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傷春悲秋,無負春秋
杜家雖不能說是名門望族,在社陵卻也是大族,加之社陵極重農耕,杜家在社陵的郡望,尋常士族亦不能相提并論。杜家人口極多,且都住在一起,雖有院牆相隔,但有事一召喚,都能極快抵達主屋。
杜鑒之歸家,門房老遠見到就使小厮四處送消息,杜鑒之雖還年輕,卻是杜家當之無愧的領頭羊、頂梁柱。他人還沒下車,便人人都已知道他到了家門口,小輩的相攜出來迎,在長的都在主屋正堂等候。
“呀,十叔帶了嬸嬸回來。”
“嬸嬸”殷流采:……
“別嚷嚷,把嬸嬸羞跑,你賠個嬸嬸給十叔嗎?”
越往裏走,擠着簇着看熱鬧的越多,小孩子們倒也不湊上來,就遠遠墜在後邊,還呼朋引伴。不多時,主屋正堂裏的杜家人也都知道他們家的石頭疙瘩帶了女郎上門,一時間衆人都在整理儀容,這個講“我這樣穿是不是太簡樸,叫弟妹瞧見以為家中太簡薄”,那個講“趕緊換茶,這茶如何叫新婦看見”,也有拉着旁人問妝容如何,氣色如何的。
還是杜老爺子清咳一聲,才止住滿屋子吵吵:“都好好坐着,什麽都還不知道,瞎想些什麽。老計,快叫人把桌上的花盆換了,擺些時新的花來,花圃裏不是有許多蘭花放了,去搬。”
花圃就在主屋正堂的天井一側,換起來倒也快,殷流采邁進來時,滿室淡雅悠長的清香,令人心曠神怡,氣爽心清:“呀,鑒之,你家人可真多,濟濟一堂好生熱鬧。”
杜鑒之環視一圈,立馬明白過來怎麽一回事:“孫兒拜見祖父,拜見父親、母親,見過伯父伯母叔叔嬸嬸,見過堂兄堂姐。”
“勿要多禮。”杜老爺子笑得十分矜持,一雙眼睛止不住地往殷流采那邊瞟。
杜鑒之無奈,把殷流采讓上來,道:“這位是殷流采,與我有同門之誼。”
杜鑒之曾修過幾年道,因無天賦才擱下,他這樣慎重介紹,并無暧昧,頓時堂上杜家人多半都知道了什麽意思:“原來如此,诶,倒叫殷姑娘見笑。”
“滿堂金玉,一團和氣,羨慕還來不及,談何見笑。”殷流采漂亮話還是能說兩句的。
杜老爺子聽着心裏也敞亮,便摸着胡須囑咐家人安排起居,所幸明天就是杜老爺子大壽,殷流采被人拿赤棱棱熱眼看着的時間不會太長,要不殷流采立馬就要腳底抹油,逃之天天。
次日,杜老爺子大壽,社陵郡上凡是有頭有臉叫得上名的人物全部親至,另外還有些不請出來的,大多是領着家中女郎來,看不能能相看上杜少司的。杜鑒之一看就頭疼,想了想,把殷流采找出來,表達道:共同謀事可以,先幫我頂過眼前這出去。
殷流采很快和杜鑒之達成協議:我幫你過這個檻,你幫我完成我的立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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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拍即合,殷流采十分敬業演戲,不多時滿堂女郎們都碎了嬌軟溫柔的一顆芳心。雖然還有不死心的,但杜鑒之已經不用再一看到就臉白腿軟冒虛汗。壽宴是對付過去了,壽宴結束後,殷流采和杜鑒之發現,滿門杜家親戚沒法再對付過去,杜鑒之屁滾尿流地跟在殷流采後邊跑路,大概短時間內不會敢再回家面對鄉親父老。
“你是築基期,不是能使用飛行法器嗎,社陵距肅州有十數萬裏這遙,若全靠車馬,不知要費多少時間。”杜鑒之一想到要坐馬車十幾萬裏路,他就有點暈,他也是嬌生慣養,溫柔鄉裏長大的小公子好嘛。
“那你怎麽回來的?”殷流采不解道。
“陛下派人接送,但陛下原本希望我回國都任職,現下我又要不告而去肅州,陛下定不能許,只好先斬後奏,過去了再上折子。”杜鑒之到底是修士,對帝王依然存畏懼心忠義心,但這不妨礙他幹點陽奉陰違的事,搞搞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凡宗門出身的弟子下山歷塵世,什麽不許帶的,甚至不許向凡世中人表露修士身份,若非你也是修士,我是不肯說的。”殷流采這也算是打了擦邊球,不過擦邊球也不止她一個人打,她這還是同門傳授的經驗哩。
“原來如此,我道市井中并不鮮見修士,為何竟一點消息也沒傳出,竟是這樣。我到底不過拜在一名散修門下學過些日子,對修士中的事,了解并不多,有些事,我若鬧了笑話,還請道友莫見怪。”說句實在的,誰不想活長久一點,杜鑒之也不能免俗,他肯定還是會向殷流采請教請教修行上的問題。難得遇到一個大宗弟子,這樣的好事,找不找不到,何況掉到眼前來,不抓住才叫蠢。
“無事,我雖是宗門弟子,但卻也經常叫同門笑沒見識,一直被拘在宗中修煉,哪裏知道外邊的世界有什麽事發生。”殷流采也知杜鑒之心裏想的,她這樣說便是代表同意了。
“不過眼下,我們還是該想想怎麽過去,你我雖是修士,十幾萬裏路卻也同樣不好行。”
“我來想辦法吧,你不必擔心,總不至于真靠着車馬行馳從社陵到肅州去。”殷流采說的想辦法,就是用飛葉傳書聯絡方聃。
聽談樓在凡間有接人跨越大洲的業務,殷流采記得方聃說起過這個,這項業務并不向凡人展開,因此在凡世的門臉相當隐蔽。殷流采怕找不對地方,直接聯絡方聃,問明社陵郡附近哪有聽談樓的據點。
方聃接到殷流采飛葉傳書,立時不給殷流采回話:“用不用我來捎你?”
殷流采:“倒不用,我也是替人問,自己并不前往。”
她跟方聃來往時,可是魔女殷十三,這可不能戳破的。
殷流采問到地方後,特地用玉葉傳書,又聯系一下化嗔真君,告訴她家師尊,她要從社陵郡離開,打個聽談樓的飛的去肅州完成她的大道妝心:“杜鑒之?”
“師尊怎麽知道?”
“他師父,我曾見過幾面,那時杜鑒之仍在。”沒想竟然有這樣的淵源。
“我師父可還好?”
“散修大抵如此吧,雖艱難,卻也沒什麽過不下去的。”
“若真君見到晚輩恩師,請代為傳達晚輩的問候。”杜鑒之唏噓數聲後,沒再繼續說下去,而是同殷流采一道離開社陵,前往聽談樓搭飛的往肅州飛去。
傷春悲秋,不如無負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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