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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場總是這樣,吵吵嚷嚷,特別是國際航站樓。各種膚色的人都有,夾雜着不同地口音。還有帶着小白帽的男人,跪在地上,正在虔誠地做着儀式。

霍慈帶着一副墨鏡,巴掌大的臉被遮了一半。

白羽推着她的箱子,叮囑說:“你這一走又是一個月的,到非洲那邊,可別傻乎乎的沖在前頭。什麽危險的事情先讓他們去,你就是個拍照的。”

霍慈面無表情,沒搭話。她不說話的時候,周身都洋溢着一股冷漠。

“你包裏有我給你換的歐元還有美元,到那邊也別省着,要是有什麽想要的,只管拿錢買,”可說完,白羽嘆氣:“那種鬼地方,只怕連錢都買不到東西。”

他就跟個老媽子一樣,絮絮叨叨的。

他們是提前兩個小時到的機場,白羽幫她去托運行禮。黑色行李箱,裏頭半箱子都是攝影器材,這些都是要提前托運的。霍慈去給自己買了一杯咖啡,剛喝一口,就看見對面一個米白色身影。

居然是沈随安。

北京還真他.媽的小。

她拿着杯子,準備回去找白羽。此時沈随安也看見她了,有些意外也有些驚喜,喊她:“小慈。”

沈随安是送陸永欣回香港的,她在北京度過了聖誕節和元旦節。她父母已是有些不滿,所以今天她啓程回香港。按理他也應該跟着一塊去的,只是臨時,他又退縮了。

霍慈墨鏡未摘,隔着鏡片淡淡地看向他。

“有事?”

沈随安看她的打扮,問她:“你要出國?”

“你來送人?”霍慈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因為要乘二十幾小時的飛機,她穿了一雙舒服的平底鞋,站在他面前,要微微擡頭才行。

沈随安點頭,霍慈問:“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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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不說話,霍慈臉上又是一陣冷笑。

人總愛說自己長大了,看開了。可有些事情,等再見到故人,就會發現,所謂的看開,不過就是一種自欺欺人。那些曾經帶給你的傷害,并沒有随着時間而愈合。反而,時間不過是将它藏了起來,當重新扒開之後,是這麽多年結下的厚厚舊痂。

年少的時候,總會想着永遠,可轉眼間,就連眼前都變了。

霍慈并不再喜歡沈随安,可他帶給她的傷害,卻并沒有随着她的不喜歡而煙消雲散。

她不願再多說,轉身就要走。

沈随安跟了上來,他問:“小慈,你這幾年過的好嗎?”

“挺好的,很紅,很有錢,”霍慈說完,喝了一口手裏的咖啡,苦澀中帶着一股香甜。

沈随安見她滿不在意的模樣,有些陌生可有些替她開心,他說:“我知道,我看過你拍的作品,非常好。我沒想到,你會成為一個攝影師。”

沈随安是學醫的,霍慈受她父親和他的影響,從來都是把醫學院當成自己的首選。

如果沒有那些意外,說不定現在就沒有攝影師霍慈,而只有一個叫霍慈的醫生。有些事情,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十八歲時,她的人生就脫軌了。

“我打算回北京工作了,”沈随安開口輕聲說。

霍慈轉頭,墨鏡擋住她的眼神,但她嘴角緊抿,整個人冷漠地像一把刀鋒。

她對沈随安的現在不感興趣,也沒興致聽。走到自動扶梯前,她站上去,準備下樓。沈随安跟着她一塊下來,兩人一前一後站着。

到了樓下,霍慈拿出手機,準備給白羽打電話。

沈随安卻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輕聲說:“小慈,我們聊聊吧。”

“霍小姐,”他剛說完,就一個柔軟甜美地女聲,隔着人群,輕聲喊了一句。

霍慈擡頭看過去,就見易擇城就站在不遠處的地方,他穿地跟平時都不一樣,黑色飛行夾克,內搭着一件薄t,黑色長褲下是一雙褐色短靴。一副背包客的打扮,潮流又簡便,在這匆匆的機場中醒目又英俊。

開口喊她的是葉明詩,她穿着一件風衣外套,站在不遠處,笑意盈盈。

目光落在了沈随安握着她的手腕上。

“我們剛到機場,正想着給你打電話呢,”葉明詩走了過來,随行的還有兩個人,都是霍慈沒見過的生面孔。

葉明詩羨慕地看着他們,說:“霍小姐你男朋友來送你啊,可真是幸福呢。”

霍慈毫不客氣地冷笑一聲。

“我沒男朋友。”

葉明詩被戳穿後,尴尬一笑:“我還以為你們是情侶呢,真搭。”

霍慈淡淡瞥了她一眼,雖然隔着墨鏡,葉明詩沒來由地心虛。

一直站在旁邊的沈随安,突然往前走了一步,有些難以置信,笑着說:“沒想到,居然在這兒能碰見你。”

“回國了?”易擇城開口問他。

沈随安點頭,笑着說:“剛回來沒多久,還沒開始打擾你們呢。”

霍慈目瞪口呆,怎麽都沒想到,這兩人居然會認識。不過轉念又一想,他們都在英國讀醫,又都是中國人,圈子就那麽大,認識也不奇怪。

世界真他.媽的小。

驚訝地不止她一個人,連葉明詩都露出意外地表情。

直到沈随安問他:“這次你和小慈同行?”

小慈??易擇城擡頭朝對面的女人看過去,她個子高又穿了一身黑,筆直地站在那裏,鋒利又冷漠。他從來都是連名帶姓地叫她,沒想到她還有這麽柔軟的小名。

“你們去什麽地方?”沈随安問道。

易擇城簡單地告訴他,這次是去非洲,是與無國界組織的一次合作。

沈随安點頭,有些擔憂地看着霍慈說:“小慈從小就膽子小,到了那邊,還請你多照顧照顧她。”

“沈随安,”霍慈開口喊他,她筆直地看着他,“這不關你的事情。”

雖然自讨沒趣,沈随安也沒生氣,與易擇城又說了兩句之後。又找到霍慈身邊,他說:“那等你回來,我們再談。”

霍慈冷嗤一聲。

他走了之後,幾人站在原地,有點兒面面相觑地尴尬。還是一個皮膚黝黑地男人,先開口說:“想必這位就是攝影師霍小姐吧,我是潘琛。”

霍慈握住伸過來的這只手,粗大、黝黑。

潘琛是個善言談的人,沒一會霍慈就了解他和另外一個人,他們都是無國界醫生的成員。他們都幾內亞出過任務,所以這次msf派他們來協助明盛集團。

易擇城這次簡便出行,連随行助理都沒帶。明盛集團并非是單純的醫藥公司,他們在非洲也有分公司,此番前往的幾內亞就有明盛的辦事處。所以他沒帶助理,但當地會有人幫他們安排一切。

辦理登機的時候,白羽再次叮囑她,要是有事,立馬就回頭。

犯不着把命都搭在那裏。

“那地方是窮,不至于要命,”霍慈淡淡地說。

白羽見她還是不上心的樣子,着急地說:“放屁,電視上整天報道非洲戰亂呢,要不然咱們國家怎麽一天到晚地往回撤僑啊。你可上點心吧,我的小祖宗。”

他聲音有點大,旁邊幾人都聽個一清二楚。

霍慈嫌他丢人,搶過他手裏的票,冷漠地說:“你可以滾了。”

白羽被她氣得跳腳,可也沒走。

**

此行第一站是幾內亞,這個被聯合國稱為最貧窮的國家,多年來貧困積弱。2014年更是遭遇了埃博拉疫情,有超過2.9萬人确診感染病毒,更有超過一萬人因疫情死去。

霍慈的腳步曾經涉及各大洲,但這是她第一次踏入非洲大陸。

他們乘坐的航班需要從巴黎中轉,這次訂的都是頭等艙。旅行太過漫長,霍慈上了飛機就有些困頓。

易擇城就坐在她的旁邊,很湊巧,他們是鄰座。

艙內的燈光熄滅,然後旁邊的位置上,亮着一盞柔和的小臺燈。易擇城拿出筆記本,看起來是準備工作。

霍慈拉高薄毯,此時并不是休息的時間,周圍還有竊竊私語的聲音。

飛機并不平緩,不時的颠簸,讓霍慈處于半夢半醒之中。

睡夢漸漸沉重,她緊緊地握住身上的薄毯,連呼吸都加重。旁邊的易擇城朝她看了一眼,又過了一陣,她開始發出低呓。

易擇城看着眼前的電腦屏幕,旁邊是她的聲音。

霍慈被輕輕推醒時,睜開眼睛的一瞬,臺燈柔和地光亮照在她的眼睛裏,她漆黑的眸子柔和地不帶任何情緒,像是大夢初醒時,褪去了對這個世界的防備。

“霍慈,你做噩夢了?”易擇城問她。

他的聲音很輕,無形中安慰了她。

她說:“我又夢到那場車禍了,我正被壓在車裏。”

易擇城眸子一緊,直到他慢慢伸手,将她耳邊的長發輕輕地挽在耳後。

“別害怕,最壞的已經過去了,”他看着她的眼睛,明亮地像舷窗外的星辰。

**

旅程比想象中的還要疲倦,當他們終于下飛機時,熱浪撲面而來。身上的衣服早就換了一套,可一瞬間,還是悶出一身汗。

霍慈穿着白色絲綢襯衫,絲緞柔滑,透風又涼快。

車子早就在外面等着他們了,來接人的是明盛集團在當地辦事處的經理。幾內亞是世界上最缺醫少藥的地方,只是明盛集團獨辟蹊徑,因為每年聯合國還有其他各國以及組織會有大量的醫藥援助。

這些援助是要拿真金白銀去買的。明盛集團在此地,就是做着這樣的生意。

即便是找了最好的車,首都科納克裏的交通卻并不好,連條像樣的馬路都難有。霍慈将相機拿了出來,拍了幾張,都不滿意。

一路上她話很少,倒是易擇城一直在和當地的地導交流。

他問地很簡短,卻都一針見血。地導見他說了幾句,就知道他極了解這裏的情況,也不敢在胡說,倒是有一句說一句。

晚上簡單的歡迎晚宴之後,易擇城對她說:“從明天開始,我們會深入周圍的村莊,你沒問題吧?”

她抱着手臂,淡淡一笑:“只要跟你在一起,都沒問題。”

易擇城看她,轉身走了。

飛機上的事情,誰都沒再提,更沒人知道,他一直握着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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