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夜裏, 梁潇在床上輾轉反側。
在嗎?手機輸入兩個字又删掉。
在幹嘛?又再删掉。她索性扔開手機,拉被子蒙住臉, 他會來找我嗎?他真來了, 怎麽辦?臉蒙得紅紅,受不了從被子伸出來, 找到手機, 編輯, “我回家了。”發送。
等回複的過程莫名心咚咚亂跳, 大概隔了兩分鐘,她收到了個“嗯。”字。
梁潇看着手機屏幕,眨眨眼睛,這樣就完了?起碼也該問一句,怎麽回事?你家在哪兒?梁潇決定不理他, 睡覺!
其實她只要走到窗邊稍稍探一下頭就能看見樓下茂密的梧桐樹下,一點猩紅閃爍。戰川在樹下站了許久, 月光的冷輝鋪了他半壁。
第二天一大早陳易就來了。梁潇裝睡不下樓, 房門被敲得咚咚響,梁啓國在門口喊,“都幾點了, 還不起床。”
梁潇蒙着被子,“馬上起。”
“十分鐘之內給我下樓。”梁潇掀開被子望着天花板發呆,這才回來第一天, 以後可怎麽辦。
她磨磨蹭蹭終于是下了樓, 陳易今天穿得很休閑, 暖灰色的開米司薄衫,黑色休閑褲,很有英倫風的味道。他上班絕對不會這樣穿,所以他今天是不準備去上班了?
“早,潇潇,昨晚睡得好嗎?”陳易笑起來眼角略微上翹,桃花眼怎麽看都是含情脈脈的樣子。
梁潇看了眼父親臉色,“好。”
梁啓國板着臉,“你今天和陳易一起去送請柬,都是你爺爺老戰友,你們倆要親自登門不能失禮。”
陳易當然樂意。
梁潇皺眉,“我爺爺做大壽,為什麽要他跟我一起去送請柬。”
“你剛回國沒多久,很多地方不熟,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陳易是真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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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啓國瞪梁潇一眼,“有人幫忙你還挑三揀四?還不快去吃早飯,吃完趕緊走。”
“知道了。”
一出院子,“潇潇,我想跟你談談。”陳易難得表情嚴肅。
梁潇一直都想好好跟他談,是他一直回避。
“好。”
車上,陳易放了音樂,可能他不想氣氛太尴尬。
“你能告訴我,你喜歡的那個男人是誰嗎?”他頓了頓又補充,“你放心,我不是要找他麻煩。即使我們做不成戀人,我們還是朋友,你還能把我當哥哥不是嗎?你當是哥哥關心妹妹。”
梁潇糾結,“我……”
“不想說?還是不能說?”
“都有。”
她這麽回答,陳易心裏有底了,那個男人是她不能帶回家的或是梁家不能接受的。
陳易笑着看他,“那我就不問了。我們以後還是朋友嗎?”
“當然。”梁潇點頭。
陳易平視前方,那就從朋友開始,守了十六年的姑娘,怎麽能讓她再跑了。
多虧有陳易,老爺子的戰友大多住在偏遠的地方,有好多都不在了。要不是陳易帶着,梁潇真的會迷路。
兩人返回的時候,陳易特地彎去了老裁縫鋪,這老裁縫店從清朝時就有,專門訂制中式服裝、旗袍,頗有名氣。
“爺爺的衣服做好了,今天出來正好帶回去試試,不合身還有時間改。”陳易停好車。
“嗯。”梁潇跟着下去。
“陳先生來了。”小裁縫迎出來,“師傅在裏間。”
陳易點點頭,“有客人?”
“是的,取衣服的,很快就好。”
“那我們等一會兒,不要緊。”陳易轉頭看梁潇,“要不要看看旗袍?爺爺壽宴那天你穿旗袍一定很漂亮。”
梁潇手指滑過絲滑布料,旗袍領口精致的绾結,含蓄中透着性感,手工刺秀令人嘆為觀止。
陳易見她愛不釋手,“去試試,反正是等。”
“好。”梁潇還從沒穿過旗袍,以前看《花樣年華》時被張曼玉的旗袍秀深深折服,一直都覺得自己穿不出那種韻味。
小裁縫替她選了件墨綠龜裂紋香雲紗旗袍,鳳尾盤扣一直扣到腰間。
梁潇從試衣間出來的時候,陳易好半天才回過神。她生得白,一身墨綠旗袍在陽光缱绻中滋生出別樣的妩媚。她站在鏡子前将長發攏到一邊,“第一次穿,是不是不好看?”
陳易忍住想要擁抱她的沖動,喝一口茶,“很好看。”
師傅從內屋出來,“陳先生來了。”
陳易點頭,師傅目光落到梁潇身上,“陳太太很适合這件旗袍。”
“我不是……”梁潇還沒開口解釋。
陳易已經接下話,“這件旗袍我也要了。”
“這不梁醫生嗎。”跟着師傅後面從裏屋出來的人竟然是武捷。
梁潇怔了一下,還真是冤家路窄。
武捷手裏捧着個漂亮的絲綢盒,送給戰美齡的旗袍,她是到了黃河還不死心。
她笑着看陳易,“這位是萬城的陳總吧。”目光轉到梁潇身上,“陳太太?川哥知道嗎?”
陳易一下變了臉色,“川哥是誰?”
武捷臉上笑意更大,盯着梁潇,“你未婚夫還不知道啊?”
梁潇太陽穴突突的跳,“武捷你不用白費心機,這樣的挑撥一點意義都沒有。”
“是嗎。”她走近,陳易大概感覺到這個女人身上的危險氣息,上前擋在梁潇身前,“你要幹什麽!”
武捷停下腳步,勾一勾唇,似嘲笑又似諷刺,“三個。三個男人都為你挺身而出,你好本事。”
“你什麽意思?”陳易拳頭已經硬起來,他雖比不上戰川野,武捷在他這裏也讨不到什麽便宜。
武捷笑一笑,“什麽意思陳總回家,好好問問陳太太。”
武捷這一鬧,梁潇什麽心情都沒有了,拿了爺爺的中山裝就回家。
一路上,陳易一直跟她講爺爺壽宴的流程,關于武捷說的話他一個字都沒問。
“陳易。”她想了許久才開口。
“你說。”陳易轉過頭看她。
“既然是朋友,我不希望別人誤會,哪怕只是一個陌生人。”她這樣是對自己也是對陳易負責。
陳易淺淺笑,“因為別人一句‘陳太太’你怕那個男人誤會?”他平視前方,“這麽容易就誤會,毫無信任的感情能走多遠?”
梁潇一時竟無從反駁,她真的不知道她和戰川能走多遠。
她落寞神情全落在陳易眼裏,心疼又欣喜,他們的感情還沒到此生不渝生死相許地步,那他還沒輸。
“好了,我以後會注意,你也別多想。回家好好休息,壽宴那天會很累。”
梁潇悶悶的,不痛快。
晚上的時候,林菀瑤終于來看她。
林菀瑤一進院子,她就在二樓揮手,“菀瑤,快上來。”
林菀瑤自然要先跟梁啓國打過招呼,又說了幾句話才上去。
梁潇着急,“你怎麽才來!”
林菀瑤:“我是接到爸爸電話才知道你被‘抓’回來,還以為醫院太忙你連續加班呢。”
“你能不能讓林叔跟我爸說說,讓我回醫院上班。”
林菀瑤為難,“這個,我可沒把握。”
“試試吧,我現在連這個院子都出不了。”
“你今天不還跟陳易出去了一整天。”
梁潇就是煩惱這個,“一定要和陳易一起我爸才放我出去,你能想像嗎?!”
林菀瑤張大嘴看她,“那你和川哥,不是,那你和戰川怎麽辦?”
梁潇一臉洩氣,“我給他發過短信告訴他我回家了,他什麽也沒說。”
“啊?他可能還不知道你家裏的情況。”
“可能吧。”梁潇确實沒跟他說過家裏的事,就是因為沒有跟他說過,她才擔心今天被武捷撞見的事,戰川會誤會。
“那怎麽辦,我幫你去找他?”林菀瑤皺眉,“雖然我們住對門,你沒去之前,我一般十天半個月都不一定能遇到他。”
“算了。”梁潇回來兩天,他一個電話都沒有,如果真在乎她怎麽都會想辦法聯系她。
“我現在就想快點回醫院,不能待在家裏,我爸是鐵了心要把我和陳易湊成一對。”
林菀瑤也替她苦惱,“愛你的和你愛的,要是換個別的男人,一百個都不如陳易。戰川的話……我大概也會選我愛的。”
又一夜翻來覆去,再這樣下去梁潇一定會神經衰弱。
電話響得毫無預兆,她煩躁得沒看就接起來,“喂!”
“到陽臺來。”戰川的聲音就那樣毫無預兆地傳過來。
梁潇楞了半天才反應,問了一句,“什麽?”
“想你了。”戰川低沉的聲線在靜夜裏一字一字敲進她心裏。
她赤腳下床,推門到陽臺,戰川站在樓下,月光從他身後的梧桐樹零落淺淺一層柔柔反着光,隔着暗夜,她好似能看見他深邃的眼悠遠如清風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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