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15/11/2

徐绮秀一愣,立刻往周圍看去,不多時便看見樓上的走廊裏站着一個青衫男子,儒雅俊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們。

徐绮秀的臉騰一下就紅了,低聲喚道:“晉哥哥,你怎麽來了。”

蕭晉俞無奈道:“你還說我怎麽來了,這兒不是女眷來的地方,你快先走吧。”

她話音剛落,從裏面又出來了一個人,青色竹紋窄袖織紋衣上是玄色虎繡腰帶,一枚雙蝠白玉佩從腰帶上垂下,壓住衣袂。眉目風流,手上執一酒杯,與蕭晉俞站在一塊毫不失色。見了這人,岑虞上前兩步,拉住徐绮秀的手道:“好了,秀姐姐我們還是快些走吧,萬一撞見別人,就不好了。”

徐绮秀卻是沉默下來,一動不動,顯然是不想走的。後出來那人也明白了眼前是什麽局面,朝岑虞兩人一笑道:“幹嘛走啊,快些上來,你姐夫也在呢。”

岑虞又看了他一眼,眉頭微蹙對徐绮秀道:“秀姐姐,走吧。”

不料徐绮秀卻像是下定了主意,不管不顧地道:“虞妹妹你先走吧,我上去。”

岑虞扯住她,不放手。這兩人出來便知,上面都是男子,岑虞反倒無礙,她年紀小,但徐绮秀今年已經十三了,去這樣的場合,萬一再傳出什麽不好的名聲來,那可怎麽辦?!

“姐姐要去幹嘛?!你能幹嘛?!”

岑虞的話讓徐绮秀清醒了一些,她咬了咬下唇,又擡頭看了一眼樓上。蕭晉俞兩人的目光還是在她身上,她心裏漫出一絲無着際的哀傷來,挽住岑虞的手就要走。

這時候蕭晉俞突然又道:“你們上來吧。”

他是怎麽了?岑虞有些奇怪,明明剛才他是讓兩人走的,怎麽突然又變了口風?她擡起臉,看的不甚清楚,但也能看見他臉上浮現的凝重。

頓了頓,岑虞拉着徐绮秀往假山走過去。

徐绮秀是知道蕭晉俞的為人的,更何況這是寧國公府的地方,他定然不會給自己家抹黑,遂也順着岑虞的腳步往裏走。

走過了咯吱咯吱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的樓梯,兩人來到這棟小樓的最頂層,蕭晉俞看了兩人一眼,往裏走去:“跟我來。”

那個青衫男子也跟了上來,四人一塊往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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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了一扇貌不驚人的小門,門後卻別有洞天,一道緩緩向上的階梯連接了這屋子與假山,階梯盡頭隐約可見一個平臺,平臺上放着兩個玉案,玉案上盛着巴掌大小的泥爐,上面溫着玉色的酒壺。

待到了臺子上,岑虞腳步一頓,看向當中坐着的龍章鳳姿的青年,他身着銀色青竹暗繡的白色錦衣,頭上并未帶冠,只斜插了一根玉簪,面上帶着一絲難以捉摸的笑意,目若桃花,多情又無情。

居然又遇見他了?!岑虞有些懵了,但還是立刻行禮道:“紀叔叔。”

紀昀早看見她了,卻等到她行禮過後,才瞥了她一眼道:“來這幹嘛?”

岑虞低聲道:“是來參加菊花宴的。”

紀昀知道她是故意避開自己的問題,只用目光示意自己身邊的空位:“坐過來。”

岑虞愣了愣,有些不明白紀昀的意思。一旁的徐绮秀卻明白了,她對岑虞附耳說道:“你聽話,坐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一旁另外一個男子也道:“绮秀,你過來。”

徐绮秀又推了推岑虞,自己應了一聲,坐在那男子身邊了。岑虞看了看,發現他便是徐绮容的未婚夫,突然就明白了紀昀這話的含義,于是乖乖地坐了過去。

紀昀坐的是個好位置,岑虞身邊也不差,雖不說一覽無餘,但也能看清大半個的寧國公府。他漫不經心地往下看了一眼,又把酒杯扔給岑虞。

岑虞便拎起泥爐上的酒壺,給紀昀倒酒。蕭晉俞坐到紀昀對面,看了一眼岑虞,奇道:“這是你侄女?你倒是上心,連對姝姝她們都沒這麽上心過。”

特意将人叫到自己身邊,不就是說這人是自己護着的,不許別人欺負嗎。

跟裴易行将徐绮秀叫到自己身邊的意思一樣,只是他們倆的關系衆人都知道的,可紀昀跟岑虞的關系,這裏沒一個人曉得。

紀昀不回話,只是道:“江太守還是那麽縱着自己兒子?”

蕭晉俞也看了一眼,眼裏閃過一絲冷意:“是啊,本不想請江崟來的,面子上過不去啊。”他一邊說着,一邊也把自己的杯子放到岑虞面前。剛才就是見到了江崟,不想讓她們撞上他,才讓兩人上來的。

紀昀瞥了一眼要給他倒酒的岑虞,岑虞手一頓,乖乖放下酒壺。紀昀滿意地道:“自己倒。”

蕭晉俞有些無奈地将酒杯拿回來,道:“你倒心疼你的小侄女。”

岑虞在一旁,心裏早已掀起滔天波浪,她剛才不為蕭晉俞倒酒,不是因為紀昀,而是因為蕭晉俞說的這個名字。

江崟。

江崟……他是整個京城的禍害,也是岑虞的禍害。

京城有這樣的世家少爺,通古博今,出口成章,禮效前人,容貌無雙。如紀昀,蕭晉俞,秦風之流,可也不是沒有纨绔,比如辛家七少爺,鬥雞走狗,吃喝玩樂,正經事半點不幹,一門心思撲在了玩樂上。

也有像裴逸那樣的,脂粉堆裏出來的風流人物,京城名妓們的入幕之賓。一句話能引得嬌女羞紅臉,夫人笑彎腰。

同樣是人,也有如同江崟這樣的,說他纨绔都算輕的了,他就是畜生!敗類!

他從小就被家裏人寵慣了,六七歲就帶着一群同齡的纨绔結伴出游,打死了一個農家的小孩,事鬧得大了,他就被他爹給送到老家江城去,在江城呆了五年回到京城,就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敗類。

要說好玩,本也不是什麽大事,京城富貴繁榮,富家少爺尤多,玩的東西也多。鬥雞鬥蛐蛐鬥獸,賭錢賭人賭命,什麽好玩的沒有。但他玩的,卻是人。

有一回江崟來了興致,跟一群纨绔在一塊,提出要玩鬥人的游戲,鬥人與鬥雞這些游戲沒有什麽不同,只是從雞變成了人。但江崟覺得只讓兩個人打架還不夠刺激,就提出了一個新玩法,啖肉,只要能生咬下對方一塊肉,就給十金,若能吃了那肉,就給百金。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很快就有幾個膀大腰圓還有些身手的下人參加,倒也熱鬧了一天。最後只活了一個人,江崟一共要賠付十幾萬兩黃金,他面上笑着給了,轉頭就讓官府的人把贏了的那下人給拿走了,幾人簽訂的生死狀也不翼而飛,十幾萬兩黃金轉了個彎又回到江崟手上。

後來他漸漸長大了,開始對男女之事感興趣了,曾為逼迫一個七品官員的女兒嫁給自己為小妾,設了局把她未婚夫給打瘸了,又随意弄了個罪名,那她爹進了大獄。那女兒只能忍辱答應,誰知後來江崟玩膩了,不僅将她轉手送人,她爹更是成了罪名累累的貪官,冤死在獄中。

再後來……顧璇設計,用他做踏板攀上厲王,只是她還想着做厲王的侍妾,又怎麽會讓自己折在他手上。她便算計了岑虞,讓她成了那個替罪羊。

岑虞深吸了一口氣,從一旁拿了個杯子,自己倒了半杯酒,微啜一口,唇齒留香,更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甜味留在口中。

耳邊傳來裴易行和徐绮秀的聲音:“你怎麽沒跟你姐姐在一起?”

徐绮秀回道:“她被刁姐姐拉走了。”

“這件事你回去之後一定要立刻告訴長輩,若沒有長輩在,就告訴你姐姐,千萬不可隐瞞了。”

旁邊□□來一個回護她的聲音:“秀妹妹年紀小,也沒什麽,咱們都在,她也沒闖禍,只是好奇四處轉轉罷了。回頭也不用跟你姐姐說了,多大點事兒,咱們都不說,誰能知道啊。秀妹妹,你說是吧?”

徐绮秀聲如蚊哼地應了一聲。

那個聲音又道:“哥哥就別對秀妹妹那麽嚴苛了,姑娘是用來哄的。”

這個聲音是裴逸,徐绮秀喜歡的人。

岑虞有些熏熏然地想着,又想再喝一口酒。卻不妨被人奪去了酒杯,她睜着迷蒙的眼睛看過去,卻看見一雙帶着些怒意的眼睛。她想了一陣,突然道:“你領子那有一塊髒了。”

紀昀立刻放下酒杯去撫自己的衣領,但他剛放下酒杯,就見岑虞撲了過來,将酒杯拿在手中,笑嘻嘻地道:“回來了回來了。”随後又要去喝。

果然醉了,這千杯醉可最是醉人的,她一個才十歲的小姑娘,別說喝一口,就是碰一碰也要醉了的。

紀昀黑着臉,抓住岑虞的手腕,将她手中的酒杯給奪了下來。

岑虞還不依不饒,想要奪回來,但她那點力道,給紀昀撓癢癢還不夠。情急之下,她整個人都扒到了紀昀身上,嘴裏嚷道:“給我給我!”

紀昀猛地一拍桌子,厲聲道:“閉嘴!”

一時間靜寂地再無一絲聲音,所有目光全都看向紀昀。紀昀也知道是自己失态了,正想說話,卻聽見啪嗒兩聲,那泥爐落到了地上,好在蕭晉俞情急之下将酒壺接住了,這才沒讓裏面價值千金的美酒随泥爐一起成為碎片。

再往下看,哪還有玉案,原地只剩下一堆齑粉,随風而逝。

蕭晉俞苦笑着道:“知道紀兄身手好,可沒想到,居然這麽好。”

紀昀露不出一絲笑容,只拱了拱手道:“改日賠蕭兄一張玉案。”

他話音剛落,一旁的岑虞卻哇地哭了出來,嬌聲嬌氣地道:“壞人……欺負我,大壞人……不喜歡你了……”

紀昀面無表情地看向岑虞,心裏頭一回升起掐死她的沖動。

蕭晉俞在一旁有些憂心地道:“你侄女的哭聲太大了,萬一引來江崟……”

紀昀想說這不是他侄女,更想離岑虞遠遠的。但是看見小姑娘通紅的眼睛,因為哭泣而開始抽噎,聲音都有些啞了的時候,到底是彎下身子,将一旁的披風拿起來,裹到岑虞身上,又隔着披風把岑虞抱了起來。

岑虞沒有反抗,乖順地被紀昀包起來。目光裏帶着迷醉,那迷醉更像是迷茫,不知道他是誰,自己身在何方,對這個世界都不清楚不明白,懵懵懂懂,如同一個初生的嬰兒。

紀昀對蕭晉俞道:“我先去找個地方,把她放下。”

蕭晉俞颔首道:“你去找我娘,把她交給我娘吧。”

紀昀應了一聲,就要抱着岑虞離開。徐绮秀有些擔心地跟上,低聲問道:“她這是醉了?要多久才能醒?她不會有事吧??”

可回答她的,卻不是紀昀的聲音。

“喲,哪家的美人兒,以前竟沒見過。”

一個略有些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這話可就有些調戲的意思了。徐绮秀蹙起眉頭,不理會他。

一旁的蕭晉俞立刻上前,擋在兩人中間,略帶警告地對他道:“江崟,你怎麽來這裏了?”

江崟?

岑虞轉過臉去,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跟她記憶裏的一樣,臉色蒼白,目光輕浮,被他看上一眼,就感覺從骨子裏都泛着惡心,惡心的讓人都吃不下飯。

紀昀将岑虞的臉擋了起來,帶着她快步下樓了。江崟是不敢招惹他的,因此問也沒問,只看了一眼,便又轉過頭去,像是能透過蕭晉俞的身體看見徐绮秀一樣,開口笑道:“還挺害羞啊,是哪家的?”

沒人理會他的話,裴易行和裴逸都站起身來,兩人默契地聯手,拽着江崟的領子将他拎了出去。

江崟打不過他們,雖說比起打架,他可能更在行,可在座的人不會視而不見,而且幫的絕對不會是他。他只能從地上有些狼狽地站了起來,還不忘說一句:“美人兒,我記住你了。”

徐绮秀聽的臉色一白,裴逸拍了拍她的肩膀,寬慰她道:“放心,他不敢招你的。”

他再怎麽禍害,也有自己的分寸,若沒有分寸,憑他這樣的行為,早就在京城沒有立足之地了,別說他爹是太守,就算他爹是丞相又如何,就算是皇家的人,也不敢輕易如此興風作浪的。

江崟轉身就要往外走,嘴裏咦了一聲,卻站定了腳步,他似乎看見一雙幽深的眼睛,一直都在盯着他看?

他定眼看了看,卻只能看見紀昀大步往外走的身影,還有他懷中被披風擋住臉的小人兒。

一個小孩?

興許只是他看錯了吧。

江崟嘴裏啧了一聲,腦海裏又浮現徐绮秀的樣貌,是哪家的姑娘呢?只是看那打扮,應當不是無名的人家。他心裏有些遺憾,踱步往外走了。

岑虞伏在紀昀肩膀上,心一揪一揪地疼,突然,她張嘴,咬住了紀昀的肩膀。

她的力氣雖然小,但紀昀一想到岑虞的口水塗在自己肩膀上了,就覺得心裏不爽快,皺着眉捏住岑虞的後頸,把她的頭提了起來:“你在幹什麽呢?”

岑虞含含糊糊地說:“我不開心,我難受。”

“你不開心就咬人?!”

“對啊,你不是壞人嗎?我咬的就是壞人!”

紀昀竟然有些不能回答,只道:“不許咬,髒。”

岑虞哼了一聲,雙手環上紀昀的脖子,撒嬌道:“我才不髒呢!”

紀昀敷衍地應了一聲,只想趕快找到沈氏,把岑虞交給她。

但不知為何,走了一陣都不見有人。

岑虞沒得到回應,有些委屈地道:“你覺得我髒嗎?”

紀昀不說話。

岑虞也不說話了。

紀昀以為岑虞會就這麽消停下去,但他想的還是太少了。

岑虞不說話是不說話了,她開始動作了。顯示兩只小手,從紀昀的懷中一點一點地掙脫開來,接着她一把掀開了罩在自己臉上的披風,雙手和臉都解放了,她更加不老實起來,雙手放到紀昀臉上,将他的臉扭轉到自己眼前,開口道:“你覺得我髒嗎?”

她臉上的表情十分嚴肅,像是在問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情,紀昀的耐心早已經被消耗殆盡,但在寧國公府,總不能把岑虞扔出去,只能忍着氣道:“你不髒。”

似乎是覺得紀昀敷衍了,岑虞又問:“你真的不覺得我髒嗎?”

紀昀冷淡地嗯了一聲。

但岑虞的反應卻有些出乎他的預料,岑虞沒有像剛才那樣鬧騰,而是一把撲進他的脖子裏,啞着嗓子哭道:“你胡說你胡說!你是騙我的。我髒,我特別髒,我最髒了。”

紀昀有些不能理解岑虞究竟在想什麽,只能将披風又給她罩了回去,将她抱的更緊了些。

她終于老老實實地伏在紀昀胸前,不言不語。

可是過了一陣,紀昀分明感覺到自己胸前傳來了一絲微小的震動,接着,是更微小的聲音:“我在這世上,只比一個人幹淨。”

紀昀又往前走了一陣,終于确定自己是迷路了,而且他似乎越走越偏僻,剛才光顧着跟岑虞糾纏去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往哪個方向走的。

他辨認了一下方向,終于還是放棄,左右看看沒人,就想召出他的侍衛,可就在這個時候,遠處突然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

紀昀皺了皺眉,帶着岑虞躲進一旁高大的樹上,這棵樹枝葉繁茂,足夠遮住他們的身影。

一男一女兩個人并肩走了過來,女子一看就是高門貴女,而男子卻是寒門士子,兩人站在一起,着實不搭。

紀昀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收回的目光卻撞到另外一道目光,他眉心一跳,就要去捂住岑虞的嘴,但岑虞卻沒有一絲反應,只靜靜地看向下面兩人。

紀昀在她耳邊悄聲道:“你醒了?”

岑虞有些不适應地稍微轉了一下頭,紀昀離的太近,吐息全在她耳邊,就算她不是一個懷春少女,也頗有些羞澀。随後又拉過他的手,在他手心裏寫上:“醒了,抱歉。”

紀昀點點頭,收回手。

剛才岑虞在他手心裏寫字時,就像是有羽毛在他手心撓啊撓的,讓他莫名有一種癢的錯覺。但是哪裏癢,又說不清楚。

他光想着這件事了,也忘了自己還氣着岑虞在自己肩膀上留的口水和對他做的那些事情了。岑虞專心地看緩緩走來的兩個人,紀昀責專心于自己好像還有觸感的手心,一時間只剩下樹底下兩人的情話随風傳來。

“我一定會努力的,我一定會迎娶你,明年春闱,只要你等到明年春闱就好了。”男子有些激動地說道。

女子面含憂色,但聽着男子的話,卻也不能露出自己的憂慮,于是輕聲說道:“我知道的,你那麽有才,我一定會等你,我相信,只要給你機會,你就一定會一飛沖天,成為人上人的。”

那男子突然将女子擁入懷中:“只為你這句話,我就一定要做一個人上人,我要讓你以後過上比現在更好的日子。”頓了頓,他的聲音又低了下去,“對不起,現在的我還不能給你一個未來,甚至不能備禮提親,委屈你了。”

女子淚如泉湧,哽咽道“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兩人你侬我侬的時候,岑虞卻看向北方,不知道什麽時候,那裏飄起一柱灰煙來。岑虞抿了抿唇道:“現在似乎……正是北風。”

紀昀的神色也凝重了起來,正是枯木落葉的時候,國公府的下人雖然時時打掃,但是這兩天菊花宴,這樣偏遠的絕不會有人來的地方,絕不會打掃的那麽精細,哪怕只有一天的疏忽,積累下來的枯葉也足夠燃起木質的房屋,更足夠,讓別人堵在路上,将樹底下的兩人抓個正着。

岑虞不想去想那最壞的結局,勉強笑着道:“畢竟是國公府,興許打掃的很幹淨呢。”

可她這話剛說出口,眼前所見就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東面的院子已經燃了起來,明火漸旺,一柱黑煙變成了一片,恍如黑雲,席卷而來。

底下兩人也看見了,慌不擇路地往裏跑去。

待兩人不見蹤影了,紀昀就要帶着岑虞下去,可這時,還有個人行了過來。岑虞一見她,便抓住紀昀的手,不讓他動作。

紀昀看向自己被岑虞抓住的手,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底下來的那人,正是顧璇。

她臉上帶着暢快的笑容,看向兩人的背影,并未追趕,而是駐足凝望了一會,随後快步往那兩人相反的方向走去。

待她離開了,岑虞才松開紀昀的手,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紀昀看了她一眼,皺眉道:“怎麽,你還與她有來往?”

岑虞翹了翹嘴角道:“紀叔叔覺得我不能與她有來往嗎?”

紀昀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眉頭皺的更深了,開口道:“你最好與她不要走的太近了。”

見他話裏有話的樣子,岑虞疑惑道:“為什麽?紀叔叔知道什麽?”

紀昀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帶着她落到地上,随後才道:“我們走吧。”

“就這麽走了?”岑虞下意識地開口道。

紀昀的表情分外冷漠:“你還想去救他們?”

“好歹是兩條人命……”岑虞的聲音越來越低,這兩人注定是救不了了,私會這麽嚴重的罪名,就算得救了,最後也只能落得個浸豬籠的下場,更何況是寧國公府這樣的人家,無論誰,都絕不可能讓她去帶累寧國公府的名聲的。

所以她只會被燒死在這裏,絕沒有第二條生路。

岑虞知道自己這話說的太天真了,于是默不作聲,跟在紀昀身後往外走去。紀昀嫌棄她小手小腳的,走了兩步就不耐煩地回過神抱起她,提起輕功,往外飛去。

岑虞突然發現眼前的景色開始變得熟悉起來,她吶吶地道:“紀叔叔,你……你是不是走錯路了?”

紀昀冷冷地道:“沒走錯。”他話音剛落,兩人停在剛才所處的那棵樹上。

真沒走錯?

紀昀看見岑虞看自己的眼神,微微皺眉,開口道:“你剛才有沒有看見,那男子手腕上,有一枚銅錢大的疤……”

“紫紅色的,正方形,他手腕上還帶了一顆桃木,但是沒有遮住。”

岑虞看的仔細,立刻就回憶了出來。

紀昀沉默片刻,開口道:“我們去救人。”

岑虞有些弄不清紀昀究竟在想什麽,明明不願意救人的是他,怎麽現在要救人的還是他。不過岑虞知道紀昀是說一不二的,便應了一聲,又被他抱了起來,往東面飛去。

沒多少時間,岑虞就看見牆角依偎在一起的兩人,兩人抱在一塊,臉上竟沒有對死的害怕,用一副死在一塊也值了的表情看着彼此。

岑虞目瞪口呆,紀昀則有些懷疑,這真的就是後世聞名遐迩的鐵口直斷天命巡撫?

但現在已經容不得他後悔了,兩人見到他們,受了驚吓一般的,互相都想擋在對方身前,最終還是被那男子搶了先,擋在女子身前道:“你們是誰?”

紀昀正要說話,岑虞卻搶先一步道:“你們也是來寧國公府做客的嗎?”

紀昀看了她一眼,卻接到岑虞的眼神,讓他不要說話,一切都交給她。紀昀眯了眯眼睛,沒再說話。

那對男女聽見岑虞這麽說,都放下了警惕。那女子勉強笑道:“不知你是哪家的客人?”

岑虞道:“我是随兩個姐姐來的,我姐姐家姓徐。”

女子臉色又變得不好看起來:“徐家……”

岑虞拉了拉紀昀的手道:“紀哥哥,他們一定認識路,我們能得救了。”

紀昀沒有說話。

岑虞的神色一下子黯淡起來:“是啊,得救又有什麽用,最後還不是要分開。”随後她又看向那女子神色慘淡地開口道,“你們也跟我們一樣的吧,憑什麽相愛的人要被世間的規矩約束,愛而不得善終。”

紀昀明白岑虞究竟想用的是什麽法子,心裏升起連他也沒發現的贊揚,這法子現在用是最好的了。他臉上已經立刻挂上了笑容,比岑虞還真切三分:“說什麽呢,我們不一樣,我能等你長大,然後我就去你家提親。”

岑虞點點頭,可眼裏卻是一片水霧,她松開紀昀的手,蹲下身子,哭道:“紀哥哥不要騙我了,我知道你娘已經開始為你相看姑娘了,你哪裏能等得到我長大呢?”

“哪裏等不到?!”

說話的人讓三人都吃了一驚,并不是紀昀,而是那女子。見三人都看向自己,那女子從男子身後走了出來,接着道:“他都願意等,你怎麽能不相信他呢?!”

岑虞抽了抽鼻子:“可是……眼下都走不出去這個地方,肯定已經有人看見了大火,已經開始救火了,萬一被別人看見我們倆的樣子,到時候,肯定會傳出各種流言。”

那女子卻上前抓住了岑虞的手道:“你放心,有姐姐在呢。我是寧國公府的二姑娘,你叫我蕭姐姐就行。我有法子,你們現在先說說是怎麽來這裏的吧。”

岑虞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半真半假地說了出來,只是徐绮秀拉着她去那小院卻變成了她執意要去,醉酒發瘋變成了醉酒抒情,紀昀沖動地把她帶出來。

最後,岑虞還不忘說道:“剛才我們在路上還看見了我一個妹妹,本想上去問路,她卻飛快地跑了。她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我和紀哥哥的事情?!萬一……萬一……”

蕭二姑娘安撫她道:“你放心,她不敢說的。”說着蹙眉想了想,又道,“為我遮掩的丫鬟是不會出賣我的,我們說話的說辭是我看菊花一時興起,讓她回屋去拿紙筆,結果她回來的時候卻沒有找到我。”

“那我們就這麽說,我看菊花迷了眼,越走越遠,遇見妹妹你。你發脾氣亂跑,紀大人去找你,他在半路遇上異銘,讓他幫紀大人一塊尋你,随後不知為何起火,我們三人在這裏相遇。妹妹你就說路上只看見了樹,還看見了一個半月水榭,紀大人則是從玉珏院,一路到三水閣。路上有棵大樹你們看見了嗎,一定都要說見到了那棵大樹。只要咱們咬死了,任誰也不敢冤枉我們。”

蕭二姑娘的眼裏似乎有火焰燃起,她忽然伸出手去,握了一下王易銘的手,又親了親他的面頰。這是她一個高門貴女能做出來的最羞人的動作了,她立刻轉過身,整了整衣襟道:“咱們走吧。”說完,她牽着岑虞的手,往前走去。

紀昀在兩人身後,開始跟王易銘套話:“王兄如今是在何處任職?”

王易銘有些羞愧地道:“在下一介書生,還沒有考過會試。”

紀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我覺得你一定可以考過去的,會試時間長,容易讓人産生疲累之感,所以會試之前一定要休息好。對了,會試前最好不要看書,否則你會試的時候,最後看的書越來越清晰,前面看的可能都會忘了。”

王易銘知道紀昀這是在跟自己說會試的竅門,這些東西他平時哪裏能聽到,便是老師,也不會說這些,只會撿些書上的東西來說,這些東西,都要自己四處奔走打聽。

他忙道:“多謝紀大人!”他是不知道紀昀的身份的,便随了蕭二姑娘的叫法。

紀昀笑的頗為和藹,拍着他的肩膀道:“以後咱們就是兄弟了,何必說謝,叫我紀昀就好。”

“紀兄,無論如何,還是多謝你,若不是你……”王易銘的眼裏有些淚光,正是因為已經做好的殉情的打算,突然有了生路,天地之差,讓他覺得就像是在夢裏一樣。

紀昀一副理解的樣子,道:“行了,別跟哥哥客氣了,以後有什麽事,只管來紀家找我,報上我的名字,不會有人攔你的。”

後面兩人已經好的跟親兄弟差不多了,岑虞覺得有些不真實,一轉臉,蕭二姑娘更是一臉憐愛地看着自己,攥她的手也更緊了。

走到半路,便遇上烏泱泱一群來救火的丫鬟主子,見到他們四個,衆人都愣了一愣,似乎有些不明白眼前是什麽狀況。

沈氏是坐在轎子裏的,轎子停了,她就立刻打開車窗,往外看去,待看見他們四人的時候,心裏一沉,高聲問道:“這是怎麽了?”

不待蕭二姑娘提醒,岑虞便哭道:“秀姐姐!秀姐姐在哪裏?!”

蕭二姑娘裝模作樣地哄她:“你就快要見到你秀姐姐了,別怕啊。”

沈氏下了轎子,來到兩人面前,目光先看了她們一遍,像是什麽都看透了似得,開口道:“來人,把兩位姑娘請上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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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