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又在做夢

吳天哪敢回頭，只聽身後呼喚和腳步聲紊亂，骨頭架子和屁股長腦袋上的鬼怪追出來了，他更拼命地往前跑。

城隍廟外，雖不能說無法視物，可天色漆黑，如同深夜。吳天驚駭，出了城隍廟應該是大街啊，就算天黑沒了人，也該有街道、房屋。可眼前卻一片空曠，大地貧脊如久旱，裂出龜紋。吳天這才驚覺，自己并不在凡間，到哪去尋街道？

“吳公子！哪裏跑！”鬼怪追至。

吳天本能閃躲，骨架子抓住他肩膀，他奮力掙脫，褲兜裏掉出個物件。吳天驚頓，那東西是他在屋裏撿到的印章。

追擊吳天的鬼怪們也停住動作，被玉制印章吸引。

“何判官，這是……”小鬼回頭問。

何判官紙扇甩開，驚道：“這是城隍官印！老爺把這東西都給他了，可見信任。他一定知道老爺下落。快把他抓回來，嚴加審問！”

小鬼們得令。

吳天聽要抓他，哪肯就擒，撿起印章，擲向身邊的一個小鬼。

小鬼慘叫，被印章碰過的青灰色皮膚冒出黑煙，滾倒地上。這些小鬼都膽小，見此狀，全吓得退開。

效果竟意想不到，吳天趁機把印章拾回，握手裏再當武器。

“城隍官印有鎮壓我等的作用！大家小心，別被碰到！”何判官提醒，說罷，自己先退。

他不說還好，這樣一說，小鬼們更怕得要命，紛紛後退不敢近。

吳天見有門，更抓緊印章，雙方陷入僵持。

可僵持不是長久之計，得想法回去。吳天找不着路，對峙中越來越心急。

“他有分心，快上！”何判官折扇一揮，幾個小鬼被他扇了出去。

鬼怪撲來，吳天驚叫，只想離開此地。

這時，天光大亮，吳天捂眼低頭。突然出現強光，只覺快瞎了。隐約見到，撲向自己的幾只鬼瞬息化為煙塵，何判官和其他鬼怪也都消失于光芒中。

吳天的叫喊還在持續，但附近卻傳來關切的話語，“小吳！小吳！叫什麽呢！快醒醒！”

在他的喊聲中，吳天醒來，四周沒了鬼怪，只有雪白的牆和頭頂煞白的日光燈發出的亮光，而心髒還在怦怦急跳。

“小吳，做惡夢了？”

吳天扭頭看去，提問的是個胖男人，吳天反應過來，是局長李宗耀。他的心落下了，答道：“剛才有好多鬼把我圍住，我逃不掉，就要被他們抓住了。”

“所以才大叫啊？”李局長呵呵笑道，“世上哪有鬼。你在做夢，醒了就好。”

“這是哪裏？”吳天這才想起此問。

此處陌生，不是自己家。

李局長笑道說：“當然在醫院。城隍廟塌了，把我們都埋了裏邊，是群衆把我們挖出來的。幸虧救得及時，我和幾個工人只受了輕傷，就你傷得最重，被房梁砸到頭。”

“又是頭？”吳天下意識地摸頭，纏了圈紗布。自己最近怎總傷到頭？

李局長說起來就沒完，義憤填膺，“一定是豆腐渣工程！一定要追究責任人！不幸中的萬幸，這時候塌了，要是過幾天再塌，埋了游客，不僅我烏紗不保，更要被有關部門控制人自由了！”

吳天聽着他叨唠，卻沒在意他說什麽，目光被床頭櫃上的東西吸引住。這是枚印章，白玉質地，龜形印鈕，方方正正。吳天驚奇地把它握在手中，感受它的真實。

既然印章真實存在，自己經歷的就不是夢。那麽自己在城隍廟裏到底有沒有遇到鬼怪呢？吳天越想越糊塗，越想越心驚。

李局長好奇道：“這是個寶貝嗎？把你從廢墟裏挖出來時，你就握着它，握得特別緊，送到了醫院才見松開。我看看，是什麽寶貝？像是個古物。”

吳天把印章給局長，“您見多識廣，識得出是什麽嗎？”

“不就是個章嗎？有點像官印。”李局長把玉章颠來倒去地看，似有些懂行，可看了陣，卻一頭霧水，搖頭不知是什麽，還給了吳天。

這是枚章，還用他說？吳天想知道是什麽章。聽城隍廟的鬼怪說，是城隍的官印。這就玄乎了，吳天不敢信。

“滋溜”聲開了門，護士進來。見吳天已醒，笑咪咪道：“醒了？看起來精神不錯。量個體溫。”順手從杯裏抽出兩只體溫計，給吳天和李局長一人一只。

“現在城隍廟可成熱門話題了。局長，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可要拜拜菩薩，多謝保佑。”護士開玩笑道。

李局長沒興趣與她說笑，皺起眉頭，“什麽後福？追究責任的時候，相互指責，那才叫頭疼！菩薩能保佑什麽呀？你還是個醫務工作者，不信科學，怎信起菩薩了？我們能得救，是靠人民群衆的力量。人民群衆的力量是無窮的，什麽奇跡都能創造！”

“是是是！”護士搭不上話，幹笑了兩聲，立刻說，“時候不早，該睡了，病人可不能熬夜。等會兒我來收體溫計。”

“現在什麽時間？”吳天茫然問。

病房拉緊了窗簾，他又剛醒，什麽狀況都摸不清。

護士笑道：“快晚上十一點了。”

吳天驚訝，“我躺了這麽久？我才剛睜眼，哪裏閉得上！”

護士才不管他，笑着正要出去。

可就在這時，門外走廊突然喧嚣。人聲嘈雜，一下子湧來許多人。有人在叫喊，很多人在奔跑。

“來危重病人了！”護士趕緊出去接應。

李局長精神正足，覺得有熱鬧可看，跟着溜了出去。

病房裏只剩吳天，他左瞧右看，心裏一陣發毛，怕鬼怪趁自己一個人時竄出來害他，不敢留着。雖說下床站起身時，頭暈無比，但忍忍就好。他拿着印章，跟上李局長。

外邊看熱鬧的病人不少，都聚向手術室，剛剛推來的傷者被送了進去。吳天問怎麽回事。身邊的病友說，出了車禍，正在搶救。

手術不是一時半會能完成的，看熱鬧的人聚了陣就散。吳天跟着李局長回病房。這時候，走廊盡頭走來兩人。因為逆着人流，吳天便多看了兩眼。可這一看，吓得他不能行走。

迎面而來的兩人，個子高瘦，頭戴尖帽，紅舌外吐，衣服顏色一黑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