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霍慈轉身進了房間,可客廳裏的葉明詩猶如被一盆涼水兜頭澆下。方才跟着易擇城上樓時,那樣忐忑和期待的心情,都在這一瞬間被澆滅。
她臉色發白,連嘴角的笑意都維持不住。
易擇城就站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可是她從來沒覺得,離他是這樣的遠。她一直都以為他這樣的人,天生清冷孤傲,沒人能探近他。她更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這樣對一個女人。
為她去買衣服,甚至還有內衣……
葉明詩真後悔自己剛才翻了那個袋子,laperla的內衣,匆匆一瞥,黑色蕾絲款,性感又濃烈。
她是在劍橋認識易擇城的,在劍橋的中國人不多,但也不少。可關于易擇城的傳說,卻是她從進入劍橋的第一天就開始聽聞。只是這個赫赫有名的中國傳奇,她卻一直沒有見過。一直到那年的聖誕節,中國學聯舉辦了一個小型的晚會。
她盛裝出席,一進到場內,便和相熟的朋友交談。就聽她們興奮地竊竊私語,說今天彼此尚未見過他的自己,在心底嗤之以鼻。畢竟在中國她也是極優秀的學生,更何況在這個處處卧虎藏龍的劍橋,盛名之下只怕這人未必便能有真材實料。
當舞曲響起,她被一個相熟的男生拉着進了舞池。她自小便會舞蹈,此時并不拘束,與舞伴翩翩起舞,贏得滿堂喝彩。當一曲終了,舞伴牽着她的手謝幕時,她就看見一個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生,朝他們淡淡一瞥。
那一眼,便如萬年。
沒人幫她介紹,可他望過來時,她知道,原來他就是易擇城。
葉明詩驕傲的二十多年的心,就在第一眼時淪落了。她以為只要她能在他的身邊,總有一天,他會回頭看見她。
沒想到,她沒等到他轉身看她,卻等到了他身邊有了別的女人。
易擇城轉身就看到葉明詩站在那裏,臉色蒼白,表情凝滞,說不出的愁苦。他眉宇微皺,默不作聲。其實霍慈問他那句話,他是沒說實話。
只是那些人對他是什麽心思,不關他的事情,他不願對別人的情緒上心。
“你今天來有什麽事情嗎?”他低聲問。
此時正在房內換衣裳的霍慈,聽到男人的問話,冷笑一聲。聖誕節不約朋友,卻跑到男人的家裏來,這位小姐的心思,還需要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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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路過這裏,想起前幾年聖誕節,在劍橋時的情形,便想找學長你一起過聖誕節,”葉明詩垂着頭,她以為他也和她一樣,孤身一人。
易擇城看着她,淡淡說:“我從來不喜歡聖誕節。”
葉明詩愣住。
在房間裏聽到這話的霍慈,撲哧笑了,看來他這是要辣手摧花了啊。
葉明詩沒想到她會等來這句,她有些着急,說:“可我第一次在劍橋見到你,就是在中國學聯的聖誕晚宴上呀。”
易擇城略一側目,問:“那是什麽時候?”
葉明詩方才強忍着的淚意,此時險些崩潰,她沒想到她心心念念地一眼萬年,她至今還珍藏在心中,他們美好的初次見面。他竟然不記得了?
“就是我第一年去劍橋,那晚你也在,穿着黑色燕尾服,”風姿綽約地讓在場所有女生,都只敢偷偷地看他。
霍慈在裏面越聽越好笑,這個悶騷男人,居然還穿着燕尾服去酒會上招蜂引蝶。
連她都沒看過他穿禮服的樣子。
想着,霍慈不屑地一哼。
葉明詩說了這麽多,才讓易擇城記起來。他一向不喜歡參加這些宴會,劍橋每年五月的舞會多如牛毛,只是他寧願在實驗室裏消磨時間,也不喜歡參加這樣的狂歡。那年之所以去,是因為中國學聯的會長曾在實驗室幫過他一次,他挾恩要求他盛裝參加今年的聖誕舞會。無非就是想借着他的名頭,吸引人參加。
對于那年聖誕舞會,他唯一的印象就是擁擠,還有無時無刻竄出來的人。
在他禮服被第三杯酒水潑到後,他就退場了。
易擇城這才點頭,淡淡道:“原來那年,你也在。”
這般輕描淡寫地一句話,徹底地擊碎了葉明詩心底的幻想。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呢喃:“你居然不記得我了?”
“抱歉,人太多,”易擇城單手插兜,帶着一分居家的閑散。
他嘴裏說着抱歉,可臉上神情如常,十足地漫不經心。
這次連站在門口偷聽的霍慈,都有些不忍心了。自作多情到這份兒上,大概也是獨一份了。
易擇城這樣的男人,要不你就遠離他,要不你就想盡一切辦法讓他注意到你。打着朋友的旗號,在他周圍,指望有一天他能注意到你。做夢呢吧。
霍慈也大概猜到這個女生的心思,無非就是怕,貿然表露心跡,連朋友都沒得做。
她推門出去,就看見人家盈盈的淚眶。
瞧瞧,真可憐。
“易擇城,好看嗎?”霍慈叫了他一聲,在他轉頭的時候,還原地轉了一圈。
得,她又在這姑娘紮了一刀。
可對面的男人,也及時在她心裏紮了一刀:“醜。”
他明明讓人送簡單的衣服過來,可一條簡單牛仔褲穿在她身上,都襯地她腿纖細筆直。
霍慈:“……”醜你妹啊,這麽長的一雙美腿,還有這麽好看的姑娘,你去看看眼科醫生好吧。
葉明詩趕緊把眼淚憋了回去,特別善解人意地說:“我覺得挺好看的,你別聽學長這麽說,他們男人沒眼光。”
“你是他學妹?”霍慈來了興致。
葉明詩點頭,伸手自我介紹:“我叫葉明詩,是學長劍橋時的學妹。”
霍慈嘴角一撩,還真是好學妹啊。
“霍慈,”她冷淡地說道。
葉明詩似乎也不介意,還體貼地說:“其實我早就想見你,畢竟這次去非洲,我們是同伴。”
霍慈一愣,随後嗤笑,原來這次她也去。
她朝易擇城瞧了一眼,卻被葉明詩捕捉到了,她有些驚訝地說:“難道學長沒和你說過?”
霍慈沒接話,淡淡地看着她。
葉明詩狀似乎無意地說:“其實我們上次一起聚餐的時候,你也應該來的。這樣能早點熟悉我們團隊,以後大家也能合作地更融洽些。”
這是跟她示威?
霍慈對于她口中的我們團隊不感興趣,轉頭問易擇城:“你剛剛不是準備做飯的,正好葉小姐也來了。多做一個人的吧。”
易擇城摸到了茶幾上的煙盒,他不愛抽煙。
可這些日子,抽煙最頻繁的時候,就是遇上霍慈的時候。
她總有本事,讓人心煩意亂。
“你先坐一會吧,”霍慈伸手撩了下耳邊的長發,自然又大方。易擇城目光筆直地看着她,沒動。直到霍慈伸手拉了他一把,笑問:“愣着幹什麽呢?”
他這才緩緩走進廚房,霍慈跟在他身後。
等進了廚房,霍慈看着鍋上煮着的水,問道:“要不煮意面吧,方便點。”
易擇城伸手關掉,轉頭看着她,禁不住皺眉:“霍慈。”
“好了,別教訓我了,先煮飯吧,我好餓,”霍慈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易擇城看了她幾眼,真的轉身從冰箱裏拿出意面。他不出去吃飯的時候,會自己在家做,意面上手快又容易煮。在國外的時候,就常吃,如今回國了,這習慣也沒改。
他身上穿着一件套頭毛衣,顏色是薄荷綠,料子柔軟又舒服,看起來英俊極了。
霍慈靠在流離臺邊上,手裏拿着一瓶水,剛剛她從冰箱裏拿的。
她低頭望着手掌的水,笑着說:“原來我們都習慣喝同一種水啊。”
這個牌子也是霍慈常喝的,上次在訓練館,她還給他過呢。
易擇城側頭,就看見她一臉滿足的模樣。她五官濃烈,此時素顏低眉一淺笑,美地柔和乖順。
只一眼,易擇城便轉頭。
只是當鍋裏水聲咕咕作響時,似乎掩蓋了有些加快地心跳聲。
這頓聖誕晚餐,霍慈吃地津津有味,倒是對面的葉明詩看起來魂不守舍。等吃完之後,葉明詩提出要離開,霍慈立即主動表示:“我洗碗,你先送葉小姐回去。”
易擇城沖着她看了一眼,就見她無辜地笑。
“不用,我叫車了,”葉明詩擺手。
不過易擇城還是起身,他拿上大衣之後,走到門口等着葉明詩。兩個女人倒是彬彬有禮的,霍慈笑着說:“慢走,不送。”
葉明詩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一起吃地晚餐,要麻煩你一個人洗碗。”
霍慈瞧着她這模樣,嘴角帶起一抹若有似無地淺笑,易擇城站地遠都瞧見了。這是她又要作妖了,他立即開口說:“走吧。”
葉明詩聽到他的聲音,心頭一甜,也顧不上再和霍慈示威,就走了。
兩人進電梯,葉明詩這會心情已經好了不少。雖然一開始易擇城給霍慈買衣服的震撼,實在是太大。可是當她冷靜下來之後,有些問題便想清楚了。之所以要臨時買衣服,不就是因為這家裏沒有她的衣服。
還有她也注意到霍慈的拖鞋,是男式拖鞋。
她在這裏,連一雙拖鞋都沒有。
上車後,葉明詩便随便和易擇城聊了些事情,忽然她開口問:“學長,你以後真的不當醫生了嗎?”
易擇城瞥了一眼握在方向盤上的手,淡淡地‘嗯’了一聲。
葉明詩有些失落,她是看過易擇城在手術臺上的模樣,整個人都是發光的。即便是最簡陋的手術室,他都冷靜地很。她記得她當志願者那年,因為醫護人員實在是太緊缺了,最後連她都上了手術臺。
那個手術室特別簡陋,連電壓都不穩,頭頂的燈泡一會亮一會滅,晃地人眼睛疼。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居然完成了一個斷掌重接手術。
葉明詩不能想象,這樣一個人,從此再也不能站在手術臺上。
等易擇城的車停在葉明詩家的樓下時,她打開安全帶,有些期待地說:“學長,要不你上去喝杯水吧。”
“不用,”他聲音冷淡地回絕。
葉明詩也沒太失落,她已經猜到了這個結果。她盈盈一笑,準備推門下車。
突然,易擇城開口喊道:“明詩。”
葉明詩心頭一顫,整個人都要鮮活了起來一樣,還沒轉頭,眉梢眼角已染上笑意。
易擇城沉默了幾秒,說:“以後不要到我家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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