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城隍官印

回想自己昏倒的原因，吳天感覺像做了個夢，夢裏有個自稱城隍的白胡子老頭兒對自己吐槽，責怪他亂編故事，還說不幹城隍了。

“真是個怪夢！”吳天只當如此，正要起身，卻見地板上有個小物件。

拾起來一瞧，方方正正的白玉正方體，手掌可握，一面刻了篆字，被印泥染得通紅，一面有只怪獸，形似烏龜。這就是枚印章啊！

家裏可沒這東西，吳天斷定不是自己的。夢裏老頭兒就是用此物砸了自己的頭？那不是個夢嗎？吳天又想，夢有時是現實的折射，也許不是老頭兒用它砸了自己，而是有人從窗外扔進此物，正好砸到自己。不是沒可能，自己住在二樓，外邊扔東西進來完全做得到。可誰這麽缺德呢？

此時，吳天偶然看到時鐘，大叫不好，上班遲到了！不再想這事，趕緊出門，一路狂奔。趕上公交車才發現，玉章還握在手裏，既然都帶出來了，吳天把它放進褲兜。

趕到辦公樓前，考勤時間已過，吳天急往裏沖。雖說這個月獎金已經受到影響，但早一分到，在領導眼裏，态度就端正一分。要是懷着反正都遲到了，慢悠悠走的态度，定被罵得狗血淋頭，說不定還會雙倍扣錢。

人倒黴，怕什麽來什麽。還沒進電梯，只見電梯門打開，胖乎乎的李局長出了電梯，朝他而來，吳天只得笑迎，向局長打招呼。但見局長臉色陰沉，極不開心，吳天心虛，不就遲到幾分鐘，扣錢就是了，犯得着發火？

“小吳，來得正好！”李局長向他招手，“跟我一起去吧！”

“局長，去哪兒？”領導沒提遲到，吳天暗自慶幸，可又擔心李局長有別的急事，拉自己當苦差。

“城隍廟出了事故，工人受傷了。你跟我去看看！”李局長說罷上車。

吳天不敢怠慢，跟着擠進車裏。

城隍廟的重建工程已經收尾，只留下幾個工人完成最後裝飾，由于趕工期，到了晚上還在作業。昨天夜裏，一個工人被倒下的城隍像砸到，據說傷得不輕。

李局長早晨到了單位才知曉此事，立刻心急火燎。雖說旅游局不管工程，工人受傷怪不到他頭上，但重修城隍廟是李局長出的主意，重修經費是他向縣裏硬讨來的，當時就有人反對，現在傷了人，必給反對派以話柄。而城隍廟即将對外開放的時候出了事故，迷信點，會覺得大不吉；講科學，那也會調查事故原因，追究責任，對游客開放的時間将延後，影響旅游業發展大計。

到達城隍廟門口，李局長和吳天先趕到現場查看。此時，受傷的工人早送往醫院，只留下倒地的城隍像還躺着，周圍拉上圈白黃相間的安全線。李局長叫來當時在場的工人詢問事發經過，吳天則在廟內四處打量。

新修的建築內彌漫着刺鼻的塗料、油漆味，讓他時不時地以手掩住口鼻，廟中正堂兩側立着判官小鬼，正對大門的是城隍老爺的神位，只是老爺已經栽倒在地。

吳天目光投去，不禁驚訝，地上的城隍老爺白眉白須，不就是夢裏老頭兒的形像嗎？自己在今日之前，絕沒來過城隍廟，更不知城隍模樣，夢裏的都是巧合？

正當他這麽想時，忽聽頭頂一聲巨響，無數粉塵如雪落下，眼前一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而同在廟內的李局長和幾個工人，也都發出慘叫。

城隍廟外，擺攤的小販與過路行人，立刻驚恐慌張，有人逃命，有人大喊，“城隍廟塌了！”

外邊亂成什麽樣，吳天一點感覺都沒有，意識恢複後，只覺得四周安靜，還沒睜開眼，就聽見身邊有人說話。

“此人就是吳天，看不出來吧，斯斯文文，居然膽大包天。”

“凡間有個詞——斯文敗類，大概就是這意思。越文皺皺的人，心腸越毒。看這個吳天，一篇文章激怒老爺，把我們害苦了。”

“老爺究竟去了哪裏？要是找不到，天庭追責，我們都要受罰！”

“那只有吳天知道，老爺失蹤前，提起要去見他。”

“還等什麽？把吳天叫醒，問個明白。”

吳天已經醒了，聽他們對話，感覺怪異。都什麽年代了，還有人稱“老爺”，而且聽他們提到什麽“凡間”。吳天睜開眼，索性看個清楚。

睜眼的同時，一張大臉湊到眼前。吳天見到雙發着幽藍光芒的眼睛，仔細看，這不是眼球，是兩團懸浮在兩個黑窟窿裏的鬼火，而這兩個窟窿，是兩個深不見底的眼窩。這張大臉更不是人臉，是張骷髅臉，眼窩下的鼻子只是個黑洞，沒有嘴唇，牙齒裸露在外。

吳天見此，大聲尖叫。

那骷髅也是一驚，如被吓到，連向後跳數步，牙齒咯咯打顫，哇哇地跟着吳天叫起來。

吳天驚魂未定，發現骷髅不只一副，旁邊另一副骨架子以人話大喊，“吳天醒了！快禀告何判官！”

立刻有一隊骨頭架子湧來，這些骨架子都穿着古裝片裏軍士服飾，手持長矛圓盾。另還有些生物，人形幹瘦，頭頂卻尖如山丘，開叉如臀，樣子就像地府小鬼。他們從黑暗中走出，把吳天圍住。

吳天驚恐萬狀，見到這麽多怪物，四周又昏暗幽黑，看不清身在何處，不禁聯想，莫非這裏是陰曹地府，自己已經死了？

就在他慌張之際，又出現個身穿深藍圓領官服，頭戴烏紗的男子。小鬼高喊，“何判官到！”

聞“判官”二字，吳天更信自己到了陰曹地府。自己從小學科學、愛科學，想不到真有陰間這種地方，早知如此平日就該多多行善，多積陰德。

“判官大人，我雖然不是大善人，可也沒做過惡，有話好好說！”吳天見判官還人模人樣，看起來像古代讀書人，對他求情道。

何判官嚴肅的面孔露出微笑，“吳公子，何出此言？你當此處是什麽地方？這裏就是城隍廟啊！”

判官說罷，手中折扇一揮，四周光線亮了些。城隍廟的大殿擺設顯露，只是沒了陳列的神像，城隍寶座、壁畫彩繪具在。

不是地府？吳天穩了穩神，但恐懼不減。不管是不是地府，這些骷髅小鬼，都看得真真切切。

“吳公子，你別怕，他們都是城隍廟裏的陰兵鬼差，不傷人的。鄙人姓何，引鳳縣城隍判官，把吳公子請來，就想問件事。問完，定送公子回凡間。”何判官和顏悅色道。

“那就快問吧！”吳天膽戰心驚。

何判官怕把他吓住了，放緩語速，“我們老爺昨夜說要去見公子，出去後再沒歸來。我們就想問，老爺去了哪兒？”

“你們老爺是誰？”吳天問。

“就是本縣城隍吳先水啊！”何判官答道，“老爺看了公子寫的書，很是氣憤，說去找公子論理，就此一去不歸，急死屬下了！公子若知老爺下落，趕快告知！城隍守護一縣，可缺不得！”

周圍鬼怪也是此意，直點頭。那些骷髅兵點起頭來，骨架子咯咯響，似快散架了。

吳天想起夢裏自稱城隍的白胡子老頭兒，難道那不是夢？對何判官說道：“昨天有個老人進到我夢裏，脾氣很大，自稱城隍，對我一陣臭罵。”

“就是老爺！”何判官大喜，“然後呢？老爺去了哪裏？”

吳天搖頭，“後來我夢醒，他早不知去向了。只聽他說，不再幹城隍。”

“不幹了？走了？老爺不做城隍，引鳳縣怎麽辦？他怎說不做就不做？他去哪兒了？他去哪兒了？”何判官直着急。

這個吳天就真不知道了，只好搖頭。該說的都已說，想問什麽時候放他走，可又不敢問，就見幾個鬼神急得在大殿裏打轉。觀這幫鬼神沒再注意他，吳天偷偷打量出口。

城隍廟絕不會建成迷宮，大門就在朝南位置，敞開着。吳天再觀察着急的鬼怪們，覺得機會就是現在，一個箭步，朝大門沖去。

“吳公子去哪兒？”小鬼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