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豆蔻

如果說,這世上真的有一種緣分,羁絆了許多年,仍然無法釋懷。那麽這個人,對你來說,一定是個很特別的人。

這人,便是赤煙。

他其實不叫赤煙,然而白鸩并不想知道他叫什麽。在她眼裏,他便是赤煙。

那日,風正好,日正麗。三月陽春,花滿枝頭,柳随風搖。該是一年春意綿綿之時。

許是天知意,當白鸩正一臉怒火,從齊銮山上跑下去時,不小心摔了她一跤。這一摔,恰好落在了齊銮山的那個無底洞裏。

天知道這無底洞是什麽東西。凡是去過的人,從未生還回來,這個大家還是知道的。

白鸩是個驕縱的人,她攢了滿肚子火,也都是因為那件事。

她今日好奇,闖入哥哥的卧室,想偷偷看看有什麽寶貝。正是無聊時,她也懷着好奇心,溜進去一瞧罷了。可是不小心,手肘子不靈活,把窗臺那白玉花瓶打碎了。若是一個花瓶也就得了,大不了就當掉了一些錢,這也就作罷了。然而她偏偏還把那根碧玉簫給碰碎了。

這聲音可不小。她本想趁機溜走,恰好哥哥回家,被撞了個滿懷。這一地的碎片,自然哥哥也沒什麽好臉色。尤其是看見那碧玉簫時,可謂烏雲密布。

他沉聲質問她,她撇着嘴承認了事實。不就一根玉簫嘛,有什麽好說的。就這麽不小心,不小心,再不小心,輕輕碰了一下,它就從桌子上滾到了地上,啪的一聲,摔碎了。

哥哥臉色很陰沉,他揪着她的衣領,用及其冷漠的眼神道:“誰準你進我房間的?”

她第一次見哥哥發怒,而且是如此怒火,仿佛要将她千刀萬剮似的。她看見他的手揚起,那模樣似乎一巴掌下來,她鐵定要腫了臉。但是那巴掌遲遲未落,卻見哥哥眼中星火亂蹦,陰鸷無比,卻還是理智地住手了。

她有些害怕,有些難過,不明白為何,一向溫和可親的哥哥,突然間為了一根玉簫,遷怒于她。一根玉簫而已,有什麽好生氣的。這材質,一看就很普通,她可以去給他買根一模一樣的。

她被吓到了,掙脫了他的手,站到了幾步之外。然後頭也不回地跑了。

其實她有點兒委屈,但是她是如此驕傲之人,怎麽能掉眼淚。

後來,午飯時,她和哥哥離得老遠。她一直低着頭,默默吃完便走了,任爹爹拍桌怒呵她的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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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丫鬟告訴她了,這玉簫是婉公主送的。這時她才恍然大悟。婉公主和她同齡,是哥哥的心上人。她送的禮物,自然哥哥是十分珍惜的。現在被打碎了,生氣是自然。

不過她還是有些不服氣,憑什麽一個婉公主,比自己親妹妹還重要呢?

況且,這婉公主,她是左看右看都看不順眼的。平日裏吊着嗓子說話,尖尖細細的,聲音難聽死了。走起路來一扭一扭,分為妖嬈。那兩只眼睛,像狐貍般,指不定背後勾搭了多少人呢。別說,就她那模樣,連自己都不及,真不知哥哥是怎麽看上她的。若是将來有一日,這婉公主入了咱們家,我定要讓她吃吃苦頭。

白鸩雖然這麽想着,但終歸只是孩子意氣,說完就忘了。但這番自言自語,卻偏偏被哥哥聽見了。

兩人在路上相撞,哥哥那臉色,她不敢看。她低着頭,有些心虛。

“日後若再聽見你說她壞話,我可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哥哥的語氣很兇。他經過她身旁,帶過一陣疾風,刮得臉生疼。

她一時間有些懵,所謂的兄妹,原來也不過如此嗎?

後來,她被父親叫去書房,用皮鞭狠狠抽了一頓。今日飯桌上的無禮之舉,現在是時候算賬了。

她沒有哭,默默忍受着。其實爹爹經常打她,她早已習以為常。只要一點兒沒做好,便是一頓斥罵鞭打。然而哥哥卻不同,不但從未被爹爹責罵過,反而爹娘經常誇獎他。許是男女殊途吧,她一直這麽安慰自己。

不過今天,她卻感覺到這個家的冷漠。分外冷漠。

娘親淡淡跟她說,明年就及笄了,不如嫁到楊家去吧,楊家的二公子人還是很不錯的。

是是是,這楊家二公子,自然是不錯。除了人醜了點,腿瘸了點,聲音沙啞了點,頭發少了點,人還是很不錯的。

人人都知,楊二公子楊岩,小時候娘親生他時遭遇大火。親母死了,他被人找到時,已面目全非,奄奄一息了。好在他奇跡般活了下來,從此之後這副模樣,令不少女子望而卻步。

她倒是無所謂,婚姻于她而言,只不過是換個地方玩耍而已。她可不是甘于屈服的人。就算嫁過去,她也會想方設法逃走。

傳言這非無境內,有一處十分奇妙的地方,那兒住着形形□□的人,奇聞轶事甚多,有趣的緊。她正苦于沒借口離開這家呢,反而倒好,明年便可離開了。豈不是樂呵呵?

當她正幻想着未來時,經過園子,卻聽見了丫鬟們的悄悄話。

那幾個丫鬟正站成一堆,有說有笑。她們說着她的名字,還有哥哥之類的。聽着聽着,她卻有些震驚。

從丫鬟們的閑話中,她得知她不是爹娘親生的女兒。她其實是芸娘從外頭撿來的孩子。芸娘是爹爹的二房,人很溫柔賢惠,府上的人都對她很尊敬。只是前幾年得病死了,現在偶爾還能聽見有人懷念她。當然,不包括她。

她從不懷念芸娘,因為,芸娘與她,數起來,這麽十三年,唔,大概見面有七八次。十分生疏,簡直宛如陌生人。

她一直和奶娘住一塊兒。她住的院子叫“沁花園”,是府上最偏僻的院子。她從未介意過,越是偏僻反而好了,沒人打擾她。

奶娘名叫蘇秋,是個性子孤僻之人。這沁花園,也是爹爹念在往日恩情的份上,讓她住的。

平日裏,奶娘除了教她繡花織布,還教她識字唱歌。她愛看書,奶娘便偷偷從外頭帶回一本本書來,上面畫着各種圖畫兒,甚是好看。從咿呀學語,到如今她能唱些小曲兒,都是奶娘的功勞。她從心底裏甚是感激。

然而,兩年前,奶娘去世了。卻是死的突然。她只知道當時下大雪,沁花園的屋子漏水,奶娘搬了梯子自己爬上去修屋頂。這一不小心摔了下來,頭碰到了地上的石頭,鮮血濺了一地。丫鬟聽聲,見了這一幕,急忙喊人。可惜,人命淺薄,奶娘死了。

然而那一夜,她卻偏偏睡得沉,絲毫不知發生什麽。等她醒來,得知奶娘死了的消息,悲痛至極,卻絲毫流不出眼淚。衆人都道,啧啧啧,這小姐很是無情,那性子乖張暴戾,連人也很冷漠無情。陪伴自己十幾年的奶娘死了,卻連眼淚都沒流。

之後,那園子便只剩她和幾個丫鬟住了。哥哥偶爾會來看看她,給她帶些好玩的東西。其實她知道,他不過也只是匆匆路過罷了。經過此處,往右便是後花園,從這出去幽會,豈不是極佳的辦法?所以,免不了要給她些好處,堵住她的嘴。

得了便宜,她自然也不多嘴。其實就算不得這便宜,她也懶得說穿。與她何幹?何必惹麻煩?

現在也知道了自己不是親生的,那便更是無所畏懼了。她有些心寒。不管這丫鬟們說的是不是真的,她都覺得是時候相信了。

從前用來安慰自己的借口,此刻也不管用了。男女有別,這些本是常理。只是,這差別未免太大了些。

除了大哥外,二姐,三姐,還有五妹,都未曾受過爹爹的打罵,最多被訓斥一頓,禁足之類。而她,除了要去爹爹書房挨鞭,若是情節嚴重,還要被關在書房後的暗室中,一日不得食。

她還記得,有一次,爹爹将她關起來,一時忘了她的存在,第三日才找到她。那時,她已經暈過去了。醒來的時候,除了丫鬟給她端了湯藥過來,身邊沒有一個人。

她以為自己習慣了,然而還是忍不住難過。那日,她哭了一宿。還是丫鬟陪她,摸着她的頭道,小姐,別難過,以後嫁給好人家就好過了。

第二日她昏睡過去,發了高燒。幾日來都是丫鬟精心照料,也無人來訪。她這時才終于明白,自己是個多麽無關緊要的角色。

而這一日,去書房,也其實有想着報複報複哥哥的。她對他們有強烈的嫉妒心,本來不公平,為何還要如此不公平。然而偷雞不成反蝕把米,說的就是不幸的她。萬萬不料打碎的偏偏是玉簫。

既然如此,她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這次的事捅個大簍子出來。于是這麽想着,她又來到了哥哥房間。她偷偷從窗子處翻進去,将裏面的東西砸了個稀巴爛。

這聲音實在是太為宏大了,場面又甚是壯觀,這下,全家人都跑來了。她被一群人圍在中間,卻仍然翹着二郎腿坐在那桌上,仰着頭,無所畏懼。

爹爹用極其冷漠的聲音道:“到書房來。”

她卻沒有理會,只說了句:“我是你們親生的嗎?”

這一問,四處皆驚,卻沒人應答。他們的沉默,自然是她內心的肯定。

她冷哼一聲,又從窗子翻了出去。她疾速跑着,她很憤怒,不知道為什麽會如此生氣,生氣到仿佛身子都要炸裂開來。

她聽見背後爹爹傳來一句:“捉住她!”

頓時,她眼淚奪眶而出。今日是無法回去了,回去後鐵定被爹爹用鞭子打個半死。那種疼痛,她再也不想忍受了。

奶娘曾說,忍一時風平浪靜。可今日,她算是看透了。反正奶娘也不在了,這府中也無人令她牽挂,教她如何能再忍下去?

只是今日未免太過倒黴了些,這從齊銮山上下來,卻偏偏掉進那無底洞。

她想,今日莫不是要死了?也好,死了便去和奶娘相會吧。

然而她卻又不甘心。多年來的苦處,今日一爆發,把理智都崩了。若有一日,她定将踏遍這山河,血洗這齊銮山。她恨恨想着。

恩情?感念恩情?呵,誰不知這府中,每日的夥食,都是奶娘自己用做繡工的錢換來的。若不是奶娘死了,他們也不會每日叫她去大堂吃飯。而且一日就一頓飯,一餐怎麽夠她吃。剩下的飯,也都是丫鬟見她可憐,偷偷從廚娘那帶的飯。她的地位,和丫鬟也差不多。

她總是不在意這些,然而如今想起來,未免也心酸起來。到底還是忍不了的。

當她順着無底洞直直落下時,有雙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她擡頭一望,發現洞口有個少年。光太亮,她竟一時沒看清他的模樣。只知道這雙手細瘦修長,十分白皙。

“喂,你可別亂動啊。”頭頂上那少年說,聲音清亮帶着些柔和,很是舒服。

她一聽,真的不敢亂動了。剛剛還緊張地往下掉,突然,此刻被拽住,她的心提到嗓子眼了,竟一時忘了說話。

那少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她拖出了洞口。待她爬起來,她才看清這少年的模樣。

少年有張驚豔絕世的臉。這張臉,竟硬生生把她給看呆了。

如玉的面龐上,有雙細長深邃的丹鳳眼,長眉如淩波微劍,鼻翼如琉璃懸瓦,薄唇淡出兩片輕煙,染着海棠紅。尤其是那雙眼,清冷卻有些妖豔,眉尾輕挑,縱是一番風流,宛轉出一片旖旎。

這是個魅惑人心的人。她心想。

少年見她盯着他看,冷冷瞥了眼,道了聲:“俗不可耐。”

她一聽,頓時就不高興了。她可是個驕傲的人,被人說了,自然不服氣。說她俗不可耐?她倒是要看看他有多超凡脫俗。

于是上前便是一腳。少年一瞧,身形一閃,躲了過去。接着她又伸手欲捉将上他手臂,卻被他用手一拍,一臉嫌棄的模樣。這一來二去,兩人最後竟糾纏翻滾在一起,打得不可開交。

後來,還是路過的人将他倆分開。這時,兩人身上已經是傷痕累累,看來互相之間下手都很重。少年的嘴角破了口,留着血,卻更有幾分妖嬈了。她的額頭上腫了個大包,眼角也有塊青色的於痕,看來男子的力氣畢竟是比女子大的。兩人身上的衣服都皺皺巴巴,裂了口子,滿身灰塵。

兩人恨恨對視之時,他道:“恩将仇報。”

她卻是耍起了賴皮,一挑眉,嗤笑道:“我有求你救我嗎?”

“那你等着,若是下次遇見你,定不讓你好過。”他道。

“行啊,你來找便是。我白鸩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就等你來。”白鸩一仰頭,不屑道。

之後,兩人背道而馳。

那日她沒回沁花園,她一個人去了山下的城裏,在街上露宿了一宿。合着乞丐們,睡在街頭。

這大概就是天命吧。本以為,她便能從此忘了這少年。豈不料,多年之後,她竟再次與他相遇。

這就是之後的事了。

白鸩恍惚着想到。

“姑娘,姑娘?”旁邊的老船夫在旁邊喊了她幾聲。

這時,她才回過神來。驀然間發現,自己何時眼裏噙滿了淚水,這眼睛一眨,便直直掉了下來。

那三人見她依然發呆,覺着不便打擾,便又坐回原處,接着喝酒聊天去了。

“風大了……”白鸩望着那月,淡淡呢喃了聲。

月色如水,湖面如鏡,卻是無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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