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越來越好奇了
三人這麽一吃酒,就吃到了後半夜。
安子軒沒有醉,阿貴也沒有醉。
反倒是向來覺得酒量好的安潇潇喝醉了。
安子軒寵溺地看着她,然後伸手将她的頭發順了順,似是在自言自語,又似是專門說給了某人聽的。
“這個小丫頭,自小便喜酒。不過為了扮淑女,人前又總說自己不會飲酒。如今能喝得這般痛快,倒是難得。”
阿貴抿了抿唇,沒說話。
安子軒輕嘆了一聲,将身前的酒,一飲而盡。
“阿貴,你跟在小姐身邊多久了?”
阿貴想了想,似乎是有些糊塗,“差不多兩個月吧。”
“嗯,時日也不短了。我看你的言談舉止不俗,縱然是失了記憶,可是許多的細節,卻都不曾遺忘。”
“在小姐面前,我只是阿貴。”
這個答案,似乎是有些牛頭不對馬嘴。
況且,安子軒覺得,自己并沒有問他話,何必要如此一說?
“行了,時候也不早了。你也回去早些歇息吧。”
“是,公子。”
“阿貴,将來,別忘了你今晚說過的話。”
阿貴的眼睛閃了閃,然後十分堅定地點了點頭,再慢慢地站起來,退至一步。
他看着安子軒将安潇潇抱了起來,慢慢地往她的寝室的方向走着,每一步,都很慢,也都很輕。
似乎是怕吵醒了睡熟的安潇潇。
阿貴的眸光微動,想到自己之前也曾這樣抱過小姐,同樣,也是在小姐睡熟的時候。
什麽時候,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地抱一抱小姐,而且不是在小姐不知情的狀況下?
阿貴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是有些異想天開了。
不過,很快,他眸子裏的自信又回來了。
只要他想,總會有辦法,讓小姐開心的。
或者,自己可以繼續研究一下膳食方面的事情了。
偶爾,再陪小姐練練手,小姐對自己的依賴,應該就會越來越重了吧?
這麽想着,阿貴突然覺得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呢。
只要小姐離不開他,那他在小姐心裏的存在感,自然也就會越來越強了。
護衛又怎麽樣?
只要自己喜歡,小姐也喜歡,那不就好了?
想想自己初見李庭希和墨紮時的心情,阿貴突然明白,自己那是在嫉妒他們。
嫉妒他們有着足以與小姐匹配的身分了。
換言之,他喜歡上小姐了。
腦子裏被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認知,吓了一跳!
腦子裏一片亮光,似乎是有什麽東西炸開了,又快速地合攏了,總之就是怪怪的,然後又有些奇妙的感覺,讓他的心跳,撲通撲通地加快了。
以前,他只是單純地以為,他要報答小姐的救命之恩。
直到今天,他才意識到自己之前的種種,根本就不是為了報恩,只是為了讨小姐歡心。
那是因為,自己真的喜歡上了小姐。
阿貴無意識地伸手撓了撓頭。
他在意小姐的一舉一動,在意小姐的一頻一笑。
小姐是不是吃飽了,是不是睡足了,是不是無聊了?
所有的一切的一切,只要是與小姐有關的,他都在意。
原來,這就是喜歡……
不過,他為什麽覺得,用喜歡這樣的詞,都不足以來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呢?
或者,根本就不止是喜歡呢?
阿貴的唇角不自覺地勾了起來,一種前所未有的美妙感覺,快速地侵蝕着他的心髒。
有一種暖暖的,甜甜的感覺,快速地彌漫上了他的心頭。
可是與此同時,心底似乎又開始攀生着一種渴望。
一種從未有過的渴望。
他總覺得,他的人生之中,還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一直以來,他都想不起來。
可是現在,他突然意識到,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能和小姐永遠地在一起。
甚至,是要娶了她,和她白頭偕老。
這種感覺來得太快,也太過美妙。
讓素來冷靜又睿智的阿貴,都有些難以抑制。
他雖然想不起來很多事,可是這一刻,他突然覺得,只要自己知道自己的本心,知道自己要什麽,那便夠了。
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回自己的屋子。
阿貴腦子裏再次閃現出兩人一起過招時的畫面。
快到屋門口時,他又突然定住了腳步。
腦子裏打鬥的畫面在繼續,只是,交手的對象,卻換成了另外一個人。
阿貴的身子定住好一會兒,直到他确定腦子裏再也沒有什麽其它的畫面閃現了,這才擰了擰眉。
最近這段日子,他總是會有這樣的狀況發生。
有時候,在做菜的時候,都會有一些零星的畫面,在自己的腦子裏閃動着。
只是,每一次,持續的時間都不會太長。
而且,有些畫面,讓他覺得沒頭沒尾,很古怪。
試着去細細地想過幾次,可都無果。
這一次,他幹脆也就不再去深究了。
或許,是因為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心裏,現在最渴望的是什麽。
所以,對于那些過去,反倒是不怎麽在意了。
想到自己第一次搶了小姐的早膳,那個時候小姐又怒又氣悶的表情,阿貴真地覺得很好笑。
而事實上,他一個人真地就傻傻地笑了出來。
如果此刻有人看到了他的這個樣子,定然以為他是瘋了。
安潇潇被安子軒抱回到床上,再體貼地幫她蓋好了被子,微微一笑。
七月走過來,将小姐床前的帷幄給放了下來,安子軒轉身便走了。
擡頭看了一眼夜色,這個時候,應該是夜裏最黑的時候吧?
也不知道,墨紮那個家夥,是否睡着了?
安子軒無奈地搖搖頭,他所關心的,只是妹妹是否開心快樂,其它的,他都可以舍棄。
哪怕墨紮是他的師弟,若是有朝一日,真的敢對安潇潇不利,那他也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踱回自己的院子。
微斜的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有些長。
看起來,有些孤單,有些冷傲。
安子軒走的速度并不快,夜色再短,于他也沒有什麽影響。
他初回京城,且身上沒有任何的職務,所以,他便是睡到了日上三竿,也沒有人敢說個不字。
次日,幾人都起地極晚。
便是連向來喜歡早起的阿貴,也一樣睡過了頭。
安潇潇洗漱完畢,得知哥哥也是剛剛起來,頓時一笑。
“七月,将早膳擺在花廳,我與哥哥一起用。”
“是,小姐。”
安子軒剛從院子裏出來,就被福安堂的人給叫走了。
安潇潇等了會子,也不見哥哥過來,打發人去問,才知道哥哥去了福安堂。
“小姐,老夫人對公子的态度還是極好的。應該不會對公子有什麽不利。”七月寬慰着她。
安潇潇當然知道老夫人不會對哥哥不利,只是,心裏總有幾分的不痛快。
誰知道,她對哥哥的好,會不會只是表面上的功夫呢?
萬一她是表面一套,背後一套呢?
哥哥那等風光霁月之人,從來是不屑于玩一些陰謀詭計。
老夫人偏又是玩弄人心的高手,這些年,沒少指使着劉氏為她做事。
當初自己險些喪命于她的手上,可以不計較,不追究。
可若是她對哥哥也敢動那樣的心思,那就不要怪自己不客氣了。
福安堂。
安子軒十分優雅地坐着,頭微微低着,面色恬淡,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子軒,祖母知道,這些年你與你父親東奔西走,甚是辛苦。如今你既然回京了,便将這親事訂下,這偌大的侯府,也不可總是這樣沒個正經的主母。你說呢?”
“祖母,父親和母親遠在千裏之外,孫兒此時,實在是沒有心情想着訂親一事。還是待父親和母親回來之後再說吧。”
“這種事情,已經拖了不是一日兩日了。京城其它府邸的公子,像你這年紀,都當爹了。祖母也活不了幾年了,就是想着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有後,也便安心了。”
一番話,說地合情合理,極其真誠。
安子軒不語。
他也明白,老夫人年紀大了,自然是總想着能看到安家有後。
只是,這等婚姻大事,豈能等同于兒戲?
似妹妹那般,險些便成為了衆人眼中的笑柄。
“祖母的心思,孫兒都懂。只是孫兒在京城的時間也不會太長。或許一個月,或許兩個月,孫兒就得去接父親和母親回京了。”
“便是離開,先訂下親事,也不會有什麽不妥呀?”
“祖母,孫兒實在是沒有那個心思。潇潇的事情,才剛剛告一段落,如今六王子又住在我們府上,我實在是不想再生事端。”
老夫人的臉色一沉,“胡鬧!婚姻大事,怎地就是生事端了?”
“祖母!”安子軒的聲音,略帶了些急切。
“你別說了。你父母不在京中,你的婚姻大事,便由我為你做主了。回頭,我自會讓人将畫像和相關的生辰八字送去給你。”
“祖母,若是您一意孤行,那孫兒唯有立刻就走了。”
安子軒看起來溫文爾雅,可是真地一動起真格地來,似乎是誰也攔不住的。
老夫人面色微變,擡頭看着已經站起來的安子軒。
完全沒想到,這個向來溫和的孫子,竟然也會忤逆她。
老夫人驚詫的表情,令安子軒清晰地收入眼底。
這個年邁的女人,是自己的祖母,也是父親的母親。
父親不在京中,他身為孫兒,怎能惹她不悅?
基本的孝道,還是讓安子軒的心底,多少升起了一些愧疚感。
“祖母,不是孫兒故意要跟您作對,只是現在父親和母親不知何時方能歸來,我心中實在難安。這議親一事,還是先緩一緩吧。”
安子軒退了一步,沒有再說不考慮,只說緩一緩。
他的讓步,讓老夫人心中稍有些寬慰的同時,也看到了些許的希望。
這個孫兒,到底是與安潇潇不同的。
老夫人面上再度有了和藹的笑容。
“也好,那就先緩一緩,我先幫你留意着。”
老夫人頓了頓,又緩緩地松了一口氣,“你是兄長,我是想着你成親之後,府上有人打理,到時候,潇潇出嫁,府裏也算是有個女主人能幫襯着。潇潇與你不同。你是男兒,再緩個兩三年成親也不礙事,可是潇潇呢?若是再晚幾年,她可就成了老姑娘了。”
安子軒微怔,沒想到,老夫人提及婚事,竟然還是顧慮到了這一層。
“讓祖母費心了。”
安子軒微微低了頭,又彎了腰,這樣的态度,再度博得了老夫人的笑容。
“子軒呀,我知道你是個懂事的,你比潇潇年長幾歲,不似她那般地愛胡鬧。只是,女大不中留。若是你父親三年兩年不回來,難道,潇潇還在再等上幾年?”
安子軒頓時一噎。
依潇潇的容貌和才華,自然是不愁嫁的。
只是,一個女子,若是真的被拖成了老姑娘才嫁人,到底是會少了些底氣的。
“回頭我與妹妹再商量商量。若是她心裏有了中意的人,讓她先成親,也是無礙的。”
老夫人的眸光閃了一下,最終也沒說什麽,只是無奈地搖搖頭,“罷了,也不早了,你先去吧。”
“是,祖母,孫兒告退。”
相比于安潇潇在她面前的放肆,這個孫子的态度,顯然是更得老夫人的歡心。
只是,老夫人顯然是忘記了,如果不是有她先對安潇潇冷淡,甚至是動了殺機,安潇潇又怎麽會對她如此地不敬?
你待我如何,我便還你何種的态度。
這個道理,老夫人似乎是真地忘記了。
安子軒終于過來,安潇潇也命人将粥盛出來,剛剛好,不會太燙,也不曾冷掉。
“老夫人尋你何事?”
“沒什麽,不過是想問問我,可曾有了中意的姑娘。”
安潇潇的眉心微動,“那你是如何回複的?”
“我只說如今沒有這個心思。倒是你,讓我也跟着擔憂了。你可有了意中人了?”
安潇潇的嘴一撇,“沒有。”
“當真沒有?”
安子軒明顯地不信,而且眉眼間,顯然還有幾分的戲谑成分。
安潇潇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當真沒有!”
“那也好。原本我還擔心你是看中了李庭希的,既然你心中沒有他,那我也便放心了。回頭,我該催着康王妃,早日給李庭希定下一樁婚事了。”
“嗯,這個我沒意見。早點兒娶了新娘子,也能早點兒安定下來。”
“潇潇,你對墨紮,可有那方面的心思?”
安潇潇一愣,眨眨眼,“哥,你能不能不要亂點鴛鴦譜?”
這意思就是沒有了!
安子軒頓時松了一口氣。
這個墨紮的身分太過尴尬,若是妹妹當真嫁給他,将來的日子,怕是将要極其地熱鬧了。
“潇潇,六公主的事情,如今已是傳遍了皇宮。你醫術了得的消息,已經傳遍了京城內外。同時,你是藥瘋子徒弟一事,只怕也瞞不住了。”
“瞞不住就不瞞了。反正這種事情,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無所謂了。”
“潇潇,我想過陣子就離開京城,這靖安侯府,仍然讓二叔一家來打理,你以為如何?”
安子軒思慮良久,才做了這樣一個決定。
安潇潇不解,她知道,哥哥這樣說,定然也是有着他的考慮的。
“京城如今的局勢未明,皇子間的争鬥,也将愈演愈烈,靖安侯府,原本就是幾位皇子想要争奪的對象。如今父親不在京中,你我都需這般小心,若是父親回京,那場面可想而知。”
安潇潇不語,大概也猜到了哥哥這麽做的用意。
“我帶你一起離開此地,我們去尋父親和母親,将來是否回來,到時候再定。至于這些錢財,畢竟是身外之物。”
“哥哥是擔心我不能自保,還是擔心我護不住靖安侯府?”
安子軒抿了抿唇,他兩者都擔心。
當然,比起妹妹的性命和将來,靖安侯府,算不得什麽。
當年父親既然能因功而得了封賞,他日,自己也可以以功勳再換爵位名聲。
在他看來,什麽,都沒有活下去重要。
“潇潇,我知道你很聰明,你也很有天賦,可是這政治權勢,不是你該沾染的。”
安潇潇沉默了下來。
雖然她在靖安侯府住的時間不長,可是在她的心裏,始終認為,這裏才是她的家。
兒時的那些畫面,總會時時地提醒着她,當初他們一家人,是何等的幸福快樂。
到底是什麽時候,出現了變故呢?
安潇潇記不得很真切了。
微微地抿唇,“哥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離開了靖安侯府這片院子,我們就一定能得到安寧嗎?”
這一次,換安子軒啞口無言了。
“皇上若是想要逼出我們來,簡直就是太容易了。現在皇上一直不曾逼迫父親,一是因為皇子們的争鬥,還不到那麽慘烈的地步,二來,也是因為京城還有我,如今又多了一個你。有我們做牽制,父親早晚都是要回京的。”
“潇潇?”安子軒沒想到,這個妹妹,竟然将一切都看得這樣透徹。
“若是我們都離開了,你可想過,皇上會下什麽樣的旨意,來逼迫我們一家人?”
安子軒緊了緊眉,一言不發。
安潇潇擡頭,眸光微寒且帶着幾分的憂郁。
不大會兒,眸底竟然已經泛紅,似是要大哭一場了。
“哥哥,當初我回京,您真以為,皇上不知道嗎?當初二叔一家強占侯府的碧園,又讓安美妍頂替我嫁給魯宥策,你真以為,皇上都不知情嗎?”
安子軒的身子一僵,一瞬間,覺得自己簡直就是愚不可及了。
“皇上看似不在意靖安侯府的一切,可是明知道父親手上還有一支精銳,又怎麽可能真地放松了對靖安侯府的監視。二叔一家,包括老夫人慫恿所做的一切,不過是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宛若跳梁小醜罷了。”
安子軒的手指微蜷,太陽穴的青筋爆起,到底,還是他想地太簡單,太美好了。
“哥哥,我知你心善,也知你素來不願意将人想地太壞了。可是在京城,有幾個人的心裏是真正幹淨的?咱們出生在了靖安侯府,當真就有安寧平靜的生活了?”
安潇潇越說,似乎是越激動了。
“哥哥莫不是忘了,你初回京城時,皇上便曾提到的你與六公主的婚事了?”
安子軒的身子一僵,随後輕嘆一聲,弱弱地看了她一眼,再伸手輕輕地揉了揉眉心。
“潇潇,你不該這樣聰明的。”
話落,身子似乎是有些放松了下來,然後臉上慢慢地浮上了一層苦笑。
安潇潇的眼睛卻有些紅,而且還緊緊地瞪着他,似乎是要瞪得他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才肯罷休一樣。
“潇潇,別這樣。”
這一句,安子軒說地很溫柔,也很寵溺,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說地是多麽地沒有底氣。
“你憑什麽要我不要這樣?哥!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嗎?你不過就是想要說服我,然後把我騙走,你自己再回到京城來,面對所有針對靖安侯府的明槍暗箭罷了。”
說着,安潇潇已經哭出聲來。
此時,阿貴也用完了早膳,正往這邊走,然後就看到了花廳內,小姐哭得很傷心。
阿貴只覺得心底一揪,似乎是有點兒疼。
然後二話不說,便快走了幾步。
“潇潇,你是姑娘家,我說過了,政治權勢的争鬥,不該将你摻和進來。”
“可我已經被攪進來了。”
安潇潇負氣一般地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然後仍然十分惱火地瞪着他。
安子軒無奈,只好起身,拿着帕子到了她的跟前,極其小心地幫她擦着眼淚。
“潇潇,你是我最疼愛的妹妹,也是父親和母親的心頭寶。這些年,他們雖然不能回來看你,可是心裏對你卻是格外地記挂,不然,父親也不會将那麽厲害的幾個高手,都給了你。”
安潇潇抽了抽鼻子,仍然一臉的委屈。
“好吧,是哥哥想錯了。哥哥不該瞞着你,可是到底不是還沒有實際操作嗎?”
“等到那會兒就晚了。說不定我以後都不會再理你了。”
安子軒輕輕地笑了笑,“瞧瞧你,都哭成什麽樣子了?好在你今日不曾上妝,不然的話,定然是像是一個醜鬼,難看死了。”
“你才醜呢!”
安潇潇回了一句之後,便破涕為笑了。
“好,我醜,我最醜了。行了吧?”
“本來就是你的錯。別總覺得什麽都是為了我好,你若是瞞着我,就是讓我不痛快。我定然是不會原諒你的。”
“好好,我知道了。別哭了。來人,去打些熱水過來。”
兄妹倆總算是握手言和,站在了門外的阿貴,心情似乎也不再那麽地糾結了。
洗了把臉,安潇潇的眼睛仍然有些紅。
“你這樣子,還怎麽出門?”
安潇潇哼了一聲,“我又沒說一定要出門?”
“那我和墨紮就先出去了。答應了他,要抽時間帶他在京中走走的。”
“去吧去吧。”
安潇潇一臉嫌棄地揮着手。
安子軒轉身出來,看到了抱劍站在那裏的阿貴,微微怔了一下,低聲道,“聽聞潇潇愛聽你吹簫,吹幾支略為歡快的曲子,哄哄她吧。”
“是,公子。”
安子軒和墨紮一起出了門,并且交待了下來,說是晚上才會回來。
再說馮知良被馮侯爺給罰跪了一夜之後,馮侯爺這才允他起來,大夫也才敢給他看傷了。
馮知寒請了那位賈公子到府中做客,兩人言談甚歡,一直到日落西山,賈公子才提出告辭。
馮知寒送他至大門口,剛好看到了馮侯爺回來。
“父親,這位是賈公子。”
“馮侯爺安好,晚輩有禮了。”
“哦,賈公子客氣了。這是?”
“哦,時日也不早了,晚輩就不打擾了,先行告辭。”
“好好,以後常來坐坐,我這個兒子,別的不感興趣,就是愛舞文弄墨,還請賈公子能多多指點。”
“馮侯爺客氣了,當是晚輩求教三公子才是,告辭。”
門口的這一幕,很快被人禀明了馮夫人。
馮夫人心中有氣,卻又無處發洩。
眼下她一女已經是廢了,這個兒子又被侯爺所厭惡,若是再讓那個馮三一直占了好處,那将來,這侯府的一切,怕都得是馮知寒的了。
“夫人莫惱,我大淵朝可是有明文律法,庶子,是不得襲爵的。”
嬷嬷說着,連忙站到身後,開始為夫人松松肩了。
“你懂什麽?庶子還是嫡子,還不都是老爺一句話的事兒?若是老爺有心要擡舉馮知寒,你又怎知,他不會讓馮知寒成為嫡子?”
嬷嬷有些遲疑,也有些不太相信。
“這,可是自古以來,若是庶子成為嫡子,無論是過繼到您的名下,還是擡了他的生母為平妻,都是需要您這個主母點頭方可的。”
“我知道。所以,現在我才着急了。若是侯爺有心要擡舉那個庶子,以知秋來逼迫我,你說我是應也不應?”
嬷嬷吓了一跳,顯然是大小姐離府的日子久了,竟然把她給忘了。
“不能吧?侯爺與您還是有着多年的情分的。應該不至于做得這樣絕。”
“應該?”
馮夫人自嘲一笑,“呵呵,這世上應該的事情,多了去了。可是,又偏偏有多少是事情,是沖着不應該去的?”
這話,嬷嬷可實在是不敢接,也不好接了。
“總得想個法子,拿住那個庶子的短處才好。”
“夫人是說?”
“聽說侯爺這兩日,都歇在了那個蘭姨娘的院子裏?”
“回夫人,正是。蘭姨娘剛進府不久,老爺也就是圖個新鮮。”
“新鮮?哼!誰沒有新鮮過?本夫人剛嫁過來的時候,不也是水嫰嫰的一枝花?”
嬷嬷讪讪一笑,“夫人現在也是貌美如花呢。”
馮夫人看了一眼銅鏡中的自己,微微嘆氣。
花無百日紅,景無百日好。
這個道理,她自然懂。
也因此,這麽多年,她也沒攔着那些個下賤的女人被擡進府來。
男人嘛,總是圖個新鮮水嫰。
可是再怎麽寵她們,這侯府的女主人,也只能是她一個。
如果不是這個馮知寒實在是礙了她兒子的路,她也實在是不願意手段太狠毒了。
年輕的時候,她也沒少折騰那些個姨娘,從她手裏掉的孩子,沒有十個,也得有七八個了。
最近幾年,日子過得太過順暢了,年紀也大了,也便沒了那些心思。
太平的日子過久了,倒是讓他們一個個都忘了,誰才是這侯府的女主人!
馮夫人深吸了一口氣,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們先試試自己的手段吧。
“明日讓蘭姨娘到我這裏來請安,服侍我用早膳。”
“是,夫人。”
後院裏,主母整頓秩序,誰敢說個不字?
老爺只要一離開了後院兒,便是夫人做主。
嬷嬷不曾想到其它,只以為,夫人這是要給那位蘭姨娘一些排頭吃了。
自打這位蘭姨娘進門,還沒怎麽讓她到跟前立過規矩呢。
日子久了,倒是讓她有些認不清楚自己的身分了。
蘭姨娘許是頭天晚上伺候老爺,所以起得晚了,換好衣裳,又打扮靓麗的過來之後,才發現,夫人正坐在八仙桌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蘭姨娘的心底一虛,到底不過是一個妾的身分,哪裏敢在主母面前張狂?
“賤妾給夫人請安。”
蘭姨娘屈了屈膝,動作的幅度倒不是很大。
馮夫人微微一笑,“起來吧。蘭姨娘昨日服侍老爺,也辛苦了。讓本夫人等你伺候用早膳,倒是委屈你了。”
蘭姨娘自然也聽出了話裏的嘲諷之意,當下便有些急切地解釋道,“都是賤妾的不是,還望夫人恕罪。”
“罷了,若是再與你糾纏下去,本夫人這早膳,也不怕吃了。”
蘭姨娘怔了一下,只見一位嬷嬷才将一雙公筷送到了她的手上。
一頓早膳,吃地倒也還算是安生。
只是除了蘭姨娘走走轉轉,稍微辛苦了一些。
“蘭姨娘頭上這簪子,本夫人瞧着倒是不錯,顏色也正好,你們年輕,就該多戴些這等亮麗的首飾。”
“是,夫人。”
蘭姨娘自己也沒用早膳,又忙了大半天,這會兒可是早就餓了。
不過,夫人不讓她走,她也只能在這裏候着。
“聽聞昨日,有一位賈公子到府上與三公子吟詩作畫,風雅得很。蘭姨娘也算是出身名門,縱然是沒落了,可是這底子裏,還是有些見識的吧?”
蘭姨娘的臉色青青白白,很是難看。
這夫人羞辱人的本事,果真是讓人受不住。
“賤妾無能,怎及三公子的見識。”
“你也不必自謙,我聽說,昨日三公子畫了一副新作,得了賈公子的贊賞。這樣,你就辛苦一趟,帶人将那副畫給我取來。也讓本夫人鑒賞鑒賞。”
蘭姨娘覺得委實不妥,自己一介女眷,怎可輕易地去外院?
再說了,自己雖說是三公子的庶母,可如今還不到二十,怕是比三公子也大不了一兩歲,這實在是于禮不合。
“夫人,賤妾去外院,是不是不太合适?”
馮夫人瞄了她一眼,淡淡笑了。
“你不必擔心,我已經讓人去問過了,三公子已經出門了。這男女大防,本夫人自然也是知道的。”
蘭姨娘不敢再多言,稱了是,然後退了出來。
蘭姨娘越想越覺得不妥,可是自己身後還跟着夫人派過來的人呢。
若是自己執意不去,只怕是少不得一陣皮肉之苦。
可若是去了?
蘭姨娘又有些後怕,萬一夫人再利用這次機會,給自己冠上一個什麽惡名,那自己怕是就再也沒有活路了。
思忖間,已是快要到二門了。
蘭姨娘咬牙,難不成,自己還沒有享受幾天的富貴,就得死在了夫人的手上?
突然,看到了甬道上的小石子,眼睛一動,心生一計。
“哎喲!”
“蘭姨娘,您怎麽了?沒事吧?”
蘭姨娘的臉都白了,額頭上還有豆大的汗珠往下掉着,“腳好疼。啊,不能動了。”
“這,快,扶蘭姨娘回去。”
馮夫人聽聞此事,只是淡淡一笑。
“早知道她是一個聰明的,今日一試,果然如此。”
“夫人,那咱們接下來?”
“蘭姨娘倒是小心謹慎,不過,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想要整治她,還不是小菜一碟?去,将她身邊的貼身丫環給我叫過來。”
晚上,馮知寒回到府裏,先是去了馮侯爺那裏,将今日讀的書見的人都一一說了一遍,這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到了院中,馮知寒的腳步一頓,随後,轉身,進了書房。
到了屏風後面,一個黑影無聲無息地飄了進來。
“公子,有人将這個東西塞進了您床頭的櫃子裏。”
馮知寒拿過來一瞧,竟然是一個女子的肚兜。
馮知寒的眼睛微微一眯,“是小東藏進來的?”
“回公子,正是。”
“呵呵,看來,夫人果然是忍不住了。那可曾注意到我這院子附近,還有人來過?”
“回公子,沒有了。”
“嗯,将這東西收好,然後給世子送過去。記住,要藏地不是太明顯,至少,要讓我的那位好兄長看到才好。”
“是,公子。”
此時的馮知寒,哪裏還有平素的謙卑和溫和之态?
面色略有些陰暗,整個人的氣勢,都透着幾分的肅殺之氣。
“我本無意與你們玩兒這些陰謀詭計,可是你們偏偏要步步緊逼,那就怪不得我了?”
安潇潇盤膝坐于榻上,耳邊是阿貴悠悠綿綿的簫聲,不知過了多久,才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馮知寒,你果然沒讓我失望。呵呵,怎麽辦呢?阿貴,對你的身分,我真的是越來越好奇了呢。”
擡眸看了一眼窗外,阿貴就在對面的亭子上吹着簫。
明明就是那麽木讷的一個人,吹起曲子來,感情倒是蠻豐富的。
無論是恬淡的,還是歡快的,亦或發人深省的曲子,他都是信手拈來。
這樣的一個男人,委實讓人越陷越深。
同一時刻,墨紮站在了窗前,聽着那慢慢飄揚進來的簫聲,面色喜怒難辯。
他的身側,書案上,一只金獅鎮紙壓着的白色宣紙上,一名俏麗美豔的女子畫像,躍然于紙上。
細看,正是安潇潇無疑。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陪在你身邊的人,會是我。”
似是在自言自語,又似是在宣誓着什麽。
他的每一個字,都似乎是包含了極大的不甘,消散在了風中。
轉身,将那一紙畫像抽出,再三地看過之後,搖頭輕嘆,“不像,還是不像。”
遂将其揉作一團,扔入了廢紙簍內。
安潇潇慢慢地走下床,看了一眼外面如墨一般的景致,衣袖一甩,窗子便緊緊地閉上。
與此同時,外面的簫聲,也慢慢地弱了下來,然後再越來越低,越來越低,直至,完全地隐沒于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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