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男人含笑瞥了她一眼,低頭去看手中的書,口中卻又問道:
“聽說——剛才在大廳出了點事?”
“嗯?”
蛋糕入口即化,美味尚未散去,唐琛的話讓她心頭一顫:
“什麽事?”
“好像有人突然昏過去了。”
“你是怎麽知道的?”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據說此人還是這家俱樂部的經理級人物。”
“她、她的确昏過去了,不過已被送去醫院了。”
男人的視線從書本移向她,那直勾勾的目光讓莫小鈴有些不自在:
“你看到了?”
“嗯。”何止是看到了,到現在她都弄不清那姓葉的女人是被自己的話氣昏了,還是突發疾病倒地不起。
莫小鈴心裏這麽想着,眼底的波動卻在唐琛面前毫無保留地袒露出來。
這時,服務生用托盤送來了一瓶酒,并輕盈而優雅地将金黃色的酒液注入莫小鈴面前的高腳杯裏:“小姐,這是您要的櫻桃白蘭地。”
“謝謝。”自從在唐琛家品嘗過“苔絲美人”,眼前的白蘭地仿佛具備了天生的吸引力,莫小鈴拿起酒杯,目光流連,不想放下,那份從心底油然而生的貪婪就像月光似的鋪展開來,無邊無涯,肆意流淌。
“別喝的太多,不然連菜都吃不下了。”
唐老板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
“哦。”她有些失望,就像鼓鼓脹脹急于飛升的氣球被戳了一下似的,雖然沒有破皮漏氣,可還是留下了明顯的痕跡。
莫小鈴呷了兩口白蘭地,盛在玻璃盤中的魚子醬就被送了上來,黑黑的飽滿的顆粒,微微泛着金色的光澤,讓她不由得食指大動。
可是,那天神般的男人就坐在她的對面。
雖然他欠了工資沒發,但她霸占了他的蛋糕,享用他花錢購買的昂貴套餐,那男人只能餓着肚子看着一本名字稀奇古怪的書,實在是有失公允。
莫小鈴良心發現,問道:
“那個……老板,你要不要也嘗一些?”
“好。”唐老板幹脆利落地答應了,仿佛已經等候這句話多時,他拿起身邊的勺子舀了一點魚子醬送入口中,十分自然地和自己的員工共享同一盤子裏的美食。
除非是熟人,不然的話,或許會以為他們是約會中的情侶吧。
一念及此,莫小鈴心頭一跳,腦海裏忽然出現了那張藏在保險箱裏的照片和那個笑得恣意燦爛,明媚不可方物的紅衣女人。
“老板,你有女朋友麽?”
話一出口,莫小鈴就後悔得想撞牆了,只要面對唐琛,她的思想就像被裝進漏風的口袋,稍不留神便“嘩啦”一下全掉了出來。
出乎意料,唐老板似乎對她的唐突并不生氣,臉上甚至連半點的波動都沒有,只是淡淡說道:
“有過。”
有過?
從語法的角度而言,這是個過去式,而非現在進行時,即便是這樣,與自己并無幹系,莫小鈴搞不清心中的竊喜究竟從何而來。
既然男人不忌諱這個問題,她索性繼續問下去:
“那一定是個大美女吧。”
唐琛笑了笑,那像夜色一樣深的瞳孔卻并未染上任何感*彩:
“不,是個很蠢的女人,蠢得不值一提。”
莫小鈴很想說“騙人”,她明明見到他将那張合影藏進了保險箱裏,任何被放進那個地方的物件應該都是有價值的,一張被珍藏的照片說明照片上的人在他的心上。
可是她開不了口,不管怎麽分析,她就不該知曉那張照片的存在。
即使今天是最後一次追逐他的日子,即使大着膽子和盤托出所有的心思,莫小鈴明白最終的結果一定會比現在聽到的更讓她在意,讓她痛苦。
所以莫小鈴不再問了,開始專心致志品嘗桌上的菜肴。
可唐琛卻像是被勾起了什麽似的,并不打算停下這個話題:
“你呢?交男友了嗎?”
“還沒有。”莫小鈴回答得飛快,爾後像想起什麽似的補充道,”不過有這個打算。”
唐琛擡起眼,雙眸泛起奇異的光:
“和誰?”
莫小鈴不想多談自己的事,便故作俏皮地說道:
“如果你把她的名字告訴我,我就告訴你。”
沒想到,唐琛居然連思考的空隙都沒有,直截了當地答道:
“她叫許諾。”
“哦,是個不錯的名字。”莫小鈴覺得自己的心就像泡進醋裏似的,一個勁地泛酸。
“是啊,是個不錯的名字,只可惜是個名不符實的女人。”
不知道為什麽,莫小鈴從唐老板的口氣裏竟隐隐聽出一絲怨怼來。難道許諾辜負了他?真是個傻瓜!為什麽要辜負這個如此出衆的男人?如果換作是她的話,一定會舍不得吧,哪怕唐琛是個自私自利到只顧自己享受拖欠她工資的人。
可惜,她與他萍水相逢,身份天壤之別、有着永遠也不可能逾越的老板與員工之間的鴻溝。
想到這兒,入口的白蘭地和魚子醬似乎都變成了酸苦的味道。
“該你回答了。”
“什麽?”
莫小鈴莫名其妙地擡起頭看向男人,唐琛的雙眸像水中的漁網似地将她牢牢攫住:
“那個打算交往的男人的名字。”
“哦。”稍作猶豫,她答道,“王亮。”
“毫無亮點的名字。”
莫小鈴不服氣地白了唐老板一眼:
“我又不和名字談戀愛。”
唐琛似笑非笑,目光爍爍:
“哦,真沒想到你居然會喜歡那種粗粝的男人?”
“你認識王亮?
“我開書屋已經三年了,比你待在珍北路的時間要久得多。”
“他是個很老實的人,對我也很好,我不是光看外表的人。”
唐琛突然放下手中的書,将臉孔湊了過來,一下子突破了兩人之間安全的距離,本來若隐若現的香水味撲面而來,莫小鈴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快不能自主了。
“你确信要和他在一起嗎?”她聽見男人這麽問自己,那富有魔性的嗓音和氣息讓莫小鈴幾乎不能自主呼吸了。
“我……我不知道。”
半晌,頭腦一片空白的莫小鈴聽見自己這麽說道。
唐琛勾起唇角,那種輕佻邪惡的笑容再次展現在他的臉上:
“你知道成年人與未成年人說謊,最大的不同是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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