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謙!

155 他要——親手殺了李謙!

“李謙你不用問長姐了,是,我是懷孕了,我承認。”

掌珠的聲音忽然低低的響起,所有人的目光都看過去,落在那伏在地上,單薄纖瘦的完全看不出帶着三個多月身孕的女孩兒身上。

她的頭發完全的淩亂了,就那樣披散在肩上,原本雪白的臉龐,高高的腫了起來,半邊臉都糊着血漬,她瘦瘦的雙臂撐着地面,想要試着坐起來,卻又無力的軟了下去。

可她咬了牙,又努力着撐起了身子。

傅太太看着掌珠,目光從她的臉上一點點的滑向那依舊看起來平坦無比的小腹,不知為何,她竟有一種忍不住想要去幫她一把的沖動……

可剛剛動了一步,身側聶嫣蓉忽然低低的‘哎呦’了一聲。

傅太太的注意力立刻被拉了過去,她趕緊扶了聶嫣蓉去一邊坐下來:“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聶嫣蓉搖搖頭:“只是有點頭暈……”

傅太太讓人送了溫水過來,聶嫣蓉捧着杯子喝了幾口,臉色看起來就好了一些,傅太太這才松了一口氣。

再去看掌珠,卻已經被聞訊匆匆趕來的傅景淳拉了起來。

許是景淳的動作有些大,掌珠的手臂被擡起來時,裙子就拉緊了一些,緊貼在腰腹上那一瞬間,就清晰的看到了那些微的隆起。

傅太太一瞬間腦子裏電光火石的一閃,仿佛是那一日在杭州,大雨瓢潑的街頭,竟行折轉回去酒店……又仿佛是那一日電視上,一閃而過的聶三小姐的畫面……

傅太太搖搖頭,逼着自己不要再亂想,無論如何,一個懷着身孕的女人,又不曾殺人放火,不該被這樣對待。

轉身叫了傅家的傭人,低聲吩咐了一句什麽,片刻之後,有人送了溫熱的水遞到掌珠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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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捧着杯子,哆哆嗦嗦的一口氣喝光,放下杯子之後,雙手立刻撫在了小腹上,裏面有些微痙.攣的疼,不過還好,沒有出血……

她的心重重的松弛下來,到了這一刻,整個人反而已經歸于了平靜。

最慘痛的傷疤在人前被當衆揭開,她卻不能倒下,腹內這個小小的生命,唯一的依靠只有她聶掌珠而已。

“李謙,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我也不用再辛苦隐瞞你,我沒有愛過你,也從未曾喜歡過你,與你訂婚,不是我的本願……”

掌珠平靜的擡起頭,不去看那些異樣的目光,只是望向臉色慘白的聶明蓉。

她唯一覺得抱歉的,只有長姐。

是她給聶家的名聲抹黑了,是她,敗壞了聶家的門風,她知道長姐一向最在意,最引以為傲的是什麽,不過是宛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聶家門風清正,家學淵源,聶家的少爺小姐,才是真正的貴胄,名媛。

“長姐,對不起。”

掌珠望着聶明蓉許久,滿腹的話語到最後,卻終究只說得出這樣簡單一句。

聶明蓉卻閉了眼轉過臉去,再不肯看她一眼。

掌珠臉上最後一抹血色褪去,那一雙總是熠熠生輝含着笑的杏眼,飛速的變成了一片的灰敗,她安靜坐着,把長長的睫毛垂下來,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緒。

“李謙,我們解除婚約吧。”

她用那樣輕的聲音,說出那樣輕描淡寫的一句,李謙卻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刺了一下,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那樣在意她,在意到明知道她與傅竟行有了茍且卻還願意娶她,是,他的過去很不堪,他交往過很多的女人,可在遇上她喜歡上她之後,他全都改了。

她還要他怎樣?還要他怎樣做才肯眼裏看到他?

他厭惡她這樣淡漠疏離冷冰冰的樣子,像是無論他怎麽努力她都不會融化,他厭惡她這樣輕描淡寫的說出解除婚約,就像是他在她眼裏,從來都是最微不足道的存在。

“告訴我你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聶掌珠,你告訴我!”

李謙攥住她的衣領,他的力氣那麽大,幾乎要把她整個人都拎起來,掌珠被勒的喘不過氣,卻咬緊了牙轉過臉去,不肯看他一眼。

“聶掌珠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李謙雙眼血紅,他真是恨不得,恨不得将聶掌珠給掐死,她給他這樣大的羞辱,可他的心髒最深處,卻還是放不下她。

“我看你是活膩歪了,在我們傅家的地盤上,你還敢這樣作威作福!”

一把低沉的男聲蘊着濃濃的怒氣驟然的在衆人身後響起。

聶嫣蓉忍不住的一個激靈回身看去,卻見那燈光璀璨的入口處,一身黑衣風塵仆仆的男人,正臉色陰沉快步走來。

顧長錦清晰的感覺到聶明蓉的手在他的掌心裏顫了一下,他不由得握緊,想要安撫她一句,卻見聶明蓉的臉,比方才更慘白了幾分。

掌珠忽然睜開了眼,視線裏卻是模糊的,她努力的睜大眼,想要看清楚他的模樣,可他的身影他的臉,卻越來越不清晰,她看不清楚他了,看不清楚他的臉,他的眼睛……

看不清楚,他是不是她夢裏唯一的那個小哥哥。

傅竟行卻看到了她的模樣,像是那一日她和李謙訂婚,在醫院裏她鬓發蓬亂的站在聶明蓉的身邊,一模一樣。

他看到她紅腫破敗的一張臉,他看到她被李謙掐住了脖子,他看到她臉上嘴角觸目的血痕,他看到他那麽在意的一個人,卻被人這樣傷害羞辱……

殺了他,殺了那個敢傷害她的人,他要——親手殺了李謙!

☆、156 傅竟行捧住她的臉,輕輕的問:珠兒,疼嗎?

156 傅竟行捧住她的臉,輕輕的問:珠兒,疼嗎?

殺了他,殺了那個敢傷害她的人,他要——親手殺了李謙!

傅竟行忽然拔出槍對準了李謙……

“竟行不要!”

傅太太驚的大喊,而随着她的喊聲,一聲槍響卻驟然的劃破了此刻死一般的靜寂,宴會廳頂上巨大的鑽石吊燈被擊的粉碎,頃刻之間,電光四射,碎片四濺,惹得原本驚呆的賓客們都尖叫着抱頭逃竄。

顧恒吓的魂飛魄散,不要命的按着傅竟行的手臂不知道松開。

他壓根沒想到先生竟然會沖動的拔出槍來,他更沒有想到傅竟行竟然想要一槍打死李謙。

如果不是最後一刻,他死命把傅竟行的手臂按住推開,這一槍,一定會打在李謙的腦袋上,當場要了他的命!

李謙面無人色,早已顧不得掌珠,抱着頭蹲在地上瑟瑟發抖。

顧恒給周山一個眼色,周山立刻上前,像是拖死狗一樣将李謙拖了出去。

傅太太捂着胸口幾乎要昏過去了,傅景淳卻瞪大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傅竟行,她真的沒有想到……

她這個不茍言笑,冷冽自持的堂哥,竟然會為一個女人動了槍!

可是,真的真的很酷啊,簡直就是偶像劇裏才會有的情節!如果有一個男人這樣對她,她絕對什麽都不顧寧願私奔也要一輩子跟着他……

傅竟行徑自越過那一地的狼藉,也不顧他臉上手臂上被碎片劃出了數道血痕,他眼裏只有她,只看着她,他什麽也不顧了,就這樣堂而皇之的在傅家所有人的視線裏,向她走來。

掌珠的眼淚不停的往下掉,她說過她不會再哭了的,她說過她不能再這樣哭哭啼啼,她說過為了肚子裏的孩子她一定會努力的,她說過的,她再不會為任何人落淚了。

可他的手握住她那一刻,不,他出現的那一刻,她整個人就已經徹底的崩潰了。

“你跟我來。”

他的聲音有些啞,他握住她手腕的力氣卻那樣的大,她低着頭,撲簌簌的掉淚,看着他手臂上一道一道的血口子。

“她姓聶,是我們聶家的人,她的事,也該我們聶家自己來解決,傅先生,請您放開小妹。”

聶明蓉忽然開了口,顧長錦擔憂的看着她,她卻将他的手掙開,對他搖了搖頭。

胸口裏心肺像是要被撕裂開了一樣的劇痛,聶明蓉卻咬牙忍着,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掌珠的步子頓住,傅竟行卻将她向懷中用力一帶,他看了聶明蓉一眼,臉上帶着傷和血腥的男人,邪氣狂狷到了極致,就連聶明蓉,都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眼。

“我和掌珠有話要說。”

傅竟行的眸子裏漫出無邊的寒意,他的聲音壓低,卻讓人心生凜然:“誰他嗎都不許過來!”

聶明蓉咬了咬牙,厲目看向掌珠:“掌珠,你過來!”

傅竟行感覺到被他攥在掌心裏的那一只小手想要抽走逃開,他立時更緊的攥住,哪怕掌珠吃疼的低呼了一聲,他卻也不曾松開半分。

“掌珠……”

“掌珠是姓聶,可她肚子裏的孩子,卻可能姓傅。”

傅竟行更用力的将掌珠往懷中一帶,握住她手的那一只手放開,卻又箍住了她細細的腰,他再不看聶明蓉一眼,轉身就向走廊盡頭走去。

掌珠根本掙不開,卻又不敢去看聶明蓉,只得低了頭,踉跄的跟上他的腳步。

傅景淳已然驚呆了,傅太太整個人也傻了眼。

傅老爺子卻面色依舊,只是目光在聶嫣蓉臉上頓了頓,緩緩移開。

好在剛才那一槍把賓客全都吓的四處逃竄了,此刻全都是聶家和傅家的人,家醜,總不好外揚。

傅老爺子看看這一屋子的女眷,搖頭嘆息了一聲,叫了管家過來,交代了幾句,這才去傅太太身邊,拉了她摟在懷中,摸了摸她的頭發:“竟行不是個三歲小孩,他的事,我們也不該插手太過,之前我說過你,你不肯聽……”

傅太太立時哭了出來,她怎麽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

是誰不好,怎麽偏偏是同胞姐妹……

“景淳……快扶你大嫂先回去休息,她身子才剛好……”

傅太太到底還是記挂着聶嫣蓉,出了這樣大的事,這孩子,怎麽受得了啊。

聶嫣蓉卻甩手把傅景淳推開,她一口銀牙幾乎咬的粉碎,咬的自己口腔裏一片的血肉模糊。

她終于能感同身受了。

年少時從來不懂,為什麽周芷若會恨張無忌到那種地步,而此時,這羞辱落在她自己的身上,她方才能徹底的明白。

這世間沒有女人能承受這樣的羞恥,她,也不例外。

“嫣蓉……”

傅太太低低喚了一聲,聶嫣蓉卻血紅着一雙眼,高高揚起了脖子,盯着傅竟行和掌珠離開的方向,一字一句,字字泣血:“我等他給我一個交代,我等他親口與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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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竟行反手将門關上,反鎖,然後,雙手撐在掌珠臉側的牆壁上,将她禁锢在自己胸前小小一片空間裏,從她的臉一路往下,細細的審視她的全身,一寸也不肯錯過。

掌珠的目光卻垂下來,落在他小臂上血肉翻飛的傷口處,她離那吊燈很遠,并未曾傷到,因此此刻,她除卻臉上的傷之外,完好無損,可他,卻傷成了這樣……

沉默,久久的沉默,似乎是終于确定她身上沒有其他的傷,傅竟行才小心翼翼捧住她的臉:“珠兒,疼嗎?”

☆、157 聶掌珠,那一晚是你,孩子也是我的,對不對?

157 聶掌珠,那一晚是你,孩子也是我的,對不對?

沉默,久久的沉默,似乎是終于确定她身上沒有其他的傷,傅竟行才小心翼翼捧住她的臉:“珠兒,疼嗎?”

她濃密纖長的睫毛倏然一顫,又是一連串的淚珠兒滾了下來,他以為自己弄疼了她,慌地輕柔的給她擦拭眼淚,可他越拭,她的眼淚卻落的更兇。

他沒有辦法,把她整個人揉在懷中,低了頭去吮她的眼淚。

“珠兒不哭,沒事了,真的沒事了……”

他不會再讓她受這樣的委屈,不會再讓她被人這樣欺辱,他會好好保護她,把她捧在手心裏疼。

北京回來的中途,接到周山打來的數個電話,他得知訂婚禮上發生的這些事,恨不得插翅飛回來。

三個多月的身孕,算算時間,卻似乎是那一夜……

想到酒店裏莫名被人抹去的監控視頻,想到每一次看到她時奇怪的熟悉感,想到那一日在聶家園子裏初見,她含着淚望着他,欲言又止的樣子……

可如果這孩子是他的,那一晚也是她,為什麽她卻一直躲着他,一直将他往聶嫣蓉身邊推去……

掌珠察覺到他的異樣,不由得擡眸看去,男人黑淙淙的眼底,卻似有寒光緩慢的掠過,原本緊緊抱着她的手臂,一點一點的放下來,她看着傅竟行往後退了一步,看着她,目光一瞬不瞬。

她不明所以,可他的目光卻讓她變的周身發冷。

“他是誰的。”

他終是開了口,視線離開她的臉龐,落在她寬松裙子下的腰腹那裏。

掌珠下意識的擡手捂住小腹,顫抖的長睫卻垂下來,她咬住嘴唇,像是做了錯事的孩子,不敢吭聲。

“是我的,對不對?他是我的,對不對珠兒?”

傅竟行上前一步,按住她的肩,他的聲音沉沉,語速卻那樣快,眸子裏仿佛燃着火,手掌的力道卻那樣的重,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她害怕她會萬劫不複。

“不是,不是!”

她不知道她是怎樣說出這兩個字的,她只是咬着牙,不停的重複,又重複。

“三個多月前那一晚其實是你對不對,這孩子也是那時候有的是不是!”

傅竟行一雙眼似充了血,紅的吓人,他扣着她的肩,控制不住的用力搖晃,一聲一聲逼問。

掌珠只是搖頭,拼命搖頭:“我說了不是!傅竟行,那一晚不是我,孩子也不是你的!”

“那你告訴我這孩子是誰的,聶掌珠,你說出來!你說出來,你把那個男人的名字說出來!”

她的身子幾乎被他搖晃的散架了,單薄的脊背隔着薄薄的一層裙衫緊貼着門背上下蹭着,蹭的後背一片火燒一樣的疼,她早已筋疲力盡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樣撐到了現在。

“我說過了傅竟行,我說過無數次了,你還想讓我怎樣?讓我違心的騙你,這孩子是你的?如果真是你的,我怎麽可能再把你推到聶嫣蓉的身邊去……”

掌珠覺得那樣的累,說話的聲音也變的有氣無力,她推了推他,想要将他推開,可他站在那裏,紋絲不動。

“好,那我再問你,那天晚上不是聶嫣蓉,是你,對不對?”

傅竟行的手從她的肩上滑下來,他捉住她的手,緊緊攥在掌心裏,他的手背上血肉模糊的一片,像是那一日她的訂婚禮上,他割破了掌心那一次。

掌珠的心那樣的疼,疼到她恨不得就此死了的好,他待她千般的好,萬般的用心,可她卻配不上他的真心。

從始至終,是她把他推出去的,是她不要的,是她,把她拱手讓給了聶嫣蓉。

如今,讓她借着肚子裏的孩子再死皮賴臉的回頭嗎?

她其實是知道的,他們之間隔閡太多,縱然她和他在一起,也不會幸福。

長姐無法原諒她,聶嫣蓉,怕是也活不下去,傅家的人會怎樣看她?整個宛城的人,又會怎樣想她和聶家,還有明朗……

他自小都黏着她,親近她,以她這個姐姐為榮……

可是最重要的,卻是傅竟行。

若她與他在一起,那麽,從這一刻起,他将名聲掃地,徹底從雲端跌落污泥之中,這一個污點,将伴随他整整一生,永遠無法洗刷。

她已經虧欠他太多了,她不想再欠他的。

她希望他越來越好,像是沒有認識她之前那樣,在他的世界裏,是獨一無二的王。

“我幫你把傷口包紮一下吧。”

掌珠輕輕的把手從他的掌心裏抽出來,細白的手指微微哆嗦着撫上他臂上的傷,她含了淚,卻對他輕輕的笑,臉頰上的酒窩深深的甜美,她明明在笑着,可眼底的淚卻越來越多。

“聶掌珠……”

傅竟行卻緩緩向後退了一步,他念她的名字,是清淡到了極致的聲調,仿佛某一日的午後,暖暖的風吹過人的耳畔。

掌珠看着他,眼底含着淚和笑,卻漸漸的僵硬起來。

他擡起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像是那一次在他的辦公室裏,一樣。

“有很多次我都在懷疑,你這個人到底有沒有心。”

他的手指這一次很涼,落在她眉心的時候,是徹骨的寒意。

“現在我不會再這樣想了,答案我早已知道,只是我不願意相信而已。”

傅竟行把自己的手放下來,他指了指門,眼瞳裏是沉寂的灰色,長途奔波的疲倦就镌刻在眉心,抹不去。

“你現在就走,不要等我改變主意。”

☆、158 傅竟行,你可不可以,抱我一下?

158 傅竟行,你可不可以,抱我一下?

傅竟行把自己的手放下來,他指了指門,眼瞳裏是沉寂的灰色,長途奔波的疲倦就镌刻在眉心,抹不去。

“你現在就走,不要等我改變主意。”

掌珠看着他微有些淩亂的發,下颌上生出的淡淡青色的胡茬,黑色的襯衫有着細小的褶皺,他從來都幹淨整潔,可如今卻這般憔悴狼狽,他眉心蹙的那麽深,仿佛永遠舒展不開,掌珠多想伸手去撫一撫,可到最後,她只是低了頭,輕輕笑了一下。

“傅竟行,你可不可以,抱我一下?”

她說着,擡起頭來,望着他的眼睛,看到他漆黑瞳仁裏,那個小小的自己。

自始至終,她有的,都只是那個小小的自己。

她從來不認為自己好到可以讓一個男人刻骨銘心,永恒難忘。

所以,她相信,時間會把這一切都沖淡,他會越來越好,徹底忘記她。

她不從奢求生活給她多大的驚喜,所以得到還是失去她都很淡然,曾有人說,聶掌珠,你無欲無求,不過是自小到大,你想要的,不用張口就有人送到你的手中。

她習慣了等待生命的安排,習慣了不争不搶,習慣了,随波逐流。

她本可以轉身就走的……

可這一次,也許就是一輩子再不相見。

她想要一個擁抱,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腹中小小的胎兒。

那是2010年五月三十日的中午十二點,宛城最大的和平廣場上,有鐘聲幽遠響起,驚的鴿群飛向天空,淩淩的鈴聲,把天空的沉寂劃破。

宴會廳中的喧嚣早已平息下來,聶明蓉坐在沙發上,顧長錦将她攬在懷中,她似是實在太累,額頭抵在他的肩上,閉了眼,不發一言。

聶嫣蓉慘白着一張臉,僵直了脊背坐着,目光緊緊盯着傅竟行和聶掌珠離開的方向。

傅景淳不時的站起身翹首張望,心裏忽喜忽憂。

未曾看到方才混亂場景的明朗,捏緊了拳站在窗前,小小的少年,已然傲骨初成,不容人小觑。

陽光從落地窗子那裏照進來,卻被百葉窗切成細細的格子,穿茶綠色長裙的年輕女孩兒,一步一步走到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身前。

“傅竟行……”

掌珠的手臂,軟軟的纏上了他勁瘦的腰,她用着一種很怪異的姿勢踮起腳把自己的身體貼在他的身體上。

傅竟行平坦結實的小腹,觸到了軟軟的一團隆起,溫熱的,讓人想要落淚的,貼緊,再貼緊。

他想要擡起手臂抱一抱她,可她的身子卻已經離開了他,像是春日的風,像是夏日倏然停歇的雨,永遠都是這樣,永遠都是。

以為近在咫尺的,卻偏偏隔着千山萬水。

“……再見。”她輕輕的說了一句,轉身的瞬間,長發拂過他的手臂,他下意識的要擡起手……

她卻飛快的走到門口,她拉開門,快步的走出去,砰地一聲關上門,似乎是怕他,改變主意……

傅竟行聽着她促急的腳步聲,逐漸的綿密,然後又渺遠,終于,什麽都聽不見了。

耳邊是萬籁俱靜的沉寂,這世界上的聲音仿佛一瞬間從他的耳邊抽離幹淨。

傅竟行忽然笑了一聲,又笑了一聲。

她不是沒有心,她只是,從來不曾愛上他。

聶明蓉聽到腳步聲傳來,整個人倏然站了起來,掌珠跑的那樣快,像是後面有鬼怪在追她一般。

“掌珠!”

聶明蓉掙開顧長錦的手,她上前幾步,一把抓住她冰涼的手,握緊:“你跟我走,現在立刻跟我走。”

掌珠不說話,只是乖順的任她牽着,聶明蓉第一次這樣的失禮,顧不得與傅家的長輩打招呼,也顧不得顧長錦,拽着掌珠就出了大廳……

聶嫣蓉眼睜睜看着聶明蓉将掌珠拽走,她剛想跟過去,卻看到了傅竟行的身影。

“竟行……”

聶嫣蓉喃喃的出聲,緩緩站起身來,眼淚已經濕了眼眶。

傅太太一見到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我看你真的是鬼迷了心竅了,今天什麽日子你都忘記的幹幹淨淨了是不是?你怎麽能那樣的胡鬧!”

傅竟行站定,眸子裏的神色漠漠的看向聶嫣蓉:“如果你願意,訂婚禮改到明日照常舉行,如果你不願意,我會給你所想要的任何補償……”

“竟行!”

傅太太覺得他這樣實在太過殘忍,訂婚禮他不出現在先,還是嫣蓉安撫了賓客,免除了衆人對他的議論紛紛,好不容易他趕回來了,卻又做出這樣的驚人之舉,幸而後面他拉着聶掌珠走的事賓客們不曾得知,不然傳出去,他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傅竟行卻并不理會傅太太,只是看着聶嫣蓉,他的眼瞳像是結了冰,他的唇像是含着薄涼的霜,他看着她,他與她說話,每一字每一句,卻都像是要把她逼入絕境。

她曾經也是那樣驕傲的女人,她曾經也無數次的在男人面前挺直了脊背,高傲的走開,她曾經也想過,這樣汲汲鑽營而來的婚姻和幸福,到底有什麽意義?

可她走到了這一步,再沒有辦法回頭了,她愛他,這一生,她不會再愛上除他之外的男人了,她入了魔了,她可以容忍這世上任何女人占有他,卻唯獨不可以是聶掌珠。

☆、159 你如果執意要這個孩子,那就永遠不要再叫我姐姐。

159 你如果執意要這個孩子,那就永遠不要再叫我姐姐。

這一生,她不會再愛上除他之外的男人了,她入了魔了,她可以容忍這世上任何女人占有他,卻唯獨不可以是聶掌珠。

她知道的,只要她在一日,聶掌珠就永遠不會回到他身邊。

那麽,就算是要她一輩子被釘在這恥辱柱上,她也甘之如饴。

“怎麽樣,聶嫣蓉,你願意,還是不願意呢?”

傅竟行的聲音不高不低,場上的所有人都正好聽得到,聶嫣蓉忽然擡手拭了淚,她高高的揚起臉,斑駁的紅唇彎出顫抖的弧度:“竟行,這一生,我從未想過要離開你。”

“好。”

他點點頭,眼瞳裏沒有波動,也沒有任何神采,他沒有再多說什麽,轉身向外走去。

愛是死纏爛打,愛是絕不放手,愛是不到最後一刻絕望不會放下,他想,聶嫣蓉至少是真正愛他的,不像是她,不像是她。

*****************

“我不管這孩子是誰的,掌珠,打掉她,你以後的路還很長……你才不到二十歲,你還這麽小,這不是你該承擔的……”

聶明蓉苦口婆心的勸,掌珠卻仍是不肯下車,不管聶明蓉說什麽,她都只是搖頭:“長姐,我不會放棄這個孩子的。”

聶明蓉望着她,望着她脆弱卻又倔強的模樣,她的一顆心,漸漸從滾燙變成了冷卻。

如果她在意過她這個姐姐,如果她把聶家放在心上過,她就不會做出這樣糊塗的事,不會這樣被人捏住了把柄公然的打臉,不會讓她,傷心成這樣子。

聶明蓉不由得想起掌珠小時候的事,別的小姑娘被搶走了心愛的娃娃,都會傷心的大哭,掌珠卻是例外,心愛的東西被人搶走了,她也只是沉默的在一邊看着,沒有想要奪回來的沖動,爸媽再給她買了新的,她依舊歡歡喜喜很喜歡的樣子,聶明蓉忽然想起顧長錦曾經說過的話,三妹妹其實是個很冷情的人。

她從來都不信的,在她的心裏,她的小妹是個溫柔又心善的小天使,這世上,再找不出如她這般讨人喜歡的孩子了。

可現在她終于明白了,不哭不鬧,是因為不夠在乎,不管是陪她長大的娃娃,還是陪她長大的家人,也許,都并不是她所想的那麽重要。

她要這個孩子,所以她根本不去考慮生下這個孩子會造成什麽嚴重的後果。

傅家在事發之後的一系列反應已經清楚的說明了,他們并沒有放棄聶嫣蓉這個未來的長媳。

那麽,被舍棄的,只會是她聶掌珠。

傅家不會犧牲長子的名聲,傅家,也不會接受這樣姐妹互換的鬧劇。

天長日久,人們仍會提起傅竟行開的那一槍,可人們卻更會記住,聶家兩個姐妹,都和傅竟行不清不楚過。

她生下這個孩子是要怎樣?是要時時刻刻的提醒世人,聶家出了這樣的醜事,聶家養出來的女孩兒就是這樣的……不知羞恥?

聶明蓉忽然覺得那樣的累,一個人辛辛苦苦的撐着一個家,原本就算是苦死累死也心甘情願,可如今家中姊妹鬧成這般,仿佛為之努力和奮鬥,都再也沒有了任何意義。

“掌珠,你究竟有沒有将我當作你的長姐看待?”

“還有,我如今想來,你二姐好端端的為什麽會往人家車子上撞去,是不是,是不是她在杭州看到了什麽,知道了什麽?受了刺激才會這樣?”

“你和我說過的,你不喜歡傅竟行,你讨厭他那冷冰冰的樣子,你也和我說過的,你沒有懷孕,你的身子好好的,可你瞞我瞞的這樣死,你做了這麽多事,身為你的長姐,卻一無所知,你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我卻是今日才知道……”

“掌珠,嫣蓉這樣慘,難道還不夠麽?她不能生了,你卻懷了……孩子,你讓她這輩子怎麽過?”

“掌珠,你不肯打掉孩子,好,我不逼你,從小到大,長姐也從不曾逼迫過你,這一次也一樣,你不肯就算了,只是,從此以後,你不要再叫我姐姐,我也沒有你這個妹妹了!”

聶明蓉忽然說出這樣一句,掌珠只覺心底最後硬撐的防線驟然就崩潰了,她傻了一樣追出去,抱着她的手臂失控大哭:“姐,姐你別不要我,你別不要掌珠,你讓我做什麽我都答應你,只是求你不要讓我放棄這個孩子,我走的遠遠的,我這輩子都不回來,我不丢聶家的臉,好不好?”

“可你肚子裏懷着這個孩子就是丢了聶家的臉!”

她恨自己,為什麽當初錯的時候要将錯就錯,她更恨自己,當初為什麽要将珠兒送到傅竟行的床上去……

聶明蓉狠着心把她推開,淚珠兒卻已經滾了下來,一個自己還是孩子的小姑娘生下‘生父不明’的孩子,将來的路還怎麽去走?

傅家絕不會接受她,傅家丢不起這樣的人,她下半輩子怎麽辦?

掌珠她小,她糊塗,可她聶明蓉卻不能看着她犯傻!

她不能看着她把自己逼到一條死路上去。

掌珠凄惶的搖頭,一手抱着聶明蓉不肯放,一手卻死死的捂着小腹,“不長姐,我走的遠遠的,我這輩子不回來,沒人知道我把他生下來了……”

“你如果還是執迷不悟,聶掌珠,你就再也不要叫我姐姐!”

聶明蓉狠狠心,再一次将掌珠用力推開,她趔趄了幾步,勉強扶住了車子才沒有摔倒,可聶明蓉,卻已經頭也不回的走遠了。

☆、160 所以就不要她了嗎?哪怕她死在外面也不管嗎?(小劇場)

160 所以就不要她了嗎?哪怕她死在外面也不管嗎?(小劇場)

聶明蓉狠狠心,再一次将掌珠用力推開,她趔趄了幾步,勉強扶住了車子才沒有摔倒,可聶明蓉,卻已經頭也不回的走遠了。

被李謙那麽狠的打了一耳光的時候,被聶嫣蓉一次一次話語刺傷的時候,她都不曾覺得這樣的難過,可在聶明蓉決絕離開那一刻,掌珠清晰的感覺到,那不能用言詞來形容的一種難受,随着她的血液流淌到她的全身各處,像是剝皮抽筋一樣的疼,像是被人惡意的,狠狠的,把她生命裏最後的一抹溫暖和依靠,全都剝離了……

她沒有回去聶家,她也不知道該去哪裏,她有幾個朋友,甚為親近,但她此時境地,也不該給人添麻煩。

暮色沉沉的時候,她接到杜湘君的電話,聽到湘君低低的啜泣聲,她知道,外面大約已經傳的沸沸揚揚,想來她此刻,定然是萬人恥笑。

“珠兒,我相信你,無論如何,我都相信你是個好女孩兒。”

杜湘君那麽愛說話的性子,卻只在電話裏輕輕的說了這樣一句。

掌珠挂了電話,揚起臉不想讓眼淚落下來,她坐在醫院的臺階上,看着四處的燈光亮起來,看着這世上每天都在上演的悲歡離合,她想,幸好,幸好,她不是獨自一個兒,幸好幸好,她還有他。

花月山房裏,聶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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