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

“聽說聖鬥士的意志代代都是由聖衣來傳承的，與你們聖鬥士不同，我們冥鬥士傳承下來的，是記憶與靈魂。”

遙遠的地平線處，人影叢叢。

拉達曼提斯認真地說到：“這一世，我降生于英國某個大家族中。雖說是貴族之後，我卻絲毫看不出貴族應有的優雅姿态，只能看到家族中各人明刀暗槍地互相算計。”

“我的父親在家族中抑郁不得志，我的母親則為他的無能而每日喋喋不休地抱怨。在取回魔星的記憶以前，我不過是個冷眼看着家族內讧的小孩，因為自己的無力而常常想：終有一天我會用自己的方式來改變這個家族的現狀，雖然我無法做到令人與人之間不再有猜忌和怨恨，但我至少可以利用制定好的規則來約束這些無聊的人的心靈。”

“可惜，這個理想，我最終也沒有實現。”

拉達曼提斯警惕地望着遠處的那些人影，繼續道：“十歲的時候，我在街上遇見了一個女孩。我見到她的時候，她正倒在地上，衣服破爛不堪。可就算如此，她也緊緊抱着一個襁褓。我出于一時的同情就把她帶回了家……”

女孩的幻象又出現了，她在拉達曼提斯的身後用機械的語調重複訴說自己的身世：“我的家原來在德國的海因斯坦城……我打開了城內某處禁忌的封印，一切都化為了烏有……”

“沒錯！”拉達曼提斯捏緊了拳頭，“我救下了她，而作為回報，我的家族在一夜間也同樣化為了烏有！我重獲了魔星的認可，而為之獻祭的，就是我的家人！”

“拉達曼提斯，你的命運與哈迪斯大人緊緊相連，”幻象向他伸出手，“來吧，成為哈迪斯大人的家人，達成哈迪斯大人的理想！只要世人獲得永生，人世便再無争鬥——一切回歸于和平，難道不是你想看到的嗎？”

沒有回應，那不過是個幻象而已。

她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勢，然後緩緩消失：“請記住，吾之名為潘多拉……”

拉達曼提斯不知道三歲的潘多拉走過多少地方，見過多少人。有時候她又會顯露出正常孩童才有的天真模樣。但那種最自然的天真，也随着她一日日的成長而逐漸淡去。

與之相同的，從十歲開始，自己也抛卻了正常孩童的快樂，堕入到了黑暗中去。

地平線那邊的人影，越來越近了。

拉達曼提斯的肩頭一沉。

“喲，拉達曼提斯，別再緬懷過去了，那些不是你的部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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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隆戲谑地用下巴向不遠處點了點。他們兩個人都看得到，所以那幾個人影并不是幻覺。

“拉達曼提斯大人？！”幾個冥鬥士就那麽停下腳步，不可思議地瞪着他道，“拉達曼提斯大人居然和雅典娜的聖鬥士相安無事地在一起，難道說，就連您也叛變了嗎？！”

“不要誤會了，”拉達曼提斯沉着地辯駁，“這只是普通的互相利用關系。”

“誰說的！”加隆大聲道，“熱烈歡迎天猛星脫離冥界，加入我大聖域！”

“別胡說八道！我對冥王大人的忠心始終未變！”拉達曼提斯喝止加隆，向那幾個冥鬥士詢問道，“‘又叛變’是什麽意思，難道冥王軍中有人叛變了嗎？”

“我們也只是聽死神達那都斯大人說的，”一個冥鬥士咽了口唾沫，警惕地盯着加隆，“聽說艾亞哥斯大人為了一己之私脫離了冥界，米諾斯大人也是，為了莫名其妙的原因拒絕聽從達那都斯大人的命令……”

“愚蠢！艾亞哥斯的事我不清楚，但是米諾斯向來只做他認為正确的事，”拉達曼提斯打斷那個冥鬥士，用嚴厲的口吻斥責道，“米諾斯的忠心不會比我少，他那麽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你們只聽死神的一面之詞，難道沒想過會被欺騙嗎？”

“唔……這……”

那個冥鬥士一時語塞，可另一個又上前來：“的确，那兩位大人的真相我們是不太清楚……但是拉達曼提斯大人，您與聖鬥士走在一起，是我們親眼所見的，這件事無可否認吧？”

“你是什麽意思？！”

“大人，您知道達那都斯大人派我們來的真正目的嗎？”那個人舔了舔唇，“‘拉達曼提斯即将叛變，汝等既可前去對他進行制裁。’他所下的就是這樣的命令！”

“什麽？！”拉達曼提斯一驚。

“看來冥界已經不信任你了，拉達曼提斯，”加隆一臉沉痛地打岔，然後向拉達曼提斯豎起大拇指，再一次大聲道，“不過沒關系，聖域人民歡迎你！”

随之換來拉達曼提斯的大吼：“你這混蛋是在搞傳銷嗎？！”

“雙子座的……加隆是嗎？”那個冥鬥士嘿嘿冷笑了幾聲，“你也不要得意，無論拉達曼提斯大人是否在此，我們終歸是要收拾你的……”

接着，毫無預兆的，那幾個冥鬥士一齊撲了上來！

亂七八糟的絕招都招呼了上來，在一片青草的碎屑中，失去铠甲的兩人，只能用血肉之軀來抵擋攻擊。

然後幾個喽啰驚喜的看到，那兩位高高在上的戰士，果真因他們的攻擊而退後了幾步，甚至即将向後跌倒……

青草的碎屑伴着混亂，于空中亂舞，幾乎迷住在場所有人的眼睛。

塵埃落定，什麽也沒發生。

分別屹立于聖鬥士與冥鬥士頂端的兩個男人，仍舊好端端地站着。

“哦？有趣！”加隆笑道，“就憑你們幾個，也想與我加隆動手嗎？！”

拉達曼提斯正色道：“我不會殘害同僚，所以在我動怒前，你們趕緊滾吧！光你們幾個，并不是我們的對手。”

“如果是對平時的您，我們的确不敢。但如今，失去冥衣庇護的您，同時面對我們幾個，還是可能有失勝算的！”起先說話的冥鬥士畏畏縮縮地退了一步，繼而又上前一步，“達那都斯大人已經應許我們，只要殺死拉達曼提斯，三巨頭的新寶座就是我們的囊中之物……所以我們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

“因為這麽一點恩惠就被欺騙了嗎？！”加隆譏笑道，“愚不可及！”

他張開雙臂，将小宇宙燃燒到了極致，那幾個冥界的喽啰驚得一動也不敢動。

“如果你不願意收拾舊部，就讓我代你處置好了！”加隆狂笑道，“銀河星爆！”

天崩地裂的動靜，在拉達曼提斯的默許中響徹了整個草原！從天而降如同雷鳴般的白光，剎那間便吞噬了那幾個冥界的喽啰。

唯獨留下來一個人。

地面上留下了一個大坑。拉達曼提斯說得沒錯，在青草之下的污跡，的确數也數不清。

滿滿的漆黑的腐屍，層層疊疊地蜷在坑中，青草的香氣已經聞不到了，散開的屍臭味蓋也蓋不住。

那個留下來的家夥張着大嘴，跪在拉達曼提斯跟前，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拉達曼提斯瞟了一眼大坑：“如果不想留在這裏和那些東西一樣，就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即便沒有身着冥衣，他也是威風凜凜的天猛星的雙足飛龍，豈是一個欲落井下石的小人可相匹敵的！

“我……我知道得也并不多……”那個喽啰哆哆嗦嗦地說，“冥界忽然間就莫名其妙地被嘆息之牆後的東西吞沒了，我們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身在諸神的通道裏……”

“胡說些什麽？！諸神的通道是不允許人類進入的！”

“是真的！”那個喽啰懇切地說，“因為我們得到了達那都斯大人的允許，所以才能出現在那裏！達那都斯大人說，冥鬥士一個個都背叛了哈迪斯大人的意志，就連潘多拉大人也……”

“潘多拉？！”

“潘多拉大人跟着一個聖鬥士走了，除此之外，我也不清楚還發生什麽了！是真的！”

加隆插了句嘴：“喂，那你知道你是怎麽來到這裏的嗎？”

“達那都斯大人打開了通道，他說這裏就是極樂淨土，而他本尊不便進入這裏，就讓我們來替他來處理叛……不，來找拉達曼提斯大人……”

“他是在叫人類自相殘殺嗎？死神達那都斯，一直鄙視着人類，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也并不奇怪。”

然後，拉達曼提斯便不再理他，繞過那個人繼續逆着風向前走。

“拉達曼提斯大人……是……饒過我了嗎？”

加隆略帶同情地望了那個冥鬥士一眼：“笨蛋，他只是不想再和死人多廢話而已。”

“什麽？”

“廢物是沒有利用價值的，如果是對人類鄙視的神，因為你這樣的廢物而浪費時間就更容易怒不可遏……還沒發覺嗎？你從踏入這個地方開始，就已經成為神的傀儡了！”

一根細微得幾不可見的傀儡絲，沿着逆風的方向延伸到不可知的遠方……然而，接着，它斷了。

與此同時，那個被留下的家夥的身體，一下子變得四分五裂。

連一聲慘叫來不及發出。真是殘酷的神靈啊！

拉達曼提斯沒有回頭，也不屑回頭。那一堆血啊肉的，就那麽攤在地上，可憐巴巴地融入到青草中去。

“這麽一來，我們可就成了串在一根線上的螞蚱了。”加隆如此總結道。

拉達曼提斯面無表情地繼續向前走：“串在線上的螞蚱？”

“是聖域前教皇的中國諺語之一，我們常把這話當作冷笑話，”加隆聳聳肩，“雖然一點也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