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夜行

然而周圍的村民好似習以為常般,面無波瀾。只有少數幾個年輕的村民,臉上隐隐露出一副害怕的神情,但仍一副鎮定的模樣。

這時,白鸩才發現,這群人中并無孩童。看起來,年紀大都已成年,稍微年幼些的也有十幾歲。

白鸩眼睜睜看着那女孩,被扔進滾燙的鍋裏。場面太過震撼,一時間她只提着一口氣,噎在嗓子眼處,雙眼瞪得老大,忘了動彈。不遠處那口鍋,還在源源不斷冒出熱氣。

若說那孩子有反抗倒好,然而看那樣子,估計是被迷暈了扔進去的。雖說活祭這種事,在許多地方也算是個傳統,但也少之又少。自先帝改革制度以來,許多不良習俗被明裏暗裏遏制了。現今親眼看見此番場景,不得不令白鸩震撼。

還當白鸩沉浸在思緒中,那祭祀命了人,給所有人一人一只碗。村民都面無表情接過碗,恭敬地端在胸前,仿佛在做一種儀式。

之後便有人掀開鍋蓋,将木棍往裏四處攪動,一股濃重的香氣撲面而來。随後有人點了點頭,便又有幾個人上來,用勺子,給每人碗裏舀了幾勺湯。

輪到白鸩了,那人也往她端着的碗裏舀了一勺。白鸩低頭往碗裏一看,差點吐出來。

這碗裏的湯是濃濃的紅色,上面還漂浮着幾塊皮,裏面還有肉塊,幾點蔥花澆在面上。雖然有刺鼻的燒笤香遮掩了血腥,可仍無法掩蓋這是人肉的事實。況且,她碗裏,那白白的一顆,貌似是眼睛。

周圍的村民都端起碗喝了起來,他們神色自然,甚至有些人欣喜。白鸩聞着這燒笤,卻怎麽也感覺不到香。她扭過臉,皺着眉頭,幾欲作嘔。她也不敢再看那碗,這肉湯是怎麽也吃不下去的。

“快吃,這可是長壽湯,喝了能多活幾年呢。”一旁有人見她沒動作,便碰了碰她的手臂,悄悄道。

白鸩一聽,更是覺得惡心。胃裏翻江倒海,十分難受。

旁人看她半天沒動,很是理解地說:“第一次都這樣,忍着了就好了。”

白鸩不為所動,她嘴角慘慘扯了個笑容,一直秉着呼吸不敢聞那香味。令人作嘔。

趁着大家都低頭認真喝湯,她将碗輕輕放在地上,悄無聲息挪到了人群之外。兩腳剛踏上石子路,便急不可耐地跑了起來。好在腳步聲被鑼鼓淹沒,沒人發現她。

一下跑到山腳下,她便扶着樹狂吐了起來。吃人肉這種事實在是承受不了。她無法理解村民是怎麽做到面無表情吃下去的。她只覺得如此之行為,令人感到森寒。

此刻,因為正在水祭的緣故,這一路空空無人,只有這條石子路兩旁挂滿了紅燈籠,陰森森有些詭異。白鸩也不多停留,往水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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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來到碼頭,卻不見那艘船。望了望天,估摸着此刻快接近戌時,也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白鸩便在木板上坐了下來,靠在木樁上休息。這一天實在是有些累。

晚風吹過,十分寒冷,她打了個寒顫,兩眼直直望着河面交界處,硬生生似要盯出兩個洞來。她從未覺得等待有如此之漫長。天上的月亮爬的也越來越高,轉眼間也鑽進了樹枝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白鸩迷迷糊糊就要睡着之時,遠處傳來水花聲。她被驚地猛地一跳,站了起來。擡眼望去,果真見一艘帆船揚帆而來,愈行愈近。

白鸩高興地跺了跺腳,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

那船駛到了岸邊,停靠了一會兒,從上下來一個青年人。

他瞅了白鸩一眼,道:“搭船,五兩。”

白鸩一聽,挑了挑眉,不情願地從袖中摸出一錠金子,直直扔在那人懷裏,道:“喏,看看夠不夠。”

那青年接住了金子,借着月光仔細擦了擦,還咬了咬。确認是金子無誤後,便谄笑着道:“夠了夠了。”

那人一把将那金子攬入懷中,态度大變,還做了個請的姿勢。

白鸩也不說什麽,上了船。幸好她當初包袱背不下那麽多錢,留了幾個金元寶在身上,這不,恰好夠她的路費了。不過想起她的銀子,她還是心疼不已。畢竟那一包袱都是錢啊,然而都沉入囚谷的河沙裏了。

上了船,才發現這船上有好幾個人。

這船還算挺大的,船中央擺着一張圓桌,坐着三個人。其中一個好似千金小姐,旁邊服侍着一個丫鬟。小姐旁邊坐着一個貴婦人,滿目威嚴,一派雍容。另一邊坐着個年輕過男子,容貌普通,看上去很是瘦弱。男子旁低頭站着個小厮,帶着頭巾,身上背着個書箱。

此刻三人都沒說話着,看見白鸩上來,首先開口的是那個男子。

“這位兄臺也往漓州去嗎?”他聲音很溫潤,謙謙公子,頗有些書生氣質。

白鸩看了看自己一身,才想起來被秀兒喚去,換了一身黑衣。現在天色暗,自然看不出性別,當她是個男子了。

白鸩點了點頭,也不願和他們多說,便找了處靠近窗子的地方坐下,閉眼休憩。

這時,剛剛那個青年男子端着茶進了來。他笑着道:“陸夫人,您要的茶。”

他将茶輕輕放在桌上,一一倒好,便欲出去。這時,他看見白鸩一人坐在窗子下休息,便欲說話:“這位……”

白鸩眼也不睜,擺了擺手。他便也就讪讪退了出去。臨走前還道了句“有事喊我便是。”

“王二,等會兒,此刻是什麽時辰了?”他剛掀起簾子要出去,便被陸夫人叫住了。

他停下腳步,回頭道了句:“快亥時了。”見陸夫人朝他點了點頭,便擡腳出去了。

四周又陷入一片寂靜。

“月娥,可覺着困?”陸夫人摸了摸那小姐的手,關切道。

那月娥搖了搖頭,道:“不困。倒是擔心哥哥這身體,怕是受不住。”月娥把一雙眼睛移到了男子身上。

剛說完,那人便咳嗽了幾聲。這一下,兩人都緊張地站了起來,扶着他問怎麽了。

“意兒,你……”陸夫人滿臉擔憂。

他扶着桌沿,擺手道:“不礙事不礙事。”

陸夫人嘆了口氣,道:“哎,你這身子,不好好養病,硬是要跟着出來,這不是自找苦吃嗎?”

“娘,莫要擔心。只是咳嗽罷了。”他道。

“你看你,還嘴硬。前幾天袖子上都咳出血了,這怎麽能讓我不擔心。”陸夫人說到這裏,又是心疼又是難過,兩眼盈了淚。最後還是長長嘆了聲,無可奈何。

“娘,你知我活不過今年。能去見一眼萍兒,算是了結我的心願了。”說到這裏,他嘴角露出一絲幸福的微笑。

陸夫人罵道:“瞎說什麽!那大夫胡謅的,莫要信他的話。你還好好的呢。”

他搖了搖頭,露出一絲慘笑,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

說着說着,頓時氣氛變得壓抑。

這時,那個小姐說道:“哥哥,說起來,萍姐姐上個月還說要來松州看你呢。沒想到你反而先去找她了。”

說起萍兒,他笑了笑,露出一抹癡情,道:“她……是很久不見了。”

“啊,上個月去找萍姐姐的時候,她還教我翻花繩了。”說着說着,她從袖中掏出一條絲帶,快速挽了個活結,兩只手靈活地上下穿梭,不一會兒便織出了個漂亮的花樣。

“你瞧!”她将手中的絲帶伸過去,給他看。他看了一眼,滿臉寵溺,頻頻點頭。

“萍姐姐說,這模樣的花繩叫水風車,可以帶來好運呢。”她得意地說道。

他微笑着,連連道:“好好好。”

“哦,話說,我上次聽見萍姐姐說你……”她解了花繩,将絲帶收好,忽然說道。

“說我什麽?”他頓時來了興趣,一臉期待。

她狡黠地瞟了他一眼,道:“不告訴你。”

“好妹妹,快說萍兒說我什麽了?”他笑着求道。

“你把萍姐姐給你繡的香囊給我瞧瞧,我就告訴你。”她道。

他無奈地從腰上揭下那香囊,遞給她,道:“現在可以說了吧。”

她連忙搶過那香囊,湊過頭去看,卻見上面繡着兩只戲水的鴛鴦,除此之外也無特別之處。便失望之極道:“萍姐姐又騙我,她說給你繡的香囊上是幅春宮圖。”她把香囊還了回去。

他一聽,噗嗤一聲,道:“她總愛這樣捉弄你。”

“啊,可氣!”她撅着嘴嘴嘟囔了聲,道:“萍姐姐說你,人可好了,就是有點傻。”

“我?”他吃驚道,啞然失笑。

“可不是嗎!上次見她落水,便奮不顧身跳下去救。明明自己不習水性……”她嘟囔道。

“還有呢?”他又笑着問道。

“她還說……”

白鸩聽了半天,嫌他們吵,便起身出了去。來到船頭,兩個船夫和王二正在喝酒。

此刻船正飄在水中,緩緩而行。風平浪靜,天青月明,此時分外有種寂寥之感。

白鸩也不打擾他們,在他們遠處的船板上坐了下來。船外空氣清新許多,沒有香粉的濃郁,透着一股夜色的涼意。月色撩人,白鸩就這麽靜靜看着那月亮,神色深深。

三年之後是西王母壽辰,一切都将在那時候了結。她有許多事情要做。白羽的計劃自然是不包括她的,她拒絕幫助白羽給敖顏下蠱,一來不想惹麻煩,二來不願多做無用之事。這一路已經夠曲折了。

而且,她怕是活不了多久了。這身子虛弱的很,強撐到現在,也快到極限了。某些時候,她總能在夢中陷入沉沉墜落的虛空中,若不是活着的執念,怕是早已死了罷。她還有個不死的理由。

她嘆了口氣。口中呼出的氣體化成了水霧。天冷了下來。

“喲,那個是杜家村上船的姑娘吧。”這時候,那邊幾個人已經瞧見她了,便朝她打招呼。

白鸩瞥了他們一眼,不想搭理他們。

然而他們幾個倒是熱情,尤其是王二,收了人家大把錢,自然端着酒屁颠屁颠過來。兩個老船夫也坐了過來。

“今日水祭,小姑娘你膽子倒是挺大,竟跑了出來。”有個老船夫喝着酒,胡子一顫一顫道,醉醺醺。

白鸩聽了,有些好奇,問了句:“為何?”

“喲,你居然不知道?”那老船夫看了她一眼,吃驚道,“這水祭,從酉時進行到第二日卯時一刻,期間不得祭臺離開半步,否則當場便會死去。這是人盡皆知的事了,你竟然不知道……”他嘆了口氣,又喝了酒。

“是啊是啊,聽說那水祭可恐怖了。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抓個四歲孩童活祭……據說,還吃人肉!”那王二一臉神秘兮兮道,臉上露出一副吃驚的表情。

白鸩點了點頭道:“這我倒是知道。”

“哎,你不知,那杜家村的人家,都不願生孩子。尤其是十四日生的孩兒,剛生下來便被掐死了。都怨這水祭,要十四日生的四歲孩童為祭,否則便不靈。”那船夫說道。

“為何一定要十四日生的孩童?”白鸩不解道,此刻也來了興趣。

“嗨,還不是因為以前發生的那件事。傳聞杜家村水底下住着個大妖怪,每月十四日便出來作祟。有一年妖怪十分嚣張,吃了不少人。後來有個道士施法鎮住了它,把它封印在水底下,永世不得翻身。只是這道士說每年要個此日生的孩童當活祭,否則那妖怪便會破封條而出。于是人心惶惶。現在也過了一百多年了,這水祭就這麽沿襲了下來。”另一個默不作聲的老船夫說道,臉上滿是滄桑。

白鸩點了點頭,那便可以解釋那個女孩的死因了。很不幸,她被選中了。

“據說現在,杜家村的女人懷的孩子,都是十四日出生的。這不,每年都有人把自家的孩子,偷渡到別處去。從前我們也幹過這生意,幫他們把要當祭品的孩童,送往別處。說來也怪,每次那些孩子一離開這村子,便沒了呼吸。後來我們也不幹這事了,怕惹了晦氣。這杜家村是中了毒咒了喲……”那個老船夫接着說道,“你要是仔細往水裏瞧,會發現這杜家村的水裏,都是孩童的屍骨。有的是剛出生就被掐死,有的是到了四歲死的,有些是想逃出去死的。哎,總之都是群可憐的孩子啊。”

“那這麽說,你們這船,便是為了幫他們偷渡孩童的?”白鸩問道。

“先前是,只是現在早不做這買賣了。”王二插嘴道。

“杜家村這麽多孩童,如何選中那個當活祭的孩童的?”白鸩還是有些疑惑。

“嗨,那還不簡單。當孩童到四歲的時候,身上便會出現一圈紅色紋路,這便是被選中的人。”先前那個喝得爛醉的船夫迷迷糊糊道。

白鸩了然,為那個孩童感到一絲悲哀。天命如此。其實她是不信所謂的天命的,自然,像她如此不羁之人,何嘗将冥冥天命放在眼中?然而,有時候又不得不屈服那所謂的天意,所謂的造化弄人。

比如,她和赤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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