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悉又陌生的人

以為婚禮拜過堂就算完事了?當然不,成婚最重要的還是洞房!

林赟和新娘被衆人簇擁着送進了新房,後者安靜從容,前者卻是瞧了一路也沒尋見脫身的機會……絕望的林赟最終更絕望的被關在了新房裏,和她的“新婚妻子”一起。

紅燭搖曳,新房裏靜悄悄的,和新娘并肩坐在喜床上的林赟終于坐不住了。她僵硬着身子偷瞥了一眼身旁的人,而後緩緩的站了起來,緩緩地邁出步子,緩緩的将自己挪到了距離喜床最遠的角落。來不及為此松一口氣,便忍不住抱着自己瑟瑟發抖。

她怕鬼,真的,哪怕她知道自己也死了,依然怕!

端坐在喜床上的新娘自然察覺到了林赟的離開,但她似乎并不在意。蒙在眼前的蓋頭遮擋了她的視線,使她只能看見腳下小小的一片地方,于是她便靜靜的等着。

等了一會兒,又等了一會兒,屋內靜谧一片,卻始終不曾聽見有人開門出去。

夏晗覺得有些奇怪,等了會兒便有些不耐了,她并不在意繁文缛節,亦或者說是她并不将這樁婚事放在心上。于是在等了足夠長的時間又沒聽到動靜之後,她幹脆一擡手便将蒙着的蓋頭掀了。

新娘自己掀蓋頭,這是放在哪兒都說不過去的。

林赟也沒想過還有這一遭,無意瞥見便倒吸了一口涼氣——外面還有喜宴,她不過是懷着逃避的心思不願面對更多鬼怪罷了,誰知這原本應該老老實實的等着她掀蓋頭的新娘竟然自己把蓋頭掀了!她是等得太久,對自己不滿了嗎,那她又會不會對自己發作不利?

一瞬間,林赟小臉煞白,各種各樣的念頭在她腦袋裏閃過……

她從蓋頭下露出一張可怖的鬼臉,想到了女鬼将她分屍後血淋淋的場景,但恐懼過後,她最後想到的竟是她爹在她娘生氣時讨饒哄人的模樣。腦袋混亂的時候,她甚至想了想自己能不能跟着學,然後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就看見了那蓋頭掀開後露出的姣好容顏。

不是慘白可怖,沒有血盆大口,蓋頭下是一張極漂亮的臉,桃花如面柳如眉。而容貌昳麗的女子臉上也沒有半分戾氣,她只美眸流轉淡淡看來,便是風情無限。

林赟看得呆了,一雙杏眼微微睜大,眼中是顯而易見的不可置信。不是因為這張臉生得花容月貌,而是因為這張臉她是如此的熟悉——這不就是跟她死不對付的夏晗嗎,這人什麽時候也死了?

不對,應該說她爹娘得糊塗成什麽樣,才能把她和夏晗配了陰婚啊?!

林赟暈乎了整晚的腦子終于漸漸清明起來,她看了眼夏晗,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後便覺得哪兒哪兒都不對勁。她覺得自己可能沒死,眼前的夏晗也不是鬼,但可能嗎?她如果沒死的話,又怎麽會忽然出現在這裏?而且莫名其妙的和夏晗成了婚?更甚者她現在都沒見到爹娘。

想着想着,林赟又低頭将自己打量了一番,發現自己穿的這一身是男子的喜袍不說,胸也平得過分。她心裏咯噔一下,又伸出手瞧了瞧,發現這雙手雖然依舊白皙修長,可卻不是她的!

她高聳的□□不見了,手上因幼時習武留下的傷疤和薄繭也不見了,最重要的是這副身體似乎要比她原來高上些許……總而言之,這不是她的身體!

有什麽是比撞鬼更恐怖的?那大抵便是突然發現自己不再是自己。

林赟懵了,心中生起了前所未有的慌亂。她惶然擡眸,卻正好看到了夏晗,許是在這樣荒謬的情形下見到了認識的人,心裏下意識便生出了兩分依賴。她想開口問問夏晗現在是什麽情況,她又變成了誰,卻聽夏晗先一步說道:“喜宴開始有一會兒了,你該過去了。”

這聲音有些冷,目光也有些冷,與林赟認識的夏晗似乎有些不同。

若在平常,夏晗如果這樣與她說話,林赟肯定是要嗆回去的。可眼下林赟正心慌,又陡然發現眼前之人與她認識的有所不同,便忍不住開始懷疑起對方的身份了。

林赟不敢冒險,怕事實比她想象的更加荒謬。于是到嘴邊的問話咽了回去,她心中惴惴的看了夏晗一眼,思忖過後還是決定忍氣吞聲,便應道:“知道了。”

夏晗于是收回目光,沒再理會她,冷淡得可以。

林赟心情複雜的蹙了蹙眉,可到底還是什麽都沒說。她走到門邊,深吸一口氣,打開了房門,門外果然等着兩個丫鬟,見她出來也不意外,領着她便往前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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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林赟終于從喜宴脫身回來。期間雖然被灌了不少酒也聽了不少酸話,可有了這段時間的緩沖,她也終于有了時間探查自身狀況,順便理清思緒。

重新站在新房門前時,林赟已經知道自己還活着,而她見到的不論賓客還是仆從也都不是鬼。她現在是在京城夏府,剛剛與她成婚的也果然是她那死對頭夏晗……雖然她依舊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與夏晗拜堂成親,更不清楚自己現在這副身體究竟是何種身份。

喝了酒,林赟腦子一時清醒一時糊塗,可她站在新房門前時還是有些想哭——沒辦法,任誰知道自己不是自己了,還和自己看不順眼的人成了婚,都會想哭!

林赟的眼中漸漸浮起了一層水光,不過還未等她落下淚來,眼前的房門忽然開了。

林大小姐自來好面子,喝醉了也一樣,突然打開的房門讓她驚了一下,同時也讓她将眼中那層薄薄的淚光瞬間收斂了起來。她冷着臉做出了一副嚴肅模樣,可惜長得清隽又因飲酒染了滿臉緋色,看上去只讓人覺得俊俏又柔弱,着實唬不住人。

開門的丫鬟見她這般模樣也只當她醉了,側過身子便道:“姑爺回來了,小姐已經等您許久了。”

林赟表情一瞬間變得奇怪,卻也沒對丫鬟說什麽,進門之後那丫鬟便徑自退出去了,順便還替她将房門關好了。而這燃着紅燭的新房內,再次只剩下了曾是冤家,現是“夫妻”的二人。

夏晗已經洗漱過了,頭上釵環盡卸,一身華麗的嫁衣也換做了常服。她并不是真心要等林赟回來做什麽,只是該做的表面功夫哪怕敷衍也是要做的,正如她之前自己掀了蓋頭,也不是在大庭廣衆之下就這麽做的,現在等林赟回來也是一樣。

清冷的女聲在林赟靠近前響起:“今晚你睡軟塌吧。”

林赟怔了怔,面對夏晗那張臉下意識反駁:“憑什麽?”問完才意識到今時不同往日,于是又軟下聲音找補了一句:“咱們不是成親了嗎?”

倒不是林赟想和夏晗同床共枕,她只是與對方嗆聲成了習慣,再加上從來沒有被人這般“頤指氣使”的對待過,便下意識的說了這麽一句。說完她就後悔了,想着夏晗可能的冷嘲熱諷,她還不能如以往般底氣十足的怼回去,林赟就有些喪氣。

然而夏晗并不會再如以往般與她嗆聲,她的聲音冰冷徹骨:“林允,你最好适可而止!”

林赟又是一怔,聽到那聲“林允”幾乎以為對方認出了自己。她瞪大了眼睛,對上的卻是對方冷冰冰的眼神,那眸中的冷意幾乎将人凍傷,也讓林赟還帶着幾分酒意的腦袋霎時清醒了過來。

是真的不一樣了,無論是眼下的處境,還是眼前這個人……

不知怎的,林赟心裏有些難過,還有些委屈。她忽然轉過身去不看夏晗,嘟囔道:“睡軟塌就睡軟塌,有什麽了不起的,就跟誰稀罕睡你那張床似得!”

說完這話林赟便徑自走到了軟塌邊,也沒理會自己一身酒氣,直接撲到軟塌上背對着夏晗,就好似跟人賭氣一般。而在她身後,夏晗看着她的目光卻有一瞬間的恍惚和怔忪,不過也只是一瞬,旋即她便皺了皺眉,一言不發轉身回到床上放下床帳,根本沒有理會林赟。

林赟氣呼呼躺了會兒,疲憊帶來的倦意使她昏昏欲睡,偏一身酒氣又熏得她睡不着。翻來覆去片刻,到底還是沒忍住翻身重新爬起,摸去了隔間洗漱。

夏晗聽見了動靜,沒有理會,好似也不擔心林赟會借機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來。她閉着眼躺了片刻,雖無酒氣熏擾依舊覺得難以入眠,片刻後無聲嘆了口氣,終是從枕下摸出個舊香囊來,指尖細細摩挲了一會兒,最後握着那只香囊才得以入眠。

另一邊,簡單的洗漱過後酒氣散去大半,林赟一身清爽的回到了軟塌上重新躺好。

新房靜谧,臨睡着前許多念頭又一次在林赟腦海中浮現。比如她現在的身份到底是怎麽回事?再比如夏晗為什麽變成了如今這幅冷若冰霜的模樣?又比如……既然不是掉進鬼窩了,她為什麽不跑,還要留在這裏跟死對頭相看兩相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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