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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英爾帶來的消息在一定程度上證明了蘇韶的清白, 接下來只要把矛頭指向魔教即可。
“什麽時候的事?”褚昭問道。
如今剛過了晌午, 離太陽西落還有幾個時辰。天元宗滅門是在晚上,夜深人靜無人往來,門窗皆閉, 不到天亮自然沒有人發現。可現在是白日裏,人來人往, 這一天已經過了一多半, 自然不可能是夜裏作案。
裴英爾給出的時間很準确,“正午。”
“如何得知?可是留下了線索或是證人?”蘇韶問道。
裴英爾見褚昭沒有瞞着他的意思, 直言道:“隕星塢派人前來天元宗悼唁不過兩日,那位弟子死亡時間與其他人并無差別。他在城中行為高調, 衆目睽睽之下, 去了何處, 做下何事一問便知。就在今天上午, 這位弟子還曾在花樓中出現,卯時三刻回到門派,彼時尚有人員往來, 午時剛過, 便有商販出入,發現滿門屍體。”
褚昭道, “也就是說, 兇手作案不超過兩個時辰, 且悄無聲息, 外界毫無察覺。”
裴英爾:“不錯。”
蘇韶問道, “隕星塢實力如何?可有仇家?”
褚昭道:“若是子修不介意,邊走邊說?”
“自是可以。”
裴英爾像往常一樣站在褚昭身後,看着褚昭禮讓蘇韶先行走出屋門。随後兩人并肩而行,單看背影,倒是有些相像。蘇韶溫柔和煦,帶人接物親切自然,與褚昭站在一起,一點都不像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正如裴英爾當初也未看出來,蘇韶與信王關系并不親厚。
“隕星塢乃是江湖一流門派,亦是六派結盟之一。此門擅長機關數術,對醫毒兩法也頗有研究。在這些方面花的功夫多了,武功自然落了下乘,兩個時辰,對上江湖一流的好手,足夠令他們滅門,并非難事。”褚昭耐心給蘇韶解釋,倒不是他信任蘇韶,只是想要從對方那裏獲得消息,首先得讓他看到自己的誠意。
蘇韶問道,“機關做的好,隕星塢門第難道沒有禁制?”
“這正是我奇怪的。”褚昭道,“若非對方蓄謀已久,暗中破壞門派中的機關,對此道精通到一點都不被人察覺,便是門派中有內鬼。”
慵懶的青年神色不便,眯了眯眼睛,倒顯出幾分冷靜犀利。
他想起來天元宗剛出事時陸書言的反應,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褚昭對裴英爾道,“你說,此事陸書言是否知曉?”
裴英爾思量片刻,答道:“知道。”
褚昭嘆了口氣,對蘇韶道,“看來兇手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如今還是進快趕去隕星塢,看看能找到什麽線索。動作越多,破綻越大,總有一日能查清真相,水落石出!”
“褚盟主說的是。”蘇韶道,“不知隕星塢據此距離幾何?多久才能趕到?”
褚昭停下來,看到青年同樣停下腳步,疑惑的看着自己。
他目光溫潤清然,就像是完全無害的小動物,讓人無法忌憚。褚昭自認為閱歷算不得太少,是真性情還是僞裝,一眼便能看出。如果蘇韶頂着這樣一副面容還能做得出壞事,那才可怕至極。
“發生這麽大的事,想來信王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王爺身份尊貴,隕星塢距離此地雖不算太遠,卻也不近,褚某手下長鞭莫及,不能及時護得王爺安危。”褚昭沒忍住摸了摸蘇韶的頭,在青年愕然的目光下若無其事收回手,淡淡道,“子修,王爺最親近你,此事還是你來與他說吧。”
蘇韶眼中的愕然更加明顯,他動了動嘴唇,半晌才道,“可我與王爺相識不久,信王年輕氣盛,恐怕不能勸動他……”
“确實是件難事。”褚昭沉吟片刻,道:“信王先前曾講,你與魏王要好,若是将魏王搬出來,此事可能成?”
“魏王……”蘇韶低頭思考,“我試試。”
“好!信王那邊就勞煩子修照看,褚某既然繼任六派盟主,手下門派出了如此大事不能不管,就先請你多費些心思,若是信王不滿,只管推到我的身上。我快去快回,安撫好幾個門派,不日歸來!”褚昭豪邁地拍了一下蘇韶的肩膀,手下清瘦的觸感讓他不敢用太大力道,生怕把這位清隽書生給拍散架了。他緊接着對裴英爾道,“英爾,我離開的日子,信王與子修便勞煩你來照顧了。”
裴英爾淺笑稱是。
褚昭難得雷厲風行一次,托付好事物便朝隕星塢趕去。
蘇韶望着他匆忙離去的背影,所有的反駁與疑惑都放回了肚子裏,他好脾氣地嘆了口氣,對裴英爾笑了一下,“如此便有勞英爾兄。”
“是在下的本分,楚公子不必多禮。”裴英爾道,“在下姓裴,跟在褚盟主身邊已有近十年,大小瑣事皆由在下處理。既然盟主吩咐,不敢不從。”
蘇韶察覺到他的疏遠,沒往心裏去。
兩人本身就不熟悉,若是人人都像信王一樣态度親切,反而讓人多想。信王位高權重,又是皇室中人,身份尊貴,為君者,即便有所要求,臣下也不能拒絕。
“子修這便去尋信王,裴兄大可放心。”蘇韶與裴英爾告別,朝着信王的住所走去。
這裏與信王的宅院相隔不遠,褚昭帶他們過來,恰巧順路。
蘇韶走遠了些,确定無人跟随,自腰封之下拿出炭筆與紙,寫下幾個字後卷成細條,又拿出啞哨一吹,不一會兒便有只通體潔白的隼從遠處飛來。
它腦袋翅膀上帶着雪花,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蘇韶摸了摸它的腦袋,将紙條塞到它的羽毛之下,“好鳥兒,去找栗鸮吧,路上小心。”
聽到吩咐後,隼未做多餘停留,直接飛走,不多時便消失在灰蒙蒙的天空中。
他搓了搓凍得微微發紅的手,來到信王別院,侍衛通報之後才進入。
信王房裏溫暖極了,李長治坐在軟榻上,對面是一桌豐盛的菜肴還有燙好的美酒。
“子修怎麽過來了?本王還以為你更想獨自呆着,沒想到你這等人也會耐不住寂寞,主動來尋,真是叫人驚喜。來的正是時候,給楚公子看座,子修過來,與本王一同暢飲!”李長治熱情的招待他,親自下榻,拉着蘇韶坐到自己身邊。
“手怎麽這般涼?可是在外面呆久了?”李長治說着,并未松手,反而拿過自己的手爐遞到蘇韶手中,握着手背幫他暖了起來。
蘇韶不自在地想将手拿出來,卻又不好拂了他的好意,只是嘴上說道:“殿下……這于禮不合……”
“出了宮,管他禮數作甚?”信王毫不在意,他忽然往前一湊,神秘兮兮地問蘇韶,“皇兄可曾與你做過這樣的事?”
蘇韶愣了一下,“不曾。”
李長治得意地哼兩聲,“本王也覺得,本王比皇兄好多了。子修更喜歡皇兄還是更喜歡我?”
蘇韶年紀較他長了幾歲,李長治故作單純,瞧起來就是個未長大的孩子。聽着這樣幼稚的言語,蘇韶掙紮的動作也小了許多。他本就心地善良,成為魔教教主也是無奈之舉,蘇韶違背良心做了許多事,他從不後悔,因為他心中清楚,現在所做的一切,的确是害了許多人,但是為了長遠的安寧,一切都是值得的。
就讓錯處由他來背負,剩下的交給魏王去做便好。
世事虛名,于他毫無作用。他不在乎這個,只是偶爾想起因自己而死的一條條性命心中愧疚。
如此情形,從來都與蘇韶沒有關系。他也從未想過,自己能與尊貴的親王坐在一起,被他當做兄長一般撒嬌讨巧。
面對這樣的信王,蘇韶自然不可能再拒絕他。
“魏王殿下為人克制沉穩,自然不如王爺這般平易可親。”蘇韶道。
“子修的意思是,覺得我比皇兄好?”李長治眼中閃過一絲算計,故作黏人繼續問道,“若是皇兄想讓你回去,本王又舍不得,子修可願為了本王留下來?”
蘇韶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先前他沒有在意,如今信王之意昭然若揭,明了之後再去回想,蘇韶這才覺得,這位王爺或許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麽單純。
譬如方才他講,“出了宮,管他禮數作甚”,宮外可以不顧,一旦回到宮裏,君君臣臣,主子奴仆,自然要分個清楚。
空頭支票開的不錯,籠絡人心也有一套,可惜不懂得抛出誠意,單是靠着态度,如何打動別人?
蘇韶在心裏分析了一番,又按照卓儀的人設,僵硬了臉色。
他把手從李長治手中強硬地抽出,又把暖爐放到一邊,便坐為跪,向後退了兩步,朝着年輕的王爺行了大禮。
蘇韶神色堅定,“殿下之心臣已知曉,只是魏王于臣有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臣不過區區常人,不值得殿下與魏王殿下争執,若是殿下執意如此,臣唯有一死以謝恩情!”
李長治定定的看着他。
蘇韶低着頭,等待他的回答。
他全身肌肉緊繃,就等信王給他答複,來做出反應。
作為魔教教主,蘇韶不是迂腐的人,只有這個辦法能讓李長治看清自己的決心,好歇下心思。
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幫助魏王掃清江湖中的障礙,統一政治,富國強兵,而不是任由江湖與朝堂完全分裂為兩部分。
魏王與其他幾個王爺不同,他輔佐的人,是當今太子,名正言順的儲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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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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