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只怕會更絕望
那名女子,到底還是進了康王府。
只不過,不是李庭希的意思,是因為康王妃聽說了其凄慘的身世,又聽聞她今日險些被那個馮知良給輕薄了,所以才動了恻隐之心,準她進府了。
而進府之後,也不過是就是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婢女,就如她之前所承諾的,要為奴為婢。
結果,女子被派去了一名庶小姐的院子裏服侍,地方清靜,事情倒也不會太辛苦。
安潇潇聽聞此事之後,只是微微一笑。
倒是将心思,放在了定遠侯府那裏。
馮夫人帶着馮知寒去了一趟京兆府,自然是無功而返。
京兆尹得知這個馮知良竟然不知死活地揚言要滅門,而且還是滅了康王府的門,這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這樣的重罪,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放了的。
京兆尹還琢磨着,這事兒得往上報一報,就憑他一介小官兒,這一個是康王府,一個是定遠侯府,哪一個,也不好惹呀。
馮夫人氣呼呼地回了侯府,可巧,此時的定遠侯也回來了。
“老爺,您可算是回來了。您快想個法子,把咱們兒子給救出來呀。”
定遠侯的臉色不佳,“你還說!我就沒有這麽不争氣的兒子。”
“老爺,那知良也只是一時醉酒口誤,算不得什麽的呀。”
“什麽算不得?這件事情,你真以為是這麽好解決的?他還揚言滅了希世子的門?就憑他?”
定遠侯冷笑一聲,“你也不想想,若是滅門,是不是也得将聖上也給算上了?”
定遠侯一邊拱手朝着上一拱,“這等大罪,你以為是你三言兩語就能消了的?”
馮夫人被吓得不輕,臉色微變,“那如何是好?難道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我們的知良被關在裏面?”
定遠侯的心裏也是有些煩燥,對于這個兒子,他當真是失望透頂。
就算沒指着他能立多大的功勳,可是至少你別給家裏惹事情呀。
現在倒好,不僅惹了這位小魔王,甚至是連聖上也一并給捎帶了進去。
雖說是酒後失言,可是這種事情,原本就是可大可小。
若是皇上一個不高興,真有可能誅連了他們馮家九族!
馮侯爺越想,越覺得這個兒子實在是不争氣。
扭頭看到了馮知寒站在那裏,不免又有些火氣了,“你怎麽在這兒?不是讓你陪着那位賈公子好好說說話嗎?”
馮知寒略有些為難,“是,剛剛陪着母親去了一趟京兆府。”
多餘的話,只字未提。
不過,馮侯爺大概也就明白了,為什麽他沒有聽自己的話,反倒是在這兒站着了。
“你可見到知良了?”
這話,是對着馮知寒問的。
“回父親,見到了。”
“他現在如何?”
“聽說是之前挨了希世子手下的一頓打,如今身上有些皮外傷,兒子近前看過了,倒是都不嚴重,絕不致命。”
馮夫人聽着就覺得各種不舒坦。
什麽叫不致命?
那腦袋上還有血呢。
“嗯,希世子這個的性子雖然不羁,可是做事一般也不會失了分寸。”
馮夫人在一旁急得都快不行了,卻偏聽得老爺一句有用的話也沒有。
“老爺,先別說這個了,您倒是先想個法子,至少也得先讓咱們知良從裏頭出來呀。”
馮侯爺冷笑一聲,“現在知道着急了?平日裏慣着的時候怎麽就不說了?”
馮夫人面色讪讪的,都這個時候了,還說這個有什麽用?
“知寒,你覺得此事當如何是好?”
“回父親,兒子覺得,當務之急,是您先進宮,在皇上面前請罪,其次,咱們侯府再有人出面,即刻去康王府贈禮道歉。”
“管家,即刻備上厚禮,着三公子帶去康王府。”
“是,老爺。”
馮夫人一聽就有些不願意了。
畢竟馮知良是府上唯一的嫡子,誰知道這個馮知寒會不會再從中使些手段呢?
“老爺,要不,讓妾身去吧。”
馮侯爺一瞪眼,“你去有什麽用?只會添亂!”
話落,一甩袖子,即刻去換官服,然後準備進宮了。
馮知寒微挑了一下眉,然後十分得體地行了禮,也退下了。
唯一馮夫人站在原地,氣得那叫一個狠!
可是卻偏偏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若是她現在對馮知寒放兩句狠話,他去了康王府,還不一定會怎麽說話呢。
李庭希一回到康王府之後,便繃着臉,回院子裏歇息去了。
睡了一小覺,聽聞馮知寒過來了,也沒有要起來的意思。
“世子,王爺不在府上,不過王妃聽聞此事,覺得您至少還是先聽聽他說些什麽。畢竟都是功臣之後,也不好做地太絕了。”
李庭希哼了一聲,什麽時候,他還得給一個侯府的庶子面子了?
不過,李庭希還是起來了。
到了前廳的時候,發現馮知寒規規矩矩的坐着,目不斜視,前廳裏幾位貌美如花的婢女,他竟是恍若未見。
李庭希勾唇。
他必須承認,這幾個年輕貌美的丫頭,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只是沒想到,這個馮知寒和馮知良,在品性上,竟然差了這麽多。
這樣也好。
至少,有了一個放過定遠侯府的理由。
“給世子請安。”
李庭希從鼻子裏擠出一個嗯字,然後有些懶散地在主座上坐了。
丫環奉了茶,便都極為恭敬地退到了後面。
“下去吧。”
“馮世子,在下先為兄長之前的言行失禮向您道歉,這些薄禮,不成敬意,還請您能笑納。”
“怎麽?你們以為,在我的地盤兒耍橫,而且還開口罵了本世子,這點兒東西,就可以彌補了?”
“當然不敢。兄長做錯了事,說錯了話,理當受到懲罰。只是,他既然也受到了些教訓,還請世子能高擡貴手。若是因為一句話,而致我馮府上下百餘口人失了性命,實在是太過殘忍。還請世子三思。”
李庭希的興致似乎是極高,“你的意思,是說本世子太殘忍了?”
“在下不敢。世子乃是皇室後裔,身分尊貴。康王妃娘娘又一直在民間頗有宅心仁厚之名。還請世子能高擡貴手,放我馮府一條生路。”
馮知寒不僅是将李庭希給誇了,同時,還将康王妃的仁善都給帶了進來。
李庭希只覺得無趣。
不過,對于這個馮知寒的好奇心,倒是更重了一些。
“那依你之見,本世子如何做,便是寬厚仁善了?”
“世子太過自謙了。您一直都是在行仁善之事,您如何做,在下實在不敢妄議。”
李庭希搖了搖頭,跟讀書人打交道,就是麻煩。
“行了,你先回去吧。東西就先擱着,至于馮知良,讓本世子再好好想想。”
“是,世子。”
馮知寒剛剛退了一步,便聽到裏面有動靜,卻原來是康王妃也帶人過來了。
“給康王妃請安。”
“免了,你是定遠侯府的三公子?”
“回王妃,小的正是。”
“嗯,瞧着便是玉樹臨風,風度翩翩。你且回去,只管跟你父親說,就說這件事情,不過是孩子們打打鬧鬧,本王妃與王爺,都不會放在心上的。”
馮知寒心中一喜,有了這句話,那他回去後,自然也就容易有個交待了。
“是,多謝王妃體恤。晚輩感激不盡。”
“行了,你來了半天了,茶也未曾飲一口。你與馮知良同父異母,本王妃也常聽人說他在府中橫行霸道,對你們這些弟妹并不曾多麽關照。想不到,你竟然還能為他如此說話,實在難得。”
“王妃過獎了。都是馮家的人,且兄長乃是定遠侯府的繼承人,根基不能動。”
康王妃點點頭,笑得也更深了一些,“好一句根基不能動。你回去吧。”
“是,晚輩告退。”
馮知寒前腳走,李庭希後腳也就想着開溜了。
“你給我站住。”
李庭希只覺得無比憋屈,還是被母妃給抓了個正着。
“不過就是因為一個姑娘家,你怎麽還把事情鬧地這樣大了?我剛剛在後面聽着,這馮家似乎是被你給吓地不輕。”
“娘,那是被我吓的嗎?那是被馮知良這不知死活的給吓地好吧?”
“別管是因為誰。定遠侯也算是有功之臣,你沒事就別總是給皇上找麻煩。”
李庭希撇了撇嘴,“定遠侯進宮的消息,你也知道了?”
康王妃瞪他一眼,“能不知道嗎?我告訴你,這件事情,就此打住。你呀,派個人到京兆府去,就說看在定遠侯和馮知寒的面子上,就不與那個馮知良計較了。聽見沒?”
“那您直接派人去不就好了嗎?反正決定您都做了。”李庭希覺得有些不滿。
原本那馮知良罵了他,他還不至于如此生氣。
偏偏還被安潇潇給利用了一把,而且是光明正大的利用。
他正氣兒不順呢,哪裏願意就這樣簡單地放了馮知良?
“行了!”康王妃伸手在他的腦袋上拍了一下,“別沒大沒小的。快去。”
李庭希一臉的不情願,還是将身邊的小厮叫過來,吩咐了幾句。
康王妃看到事情總算是告一段落,搖頭失笑,垂眸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又轉身回了後院兒。
宮裏,定遠侯跪在了禦書房,哭地眼淚鼻涕一大把,嘴裏,還得不停地請着罪。
“好了,馮愛卿,你先起來吧。朕剛剛聽說,李庭希那個混小子,已經派人去去了京兆府,如果不出意外,那現在就應該是已經沒事了。”
馮侯爺半信半疑地挺直了上身,然後抹了一把眼淚,“皇上,無論如何,這次也是那個逆子胡言亂語,才會惹下了大禍。微臣還請皇上責罰。”
“行了,起來吧。朕聽說,馮知良也被打地不輕。你身為朝廷命官,可同時也是為人父者,還是想想回去後,如何好好地教導他吧。”
“是,皇上。微臣遵旨。”
“不過,朕瞧着你的三子倒是不錯,在李庭希那個混小子面前,竟然不懼不慌,實在難得。”
馮侯爺面色微窘,嫡子到處惹禍,卻讓庶弟為其處處收拾殘局。
這叫什麽事兒?
不管怎麽樣,這一次,總算是有驚無險。
從宮裏出來,馮侯爺只覺得自己的後背都是濕搭搭的,這會兒被風一吹,真是又涼又粘又難受。
總算是回到了侯府,馮侯爺一進前廳,發現只有馮夫人在等,不由得沉下臉來。
“那個逆子呢?”
“哦,知寒去接了,還沒回來呢。”
“還去接他?”
馮侯爺哼了一聲,“來人,一會兒世子回來,就讓他在這裏跪着,誰也不許靠近。”
“是,老爺。”
馮夫人有些急,這兒子都受了這麽大的罪了,還讓不吃不喝,這不是想要兒子的命嗎?
“老爺,知良身上還有傷呢,總得讓大夫先給看看吧?”
“哼!死不了。”
馮夫人還欲再說,馮侯爺直接瞪了她一眼,“若是再有半句,你就陪他一起在這兒跪着。”
這句狠話一說出來,馮夫人還真地就不敢再吭聲了。
馮侯爺回去沐浴更衣,總算是感覺身體清爽了不少,此時,天色已暗了下來。
“老爺,晚膳時辰到了,您是在這兒用,還是擺到其它姨娘的院子裏?”
“就端到這裏來吧。”
“是,老爺。”
“世子和三公子回來了嗎?”
“還沒。三公子去的時候也不短了。聽說希世子在那裏坐了一會兒,有他在,那京光尹大人也不敢放人哪。”
馮侯爺一怔,面色有些不善。
“他不是已經松口了嗎?”
“是松口了,可是人家沒說幾時可以放人。聽說,三公子為了能讓世子早些出來,已經親自給希世子磕頭認錯了。”
馮侯爺的面色一寒。
縱然只是一個庶子,可也是他定遠侯府的公子。
李庭希這麽做,似乎是無可厚非,可偏偏這個馮知寒,是他衆多子嗣裏頭,最讓他看重的一個。
馮侯爺簡單地吃了一些,又在書房歇了一會兒,才有下人來報,說是人回來了。
馮侯爺到了前廳的時候,馮夫人也在。
一看到老爺過來,立馬也就往後退了一步。
馮侯爺細細地打量了他兩眼。
還成,沒有馮夫人說地那麽慘。
他哪裏知道,馮知寒在回來的時候,特意讓人給馮知良簡單地做了一些清理和包紮?
“不成器的東西,你還真是什麽話都敢說呀?嗯?你倒是厲害,你不是要去滅人家康王府的門嗎?你去呀,去呀!沒人攔着你。”
馮知良到了這個時候,也只能耷拉着腦袋,一個字也不敢說了。
“挺有本事呀。為了一個姑娘,竟然直接跟人家希世子掐了起來?那地方兒是誰的地盤兒,你不知道呀?”
馮侯爺氣得一個箭步上前,伸出手指就開始猛戳着馮知良的腦袋。
“連你爹我去了那兒,都不敢找茬,你膽子倒是肥呀。”
馮夫人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兒去,這裏還當着一個庶子的面兒呢。
這讓知良的臉往哪兒擱?
“老爺,您就少說幾句吧,消消氣。來,您先坐下。”
馮夫人說着,又狠狠地瞪了一眼馮知寒,壓根兒就忘了,兒子還是馮知寒剛剛才接回來的。
“你還站在這裏做什麽?回去歇着吧。”
“是,母親。”
馮知寒的态度恭敬有加,與馮夫人的态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馮夫人極為冷淡,又憋着氣的話,讓馮侯爺的臉色不悅。
“慢着!”
馮知寒只好收住了腳步,然後定定地看着父親。
“你今日辛苦了,如果不是你在希世子面前舉止得當,進退有度,希世子也不會這麽輕易地就松了口。就連皇上,也誇你穩重。”
“謝父親誇獎。”
馮侯爺擺擺手,絲毫不理會面色越來越難看的馮夫人。
“不是我誇你,是你本來就做的好。待明日,你再将賈公子請進府來吧。記得要對今日爽約之事,表示歉意。”
“是,父親。”
“嗯,賈公子可是名士之後,他的祖父,還曾為帝師,他自幼便被家族嚴格教導,多與他接觸,對你有好處。”
“是,兒子記下了。”
“嗯,下去歇息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馮侯爺說完,又看向了管家,“先給三公子備些飯菜送過去,另外,三公子院子裏服侍的人太少了,再挑幾個精明幹練的送過去。以後三公子出門,身邊最好還是帶上兩個護衛。”
“是,老爺,小的記下了。”
“另外,以後三公子在外頭的一應開銷,直接報到府裏的帳上便好。知寒呀,多在外面接觸些名流名士,也是為咱們馮家積些人脈。”
“是,兒子明白父親的意思,定然不敢讓父親失望。”
“如此甚好。你下去吧。”
自始至終,馮侯爺都沒給馮夫人一個好臉兒。
至于地上跪着的那個,就更是連個侯爺的眼神都沒落着。
馮知良也是個缺心眼兒的,壓根兒不覺得,馮知寒如此受器重,會影響到了他在馮家的地位。
待人走了,馮夫人才一臉不滿道,“老爺,您對三公子,倒真是器重。”
聽着這酸溜溜的口氣,馮侯爺也沒搭理她。
“知良,你實在是太讓為父失望了。今天晚上,你就在這裏跪一夜,好好地反省反省。若是讓我知道有誰敢給你送吃送喝的,那就加倍罰!”
話落,還眼神十分犀利地瞪了馮夫人一眼。
不用說,最後這一句,也是在警告她的。
馮夫人的嘴唇動了動,不知想到了什麽,到底還是沒開口。
“管家,自今以後,世子所有的開銷,一律不許到府中報帳,除了月銀,額外的銀子一兩也不許他支。”
“是,老爺。”
“還有,禁足三個月。好好地給我在家裏反省反省。”
馮侯爺重重地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馮夫人這個氣呀,好不容易盼着兒子回來了,沒想到,竟然又落得個這麽個下場。
竟然不給吃喝,還得跪着。
“娘。”
馮知良可憐巴巴地叫了一聲,還伸手在肚子上揉了揉。
馮夫人哪裏不知道兒子的意思?
可是現在這情形,她是真不敢給他任何的東西了。
“夫人,老爺的脾氣,您也是知道的。這小姐才剛剛被送走沒多久,若是您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再惹怒了侯爺,只怕不妙呀。”
身邊嬷嬷的話,讓馮夫人不得不狠下心來,一咬牙,一跺腳,也轉身走了。
管家搖搖頭,實在是想不明白,都是馮家的血脈,怎麽這差距就這麽大呢?
馮侯爺回到了書房後,沒有急着休息,倒是差人将今日跟着馮知寒出門的小厮給叫了進來。
“回老爺,那位賈公子與三公子聊得很投機,原本是要進來再好好地切蹉一番的,可是到了大門口,被夫人叫住了。賈公子這才告辭了。”
“嗯,這個我都知道了。你先說說,他去給希世子賠罪,是如何說的?”
小厮不敢有一個字的隐瞞,倒是都細細地交待了。
馮侯爺深吸了一口氣,不由得有些犯難了。
可惜呀,可惜是個庶子。
按大淵朝的規矩,庶子,是不可以襲爵的。
不然的話,他真是有心将馮知良世子的位子給廢了,讓度給馮知寒了。
一想到了那個孽子,馮侯爺就覺得自己頭疼。
怎麽就生了這麽個東西呢?
好在這次的事情,化險為夷。
今日之事,讓馮侯爺對馮知寒,更是刮目相看。
這個兒子,不僅僅是文采出衆,更重要的是,遇事冷靜、沉着。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竟然還傳到了皇上的耳朵裏。
或許,冷家下一代的希望,就在這個兒子的身上了。
靖安侯府,碧園。
安潇潇聽着七月的禀報,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
今天的這一切,雖然并不都是她算計的,至少,那個姑娘的出現,可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不過,總算是讓馮知良的名聲更惡了一些,讓他在定遠侯府的地位,也動搖了不少。
而且,借着這次的機會,馮知寒上位的速度,顯然是更快了一些。
“小姐,真是沒想到,這個馮三公子,竟然還真是有些能耐,能在希世子面前不懼不驚的年輕人,除了咱們公子,我還真沒見過第二個呢?”
沒有嗎?
安潇潇的眉毛動了一下。
還有一個阿貴呢。
那個阿貴不僅對于李庭希沒有半分的畏懼,反倒是氣場更強過他。
能有這等氣勢的人,該是何等的來歷?
安潇潇原本有些飛揚起來的心情,随着想到了阿貴的身世,又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馮知寒的上位,雖然有她的推動因素,可是更多的,還是因為他自己的才華跟冷靜的頭腦。
安潇潇知道,就算是沒有她的安排,這個馮知寒上位,也是遲早的事。
只不過,是自己先發現了這一點,正好先賣個人情,以後見面,更好說話。
或者說,是她有眼光,先把人拉到了自己這一邊,總好過将來為敵。
只是,她知道馮知寒是阿貴的人。
一旦她與阿貴發生沖突,那個馮知寒,一定是毫不猶豫地選擇站在阿貴的身邊。
這種感覺,又讓她有了幾分的不爽。
安潇潇的手指微屈,在身邊的小幾上,輕輕地叩着。
夜色已深,她卻毫無睡意。
許是濃茶飲多了,又許是思慮過重,反倒無法讓腦子安靜地停一停了。
“小姐,時候不早了。就寝吧。”
安潇潇輕輕地搖了搖頭,“我睡不着,你先下去吧。我到院子裏走走。”
“那奴婢陪着您。”
七月說着,拿了一件兒披風過來,連忙給小姐披上了。
主仆二人走在院子裏,夜風襲來,還是讓人感覺到了幾分的涼意。
繞了幾個彎,安潇潇看到了坐在亭子頂上的阿貴,手上拿着一支簫,似乎是在猶豫着,要不要吹。
安潇潇眨了一下眼,示意七月靠後。
足尖一點,素手一揚。
一旁的一棵上的一支細枝便已到了她的手上,快速地朝着阿貴攻了過去。
阿貴察覺到了殺意襲來,本能的反應,就是要擡手一擋,随後一個後空翻,已是站在了亭子的另一端。
“小姐?”
“出手!”
安潇潇覺得心中憋悶,一方面是因為想到了父親和母親,另一方面,則是對于阿貴現在的狀态,讓她有了幾分的不安。
安潇潇話落,手中的細枝再次化做利劍,直取阿貴的面門。
阿貴再度擡手擋了一下,身形一閃,已是落到了地面上。
“為什麽不出手?”
安潇潇微怒,她沒想到,阿貴竟然敢忤逆她的意思。
“小姐,我不能對您出手。”
“這是命令,我又沒讓你殺我,你那麽緊張做什麽?”
這話,似乎是讓阿貴安了安心。
安潇潇再度攻過來的時候,阿貴似乎也明白了小姐的用意,以簫抵劍,兩人在這後院裏,便打了起來。
七月緊随着兩人的移動而移動。
這二人的招式實在太快,七月甚至都看不太清楚,只覺得兩人過招之地,風速更快,落葉也越來越多了。
“阿貴,使出你的真本事,別讓我瞧不起你。”
安潇潇清楚地知道,阿貴現在頂多就是使出了七成的內力。
許是怕傷了她。
可是這種相讓,又讓安潇潇有些惱火。
她看起來,就是這麽的不堪一擊?
她安潇潇也曾行走江湖,這麽多年,何曾被哪個人看輕過?
便是李庭希,也不過是她的手下敗将,這個阿貴,倒是真的太小看她了。
有了安潇潇的命令,阿貴也加快了自己的動作,同時,每一簫擊出來,所附帶的力道,比之前,都大了許多。
便是連數丈開外的七月,都感覺到了這兩人相鬥,分明就是在故意的地折騰四周呢。
安潇潇明顯感覺到了阿貴的招式越來越淩厲,也越來越刁鑽。
安潇潇越打越覺得過瘾,高手之間過招,要地就是這種棋逢對手,不相上下。
安子軒察覺到動靜趕過來的時候,七月已經是被兩人又逼退了丈餘。
兩人四周的氣流之強勁,便是安子軒,也不敢輕易靠近。
才剛剛站定,安子軒的眼角一掃,另一側,墨紮也過來了。
墨紮對安潇潇的心思,安子軒明白。
可是潇潇對他無意,這種事情,也是勉強不得。
眼下,看到這二人打地酣暢淋漓,安子軒也無意阻撓,足尖一點,到了墨紮的身側。
“把你吵醒了?”
墨紮的眼神始終放在了前面的安潇潇身上,好一會兒才道,“我原以為,那個李庭希就已經是一個極其強勁的對手了。沒想到,這個阿貴,卻比他更甚。”
安子軒挑眉,不語。
也無心去關注,他所說的對手,到底是武力上的,還是情場上的。
自己的妹妹,安子軒自認還是很了解的。
看她對這個阿貴如此依賴,說她對阿貴沒動心,他真有些不信。
只是,這個阿貴的來歷不明,是黑是白,都尚未可知。
如今看到妹妹這番與他大戰,倒也是了解他的一個機會。
看他的武功路數,實在是沒有什麽印象,有的招式,像是少林派的,可似乎又不全是。
安子軒一邊觀戰,一邊笑道,“有沒有興趣再喝一杯?”
墨紮終于轉頭看他,笑了一聲,“你就一點兒也不擔心潇潇會敗?”
“無所謂,就算是敗了,我妹妹也能輸得起。更何況,與高手過招,只會讓她變得更強。”
這倒是真的。
但凡是習武之人,都明白這一點。
越是常與武功在自己之上的人交手,進步就越快。
墨紮這次與安潇潇碰面,就明顯地感覺到了她各方面,都比之前強了許多。
難不成,就是因為她時常與這個阿貴切蹉的緣故?
墨紮的眸色暗了暗。
有一個比自己還要厲害的競争對手,本身就覺得很憋屈了。
偏偏這個人還比自己更得潇潇的關注。
甚至,這個人的身分,更是可以明目張膽地跟在了她的身邊。
反倒是自己,就算是着有南疆六王子的名頭,亦是無用。
墨紮覺得自己真的是有些沒用。
喜歡了安潇潇這麽多年,一直沒有機會,不,應該說是沒有膽量表明自己的心意。
好不容易,覺得潇潇長大了,自己也有了那麽一點點的實力了,可是潇潇的身邊,竟然已經圍上來了這麽多優秀的男子。
這種感覺,真心不爽。
墨紮又看了一會兒之後,最終一言不發地走了。
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安子軒搖搖頭。
“情之一字,最是難懂。何必呢?”
話落,一個翻身,到了七月的身邊。
“去,備些好酒好菜來,這麽一戰打下來,想必他二人也不可能馬上就困了。”
“是,公子。”
七月覺得自己再在這兒站下去的話,估計被他們兩個的掌風給傷得體無完膚了。
有了公子的吩咐,麻溜地便去了。
“潇潇,差不多就可以了。”
安子軒的聲音一出來,安潇潇先是怔了一下,如此,便給了阿貴一個絕佳的機會。
手中的玉簫直取安潇潇的心口處,安潇潇急退,卻仍不敵阿貴的攻勢。
阿貴看得亦是一片心驚,丹田氣已提起,随時準備就要攻過去了。
眼看那玉簫快要抵達安潇潇的心口處,阿貴的手腕一翻,玉簫落入左手之中。他的右手,已是輕輕地鎖住了安潇潇的咽喉之處。
雖然他的動作很輕,可是安潇潇并沒有逃脫,反倒是眼睛一閉,一臉安心地勾起了唇角,然後任他以內力,引導着二人回落地面。
安潇潇的這一反應,直接就表明了她對阿貴的信任。
阿貴心頭大驚的同時,亦是大喜。
跟在小姐身邊這麽久了,他自然明白,小姐不是一個可以輕易相信別人的人。
可是眼下小姐竟然能以性命托付,這讓阿貴的心潮澎湃,久久難平。
兩人腳底落地,卻仍然保持着這樣的姿勢。
安子軒在不遠處看着,卻不敢出聲。
安潇潇唇角的笑意越來越大,随後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你的功夫,果然是在我之上。”
阿貴的眼神一動,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舉動,其實是有些逾矩了。
可是感覺到指腹接觸着她細膩而光滑的肌膚,又實在是舍不得離開。
眼角的餘光,睨到了安子軒的不滿,阿貴還是很識趣地收回了手。
“剛剛是小姐分心了。”
安子軒這才緩步過來。
“剛剛是我打擾到你們了。只是你們再這樣打下去,這片園子,怕是真的要被你們給廢了。”
安潇潇這才借着月光,看出有些樹木的枝幹,已是變得光禿禿了。
“大哥提醒地及時,是我不該不分時間和地點的。”
阿貴連忙搖頭,“不是小姐的錯,是阿貴的錯。”
安子軒笑笑,“行了,你們兩打了這麽半天,不累?”
兩人相視一眼,竟然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倒是不累,不過,跟阿貴一過招,我突然對于自己之前的劍法,又有了新的領悟。哥哥,不如改天你也與阿貴過過招?”
安子軒點點頭,有着一個不掏錢,目前又不是敵人的高手應對,這可是極其難得的機會。
他安子軒自然是不會願意錯過的。
況且今日觀戰,他明顯地看出,阿貴其實是有意相讓。
就算是沒有自己的那一聲,阿貴也絕對是有機會制住妹妹的。
“我一直都說的你運氣極佳。不過是随手救人,都能救出一個絕頂高手來。”
阿貴沉默不語,他本來就不愛說話,也唯有在小姐面前,話才稍微多一些。
“哥哥,剛剛墨紮來過了?”
“嗯。難得你與他過招,還能注意到了周圍的環境,不容易。”
三人邊走邊說,已是到了一處閑置的閣樓內,分別淨了手,然後各自落座。
七月在這裏點的蠟燭不少,整間屋子裏,都是亮瞠瞠的。
備下的酒菜也不少,如此匆促之間,還能準備出這些來,倒也是難為她了。
“阿貴,坐吧。”
阿貴看了安子軒一眼,有些猶豫。
做護衛的規矩,他還是懂的。
安潇潇以手支了太陽穴,歪着頭笑看向他,“怎麽?我的話也不聽了?”
阿貴哪裏還敢再有半句推辭,立馬坐了。
“将面具摘了吧。此處沒有外人,你也不必拘着。”
“是,小姐。”
阿貴将面具除下,露出一張完全無暇的俊顏來。
安子軒縱然已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張臉了,可是現在再看到,仍然是忍不住有些驚豔。
“若是墨紮看到了他這張臉,只怕會更絕望了。”
安潇潇似乎是沒聽懂他說什麽,只是以手支了下巴,等着阿貴給她斟酒。
待酒斟好了,安潇潇的眼睛又瞄了一眼那個臘肉。
阿貴倒是很精準地捕捉到了小姐的眼神,然後十分恭敬地夾了一塊兒臘肉過來,放到了小姐面前的碟子裏。
安潇潇很滿意地笑了笑,夾起來,放進嘴裏。
“好吃。”
安子軒的面色有些別扭,這個丫頭是故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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