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驕陽似火,呆在屋裏都熱的慌,胸口悶熱不舒暢,拿着蒲扇搖出來的風,也夾着股熱氣兒,反而越搖越心煩。

缺少雨水滋潤,別說莊稼蔫蔫吧叽,連樹木雜草都帶着枯黃氣息,往年碩果累累的果樹,今年果子沒幾個,還能酸掉牙齒,連樹葉都有些稀疏,不複以往茂盛,唯有知了歇在枝頭,沒日沒夜的嘶叫着,心情煩悶聽着分外刺耳根。

梨樹屋裏有活潑好動的孩子,帶着小夥伴,舉着網兜或直接往樹上爬,去抓歇在枝頭的蟬,用來烤着吃,火候把握的好,烤得焦香撲鼻,嚼起來脆嘎脆嘎,也是道難得的美味,越吃越香。

好這口的,便是頂着毒辣的日頭,滿頭大汗也不覺累,反而是瞅着戰果,心情倍兒爽。待抓得差不多,三三五五的才往家去,嘻嘻鬧鬧甚為熱鬧,因旱災而變得沉默的村子,添了幾分鮮活氣息,聽着孩子們的說笑聲,心情似乎也跟着輕泛了些許。

路過老梨樹,孩子們規規矩矩的喊。“太婆。我們抓了好多蟬,你要不要吃點?特別好吃的,撒把細鹽,有滋有味。”

“就是樹上的知了,太婆你聽,咱滿村子全是知了知了的叫聲,就是這玩意,我娘說吵得緊,聽着心煩,嘿,我們就抓來烤着吃。”

坐在老梨樹下的太婆,見幾個孩子被曬得臉皮發紅,連薄衣裳都被汗沾濕了大半,樂呵呵的招了招手。“過來歇會兒,給太婆瞅瞅,都抓了多少蟬,這蟬呀,我吃過哩,味道确實好。”

幾個孩子相互看了眼,雖心急着烤蟬吃,到底還是往老梨樹下走去,紛紛挨着朱太婆近坐。

“太婆,你摸摸這袋子裏全是蟬,不能打開,打開它們會跑。”

朱太婆拿手摸了摸袋子,笑得見牙不見眼。“真不少哩,來,喝口水,歇會兒。”把水壺遞給身旁的男孩。

男孩愣了下,擺着手道。“太婆我們不渴,家裏有水,你留着喝。”

“喝點兒,瞅着這滿頭汗喲。”說着朱太婆樂呵呵的笑了起來,滿臉慈愛的看着他們,又遞了遞水壺。“喝點兒。”

幾個孩子猶豫片刻,遂,拿起水壺各自喝了小口,也就沾濕個嘴巴。

朱太婆伸手撫了撫身旁男孩的頭發。“你們要乖乖的,莫亂跑,村子外有壞人哩,別跑出村。”

“太婆我們知道,家裏人天天都會說好幾遍。”

“因為沒下雨,地裏的莊稼都快枯死了,吃不上飯,有壞人來抓小孩,拿小孩換錢買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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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婆我家有吃的,餓不着。你上我家吃飯吧,我奶奶做飯可好吃啦。”

“叫幹旱,我聽家裏的大人說,這天叫幹旱,也不知道要旱到什麽時候,苦矣!”

朱太婆聽着孩子們的童言趣語,笑得合不攏嘴。

幾個孩子陪着朱太婆說了會子話,就有點坐不住,朱太婆見他們身上的熱氣散盡,不再氣喘籲籲,便點頭讓他們離開。

“太婆我們走啦,你要不要吃烤蟬?”

“烤蟬可好吃啦!”

“太婆上我家吃飯呀,我跟爹娘說,可別忘記勒。”

“太婆別總坐在老梨樹下,天熱,還是屋裏舒服。太婆你的蒲扇呢?我送把給你吧。”

朱太婆等孩子們說完話,她才慢聲應着。“梨樹下不熱哩,你們吃着,太婆今個不饞,記着啊,莫往村子外面走。”

又是連串的應答聲,随着孩子們的走遠,漸漸聽不到音。

“今年怕是吃不到梨子了吧。”朱太婆回身撫了撫老梨樹粗壯的主幹。

不遠處的屋裏走出個中年婦人,手裏邊編着草鞋邊往梨樹下走。“太婆,我看你在梨樹下坐了好些會,進屋裏躺躺的?”

“阿東媳婦,編草鞋呢,坐樹下編,這樹下涼快哩。”朱太婆笑着打招呼。

阿東媳婦坐到了她身旁。“咱村子裏的,就數這株老梨樹,仍是枝繁葉茂,瞅着精神就好。”

“它活得久哩。”

“怕是有好幾百年吧。”阿東媳婦瞥了眼。“太婆你說得真不錯,這樹下還挺涼快,比呆屋裏強,感覺整個人要舒暢些。”

沒風,連絲絲風都沒,屋外熱屋裏就悶熱,搖着蒲扇也沒好過多少。靜靜的坐着幹點瑣碎活,依舊汗津津,除了能靜心些,舒服不到哪裏去。這老梨樹倒是涼快,百年老樹就是不同些,人活得久能成精,這樹怕也是一樣吧。

阿東媳婦琢磨着會,随口問了句。“太婆,你說今年這幹旱,什麽時候是個頭?瞅着,有點二十年前的架勢呢。”

二十年前,她嫁進梨樹屋剛滿兩年,正好懷了個孩子,卻遇上了罕見的大旱,孩子沒保住,沒的時候月份有點大,傷了身子骨,後來好不容易又得了個孩子,生時也是遭了番難,給夫家留了後,她這身子呀,也徹底的落了病根。

原是熄了心思,就這麽一日日挨着過來,挨久了也就不覺什麽,沒成想倪大夫醫術了得,求了她,她就出手醫治,慢慢調理着養着,近半年就恢複了些精神些,人看着都見年輕了些,她高興啊,走路都能帶風聲,多少年沒這勁頭了。

結果沒高興多久,又遇着了這幹旱年景。老天這是咋想的?可真是愁人。好在大小也遇過幾場旱情,舊年冬日裏瞅着不太對勁,就叮囑着兒子們可不許胡來,這年景裏懷孩子,就是場折磨呢。

“看看八|九月份的吧。”朱太婆瞅着烈日,太陽委實灼眼睛,視線都有些恍惚扭曲,她連忙收回目光。“怕是難矣,得做好心理準備。”

阿東媳婦也是這般想的。“也不是頭遭,村子裏該準備的都準備妥當,剩下的就看老天給不給活路。”

前幾天地裏的莊稼收了茬,也就沒有再往下撒種,這天氣,連地皮都開始幹裂,撒了種也是白折騰,先留着,再等等的。年景不好,上面免了稅收,也讓村民們松了口氣,今年的收成加上舊年的存糧,節省點,好好掐着點,填飽肚子還是可以的。

“太婆,季二嬸子。”鄰村殺豬,施大勇夫妻倆特意跑過去買了條五斤重的肉。

這世道,人的口糧都有些困難,就別提養豬這岔事。

姜芸沖着朱太婆道。“太婆上我家吃飯的。”

“哎喲,這是哪買的肉?我咋沒聽點風聲?還有沒?”阿東媳婦連連問着。

“沒怎麽聲張,就是鄰村張家,這會剩得不多,快些去,應該能搶到點。”施大勇回了句。

朱太婆搖着頭樂呵呵的應。“許家小子說讓我去吃飯來着。這天熱着哩,抹把鹽,把肉腌成幹,耐放。”

“哪裏放得住,一天就能吃個幹淨。”姜芸笑笑。

阿東媳婦顧不得将草鞋收尾,直接擱老梨樹下。“太婆,我去鄰村看看豬肉。”

“去吧去吧。”朱太婆點着頭,随手拿起草鞋幫着慢悠悠的編着。

施大勇夫妻倆路過楊家,就見揚三樹領着個筒子骨還有條巴掌大的瘦肉,并着條三斤多的魚,正往外走着。

“嘿,三哥進悠南山呢?”施大勇嚷了句,和媳婦說了聲,樂颠樂颠的湊了過去。“三哥你不地道,你什麽時候去買的豬肉?我怎麽沒見着你?我還想着讓你上家裏吃肉呢。”

揚三樹大步走着。“我不知道,是我爹買回來的,讓我送點給倪大夫。倪大夫家的兔子和蛇都都特別能吃肉,這年景可不好挨。順道去看看山裏是個什麽情況,有什麽需要搭把手的沒。”

“就這天,倪大夫還住在山裏不搬往村裏來?可不太|安全哩。”施大勇學着朱太婆說話。

“村長說過,倪大夫不願意下山就由着她,這事咱們不要多念叨,想來倪大夫定是心裏有數。”

施大勇想想也對。“光看她的醫術就知道,年歲比我還小,就這麽厲害,八成就是所謂的江湖中人。嗯嗯,說不定還會功夫,看着年歲小,指不定有多少歲呢,三哥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別拿倪大夫的事亂嘀咕,咱們說着玩,讓旁個聽着,不知道得扯成什麽樣。”

說着倆人進了悠南山,剛踏進這山,施大勇感嘆了說。“還是山裏舒服啊,這走進來就覺出不同,整個人都舒服些,涼快。”

“山裏的樹木長得還挺好呢。”揚三樹伸手拍了把路過的樹木。

施大勇搓着手滿臉的賊笑。“三哥,左右都進了山,給倪大夫送了東西,咱們在山裏轉轉的,如何?”

“今個家裏買了肉,先擱着吧,苦日子還在後頭呢。”

“行行行,你說了算,進山逮野味時,記得跟我說聲,我和你一道,我媳婦肯定也是。”

地裏沒種莊稼,村裏人就清閑起來,這清閑可不是他們想要的,個個都愁眉苦臉,也沒什麽功夫說笑侃大山。

倪葉怡在照料着屋後的草藥,聽着屋前傳出來的動靜,她擱了手裏的瓢,往屋前走去。“揚家兄弟,施家兄弟,山下可好?”

“都好着呢,沒中暑氣。”揚三樹将魚肉遞了過去。“今個鄰村殺豬,家裏買了點肉。”

倪葉怡倒也沒客套,把魚肉收進了廚房。“進屋坐會的,剛蒸了點發糕。”

“咕咕咕咕-”短尾灰帶着細長青從屋外竄了過來,嚷着要吃發糕,它這小肚子還是圓的呢,都沒怎麽消化,就又饞上了。

村裏嘗過倪葉怡手藝的村民都說,她手藝多好多好,做出來的吃物特別的美味,明明是一樣的做法,可她做出來的,就是要好吃點。施大勇和揚三樹只聽過,還真沒嘗過,這會聽她說着有發糕,眉角眼梢都帶了話,滿臉期待喜滋滋的等着。

“前兩天給的涼茶,應該用得差不多,一會你們再帶些回去。”倪葉怡端了茶端了發糕過來。

知曉今年光景不太好,三月裏,她便使了錢讓村裏人到縣城買了些常用的藥材回來,以備不時之需。各家各戶趁機把該置辦的都置辦妥當。

至于買藥的錢,則是她在山裏挖出來的金銀,也不知是什麽時候何人埋在山裏的,埋得還挺深,她是山神所以她能發現,一般人還真發現不了。

揚三樹吃完手裏的發糕才應。“好的。”

倪大夫這手藝當真了得呢,跟她的醫術似的。這年歲這般厲害,難不成真像大勇說的?倪大夫看着小實則年歲大着呢?

“倪大夫你這發糕怎麽做的?好好吃,又香又軟和,好吃。”施大勇半點不客氣,也不覺得丢臉,笑笑嘻嘻的說。“這麽好吃的發糕,得讓我媳婦嘗嘗的,倪大夫有幹淨的手帕沒,借我條呗。”說完,嘿嘿嘿的直笑。

做出來的發糕,這般受歡迎,倪葉怡還挺高興,挺有成就感。“廚房裏還有些,我拿碗給你們端着,一會都端些回去,記得把碗還回來就行。”

“必須還啊!倪大夫放心吧,不僅還,還得洗的幹幹淨淨,都能照出人樣來的。”施大勇揶揄的道。

直接蹲在廚房竈臺上舔着發糕的短尾灰,聽到隔壁屋的說話聲,它甩着尾巴,拿後腿輕輕地推了下身旁的小蛇。“咕咕咕-”主人要把發糕都送給別人,得給咱們留點兒,可好吃啦,我也喜歡。

“嘶嘶-”竹葉青頭也沒擡,輕輕搖晃着細細的尾巴,吃得十足惬意。

它這個頭啊,估摸着是它自個想的,一直不見長大,就跟短尾灰似的,想長胖些就長胖些,它應該是不想長大,好穩當當的窩在短尾灰的背上?

又不是村婦,倆大男人也沒什麽可唠,說了點瑣碎,吃完發糕,揚三樹和施大勇便準備離開,倪葉怡進廚房拿了兩只碗給他們裝發糕。

胖胖噠短尾灰在竈臺上走啊走,走到了主人的跟前,靈活的跳到了她肩膀上,這小身板多沉吶,好在倪葉怡有準備,還沒摔到地上去。

“咕咕咕-”主人,給我和小蛇留點兒。

“有你們的份。”這股護食勁也不知像誰,倪葉怡有點哭笑不得,輕輕的彈了下短尾灰的額頭。“不能貪心太過,這樣不好。”

短尾灰還挺委屈的咕嚕了兩下。“咕咕-”沒貪心,兩只前肢對着比了比,小眼神可憐巴巴的。

“行。剩下的留給你們。慢慢吃。”

還有兩塊整呢,短尾灰高興的跳回了竈臺,颠颠兒的湊到了竹葉青的身邊,拿着短短的尾巴去勾它細長細長的尾巴,別提有多開心。“咕咕-”下午的零食有着落啦。

小蛇看了它眼,沒有吱聲,細細的尾巴纏着短尾灰短短的尾巴,倆只埋頭吃得可認真啦。

施大勇和揚三樹站在屋前,正對着廚房的門口呢,等着倪大夫拿發糕出來,施大勇冷不丁的看到這般膩歪的胖兔子和竹葉青,差點沒被閃瞎眼睛,簡直不忍直視,他都快不認識兔子和竹葉青這兩種野獸了。

待走遠了些,施大勇迫不及待的沖着兄弟道。“你看見沒?看見沒?倪大夫養的兩只寵物,那兔子那蛇,吃發糕也就罷了,竟然還尾巴纏着尾巴,喔天吶,它們還是畜生麽?我怎麽瞅着跟個人似的。”

“有什麽好奇怪的,兔子還愛吃肉呢,這世間無奇不有,是你見得少。”揚三樹雖也有點震驚,倒還算鎮定。

同時也深刻的認識到,倪大夫是不同的,她跟村子裏的人不相同,光看她養的兩只寵物就能看出些苗頭來。不管真相是什麽,在他們眼裏倪大夫就是個好的,就像村民們說的,她是個活菩薩。

施大勇多了解他兄弟啊,見他這表情,就知他不願意深說此事,便也知趣的沒往繼續嘀咕。“我家就倆口,我把發糕送份給太婆去。”想了想又道。“阿元和阿次也送點,爹娘也送點……吧。”不能再送了,再送媳婦就不剩兩口了。

“行。咱們吃得夠多,回家就不用再吃了。”

“肯定的呀,得多給我媳婦留點兒。話說,倪大夫這發糕怎麽做的,怎麽能這麽好吃。”砸砸嘴巴,意猶未盡吶。

送了份發糕給朱太婆了,陪着她老人家說了會話,揚三樹和施大勇往村長家去,還得把倪大夫給的涼茶送過去,村裏誰家需要就上村長家拿。有村民顧着娘家,知曉倪大夫給的涼茶特別好,拿了趟又一趟,她不好多說什麽,可藥材就這麽多呢,經不起這般消耗,便讓村長負責發放涼茶。

說起來,倪葉怡還真不算什麽好人,她只願意護着跟前的一畝三分地,太遠了些,她也沒那能力。多大碗她就吃多少飯,其餘的,就看老天給不給活路吧。誰知道這幹旱什麽時候能過去,得悠着點來,現在物價就已經開始上漲,尤其是糧食和藥材方面急需的。

六月過完進了七月,恰是農忙時節,以往這時候都要忙得腳不沾地熱火朝天,可今年卻是靜悄悄的,莊稼地裏早早的就收了個幹淨,如今田裏地裏,也就能看見些枯草,放眼望去,地皮幹裂,瞅得人心慌慌。

七月的日頭烈得很,便是壯實的漢子,在日頭下站小會兒,都得頭暈眼花。今年不僅沒下雨,這天,還更加炎熱了呢。

田間的溝渠溪道已經斷流,就剩下小河還有點水,要是不下雨,也撐不了多久,梨樹屋都有準備,家家戶戶的井,挖得深,把桶扔進去,夠到底也能打桶水上來,倒是比小河要撐得更久些。

地窖裏妥當周全的藏着水份足的瓜果,沒了水,這些瓜果也能解渴。目前家裏的水夠,梨樹屋的村民就有意識的,不怎麽動地窖裏的瓜果。再怎麽省着用水,每天煮鍋涼茶都是必備的,這涼茶喝着好呢,對身體好,人會舒坦些。

快要進七月底,周邊村子裏有些人家開始賣小孩,并非過不下去,只是多個人就多份口糧,看這年景,大概跟二十多年似的,二十多年前眼看就要立冬了才開始下雨呢。現在才七月,要怎麽熬。

最先賣掉的都是女娃兒,梨樹屋的村民說起這事,就搖頭嘆息。世道如此,也是沒得辦法。遇着有良心的牙婆,能給挑撿個好去處,被賣了也不算吃虧,至少不用擔心吃喝,遇上天災年景,能活着就是福氣。

“在咱們周邊跑動的是柳婆子,她人還不錯,不會往肮髒地界送,把女娃賣給她挺好的。”

“說是好,誰知道會遇着什麽樣的主家,家裏窮可呆在家裏終究是要自在些。”

“都說大戶人家好,天上飛的水裏游的,都能吃個遍,可大戶人家裏事也多呢,隔壁村子的,那誰家不就把閨女往縣城的大戶去了,先前多風光,二等的丫環,過得跟小地主家的千金似的,吃的窗的用的,俱是咱們見都少見,誰知道,沒兩年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我跟你們說,我回娘家時,看見郁婆子呢,往連家屯去。這郁婆子可不比柳婆子,也不知道是哪家要賣閨女,怎麽就想着賣她手裏去。”

“圖錢呗,郁婆子出錢比柳婆子要高些,多那麽幾個錢。”

一群村婦坐在梨樹下,七嘴八舌的讨論着周邊的八卦。見老梨樹下清涼些,比呆屋裏好,衆人就颠颠兒的湊了過來,東家長西家短的邊做活計邊說話,也好打發日子。最高興的就是朱太婆,有這麽多人陪着她,整天整天都樂呵呵的,她就愛聽這些瑣碎事。

老梨樹大着呢,也不知到底長了多久,村子裏的樹樹葉開始泛黃,有的已經在落葉子,就它仍枝繁葉茂的,遮出好大一片蔭涼地。婦人們坐在這邊閑話家常的唠叨,漢子們就坐在另一邊各種侃大山說天氣說莊稼。

因有着足夠的準備,且村長擅管理,村民也甘願被管着,梨樹屋的氛圍比周邊的村子要顯平靜些,和以往沒什麽兩樣,甚至更顯熱鬧了些。以往都忙着地裏的農活,哪來的閑情說叨個不停。

反正到了這會,心裏頭都清楚着,這年景,跟二十多年前是沒什麽差別,得,慢慢熬着吧。心态發生改變,整個人都顯輕泛了些,不再整日整日的緊繃着,故而沉默凝重的氣氛也見松泛了些。

村子裏的人,每天都會結伴,三三兩兩的進趟山裏,或是上午去或是下午去,進山裏看看倪大夫,看她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坐着說會話,說說周邊發生的事情,有時會順道吃個午飯或晚飯再離開。

村長也會時常進山坐坐,更多的時候是在村裏轉悠着,越是這種苦難的時期越不能松懈,內裏團結一致才能不出事。

村長在縣城的大兒,特意回村說想要接父母兄弟去縣城住着,這樣的世道最容易出事,還是在縣城安全些,只要存糧足夠多,就出不了什麽事。村民拒絕了,他是一村之長,怎麽能在這時候離開。村長的大兒見勸不動父親,也勸不動母親和兄弟,只得留了些錢財離去。

走的時候,村長給了兩笸籮瓜果還有些涼茶幹菜粗糧等,今年種的都是粗糧,細糧根本活不了,老天太過狠心不下一滴雨,連粗糧蔬菜瓜果都是靠人力澆灌,好在往年雨水足,一時半會的幹旱地裏還能長莊稼。

村長的大兒離開時,為防止出意外,村長特意讓村裏的年輕小夥幫着送送,到了縣城,村長的大兒送了些各類肉幹果脯等。村長把東西分了分,算是謝謝小夥們的幫忙。

八月初,開始出現丢人事件,這裏的丢人不是指某人幹了上不了臺面的事,而是家裏的小孩丢了。丢了找不到了,也不知賣喪盡天良的人販子賣到了哪個地界。甭管是女娃還是男娃,都足夠讓家人痛不欲生。

氣氛開始緊張起來。

村長早早就和村裏的年老長輩們商量着,要怎麽來組織巡邏隊,先把一切妥當的安排好。見氣氛不對,就召集全村細說此事,出事的當天,村裏就開始日夜巡邏,青壯年分成三隊,每四個時辰換一輪,嚴謹的在村子裏或周邊走動還有悠南山。

村裏在村口還建了半丈高的土牆,看着不太高,卻很堅固,村裏的老一輩都是從天災裏挨過來的,有着不少經驗。

以前村裏的房屋沒這麽密集,村子還要敞亮寬闊些,後來經過長達近十年的艱苦,村子裏的人口銳減,當時的村長當即決定,村子重建,房屋得建的緊密些,有個什麽動靜,周邊也有及時支援。然後是挖深井旱井地窖等,都是經過仔細琢磨的。

要說村民愚昧,卻也不愚昧,他們不識字懂得少,卻也有着獨特的生存智慧,看似脆弱實則頑強。

倪葉怡也在尋思着,什麽時候能下雨,可不管怎麽樣她都窺探不到絲毫天機。看來此事,她是無法摻和了。她倒是不擔心梨樹屋,相信他們能很好的挺過天災,卻有些憂心外在因素,世道艱難人心就容易壞。

“我總覺得要出事,你們說要怎麽辦?”近兩天不知為何,倪葉怡有點心慌,頗有些坐立不安。江村長過來時,她再三叮囑着,得時刻注意着,巡邏隊不能松懈。

短尾灰不怎麽懂主人的話,它雖聰明,到底不如人,但它能感覺到日子不過好,沒下雨,這可不好啊,山裏的生靈都往更深的山裏遷移着,走了不少,連鳥鳴都少了好多,顯得有些蕭瑟。

“嘶-”細長青吐了吐蛇信子。

圓石頭也從大水缸裏蹦了出來,這會和短尾灰細長青一樣正窩在主人的懷裏。聽着主人的話,知她心憂,圓石頭變成了個大大的笑臉,暖暖噠貼在主人的手心,這股子暖意很舒服。

倪葉怡的心情稍好了些,遂個撫着它們的腦袋。“近來就別到處玩耍着,就在家裏呆着,我給你們做好吃的。”

“咕咕-”好啊好啊。聽到好吃的三個字,短尾灰瞬間精神。

細長青也跟着吐了吐蛇信子,細細的尾巴繞着主人的手腕,清清涼涼的。

圓石頭不能吃,它有點失落,它也好想吃來着。

“倪大夫。”

“我在屋裏呢。”倪葉怡起身,抱着短尾灰往外走。“程大嫂子,我看你面色不對,可是出了甚事?”

程大嫂子急急的道。“孩他爹在後頭呢,背着我那大兒,我先過來與你說說,我那大兒今早開始就有點蔫,說頭疼,我見他吃飯還行,就沒怎麽着,才吃過午飯,他說暈乎乎的,就回屋裏睡,我也沒怎麽想,以為是這天太熱,悶的,還是忙完了手裏的活,想着去看看的,結果卻發現這孩子額頭燙的很,臉紅紅的,嘴裏說着胡話,把我給吓壞了。”

倪葉怡仔細聽着,尋問道。“還有什麽其餘症狀沒?細細跟我說說。”

待程大嫂子說完話,程大正好背着大兒進屋,程家大兒可不輕,十三歲的小子,都能頂半個勞力,重着呢。

“程大嫂子你顧着點程大哥,我去看看孩子。”

“行。倪大夫去吧,有甚事你直接吩咐就行。”

倪葉怡在藥房忙活了半個多時辰,總算讓程家大兒身上的溫度稍退了些,又給熬了藥,全部喂了進去,過了兩個時辰,天色漸晚,程家大兒悠悠轉醒,鬧着肚子餓要吃的。

“幸好沒事,可把我吓壞了。”程家大嫂抱着兒子,頓時就紅了眼眶。

程大在旁邊看着大兒又看看倪大夫,一個勁的道着謝。

“你們先陪他說說話,多喂他喝點溫水,我去廚房張羅點吃的。”

聽到這話,程家大嫂連忙起身。“倪大夫我來,我來,可不能讓你張羅着,這些粗活我來,你坐着歇會兒,一下午也累的夠嗆。”

“還是我來吧,我煮點藥粥給他,他現在得吃清淡點。”

“那,那好吧,又得叨勞倪大夫費神,倪大夫我給你下下打手的,有什麽事你盡管使喚我。”

待吃過晚食,程家一家三口離開時,天色已經完全暗透,今夜月色很亮,不用照明都能看清路面,倪葉怡送着他們出茅屋,把三副藥遞了過去,又淺說了兩句注意事項,目送着他們遠去才返回屋裏。

倪葉怡很少睡覺,偶爾想念睡覺時的美好,才會躺到床上美|美的睡一覺。今夜她沒有睡覺,她在床上打坐修煉。短尾灰和細長青還有圓石頭,都窩在她的身邊,在她修煉時,能沾沾光跟着一道修煉。

夜半,倪葉怡感應到有陌生的氣息進入悠南山,且是從另外的山頭過來,明顯帶着偷偷摸摸,足近二十人,行走間動靜并不大,偶爾有說話聲響起,聲音壓得特別低,但她依舊能聽得清清楚楚。

“都說梨樹屋看着人少,這村子卻不簡單,早早的就有巡邏隊,咱們這樣夜襲,也幹不過人家啊。”

“咱們只要劫持了山裏的倪大夫,想要多少糧食,梨樹屋也得乖乖送過來,怕什麽!”

“就是。不僅梨樹屋,周邊的村子也得乖乖的把女人和糧食送過來。”

“這樣不好吧,人家倪大夫……要是哪天咱們生個病……”

“滾邊去,眼前都挨不過去,哪還管得着以後。再說,真到了那時候,自然會有法子讓倪大夫乖乖醫治。”

倪葉怡聽着這些人說話,有心想吓吓他們,便直接乘風飄到了他們跟前。“說來聽聽,是什麽法子,還能讓我乖乖的給你們醫病。”

“鬼——啊!”

“大半夜的別嚎。”倪葉怡伸手打了個響指,那人就發不出聲音來。她也不落到地面,就懸浮在半空,笑盈盈的看着底下的人。“聽說你們想劫持我換糧食?這主意誰想的?”

話沒說完,就見領頭的轉身想跑,倪葉怡就看着他們跑,跑了沒兩步,這些人就碰了壁。這下,連最冷靜的頭目都有些慌了。這明顯的不對勁啊,這是半夜遇上鬼了!

“倪大夫饒命,是我們鬼迷心竅,您大慈大悲菩薩再世,您饒了我們吧,我們也是沒辦法,這日子過不下去了才會生這邪念,我們以前都是樸實的莊戶,你要不相信,你看我們的雙手就能知道,一看就是幹粗活重活的。”

“對對對,倪大夫饒命啊,我們上有老下有小,還有八十歲的老祖母要養,我們都是被這世道逼的,您就饒了我們這回吧,我們保證不會再幹這檔子喪盡天良的事,求您放過我們吧,求您了。”

一個個見老大都在磕頭也跟着磕頭,嘴裏跟着說差不多的話,一個勁的求饒。

倪葉怡摸着下巴想着要怎麽處理這些人,是讓他們記着今晚的事好呢,還是不記得今晚的事好?她有點拿不定主意。

想了想為免節外生枝還是讓他們都忘記今晚的事,便揮了揮袖子帶出一道光,籠罩着地上的人,緊接着這些人全部暈倒在地,她使了靈力将這些人裹着,扔出了悠南山的地界。順便把他們的衣服都剝了個幹淨,算是小小的懲戒。

明天梨樹屋的村民過來,得跟他們說說山匪這事,一村之力怕是對付不住,周邊幾個小村得合力才行吶。希望是她擔憂太過,她如今修為大漲,神識能涉及約五裏內的範圍,就是太消耗靈力,近來她隔三差五的會用靈力探查,倒也沒發現山匪活動痕跡,這些人估摸着确實是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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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

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

大陸傳奇,一戰成名;鳳凰聖女,風火流星神界刀法;雙升融合,金陽藍月,雷霆之怒,這裏沒有魔法,沒有鬥氣,沒有武術,卻有武魂。唐門創立萬年之後的鬥羅大陸上,唐門式微。一代天驕橫空出世,新一代史萊克七怪能否重振唐門,譜寫一曲絕世唐門之歌?
百萬年魂獸,手握日月摘星辰的死靈聖法神,導致唐門衰落的全新魂導器體系。一切的神奇都将一一展現。
唐門暗器能否重振雄風,唐門能否重現輝煌,一切盡在《鬥羅大陸》第二部——《絕世唐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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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骨天梯

萬骨天梯

天庭被血洗,上到昊天,下到普通天兵盡皆被殺,神格和法寶散落一到三十三重天各處。
每一重天都降下了通天階梯,任何普通人爬天梯都可以進一重到三十三重天探險尋寶,神仙的神格、法寶等等,誰搶到就是誰的。
兩年前,昊天的神格被神秘人找到,帶出了天庭,那人将昊天神格烙印在身體上,變成了妖魔。
葉靈,一個普通莊戶銀,兩年前跟父母在莊稼地裏收麥子,突然一個妖魔出現。小說關鍵詞:萬骨天梯無彈窗,萬骨天梯,萬骨天梯最新章節閱讀

傳承鑄造師

傳承鑄造師

經歷具現化,一個神奇的能力。
周墨,這個神奇能力的擁有者。
別人搞不到的絕密情報?
短暫的接觸,複制他過去的經歷,一個人的過去無法撒謊。
從不示人的珍貴傳承?
短暫的接觸,複制他曾經的經歷,就能獲得他所知所會的全部。
以經歷為材料,智慧為爐火,鑄造的每件裝備都獨一無二,值得百代傳承。
“賺錢吧,學習吧,修行吧,歷練吧,然後當你遇見了我,你的,就是我的!”
——周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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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召喚師

我真是召喚師

“求求您,教教我如何才能和女天使關系更好?”
某十二翼戰天使懇求的問道。
“請教您,如何才能忽悠更多的人信仰我的教派?”
某魔界大魔頭如是問道。
“您知道如何才能把昨天晚上我家痛經死的貓救活?”
某天界聖母不好意思的悄悄問我。
“各路大神,各路大仙,我不是上帝,真的只是召喚師。”
我痛苦的說道。
這是一個窮小子,如何因為意外獲得空間變成主宰六界的大召喚師的故事。

龍域戰神

龍域戰神

一名心龍少年,自荒山而來。他身背一柄古劍,帶着一頭真火天魔,橫空出世!為尋七座遺落的斬龍殿,他縱橫大荒兇境,力戰最強龍族,笑傲遠古英雄城,血屠恐怖修羅海!
他右手持雷霆巨劍,左手抓空蓮火焰。一劍山河變色,一拳天崩地陷!誓守護最後一片人類大陸,他誅盡千妖萬魔,與兄弟踏歌而行,闖蕩天下,終造就人界第一軍團,用鮮血鑄造一段不休傳奇!

玄幻 友韋
266.5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