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冤魂

半夜,天上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豆大的雨點敲打着紙窗,噼裏啪啦,水花四濺。大風吹刮着門窗,吱呀作響。電閃雷鳴,樹木在風中嘩嘩搖曳,宛如瘋狂起舞的神婆。

白鸩被這雨聲驚醒,起身欲關窗。

她踮着腳尖走到窗前,地上有不少掃進來的雨水,她小心翼翼地不踩着那水漬。

“轟隆——”一道閃電掠過天空,照得白鸩的臉雪白。緊接着一道驚雷便驟然響起,天空仿佛都被撕裂了般。

正當她一臉煩擾時,眼角忽然瞥見一個白色身影,一閃而過。她一驚,凝視四處望去時,卻是什麽也沒發現。

她皺着眉,想着,莫不是遇見鬼了?這風雨交加的,孤魂野鬼跑出來作祟的倒是也不少見。白鸩又四處觀望了半天,什麽也沒見着,于是便關了窗,又和衣躺下了。

躺了好一會兒,她也沒睡着。後來睡得迷迷糊糊時,隐隐約約好似聽見,有人哭泣的聲音。白鸩再次被吵醒,煩躁地将被子一蓋,捂住耳朵繼續睡。這大晚上的,這麽吵,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過了一會兒,沒想到那哭聲絲毫沒減,反而漸大起來。白鸩在被子裏被炒得心煩意亂。這還沒完沒了了是不是!

最後,她實在耐不住這聲音,一掀被子,起身欲出門去一探究竟。

然而她這一起身,驀然看見這房子裏,正好端端坐着個人。那哭聲正是從這兒傳來的。

黑暗中,那人穿着一身白衣坐在桌旁,掩面嗚咽,哭得很是傷心。好似是個女子。

她被吓了一跳,指着那人,怒道:“你是誰?闖入我屋裏做什麽!”

那人也被白鸩的喊聲吓了一跳,哭聲頓時被噎住了,怔怔擡頭望向她。又見白鸩正怒盯着她,臉上露出一絲恐慌,擡腿就欲往門外逃。

白鸩快人一步,閃到門前一把将其攔住,揪着她的衣服拉到桌邊,将她按在椅子上動彈不得。見她一臉驚恐,安分下來,也不哭了,便拿了柴火點亮了桌上的油燈。

燈火下,白鸩看清了女子的臉。只不過,這一看,又令她一陣驚訝。

這女子的臉,竟然和那萬俟央一模一樣。柳葉眉,杏眼,連眼角那一顆秀痣都是一樣的,簡直一個模子裏雕刻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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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見白鸩一臉驚訝地看着自己,也十分驚訝地說:“你竟然看得見我?”

白鸩翻了個白眼,道了句:“廢話。”這麽大一人,她又不瞎。

“可是,可是我是……”那女子見白鸩一臉無語,想要解釋什麽,杏眼瞪的老大。

“可是你是女鬼是不是?”白鸩接過她的話道,一副了然的表情。

那女子聽她說這話,此時更是張大了嘴巴,一雙眼睛如同銅鈴。

白鸩見她這副表情,不禁笑出了聲,道:“瞧你這模樣,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那女子聽這話,收起了嘴巴,尴尬地抿了抿嘴,臉上仍然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白鸩看她是個耿直的人,對她好感也增加了幾分。一時間被吵醒的怒氣也沒了。她轉頭從衣架上拿了件衣裳披上,也就着椅子坐了下來。

那女子見白鸩好似也無惡意,頓時放下了防備,嘀咕道:“我還以為你也是來捉我的呢。”

白鸩一聽,知她誤會了自己,也不解釋,只道:“你若好好去陰間投胎,豈會有人來捉你?”

女子一聽,頓時深色黯然。她低低嘆了口氣,道:“也不是我不想,只是……”

她好似有難言之隐,擡頭欲語,張了半天嘴,可最後還是一個字沒吐出來。反而驀地流下了眼淚,水珠子一滴滴落在她衣襟上,打濕了衣裳。

白鸩見她又哭了,也只好安慰道:“別哭別哭,有什麽話好好說。”

那女子一聽,更是抖着肩膀,哭得稀裏嘩啦,掏着手帕擦眼淚。

好不容易等她平靜下來,她才連連嘆氣,一雙眸子滿是憂郁,道:“其實我才是萬俟央……”

白鸩又是一陣驚訝。她本以為這模樣一樣,或許是雙胞胎姐妹之類,并沒想到她們竟是同一個人。

“那現在萬俟府的大小姐是誰?”白鸩問道。

“哎,她是……你聽我慢慢講吧。”女子又嘆了口氣,緩緩道。

白鸩皺了皺眉,感覺到其中故事好似不簡單,便也鎮定下來,聽她說話。

“這間屋子本是我的。”萬俟央環視了這屋子一遍,滿是懷念道,“自從她搬到落微閣,這邊也就無人居住了。”

白鸩一聽,才知這邊這屋子并非客房,竟是大小姐住過的地方。這才就着燈光細細打量起來。果真,這屋子裏的玉雕屏風,珍珠卷簾,以及水墨硯臺,無一不是極其名貴的物品。只是經久無人打掃,現在到處落滿了灰塵。然而這屋子如此奢華,現今卻又被當作客房,實有些可惜了。

“估計是她心虛吧。”萬俟央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麽,嘆氣道。

“十四歲那年,我和丫鬟綠娥去梨園看戲。我還記得那日的曲子叫《越女沉舟》,講的是一個女子為心上人投河自盡的故事。當時我還覺得很無趣,聽了一會兒便想回家去。然而那日,梨園的戲場布置在蓮湖中央,湖裏又盛開了滿滿的荷花,除了看戲的人,也有不少賞花的游人。我在人群中,一不留神和綠娥分開了去。”

“于是我便焦急地在人群中喊着綠娥,一個不小心,跌入了湖中。我不會水性,這蓮湖水又很深,我驚呼着喊救命,後來便失去了知覺。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被送回了家中。爹娘都守在我床邊,一臉焦灼,見我醒了,才放下了心。綠娥因這次的過錯,被爹爹賣到了青樓去。我記得那天,我還替她向爹爹求饒了許久,奈何爹爹正在氣頭上,說什麽也不答應。綠娥哭哭啼啼被送走了,我內心很是愧疚。”

“之後,為了養身子,我在床上躺了好些天。然而這些天身子不見好,反而得起風寒來。爹娘請了郎中給我看病,吃了幾味中藥,還是不見好。最後這病越發嚴重起來,我每日都處于昏昏沉沉中,身子虛弱的很,很怕冷。”

“某一天,我做了個夢,夢見那蓮湖的花開滿了,有個女子緩緩向我。我看不清她的容顏,但是感覺很害怕,就驚醒了。後來接連幾天都會做那個夢,每夜都被驚醒。後來有個道士聽說了我的病情,找上門來。他對我爹娘說,我這病是被鬼纏身了,需要施法捉拿那鬼才行。”

“爹娘聽了,開始是不信的,但覺得好似也沒什麽壞處,就答應了。當晚,那道士在我們家布了陣法,準備晚上捉鬼。那晚上,一大夥人都聚在這間屋子裏,我就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一開始屋子裏很嘈雜,後來漸漸地聲音小了下去。我在床帏裏看不清外面什麽模樣,但是過了許久許久,都沒有一絲聲音。于是我納悶地起身,叫了聲爹娘,沒人應我。當我掀開簾子看外面時,發現房子裏的人都仿佛着迷了般,都聚精會神看着那道士施法。”

“我跑過去,搖晃着我爹娘的身子,卻發現我的手直直從他們身體中穿了過去,根本碰不到他們。我慌了,一直喊着爹爹娘親,但是發現他們都沒理我。這時我才察覺有點不對勁。我看向那道士,他用一種冰冷至極的眼神望着我,很是陰狠。我好害怕,便連連退到床邊。再一看這床上,躺着的就是我的肉體。”

“我以為我死了,站在原地發愣,一時間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沒想到那道士突然朝我走來,對着我念念有詞。然後突然就掏出個瓶子,想把我吸進去。我害怕極了,便連忙逃跑。那道士緊緊跟着我,也不顧施法了,用那拂塵一掃,直直在我面前攔了道看不見的牆。我逃不走了,他便輕而易舉地把我收進瓶子裏了。”

“我聽見他和我爹娘說,鬼已經捉住了,這小姐的病過幾天就該好了。爹娘聽了很高興,還很客氣地送他出了萬俟府。我撕心裂肺地喊爹娘救命,卻沒人理我。我一直呆在瓶子裏出不去,也不知後來發生了什麽。沒過幾天,那道士和萬俟大小姐會面了。他們在哪會面的我不知,但是他們的談話我聽得一清二楚。這時我才明白,原來一切都是一個陰謀。”

“現在的萬俟大小姐,其實就是蓮湖中的一個花妖,而那道士是連湖邊修煉成形的柳樹精。蓮花妖看上了蘇少爺,一直渴望能化為人形,正大光明地與蘇少爺交往。可惜修為不夠,只好作罷。而我的那次落水給了她契機。她惦記上了我的肉身,便使了什麽法子讓我患病在床。接着那柳樹精便裝扮成道士,假裝來家中捉鬼,其實他們要捉的便是我。”

“那天,那柳樹精施了移魂術,将我的魂體從肉身中逼了出來,然後讓那花妖占據了我的身子。之後,人們看見的萬俟大小姐便是那花妖。而我被關在瓶子裏,被柳樹精埋在了柳樹下。俗話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前段時間天雷滾滾,柳樹精恰好被雷電劈死了,我也從瓶子裏解放了出來。”

“後來我便跑回這裏,想看看我爹娘怎麽樣了,可那花妖發現了我的存在,于是想着法子捉我。我每日都只能跑街上躲一躲,好幾次差點真被道士給收走了。那花妖跟我爹娘說,這屋子以前有鬼,不吉利,想換間屋子住。爹娘便把那間本來留給四妹的落微閣,整理了給了她住。”

“松州都傳言,這大小姐自從生了場怪病後,一夜間性情大變,整天都追着那蘇家少爺跑,也不害臊。我聽說了,又氣又難過。看着那花妖肆無忌憚地占用我的身子,我那個恨啊。然而現在已經過了三年了,我也沒找到什麽辦法搶回自己的身體,只能偶爾趁人不注意回家裏來看看。”

“爹娘看不見我,二弟三妹也以為現在的萬俟央是他們的大姐,天天聽着別人喊我自己的名,我心裏都不是滋味。也不是我不想投胎,只是我見過黑白無常勾人,卻怎麽也沒把我一起帶走。我一問,他們還說我陽壽還長,不用趕着投胎。現在我都不知該怎麽辦了……”

說完了自己的故事,萬俟央又流着淚抽噎。

白鸩知道事情的原委後,也是一陣唏噓。看她哭得那麽傷心,也只好輕言安慰了幾句。說起來,這萬俟央到底還是個八竿子打不着的遠親,怎麽說也算是有那麽一點點關系的。白鸩決定要幫幫她。

待萬俟央穩定下情緒後,白鸩道:“別急,會有辦法的。”

萬俟央只是嘆氣,搖搖頭,表示不信。

白鸩眼睛璨如星辰,在燈火下萬分皎潔。她望着她,話語深深道:“你信我。”

第二日,萬俟瑞果然派了人來,給白鸩送了五百兩銀子,打發她走。那小厮很委婉的表示了送人,白鸩也不多停留,拿了銀子就走了。

白鸩又去了前幾天住的客棧,那老板見她回來,還挺驚訝的。問她,前幾天不是說着要走嗎,怎麽現在還沒走。白鸩用着什麽想多游玩幾天的借口糊弄過去了。老板也沒多問,就按着老樣子給她弄了間房。

在白鸩關上門剎那,萬俟央也飄進了屋裏。

她臉上帶着驚喜與焦急,問道:“這法子真的管用?”

白鸩一笑,說:“等今晚你就知道了。”

又是一夜,無風無雨的夜晚,松州城卻熱鬧非常。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蓮湖着火了!”

“喲,真稀奇!這水上竟能起火?”

“可了不得,據說蓮湖起火了,快去看看……”

人們聽說這蓮湖着火了,頓感驚奇,競相跑到蓮湖旁去觀望。一時間萬人空巷,蓮湖邊黑壓壓一片人頭,被擠得水洩不通。

只見那蓮湖上飄着一片又一片的火花,整個蓮塘裏的枝幹都被燒着了,連那些碧綠的嫩葉也被火舌吞噬着。火勢很大,火焰大把大把地撲向蓮塘,不久後整個蓮塘都被火焰鋪滿了。更為神奇的是,那火遇水非但不熄滅,反而還順着蓮花的莖葉往下燒,直直燒沒了整個花根。中間搭建的涼亭也已經被火包圍了。這火靜靜在水裏燃燒着,絲毫不見熄滅的跡象。

火燒得很烈,燒完了湖,又沿着岸邊的柳樹燒來。再之後,可就得燒到那街市上的樓閣了……

大家都被這景象震驚住了。竟然都呆呆望着這火,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

“救火救火!”後來有人及時反應過來,沖着人群喊道。

于是大夥兒才紛紛回神,想着要救火。可,這火好似不怕水啊,那該怎麽辦?

正在人們焦灼萬分之時,有人率先往湖裏鏟了一抔土去。

頓時大夥兒明白過來,水滅不了這火,還可以用土嘛。于是衆人紛紛從岸上挖了土往那湖裏填,人們齊心協力,倒沙的倒沙,土的鏟土,過了好幾個時辰才逐漸把火撲滅。

“那萬俟大小姐回來了嗎?”白鸩忽地聽見有人在耳邊問她,轉頭望去,發現竟是那蘇家少爺。

“什麽萬俟大小姐?”白鸩眼神一閃,裝傻道,心中卻翻湧萬千。他是如何知道的?

蘇家少爺見她一臉警惕,忽地笑了,燦若春風。

他壓着嗓子,又低低在她耳邊說道:“自然指的是真的萬俟央。”

白鸩一聽,看着那一臉春風的蘇少爺,眼神深沉起來。

她好似記得,剛剛那領頭往湖裏倒土的,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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