時候,也是在一個東正教堂的下面。

“這座小教堂是30年代流亡S市的白俄建造的,不過現在S市幾乎已經沒有東正教徒了。雨兒,剛才我開車過來,一路上見到了許多二三十年代的老房子。那些房子給人的感覺都很舒服,可是,只有黑房子給人的感覺充滿了陰郁。”

“雨兒,上次你打我手機有什麽事?”

“我只是感到害怕。那天你怎麽會在崇明?”

葉蕭轉過頭,看着車窗的另一邊說:“有一些私事而已。說吧,黑房子裏又發生了什麽?”

“童年搬到了三樓去住了,我晚上一個人不敢睡覺,也只能睡到三樓去了。我真的很害怕,我總覺得有什麽人一直躲在黑房子裏。”

“你親眼見到過嗎?”

雨兒搖搖頭說:“不,我看不清。”

“既然如此,就不要亂想。”

“我還在三樓的一個房間裏發現了許多油畫,那些畫的內容讓我害怕。畫裏有一個女人,可是,臉部卻被墨水抹掉了。葉蕭,你能不能幫我查一查童年的父母當年的檔案?”

“為什麽?”

“童年的媽媽在10多年前失蹤了,可是童年總是以為她媽媽還沒有走,還留在黑房子裏。我想把這些事情搞清楚。”

“好的,等我最近忙的案子空下來,我一定會幫你去查的。”葉蕭看了看雨兒的眼睛,他情不自禁地說:“雨兒,你的眼睛真像你姐姐。”

“姐姐?是不是你一看到我就想起了姐姐?你是不是很想我姐姐?”

葉蕭忽然覺得她的眼睛裏有一股誘惑力,那種誘惑遠遠地超過了雪兒,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不敢再看她了,盯着前方說:“雨兒,有件事我想告訴你。最近,發生了好幾起兇殺案,所有的死者都是年輕的單身女性,她們都是被扼死的,可以肯定的是,這幾起案件的兇手是同一人所為。”

“抓到他了嗎?”雨兒被吓了一跳。

葉蕭嘆了一口氣,有些尴尬地說:“暫時還沒有,不過請你相信,遲早我會把那個家夥繩之以法的。至于兇手的作案動機,現在還不清楚。也許,兇手還會繼續尋找目标作案,在破案之前,我希望你能夠小心一些,下班以後盡量早點回家,如果實在不行,應該叫童年來接你。晚上千萬不要給陌生人開門,特別是獨自一人在家的時候。”

雨兒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說:“真有那麽可怕嗎?”

“我可不是開玩笑,已經有四條人命了,四個無辜的女孩子,我想,那個冷血兇手現在還在不斷地尋找作案對象,你千萬要小心。我答應過你姐姐的,要保護好你,這是我的責任。”葉蕭的表情異常嚴肅。

“我會小心的。”

葉蕭點了點頭,啓動了車子:“好了,我現在就送你回家,以後獨自一人出來的時候也要小心一些。”

車子在小馬路上疾駛了一會兒,很快,就開上了高架公路。刮水器不斷地在擋風玻璃上來回劃動着,雨兒向車窗外的高樓大廈望去,仿佛自己正處于洪水洶湧的峽谷之中。

大約20分鐘以後,他們來到了黑房子跟前。葉蕭停下車子,忽然從包裏取出了一本書,交到了雨兒的手中:“還給你們。”

這本書的名字是——《貓眼》。

“這就是上次你從書房的寫字臺上帶走的那本書?”雨兒撫摸着冰冷的書面說。

“是的,我已經把全書看完了。現在,我把它完璧歸趙。好了,快回家吧,我不進去了。”

“再見。”雨兒把書塞到了自己的包裏,然後下了車,回到了黑房子裏。

葉蕭并沒有離開,而是把車停在了馬路另一邊的一條小巷中,然後繼續跑向黑房子後面的那棟樓。

雨兒剛回到客廳裏,就見到了童年陰沉的臉色:“你去見葉蕭了?”

雨兒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你出去一定是找他的。”童年坐在沙發上,仰面朝着天花板。

“不可以嗎?”雨兒有些不開心,不過她在出門前,就已經猜想到了童年的态度。

“當然可以,你有你的自由和權利。”他似乎很困,呼出了一口長氣。

雨兒坐在了他的身邊,靠在他耳邊問:“童年,三樓那些畫是誰的?”

“三樓的畫?”童年皺着眉頭說,“正好,剛才我也去看過了,那是我媽媽留下來的畫,我告訴過你的,她是美術學院的老師。”

“我覺得她的畫從技術的角度而言非常美,然而,給人的感覺卻很恐懼。”

“一切的恐懼都是唯美的。”

“這話是誰說的?”

“我說的。”童年用手指了指自己。

雨兒不想再在這些話題上糾纏了,她對童年說:“童年,今天葉蕭告訴我,最近發生過幾起連環兇殺案,死者都是年輕的單身女性,她們都是被扼死的。”說完,她在自己的脖子上輕輕比劃了一下。

童年的神色立刻凝重了起來,他先盯着雨兒的脖子看,然後扭過頭,緩緩地說:“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海上花畫報》的前任攝影記者嗎。”

“記得,你說她是被謀殺的。”

“事實上,她就是你所說的連環兇殺案的受害者之一。”

雨兒大驚失色,她沒想到兇殺居然離他們如此之近,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是羅姿告訴我的。”

“那你還要繼續做這份工作嗎?”雨兒隐隐感到了不安。

“雨兒,你不是一直在鼓勵我嗎?”

“可是,可是現在發生了這麽多可怕的事情。”

童年忽然摟住了她,在她耳邊輕聲地說:“雨兒,只要我還在你的身邊,就不會有事的。”

雨兒盯着他的眼睛,覺得他的眼神裏有某種特殊的魅力,使她在瞬間就渾身放松了下來,于是,她微笑着點了點頭。

美麗是一種罪過

“你又來了。”

米若蘭微笑着對童年說。她的頭發覆蓋住了小半邊臉,兩只眼睛盯着童年,使得他有些手足無措。她繼續說:“其實,我就猜到你還會來的。你的雨兒呢?沒有跟你來嗎?”

“她不知道我來。”

米若蘭搖搖頭說:“你不應該瞞着她。”

童年的目光卻落到了她身後的窗外,小花園裏的花朵已經大半凋零了,他憐惜地說:“惜春常怕花開早,何況落紅無數。”

“你也喜歡辛詞?”

“我只記得小時候我爸爸經常吟這首詞。”

“說說你爸爸吧。”

童年搖了搖頭:“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對他的印象僅限于此。在我10歲那年,他死于一場意外。”

“那你媽媽呢?”

“在我爸爸死前不久,她失蹤了,再也沒有出現過。”

“她長得什麽樣?”

“我媽媽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米若蘭微微一笑:“嗯,那你很幸福。”

“不,我不幸福。正因為如此,我失去了我的媽媽。”

“童年,美麗不是一種罪過。”米若蘭緩緩地說,似乎是在糾正他的說法。

童年的目光忽然變得異常冷峻,答道:“在有的人眼裏,美麗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原罪。”

米若蘭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說:“好了,現在還是來談談你的夢吧。”

一個小時以後,童年站了起來,他自己打開了門,忽然,回過頭來,逼視着米若蘭的眼睛說:“在走廊的盡頭,那幅畫是誰畫的?”

“你是說那幅有着誘人貓眼的畫?”

童年點點頭。

“那是許文明畫的。”

“謝謝。”童年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米若蘭吐出了一口長氣,立刻拿起筆,在筆記本上寫上這樣一行字——他有可怕的幼年記憶和心理陰影。

忽然,這間房間裏的另一扇小門打開了,從小門裏走出來的是許文明。

“我不喜歡你偷聽我和別人的對話。”

許文明臉色陰沉地說:“對你來說,他只是你的一個病人而已。”

“不,在這裏沒有什麽病人,如果說有的話,我們都是病人。我并不能拯救他人,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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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無敵大宗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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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噩夢折磨幾近要挂的徐直決定遵循夢境提示,他眼前豁然打開了一個新世界,不僅不吐血,還身強了,體壯了,邁步上樓都不喘息了。更牛的是,夢境世界中某些技能和東西居然可以帶入到現實世界,這下,發啦啦啦。即便是一只弱雞的叢林妖精,那又有什麽要緊呢,徐直笑眯眯的手一劃,給隊友頭頂套上一層綠光……(參考元素英雄無敵4,英雄

小閣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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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你面前的是:
大明王朝的守護者,萬歷皇帝的親密戰友,內閣首輔的好兒子,十六、十七世紀全球首富。
控制吏部三十年的幕後黑手,宗藩制度的掘墓人,東林黨口中的嚴世藩第二,張居正高呼不可戰勝。
海瑞的知己,徐渭的東家,利瑪窦的剃度人,徐光啓等六位狀元的授業恩師。
大明詩壇遮羞布,七百餘種各學科書籍撰寫者,兩千七百餘項專利的發明人,現代大學與科學的奠基者。
海外漢人的保護神,新航路的開辟者,大洋秩序的維持者,全球大型工程的承包商。
禍亂歐洲的罪魁禍首,德川家康的義父,塞巴斯蒂安的拯救者,一心為民的小閣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