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衛老夫人氣歸氣,但這趟過來,早做好充足心理準備,不致這般被嘴上撩撥兩句就破功。

她忍!

衛老夫人忍下這口氣,繃緊了臉容,笑得愈發僵硬:“你大哥不到二月就要鄉試,昨日還是祖母硬拖過來的。這件事,你大哥是有錯,可你這會同你大哥鬧,豈不是要害你大哥沒法好好溫習。上一次沒過你大哥心中便懊惱不已,這次若再延誤好時機,被耽擱了,你這做弟弟的,難道忍心嗎?都是衛家人,你大哥出息了,到時也能提攜你一把。二孫子,這道理,你總該是懂的吧?”

衛珩聽着,臉色冷淡:“大哥要考功名,和他做錯了事,我上官衙要求他認錯有何幹系?”

衛老夫人掐了一把手掌心,冥頑不靈的臭小子!

衛老夫人堪堪将那僵笑給穩住,好聲好氣繼續說:“二孫子,這種名聲說出去又不好聽。那些人眼裏哪裏分辨得出真假,這般污名背在身上,你讓你大哥如何在官場上做人?”

衛珩冷不丁一聲笑,眉目凝霜,譏诮:“祖母,大哥還沒中舉人呢,怎麽就談到上官場了?孫兒倒認為,大哥上官場前不妨先學一學怎麽做人吧?”

衛老夫人又氣又急:“二孫子,你何故這般為難你大哥呢!先前一事,你大哥都願意原諒你,難道你便不能放過你大哥一把?你母親和長媳是親姐妹,而你和大孫子又是兄弟關系,這點小事何故就這般過不去呢?”

衛老夫人氣啊,更是急啊。

這二小子咋就是說不聽呢?

一不守婦道的賤婦,他揣懷裏和寶貝似的,說出去都嫌丢人。

這便罷了,而今這卑微孤女,想要掀起波浪也難,可偏生這二孫子,胳膊肘向外拐,被迷了心竅,鬧得這般難堪,對誰有好處?

衛珩冷眼看着,一晌沉默後才道:“那麽當初那一點事,為何祖母卻對明真苦苦糾纏不放?更害她命喪黃泉!”

衛珩一句話,将衛老夫人記憶勾起,她眼神不經意掠過衛珩身旁的人,她自認為,這小媳婦就是蔚明真魂魄附身,而今看她,卻見她眼波平靜,更甚,嘴角輕翹,好整以暇的模樣,仿佛不過一站岸邊看戲之人。

衛老夫人竭力穩定心神,将這股氣再度往下壓,一面沉下嗓子,平聲道:“珩兒,祖母就問你一句話,你可是真要你大哥親自和你這新媳婦下跪磕頭來道歉才肯罷休?”

衛珩轉頭,目光看向蔚明真:“只要明真肯原諒,我自不将大哥告上衙門。”

他可以考慮不投訴紙,但分家一事,勢必是要做的。

衛珩并未将話給說全,衛老夫人以為這整樁事都能被擺平。

衛老夫人沉眸,她定不想讓大孫子受這種折辱,然而,二孫子若無法擺平,分家加告官衙,定鬧個沒完沒了,還談什麽溫習,談怎麽考試?

她想了許久,她為難啊,心口一股悶氣兒堵着,堵得她沉悶不已,塞得人更是心煩。

蔚明真将衛老夫人的糾葛和猶豫看在眼裏,心知衛老夫人她動搖了。

她在考慮。

退出一步,就會步步退。

蔚明真深谙此理兒,她側眸,和衛珩眼神對視了一眼。

衛珩察覺到她的視線,腳往前又邁進一步,肩膀和肩膀緊貼着,手緩緩放在明真肩頭,動作流暢又自然。

蔚明真目光落在衛珩放在肩頭上的手,衛珩沒松開,她沒說,心裏也無反感,只是有點異樣。

在衛老夫人思慮時,蔚明真也在思考。

這時候鬧起來,蔚家那邊又要兼顧,着實人力不足。

衛家要解決,而蔚府裏,母親周遭處處危機,比起她身邊有衛珩這般相護,章媽媽年紀大了,母親又體弱多病,饒是柳姨娘不敢在明面上對付母親。但而今母親病倒管家的職要落在她身上,私底下克扣怠慢,那般慢慢的折磨消耗。

蔚明真不想等到那時候。

思慮良久,衛老夫人終肯松口:“若執意如此,祖母可以和彥兒商量。但下跪磕頭……便不必了吧?彥兒堂堂大男人,自尊心也強,這般折辱你大哥,這又何必呢?認錯,就讓他親自向孫媳婦低頭認錯……”

衛老夫人自認,她說到這一步,已是給了極大的面子。

待衛老夫人說罷,蔚明真眼神一定,忽一口答應下來:“好。老夫人便讓大伯親自來登門道歉,孫媳婦便不計較了。”

衛珩在旁一聽,嘴半張欲說些什麽,可見她眼神平靜,仿佛心頭已有主意,便住嘴不語。

衛老夫人聽後,心底暗道,這小賤婦也就是說着做做樣子罷了。

分家?告衙門?仗着二孫子狐假虎威,最後還不是裝腔作勢。

衛老夫人想着,嘴角揚起得意的笑,她道:“那好,等彥兒回來,老身會同他講。到了晚上,老身便帶他過來。”說着又看向衛珩,意有所指,“兄弟倆個有什麽想不通的呢?說開講明白,那就成了。”

蔚明真微微淡笑:“那就有勞老夫人周折辛苦了。”

她左右周旋,想要壓住衛珩,想穩定軍心,而蔚明真便利用她這份心,先将母親那邊安妥好。

一旦外祖母那邊有消息,能将母親從蔚家那狼虎之穴接出去。

那接着,自然就是衛家……

各懷心思,又恰好正逢時機,都逞心如意。

衛老夫人得了準話,自不想繼續待着在這瞧他這一對小倆口恩愛纏綿,只是她大兒子書房裏,讓這卑賤外人逍遙快活,做那些有礙觀瞻之事,她這心頭如鲠在喉,一股氣難以吞咽。

轉身走了兩步,還是回頭狀似無意般提了一句:“你大哥偶爾來找書溫習那是難免,你對書不感興致,怎麽來書房裏?”

衛珩如實,口氣寵溺:“明真想看。”

衛老夫人想到了,可這一瞬仍神經一跳,又是蔚明真!

衛老夫人皮笑肉不笑:“竟不知曉,孫媳婦也會認字嗎?”

蔚明真眉目恬淡,輕聲回:“幾經輾轉,若不認字,也許而今已受人蒙騙被賣入青樓。不光要認字,最要緊……是識人。”

識人?

這賤婦,是在諷刺她有眼無珠嗎?

衛老夫人心頭更塞了,一刻不願停留,更不想和這牙尖嘴利的小賤婦多說半句話。

等大孫子中舉後,有的是機會整治她!

想罷,衛老夫人轉身離去。

王婆子、蓉蓉等人緊随其後。

衛老夫人一走,衛珩便問:“明真,你真就這般輕易要饒了衛彥?”

只是低頭認錯,着實太便宜那畜生!

作者有話要說: 要身敗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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