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沉龍灘船難

“好說話嗎？脾氣會不會很暴躁？”吳天忐忑地問。

師真皺緊眉頭，“她肯定生氣，你編的故事已經把她激怒，她本着不與凡人計較的态度，忍着沒找你算賬。但如今事态更嚴重，我也不能保證她會做出什麽事。”

“那怎麽辦？”聽師真語氣，吳天預感自己會麻煩上身。

師真搖頭，“我勸不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不過盡管放心，她不會水淹縣城，那是犯天條的，這點理智還有，就算真失了理智，那也辦不到。如今的神靈能保住自身不滅就不錯了，哪來的那麽大神力？”

其實吳天并未擔心河神發大水，但聽師真這麽說，還是為引鳳縣放了心，不過聽起來，河神必找人來出這口氣。誰會成為出氣筒？吳天的預感很不妙。

一來一回，天色已晚，吳天便在山神廟借宿。說來奇怪，自己來回奔波，居然毫無饑餓感。師真解釋，因為這裏不是凡間，等以後他把神域摸熟了，還會發現這裏其實既無時間，也無空間。這些東西，吳天現在聽來完全不懂，也不去多想。

但饑餓感不提還好，一提感覺就上來了。還真是信則有，不信則無，向師真問有沒有吃的。師真一神仙，哪用得着吃，只能拿出香灰和一盤不知放了幾百年，已經辨不出材料和形狀，生的黴都硬梆梆的貢品。吳天一看，還是忍饑挨餓吧！

吳天又擔心，河神會不會找上門。師真叫他安心，神域這種東西，未經主人同意，外來者進不來，除非實力差距懸殊，有實力者才可硬闖。他與河神相差不大，至少在他的神域裏，河神不會找麻煩，吳天這就放心了。

兩人接着又談了不少引鳳縣的雜事，哪個鎮的土地惹了麻煩，哪個洞的精怪出了八卦，古代的、現代的什麽都說了遍。吳天當聽稀奇，雖然很多時候不知道說的誰是誰，但想以後少不了會與這些神仙鬼怪打交道，聽一聽只有好處。

不知不覺，凡間已到天亮，吳天辭別師真，這就要回去了。退出神域，初升的紅日都照得他雙目直眯。再回頭，山神廟又成一堆廢墟。吳天感慨，若不是已經習慣了，還真有點靈異小說裏荒山住鬼屋的驚悚。

回到縣城，聽聞李局長已經回來了，吳天趕緊與他談談。

辦公室內，李局長笑容滿面，看表情就知道他的事成了，吳天便覺自己勸說成功機率不大。

“局長，省裏批準了咱們的大項目？”吳天先問。

李局長招呼他随便坐，倒了杯茶。當然是給他自己喝的，吳天要喝茶自己去泡。“這種小事哪用得着驚動省裏的領導，縣長批了張條子，我親自帶條子到省城，事就成了！潛水員、爆破隊，什麽都有了。明天就開工！”

“這麽快？”吳天大驚，“昨天還在勘測，明天就開工。局長，會不會太草率了。畢竟要動用炸藥，這玩意兒出不得半點岔子，您可得研究仔細了再動手。”

吳天想，能拖就拖，拖着拖着，總會有法子。

“小吳說得對。”李局長贊同地指了指他，但話鋒又轉，“不過我請來的都是專家，他們說能做，就一定能做。況且拖不得了，旅游旺季就要到來，錯過這次，又得耽誤幾個月。雖說我的三年承諾是浮誇了些，縣領導不一定跟我計較，但及早賺到第一桶金，我也好有個交待，以後辦事也順利得多。計劃都想好了，我打算弄個漂流節，有這些項目……”

李局長越說越來勁，吳天什麽話都插不上，只能傾聽他的計劃，為他點頭叫好，最後還攤上為漂流節寫宣傳稿的任務。看李局長的勁頭，肯定勸不動了，吳天以手掌捂臉，這下次怎麽辦才好。

鳳凰江上一聲巨響，白浪沖起數十米，兩岸數千圍觀群衆同時發出驚呼，立刻人頭攢動，個個争先想要靠得更近，看得更清楚。但早有警察、協警阻攔，只能伸長脖子張望。不過就算隔得遠，人群還是比江面更沸騰。

接着又是第二響，沖天浪花如雨落下，站得不夠遠的人都被淋了個濕透，人群又是哄響。

吳天給李局長撐起傘，遙望江面，白沫翻滾，浪濤亂得不成形狀，沉龍灘的巨石已經不見了。

“很成功！很成功嘛！”李局長挺着肥肚，一手叉腰，一手夾了根香煙，作出領導巡視，指點江山之狀。

從爆破效果來看，确實很成功，但吳天喜不出來，反到憂心忡忡。古人先天下之憂而憂，是因為預見到了憂患，吳天現在深刻體會到了這句話，只有他才知道憂患在哪兒。江底要是有水府或水晶宮，那一定猶如遭縫八級地震，而且位于震源，那個慘啊！他想起了哪吒鬧海裏前來報仇的四海龍王。雖然師真說河神不會水淹縣城，但吳天相信，這回河神絕不會無動于衷了。報複，一定會有報複！

炸開沉龍灘理所當然地成為了引鳳縣的頭條新聞，不僅縣內大小媒體報道，群衆更議論紛紛，活了一輩都沒見過這樣的事。有稱贊當官的有魄力，也有憂心對環境造成影響。不過不管凡人怎麽議論，鳳凰江依然照常流淌，連個異常的浪花都沒翻起來。

莫非吳天白擔心了？這期間，吳天找到師真，商議事态發展。師真也覺得奇怪，依照河神的脾氣，早帶水族殺上岸了，居然沒有動靜。他去找過河神，但神域封閉，別說河神的面，連她手下蝦兵蟹将都沒見着。

吳天生出不妙的想法，“該不會……河神被炸死了吧？”

“怎麽可能。”師真否定，“凡人的武器，就算原子彈都傷不了神，除非讓鳳凰江消失。況且神域還在，神一定還在的。必是出了棘手狀況，莫非……”師真說着，語言吞吐。

“你想到了什麽？”吳天問。

“我還不能确定。”師真回道，“沉龍灘乃蛟妖屍體所化，這傳說你該早知道了。”

“知道啊！不過石頭都炸成碎片，也算被碎屍萬段吧。還翻得起浪？”吳天疑惑道，“你懷疑與蛟妖有關？”

“只是個猜測。那蛟妖實為這片水域前代水君，因阻礙禹王治水被斬殺，對他我并不了解，我跟現任河神都是禹王重塑山河之後才誕生的。應該是我多慮了，蛟妖都死了幾千年，早該灰飛煙滅。”師真淺笑。

吳天欲進一步追問他想到了什麽，這時衣兜裏音樂聲起。

“不會吧？這裏都還有信號？”吳天掏出手機。看是李局長來電，向師真歉意一聲，趕緊接打。

“我是……我在落鳳山采風，您有事嗎？”吳天對着電話笑道，“什麽？現在？好，我馬上去！”

挂斷電話，吳天對師真道：“在沉龍灘施工的船出了事故。李宗耀在省裏開會，就叫我到現場去。”

“沉龍灘？”師真作疑，“你小心就是，如果有異樣，立即往落鳳山上跑。落鳳山範圍內，都可算我的神域。”

吳天應聲，立刻趕往現場。

沉龍灘被炸後，施工隊便在附近搭建漂流設施，出事故的就是水上作業的船只。吳天趕到時，船早已沉到了江中，施工已經停止，工人全都圍住被救上岸的人，或安撫救治，或看熱鬧，裏三層外三層，圍得如鐵桶。吳天連呼自己是李局長的代表才擠了進去。

得知人都救了出來，吳天大松口氣，沒有人員傷亡，也好向上面交待。船上的幾個工人都濕漉漉的，還坐在地上，一個個驚魂未定。吳天問了好幾聲，總算有人回神，肯答他的話。

“我們也不知怎麽回事，突然起了個大漩渦，要把船往裏吞。我們都掉了水裏，被漩渦吸扯，但幸好漩渦又突然消失，這才有機會游上岸。”敘述者緊抓吳天手臂，要吳天相信他。

其他人也都作證，他們都看見了，确實有大漩渦。

沉龍灘這一帶水很淺，最深處都沒不過成人頭頂，所以李局長看中這裏搞漂流，水淺安全。這麽淺的水不可能生出漩渦，換別人是不會信的。但吳天經歷了那麽多不可思議的事，毫不懷疑。

而事實也不得不讓人相信，施工的船雖然很小，但若沉在水這麽淺的沉龍灘，不可能完全淹沒。可眼前事實卻是，船已經不見蹤影，如同被江水吞了般。

是河神發怒，收了小船？還是沉龍灘的蛟妖沒死，把小船吞了呢？吳天望着江面，手托下巴思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