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2)撞鬼

接下來的幾天一如往常，夜裏也很性福，再也沒有什麽奇怪的事情發生。

所以，那天晚上看到的，絕對絕對是她的錯覺，哈哈哈……

周六，沒有課。

“麽麽，出去逛街嗎？我叫佑群來載你。”

容麽麽對着手機，倒歉道：“不行诶，今天我家裏有客人。”

“每天下午一下班就跑得不見人影，今天一整天沒課了還不出來？”

“我今天真的有客人啦。”

“是費竈歲？”

“沒。”容麽麽翻了個白眼，“早說和他沒什麽了。”

“真的嗎……你和費竈歲真的沒什麽了？”

“對啦對啦。”容麽麽無語，“是學生啦，暑假裏補課的學生。”

手機那頭的香梅懷疑試探的語氣變得輕快。“啊，那沒辦法了。”

挂上電話，小眠了下，聽到門鈴響，容麽麽從懶人沙發椅上跳起來，接着氣呼呼地跑去開門。那兩個小鬼頭，說好周末要來她家玩的，卻推遲了一周又一周，竟然還又給她遲到！

門開的時候，她就宛若一尊憤怒的大金剛一般站在門口，雙手叉腰，居高臨下：“你們遲到了。考試成績早在一個月前就送給你們父母了！”

悠悠的小腦袋探進門來，嘻嘻笑着：“我考了八十五分以上，所以爸爸媽媽帶我去玩了植物園動物園還有游樂園！”

容麽麽面色沉降。“那你們還要來老師家做什麽？”心中卻不由得暗自竊喜，就知道是因為小朋友舍不得她，一直記着她，想來看望她。

“打擾了。”桐桐自動自發地進了公寓。

容麽麽退開身子讓兩個小孩進門。

“因為呀……”悠悠搖晃小腦袋，最後小小嫩嫩的食指指向桐桐背後，“桐桐說要來老師家探險！”

“喂……桐桐，你不要去那邊！”在悠悠的話語未落時，容麽麽就趕緊跑到桐桐面前，制止桐桐往陽臺前進。才剛制止了一個桐桐，另一個小小身影從旁邊晃過，容麽麽伸手一拉。

“別拉我領子啊，麽麽老師！”悠悠扭動身子，不停抗議。

“你們兩個，給我坐好。”一手拎一個，将她們按在幹淨的地板上。

“麽麽老師，你真粗魯。”

“悠悠小朋友，你也不遑多讓。”

容麽麽蹲下來，眯眼察看桐桐的表情，然後小心翼翼地問：“你真有看到什麽東西？”

“還在。”桐桐平靜地說道，漂亮的瞳眸望向陽臺。

“長頭發？”

桐桐點頭。

“紅衣服？”

桐桐點頭。

“女的？”

桐桐點頭。

容麽麽咳了咳，她假裝正經地開口：“不一定是女的哦，說不定是男扮女扮。”

桐桐仰首看向容麽麽，“老師，你也看見了？”

一聽此言，容麽麽渾如口裏含了黃蓮，有苦吐不出。

身為一個生物老師，必須向學生宣揚科學的正義。

“我——”才起了開頭，她臉色一變，手一伸，立刻捉住偷溜的小孩，“喂！霍程悠，給我站住！”

“又沒什麽……”被逮住的悠悠轉身面向容麽麽，擡起頭來，可憐兮兮地眨着水汪的大眼，“老師，我想吃秋葵。”

“秋葵那麽難吃，別吃了。”容麽麽撇嘴，再故意湊近桐桐的小臉蛋，“對不對啊，桐桐？秋葵好不好吃啊？”

桐桐避而不答。“是個女的。”她慢條斯理地站起來，對着陽臺方向，語氣堅定。

容麽麽愣了愣。

“她好像有什麽願望。”

“啊？”容麽麽呆呆地張口。

“她個性很內向。”

“這個你也知……”忍住嘴角的抽動。

“嗯。”桐桐雙手插在長裙上左右的口袋，冷靜道，“我一跟她對視，她就縮在欄杆外面。”

容麽麽呼了口氣，輕聲細語：“桐桐，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下午六點……”一到下午，因栽植的秋葵枝葉茂密和陽光偏移的關系，陽臺那邊就會變得十分陰涼爽快，而天色随時間流逝只會越來越暗，越來越暗……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我看不見！看不見！看不見……”悠悠不高興地大喊，忽然小腦袋瓜靈機一動，“啊，有了！”

她嘻嘻地笑彎了棱唇，左走走右走走，選好角度後，轉身直線背對陽臺，整個小小的身板站直了，然後用力地彎下了腰，頭上兩側的雙馬尾向下刷拉搖擺，悠悠的眼睛透過胯.下，越睜越圓……

驀然哇地一聲大叫，她拔起小短腿跑到桐桐後面。

容麽麽眨了眨眼，目視這一切。

“老師，你會保護我們吧？”桐桐偏頭看向容麽麽，瞳眸澄澈，嗓音稚嫩悅耳，“我和悠悠是吃過晚餐過來的。大刀叔叔和二豆叔叔八點才會接我們回去準備睡覺。”

呃……

“哈哈哈哈，在老師家很安全，不會發生什麽事，老師當然會保護桐桐和悠悠呀，來，老師放動畫片給你們看好不好？”容麽麽笑眯眯地低下身子對小朋友們說道。

“這個。”桐桐陡然從口袋裏抽出一張紙張。

那是一張泛黃的報紙，經過裁剪的剪報。

容麽麽疑惑地接過。

映入眼簾的是一幅新聞圖片。只稍瞥了一眼，容麽麽就不忍心地轉移了視線。圖片中一名穿紅衣的長發女子躺在石塊地板上，不只是長發蓋住了臉，女子的整個頭部血肉模糊……

是一張別說對小孩子，對于大人來說也太過于血腥的畫面。

克制着胃部不适，容麽麽浏覽起文字，光标題中跳樓兩個字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一樁十幾年前的殉情案件。

因遭父母反對戀情，被關在樓房裏的一名醉後女子在電話中與男友相約在遙遙相對的陽臺殉情……

趁家人外出不備時，她跳下去了……

她男友沒有跳，還活着……

他們在電話中聊天，情到深處，非常動情，相約一起，為他們不容于世間的愛情留下不凡的見證，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說好一起的……

嘶——嘶——嘶——

“這——”容麽麽震驚地看向桐桐。

桐桐慢慢地點了點頭。“就發生在這間屋子。”

“這樣都能住，麽麽老師，你真勇敢。”悠悠佩服地拍拍手。

嘶——嘶——嘶——

“老師，你買房前，都不先調查一下的嗎？”

啊哈哈，容麽麽搔了搔後腦勺，小聲地嗫嚅：“便宜嘛……”不是她心太寬，而是怕浮想聯翩，連房都買不了更不用說住了，只是徒增害怕，管它三七二十一，先買再說！

“後面幾年在這幢大樓裏也發生過兩件相同的案件。”桐桐繼續将口袋裏的剪報遞給容麽麽。

“你哪來這些報紙的？”沒有一定渠道，要得到這些不同年份的不同家報紙不是件容易的事。她買房前有稍微浏覽下網頁，并沒有像報紙這樣詳細的記載，她也不是很想看。

“死亡的地點是一致的。”桐桐平靜地補充，“包括死狀。”

容麽麽猛然想起陽臺高樓下的地板鋪着不同于其他處的嶄新石塊，對比圖片中的案發處，與其相當吻合，而且，想必那沾過血污的石塊早已經過了幾番重新的修整……

嘶——嘶——嘶——

“誰？！”迅速将兩個小孩推到她背後，奇怪的聲音終于讓容麽麽瞬間擰起心神。

陽臺的門被霍然打開！卻沒有風。

“叮咚——”

同時公寓門外傳來門鈴響。

容麽麽無法顧及鈴響，眼睜睜地瞪着一團白霧般東西慢慢地在陽臺欄杆處浮現，漸漸地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輪廓。

一個半透明的人影縮在欄杆處，整個身子是向着外面的。她的頭發長長，穿着一襲紅衣，背後插着令牌，上面寫着“游四方”。

嘶——嘶——嘶——

“嗚嗚嗚，早知道就不來了……剛才彎腰從下面看沒看得那麽清楚嘛……”悠悠吸了吸鼻子，“怎麽沒有臉，嗚嗚嗚……”

察覺到抓住她手臂的小手在不停顫抖着。

保護兩個小女孩念頭勝過了容麽麽的恐懼。她推着兩個小孩的身子慢慢地往後退。

“還我……還我……嘶……”

女鬼的聲音嘶啞難聽。

容麽麽愣住。

不是這個聲音，不是夜裏來找她的那個聲音！

“你的聲音怎麽了？”桐桐從容麽麽的身後退出來，冷靜客觀地問。

女鬼似乎有些害怕地把自己的身影縮得更小。“嘶……喝……酒……又跳樓……臉先着地……嘶……傷到喉嚨了……嘶……”

“啊，難怪爸爸從小教育我不要學叔叔們喝酒！”悠悠恍悟地擊了下手掌，像小兔子般，也跟着桐桐從容麽麽背後蹦跳了出來。

容麽麽目瞪口呆地聽着這一切有如寒暄般的奇怪對話。

“叮咚——”

“那兩次跳樓事件也是你影響的嗎？”

“嘶……我不是故意的……嘶……”笑聲瑟縮，卻含有得意，“還我……還我……”

“還你什麽？”桐桐接着問。

“叮咚叮咚——”

“還我性命……嘶……”縮成一小團的紅影擴大，頭顱更探了進來些，整個身子往欄杆裏面緩慢攀爬。

“叮咚叮咚叮咚——”

放在電腦桌上的手機，也随着焦躁的門鈴，響起和緩的音樂鈴聲。

快速瞥了一眼發出光亮的手機，容麽麽瞪向眼前，被此時狀況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根本不敢跑去接聽。

瞪着紅衣女子眯成一條縫的眼睛猛然睜得若銅玲般大，殘破的眼內布滿了血漬猶似死前不甘的哀絕，整張面目既模糊又破碎，而四肢如竹竿一樣纖瘦蒼白，卻像爬行動物一般怪異地匍匐着……

容麽麽一顆心直吊到嗓子眼。不容猶豫之下，她當機立斷，連忙一手捉住一個小孩，拉着她們直往後挪動。門鈴如催魂般響起，她想去制止門外那聒噪的門鈴聲，又生怕只稍她一個不注意，兩個小孩會有什麽意外。桐桐卻還不知死活地繼續緩緩開口。

“不是你自己不要性命的嗎？”報紙上寫自殺。

仿佛這句話深深地刺激到了女鬼，女鬼慘白模糊的臉一陣扭曲，爬到一半的身影霍地整個飄浮在半空，寒風驟然從外面直刮到裏面來，室內的雜碎小物被狂風掀得橫沖直撞。

容麽麽下意識地偏過臉頰躲風。“桐桐，別……”她無力叫道。

“還我——嘶——”伴随着如夜枭的刺耳嘶聲，疾速的紅影向桐桐猛襲而來——

“仇家桐，你在做什麽？！”呯的一聲，一道男音頓時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