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2)阿飄

邁入婚姻的第一步，首先，不能不接電話。

距離那次相親三天後，下班時間，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浮現的來電顯示費竈歲。再過一至兩個小時就是一般人吃晚餐的時間，要是，他打電話過來是為了約她出去吃飯怎麽辦？

她緊張得要命！他們才見過一次面，話都沒講幾句！這樣進展太快了啦！

音樂鈴聲響了十幾秒，而後歇。

捧着被她忽略掉的未接來電，容麽麽暫時松了一口氣，就當作是她無意漏接吧。

這樣的她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有這麽一個優秀男人放在她面前，在打算接近她時，她卻像遇到危險的蝸牛，只想縮回自己的殼裏。

要拒絕如此優秀男人的誘惑是很艱難的。

如果、如果，他有再打來，她就接起……容麽麽這麽想着。只是，這次的相親對象卻似乎只打算把她放着納涼。

過了一天又一天，原以為就這樣緣份盡了。

到了第六天，他沒有放棄，這讓她有點意外。

他發了條短信，要加她的網絡社交聊天工具聯絡方式。

明明只有簡單的一句話，容麽麽卻看得心驚肉跳。

哦！好緊張好煩躁！要不要回呢？當然是要回的。文字上的溝通比起語音的交談，更為讓她放松點。像她這麽理智的人，怎麽可能會錯過這樣一條大肥魚！

只是，這位相親對象，自上次給她打過一次未接的電話後，又隔了三天才重新來聯系她……

看來，他也不是那麽上心。

或許，會去相親的人，本身就是準備着籌劃結婚的事情，每個可能的對象都不可以放過，而她也在他的廣撒網的目标範圍內吧。

相對于相親男，她的姑姑，就是他們兩個之間的介紹人，自從相親後的每一天，每一天，都要跟她聊點心裏話，不停地提醒她的年齡有多麽的罪大惡極，她的爸媽多麽的想退休、想抱外孫，然後順帶說這位費竈歲先生對她有多麽的感興趣。

她實在真心沒看出來。不管是爸媽想退休還是費竈歲對她濃厚的興趣。因為她爸媽的生活狀态目前跟退休也沒兩樣了。而那位費竈歲對她的興趣更是不用說，一目了然。

以她的經驗而言，正常情況下，對她有意思的相親男在她家初次相完親後，當天或第二天相親男會想盡一切辦法和她接觸或是聊聊天，接着，便會急吼吼地想把她約出去。

而這位費竈歲……

非常慢悠悠地才走這個流程的第二步。第一步，初次見面，第二步，聊天還沒開始聊兩句。

這樣的方式反而更得她喜歡，給了她許多喘息的空間。如果他真的稍微有這個意向……她認真地想了下，到了這把年紀，她竟然一次戀愛都沒有好好的談過！再怎麽說，第一次戀愛如果是跟這樣的對象談，她也不會吃虧，說出去也倍有面子！思忖再三，她終于爽快地與他互換了網絡聊天工具的號碼。

接着，是忐忑地等待。

加完後，他們沒有聊天。

而容麽麽也不想主動。她想着，也許就這樣完了吧，這樣也好，不用應付了。雖然有點失望于自己的魅力，又不免想松口氣。盡管這次的相親對象各方面都大大達到了她的要求甚至是無可挑剔，但是一旦有陌生異性太過于密集急劇地接近，還是會讓她覺得渾身難受。

這天晚上，容麽麽坐在懶人沙發椅上，游戲中，她的秋葵奮力地砍怪升級。

休息時間，她點了點鼠标，暫時退出窗口。随意瞥了眼挂在屏幕上的聊天工具，眼睛正對着好友人物，費竈歲在線，在加了他後，他好像從來都是在線的，雖然在線，卻跟冰凍的千年寒屍一般。

沒有什麽感想。

容麽麽繼續她的日常作息，她把桌上的鏡子移到自己面前，還沒把鏡子擺好時，不知是不是錯覺，竟發現聊天工具中費燦歲的頭象在晃動。

容麽麽眨了眨眼，定睛一看，确認自己沒有眼花。

費竈歲，竟、竟然詐屍了，真的來找她聊天了……

在半個月後。

她有些激動，壓力也跟着随之而來，啊，就是這樣，只要觸及到男女之事，動不動就很想抓狂。可是，相親男明明沒有任何的錯。

像費竈歲這種BOSS型的高級怪，活生生地擺在她眼前，如果她能更進一步，撐得更久一點，如果她越過了這個障礙，一定能得到很多的經驗，從此再也不怕相親了！在男女交際上肯定能得到大幅度經驗的提升！她離結婚之路也就越來越近了！

這麽确信後。她摸了摸臉上的異物，想着敷的時間差不多了，應該可以撕掉了。然後一邊将鏡子擺上，一邊點開費竈歲的頭像。

整個圓鏡陡然占據着一張大臉，上面貼着一張白白濕滑的面膜，她瞄了鏡子一眼，準備動手撕下。同時窗口彈出。

“你見過鬼魂嗎？”

容麽麽的心髒差點停擺。她慢吞吞地看中鏡中那張如死一般慘白的蠶絲面膜，像見鬼一般，趕緊将面膜扯掉。

瞪着這句話，她發呆。

回還是不回？

回還是不回？

回還是不回？！

好煩好煩！她思考再三，猶豫不決，顫微微地把手指放在鍵盤上，最終打下了：“沒有。”發送。

而後，那邊似乎再度回到冰凍的千年寒屍一般的狀态。

她暫時松了口氣。等準備洗洗睡後，她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關電腦之前，确認聊天記錄還在，更讓她覺得匪夷所思。

一定是他那邊中毒了！就是這麽回事！恩恩！

唉，鬼魂……

穿着睡衣，她檢查整間公寓，安全防盜門有關，門有鎖住。接着，她一手拿着手電筒，一手拿着掃帚，像做賊一樣蹑手蹑腳地挨近陽臺，刷的一聲，她閉着眼，把窗簾拉得更嚴密點。她什麽都沒看見，然後迅速撤退，躲回了自己的寝室。

喘了口氣，将掃帚潇灑地牆角一扔，拍了拍手，闊步朝大床邁去，掀開被子，往床一趟，睡覺。

她才不怕鬼呢。要來盡管來好了。

左手抱一個枕頭，右手抱一個枕頭，腳下再踩一個枕頭。

在床上，她輾轉反側。

晚上水喝太多，此時有點內急。

她等着時間靜靜地流逝，睡前應該還是要來點睡前運動助眠吧……

輾轉反側。

內急感越來越明顯。

啊哈哈，人嘛，太懶是不好的。

嘩的一聲，把被子掀開，房門的手把一轉，認命地往洗手間跑去。

為什麽廁所要安在房間外，太讨厭了，真是她的失策。

夜間空氣溫度冰冰涼涼。在依然燥熱的秋季裏是很舒服的，很舒……

解放後從洗手間裏出來的她不小心擡起了迷蒙惺忪的睡眼。

透着城市裏微茫的霓虹燈，印在窗簾上的，估計是披曬在外面，她的長裙吧……

啊，也許她還在長裙上披了個絲巾什麽的吧，所以才像長長的頭發……

大概是風大吧，所以才會飄來飄去，飄來飄去，從左邊飄到右邊，從右邊飄到左邊——

容麽麽用力掩住急欲出口的尖叫，眼淚差點飙出來，腿兒一軟，無聲又吃力地爬回自己的房裏。

用着非常輕非常輕的動作把門關上，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

然後狼狽地抓好掃帚放在床邊，作為保護自己的武器。下一秒，整個人一溜煙滾進了被子底下。

全身發顫。

沒有人發現她在這裏面。沒有鬼發現她在這裏面。

天啊天啊天啊！

她看見了！

她記得明明把陽臺邊的窗戶關得嚴嚴密密，為何室內的窗簾會被風吹鼓起來！為何……

她不敢再想下去。

是一個女的……

桐桐說對了！是一個女的！全身半透明！她臉色慘白！長發飄飄，一襲紅衣！紅衣！面部十分模糊，完全看不清長什麽樣子！

紅衣，那可是厲鬼才穿的顏色啊……

會不會是惡作劇？！

有誰會在這個時間點來她的公寓裏惡作劇！

她将頭蒙在被子裏頭，整個人發抖個不停。

在暗暗的被子裏頭，這樣的密閉空間下，她好怕把眼睛睜開，怕一睜開眼，就看到一張慘白的臉近在咫尺地出現在她面前，而那鬼一起跟着她躲在這個被子裏面！

天啊！太可怕了！

瑟瑟發抖地把各路神明搬請了一遍，實在詞窮，只得頭暈腦脹地背起很光明正大的詞來。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啊！熟悉的重量感從身體上方襲來，床面微微陷下，容麽麽驚恐地感受全身被人慢慢地撫摸着。

又來了！

每夜例行的那個又來了！

這個色鬼！她必須抗拒！

天地有正氣……

她反而忽然平靜了下來。

奇怪，怎麽不害怕了？

嗯呃……

技術依然這樣的好……

她抑住不住自己漸起的嬌喘。

再這樣下去，她真的小命不保矣！

可是……

你不會害我的，對不對？她在心裏輕問。

“別怕。”

“嗯。”她哽咽地回答。

嗚嗚的輕泣在房裏壓抑的回響。容麽麽費解地想着：聽這聲音，分明是個男的啊……

腦子一片混沌，她進入了甜美的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