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二節課是體育課,杜藍看着旁邊的陳曉輝,“一起下去吧!” (2)
的中年女人沉吟一瞬,接着道:“你的情況我基本是了解的,如果他可以和你生活我也比較放心,何況發生這樣的事,他回去也不是一件好事。”
葉曼掃了眼坐在走廊裏聊着天的幾個保育員,接着對着趙院長慎重道:“還要麻煩趙院長一件事,陳曉輝的事情,我希望就這幾個人知道。”
趙院長笑了笑,“你放心,這些我曉得的。”
葉曼還真不放心,她想還是盡快辦理手續,盡量在陳曉輝一出院就搬到她那裏。
**
陳曉輝住了一個星期的醫院,杜藍每天都過來,她每次來只是偷偷在病房外隔着門上的玻璃看着他,幾天來他的姿勢一直沒變過,他一直蜷縮着自己低着頭,瘦弱的脊背上,一根根肋骨清晰可見。
夜裏杜藍睡不着覺,躺在黑暗裏,想象着他因為瘦弱的身體和無力的右腳跑不快又無法掙紮的場景,心就像針紮一樣疼。如果這個世界有上帝的話,為什麽要讓純淨善良的靈魂遭受苦難。小小的少女心裏第一次開始痛恨自己的渺小無力,她想要快點的長大,努力變強,能與這個世界對抗。
杜藍每次去醫院的時候都會看到葉曼,她知道葉曼就是之前保育員說過準備資助陳曉輝的人,而且那天她聽到福利院院長和保育員聊天說葉曼準備收養陳曉輝。
于是她每天來了都默默觀察葉曼,她看起來比較冷淡,在醫院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也沒有流淚,對院長那些人話也不多。院裏的孩子比較多,院長和保育員沒有時間一直呆在醫院,所以一直是她在醫院照顧陳曉輝,她有時看到杜藍站在外邊,也會過來簡單的問杜藍一些陳曉輝在學校的事情。
杜藍想起考試結束最後分別時的場景,他隔着馬路,遠遠的對着她揮着手,笑容燦爛。而現在——
他每天不是低着頭發呆就是呆滞的望着窗外,雙眼沒有了往日的神采。
第四天的時候陳曉輝也開始願意和葉曼交流,從玻璃門看進去,葉曼耐心的給他削着水果,杜藍拿來的粥陳曉輝也喝了一半。
葉曼在陳曉輝住院這段時間已經詳細的了解了收養程序,而且有院長做推薦,通過應該沒有問題,最後只等陳曉輝同意就可以出院正式辦理手續。
臨出院的最後一天,在陳曉輝喝了一碗粥後,葉曼看着他鄭重的開口道,“曉輝,你楊青哥哥離開的時候托我照顧你,一直以來我也很喜歡你,我想正式的收養你,你願意和我一起生活嗎?”
半響,陳曉輝擡起了頭,眼神看起來有些遲鈍和迷茫,“楊青哥哥?”
“對,他因為工作的原因不得不離開,但是他一直很關心你,希望我照顧你。”
“不會給你添麻煩嗎?”
葉曼忍住眼眶裏的淚,“不會,我希望多一個人和我生活。”
“姐姐你還沒結婚,以後結婚怎麽辦?”
“我在等你楊青哥哥,你和我一起等他好嗎?”
陳曉輝認真的想了很久,直到葉曼已經準備另找時機讨論這個話題的時候,她聽到床上的少年輕輕的“嗯”了一聲。
葉曼轉頭把眼裏的淚水逼了回去。你的楊青哥哥不在了,從此我就是你的家人了!
杜藍隔着玻璃看着裏邊的兩人,不知為什麽,她相信這個女人會好好照顧他,會給他一個溫暖的家!
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不過卻是以這種方式實現,杜藍心裏一時不知慶幸多一些,還是悲哀多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 曉輝要有家了!
☆、第 8 章
葉曼把公寓的書房早就整理出來,她買了一些适合他的新衣服新鞋,所有日用品都買了新的,陳曉輝的行李很簡單,就一個扁扁的書包就全都背了過來。
葉曼幫忙整理的時候,發現一個糖衣已經褪色的棒棒糖被放在裏兜的最裏面,葉曼心中酸澀,後來她常在家裏準備各種各樣的零食。
葉曼睡覺不沉,夜裏突然聽到陳曉輝的驚叫聲,葉曼跑到他房間,陳曉輝坐起身縮成一團,低頭抱着胳膊沉默着,葉曼走過去輕輕的攬住了他,“曉輝不怕,姐姐在這呢。”
她輕輕的拍着他的背,“不怕,不怕,曉輝睡吧!”
半個小時後,陳曉輝才又睡着,葉曼輕手輕腳的把他身體放平,這時才清晰的感覺到,這個少年瘦的好似只剩一把骨頭了。
後來,總是能聽到他夜半驚叫聲,每次葉曼都過去他的床邊輕輕拍着他的背,直到他重新入睡。
如果那個夜晚很平靜,她就知道陳曉輝一定一夜沒睡。
葉曼知道想要治愈他沒有捷徑,只能靠時間和耐心,她從不認為自己是個有耐心的人,不過這一次,她願意去嘗試。
她找了一個這方面的心理醫生,每隔兩天都會過來。
第一次的時候,陳曉輝什麽都不願意說。
第二次過來的時候,陳曉輝仍舊什麽都不願意說。
第三次過來的時候,陳曉輝才緩緩吐露了一些,“那天放了學,我一個人往回走,路過那家雜貨店的時候,那個大叔正往店裏搬一個箱子,看他有些吃力,他以前要給小鳴和小楠雪糕……我就幫了他一下……我從後門跑了出去……但後面是個死胡同……”
葉曼坐在客廳斷斷續續聽到這些,胸口像被重錘壓着,眼淚控制不住的流了出來。
她想起昨天在警察局時,一個年輕的小警察接待的她,小警察長得很精神,她記得他也是當時找到陳曉輝後第一時間通知她們的人。他叫劉毅,這是他當警察的第一年。
當葉曼咨詢陳曉輝的案子時,劉毅沉吟了一下,接着盡量輕緩道:“那個男人已經判了刑,但刑法裏沒有同性□□的具體條款,這個人只以猥亵兒童罪判刑,結合囚禁虐待等罪行,最後判刑五年……”
葉曼聽到這裏已經出離的憤怒,“猥亵?那是單純的猥亵嗎?才判五年?五年能夠懲罰他犯下的罪嗎?能夠讓這個少年的傷害減輕嗎?能夠保證他出來不會再犯嗎?”
劉毅低下了頭,“對不起,法律目前就是這樣的。”
“如果我們起訴呢?”
劉毅搖了搖頭,“這已經是最重的量刑,之前的都沒有超過五年。”“而且,那樣只會讓受害者更……”
葉曼打斷了他,問道:“如果是女童呢?”
“十到十五年。”劉毅一直低着頭,直到對方走出警局都沒有擡起來。刑法中,一個“幼女”和一個“兒童”,只是兩個字,現實中差距就是這麽大!
……
葉曼走出警察局的時候,坐在車裏,胸口劇烈的鼓動,她憤怒的捶了兩下方向盤。
“哔……哔……”喇叭聲突兀的響起來,周圍的人都望過來。
葉曼平緩了下呼吸,右手下意識的摩挲着脖子上的許願瓶。
她突然有些真正的理解,當年李思明判刑時,楊青的心情。
葉曼一直在家裏陪着陳曉輝,他每天要洗兩次澡,自己的衣服都堅持自己手洗。除了心理醫生過來時他和對方交流,其他時候他都小心翼翼的呆在自己的房間,盡量不多走動給葉曼填麻煩。
葉曼給他買了一套雕刻工具,每天他在房間裏不停的雕着木頭,因為只有在這時,他才能短暫的忘了那段回憶。
後來心理醫生建議葉曼,每天下午時叫他到客廳坐一小時,葉曼照做,每次他都端端正正的坐在沙發的一角,桌上的零食也是葉曼遞給他,他才去吃。
葉曼知道在福利院的生活和前段時間的遭遇,讓他徹底失去了安全感,她沒有阻止他做這些事情,只是每次在客廳時,都會陪他看看電視或者聊聊天,有時聊電視裏的內容,有時只是聊之前他看過的書,只是她再沒有提起楊青,或許未來的某一天她會告訴他真相,但不是現在。
葉曼其他的事情做起來都沒問題,但她一直不會做飯,這段時間兩人基本上一日三餐除了早點,其他兩頓都是叫的外賣。
陳曉輝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而且經歷了那件事,現在整個人瘦的不像樣。她不忍讓他總吃這些,于是這天快中午的時候她決定親自下廚,以前看楊青做起來總是很輕松的樣子,她也就一股窩的把菜都放到鍋裏,心想只要熟了就行。
最後在一次又一次的糊鍋後,她暫時放棄了嘗試,陳曉輝輕聲說自己可以做飯,但葉曼怎麽可能讓他一個小孩子做這些,最終還是叫了外賣。
吃完午飯,葉曼準備繼續奮發圖強,在網上下載了一些食譜軟件,開始從最基本的學了起來,最後晚上的時候她簡單的煮了個面,幸好味道中規中矩,不好吃也不難吃,陳曉輝也安靜的吃了一大碗。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夜裏的驚叫聲慢慢的少了一些。只是葉曼不知他是做的噩夢少了,還是睡着的時間少了。
漸漸的陳曉輝在家裏也放松了些,平時會搶着幫葉曼做一些家務。葉曼也不阻止他,這樣或許會讓他對這裏更有融入感。而她的廚藝漸漸的也有了一些長進,陳曉輝為了給她鼓勵,每次都會多吃一碗飯,他慢慢的也養出一些肉來。
葉曼問過福利院陳曉輝的生日,她還清晰的記得當時那個保育員的話,“那麽小就被丢棄的孩子,哪裏知道什麽生日呢,父母都不知道是誰、具體在哪裏。這裏的孩子,多數都沒有生日的。”
葉曼于是問陳曉輝,他希望自己的生日安排在哪一天,陳曉輝安靜的思考了很久,說了一個日期,“三月二十九號吧。”
“有什麽特殊紀念嗎?”
半響,陳曉輝低聲回道,“那是楊青哥哥第一次來福利院的日子,他給我們做了很多好吃的。”
葉曼強忍着咽下喉中哽塊,“好!”
葉曼後來帶陳曉輝有去醫院檢查了一次,順便看了下他的腳,醫生說是先天性畸形,沒辦法治好。葉曼耳邊聽着醫生的話,餘光一直看着外邊走廊裏安靜坐着的陳曉輝,心緒複雜。
她不會覺得陳曉輝的腳是負擔,但這麽多年的人生,她早已明白人們的劣根性。
這個少年注定走的要比別人辛苦……
**
暑假裏,後來杜藍還是去了奶奶家,但她心裏一直放不下陳曉輝,以往愛做的事情,現在做起來都心不在焉。
秦葙寒感到她的低落,就寬慰她:“所有的苦難都會過去的,那個孩子會慢慢好起來的。”
“可是經歷這種事,以後會好嗎?”雖然她不能完全明白,但早熟的她已經知道這種事……對一個人的影響有多大。
秦葙寒摸了摸她的頭,“只要有愛,就都會過去的。所以啊藍藍,以後遇到了要對他更好一些。”
杜藍認真的點點頭,“嗯,我會的。”
杜藍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開學,開學,就可以順理成章的見到他了。
終于,杜藍盼到了學校開學!
但讓她失望的是,這裏沒有了陳曉輝。
後來她去福利院問過一次,陳曉輝去了另一所初中,那是這座城市的另一邊,那裏離葉曼住的地方很近,離她的學校很遠。
開始的時候,她也曾在夢境中見到過他,夢中的他蜷身蹲在一個黑暗的角落,他低着頭,緊緊的抱着瘦弱的雙臂,手上腳上都纏着厚重的鐵鏈,接着,一個高大的男人走向他……
杜藍一下子驚醒過來,坐在床上,心髒劇烈的鼓動,反應了好一會,才想到現在他早已經被救出來,已經有了家,開始了新的生活。
重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灑在牆上的投影,她一時再無法入睡。
這樣的夜晚,他也在夢中嗎?
夢中的他…是不是還蜷縮在那個黑暗的角落裏,出不來呢?
既然擺脫了過去的一切,希望他能生活的輕松些吧!
時光荏苒,樹葉變黃、掉落,又重新長出嫩芽,朝陽升起、落下,又重新照亮大地。
面對重點初中繁重的課業,當時那些濃烈的情緒,漸漸的,淡了下來。時間一久,更沒了找他的理由。
三年的時光,新的環境,新的同學,新的同桌,新的朋友,足以讓年少時的朋友,面目模糊……
作者有話要說: 年少時的朋友,你還記得幾個呢......
☆、第 9 章
杜藍考上了市裏的重點高中。
開學那一天,程玉蘭帶着杜藍去報名,這是一所百年老校,校門恢弘大氣,上邊立着蒼勁有力的四個大字“第一中學。”
門口兩邊分別是一家超市和書店,書店門口的音響放着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
杜藍本以為這是店主歡迎新生的一種方式,沒想到以後的三年他一直都放的這首歌。
一進校門,是一條筆直的林蔭大道,直通主教學樓,大道兩邊是高大挺拔的梧桐樹。
周圍是熙熙攘攘的家長和學生,兩人一路走到教學樓,報名處統一設在一樓。
程玉蘭去交學費的時候,杜藍獨自站在教學樓門口的廣場處等着。秋日的太陽曬得人懶洋洋的,她無聊的左右環顧。
突然——
她在人群中看到了葉曼,她仍舊一身冷冽的氣質,只是剪了齊肩的短發,看起來更加幹淨利落,緊接着她就看到了緊跟在她身邊,已經比她高出半個頭的陳曉輝。
三年未見,他又長高了很多,将近一米七五的身高,幹淨的白襯衣、藍色牛仔褲,腳上一雙白色運動鞋。
他隔着半臂的距離走在葉曼的左邊,長開了的五官愈加精致白皙,側面望過去,他的長睫卷翹,那雙曾經清亮的眼睛裏好似含着薄薄的霧,此刻正專注的注視着前方。
杜藍站在原地,靜靜的望着,那個幹淨、美好的少年。
小學時那些時光一下子重新湧現在腦海,那個總是笑着迎接她的小同桌,那個雪地裏對着她羞澀的笑着的男孩,還有那個……瑟縮在病床一角的少年……
人潮擁擠中,每當有人要撞到陳曉輝時,她看到陳曉輝都會蹙眉下意識的縮了下肩膀避開,直到對方走遠,他的肩膀才放松下來。
他們兩人似乎沒有看到遠處的杜藍,杜藍也沒有上前打招呼。三年未見,她不知道該怎麽開口第一句話!
在經歷了那樣的事情之後,問他這三年你過的怎麽樣?還是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像小時候一樣,說聲“嘿”,然後拍拍他肩膀?
直到程玉蘭出來拍了拍她肩膀,她才回神。再去看,人群裏已經不見他們身影。
第二天,開始了為期一周的軍訓,杜藍下意識的在人群裏搜尋陳曉輝的身影,在環顧了一圈後才想到,他的情況是不能參加軍訓的。
她總是忘記這一點。
心中有些小小的失落,也不知道他被分到哪個班。
一整天都被熾熱的秋老虎烤着,加上艱苦枯燥的訓練,學生們都有些浮躁。
軍訓的教官是一個高瘦的年輕小夥,男生看他年齡不大,都有些不服管教。
開始的兩天,有那麽三四個男生,總喜歡怼教官。不是站軍姿的時候嘻嘻哈哈,就是踢正步的時候故意順拐,每次逗得旁邊女生哈哈笑的時候,他們似乎更加得意。
其中帶頭的是一個黝黑高壯的男生,名字叫劉磊。短短的幾天,班裏活躍的那些男生隐隐有以他為首的趨勢。而他,每當杜藍望過去的時候,總會更加誇張的鬧着。
最後教官忍無可忍,每次開始之前讓他們幾個先繞操場跑五圈,最後倒是老實了許多。
軍訓結束後,放了兩天假。
這兩天杜藍沒有往常看書的心情,她時不時拿出抽屜裏那些木雕摩挲,心中盼着快些上課。
終于開始正式上課。
杜藍一早踏着鈴聲到了教室,經過一周的集訓,她的皮膚曬黑了些,配上她的鳳眼大長腿,脫去軍訓服穿着牛仔褲和衛衣的她反倒有些野性美。
她一進教室,就吸引了不少視線,她目不斜視的往前走着,正準備随便找了一個空座位坐下,接着——
她看到了陳曉輝。
他坐在第三排挨着窗戶的位置,穿着幹淨的白襯衣,安靜的低着頭看書。
他看起來,和小時候真的不一樣了。
筆直的身形,精致的五官,細碎的陽光打在他的頭發上,形成美好的光斑。他長長的睫毛低垂,在臉上形成兩道扇形的陰影。周身散發着沉默疏離的氣息,美好的……讓人不忍去打擾。
前邊的座位都已經坐滿了人,杜藍只好坐到最後一排的空位上,她有些後悔沒有早點來教室。
她路過陳曉輝旁邊的時候,他……沒有擡頭看她。
那個總是用笑臉迎接她的小同桌,真的不見了啊!她心中突然感到一陣說不出來的失落。
接着班主任任潔進了教室,班主任是一個圓圓胖胖的女人,三十多歲,長的倒是很白淨,看得出來她很喜歡粉紅色,上衣、包包、和鞋都是清一水的粉色。
她做了一個簡單的開場白後,直接開始分配座位,先是按個頭大小分配,杜藍和陳曉輝被遠遠的隔了開來,一個在教室的左邊,一個在右邊。
新環境對于杜藍來說沒有太大不同,她仍舊和小學時一樣不愛說話,同學們一開始對她的好奇,面對她冷淡的态度,也漸漸淡了下來。
倒是陳曉輝這裏,與過去截然不同。高中的孩子早已對美醜有了明确的認知,陳曉輝雖然腳不方便,但是他全班第一名的成績和的精致俊秀的五官在這個年齡段的女生裏很受歡迎,每天課間的時候總有女生有意無意的圍在旁邊嬉笑打鬧。
每次他都不怎麽說話,多數時候在低頭認真看書,只有在別人搭話時,才溫聲回一兩句。
杜藍在座位上遠遠的望過去,這是在小學時不曾發生過的事,那時他稱得上朋友的應該只有她一人,而她是不喜歡熱鬧的。
這段時間,杜藍和陳曉輝的關系并沒有小學時的交情而變得好起來,在又一次她想去找他說話的時候,他好像又一次提前感覺到,然後轉頭和旁邊的人讨論作業題。
杜藍感受到了他的刻意躲避,再沒有上前。
**
短短的一個月時間,班裏的男生早已拉幫結派,組成大大小小的團體,而陳曉輝不屬于其中任何一個小團體。
這些團體中最大的一個領頭人物是班裏的體委——劉磊。他是一個高壯的男生,五官平常,皮膚黝黑,因為力氣大,而且每個體育項目都很擅長,所以被選為體育委員。
與這個年齡段好動張揚的男生不同,陳曉輝的性格安靜溫和,加上出衆的成績和外表,讓女生們趨之如骛。
——同時也讓男生們衆矢之的!
學校并沒有教會所有人怎麽去接受別人的不同和怎樣處理自己的嫉妒。
課間,男洗手間。
“現在的女生都瞎,放着好好的人不喜歡,喜歡瘸子。”
“不就是成績好點嗎,長得小白臉那個樣子有啥可稀罕的。”
“就是,哪天咱們教訓教訓他,順便看看他那個殘了的腳長啥樣,哈哈哈哈!”
“這主意不錯,哈哈哈!”
陳曉輝站在洗手間門口聽着裏邊的劉磊幾人的嬉鬧聲,本準備推門的手仍舊默默放了下來,轉身一瘸一拐走回教室。
重點高中緊張簡單的生活總是過得很快。
不知不覺已入深秋,天氣漸漸涼了起來。
學校已經開始準備秋季運動會,班主任在課上強調了好幾遍讓學生們都參加,不管名次,最重要的是參與精神。
在運動會報名的事情上,因為自主願意參加的人比較少,所以班主任給了劉磊所有學生自由分配的特權。
他和他那幫小跟班,在傳了一節課後小紙條後,終于想出了一個好的整人辦法。
劉磊走到杜藍桌前,杜藍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她不記得這個人的名字。
劉磊柔聲道,“這次運動會給你安排女子二百米,你覺得可以嗎?”
杜藍淡淡道,“知道了。”
劉磊再想說話,杜藍已經低頭開始看着課本,最後他只好悻悻的走開了。
劉磊把運動會各個項目名單交給班主任時,班主任也只是粗略的掃了一眼,沒有細看。
秋風瑟瑟,林蔭大道上落葉飛舞。運動會來了!
運動會當天,所有班級按依次順序坐在操場四周的水泥臺階上,臺階每個有半米高。十月底的天氣,秋老虎仍舊熱烈,他們班分配的地方沒有遮陽頂,學生們都自己戴着帽子,或者舉着書遮在頭頂。
杜藍坐在第四排,陳曉輝坐在第一排,周圍的女生看着借來的青春小說或者低頭玩着手機,男生三三兩兩湊成一堆偷偷玩着鬥地主。
杜藍在上邊可以清晰的看到陳曉輝的背影,他坐的挺直,沒有戴帽子也沒有用書遮陽,就那樣筆直的坐着,專注的望着體育場,任由熾熱的太陽烤在他身上。
當廣播上念到陳曉輝代表一班參加男子八百米的時候,周圍一瞬間的靜默。
靜默過後,開始了竊竊私語聲。
有些開始女生小聲的抱怨。
“怎麽讓他去跑啊,明知道他的腳……”
“是啊,體委是怎麽想的。”
“這跑起來得多尴尬呀!”
“體委肯定是故意的,想看他出醜。”
“原來男生也這麽小心眼!”
……
不管這些女生竊竊私語什麽,男生們則都是暗爽不已。
陳曉輝坐在第一層臺階上,當聽到他的名字時,他挺直的背脊一僵,接着,他緩緩站了起來。
他沒有回頭,而是一瘸一拐的向着賽場走去……
杜藍沒有理會旁邊那些議論聲,緊跟着他,走向了賽場。剛才那些抱怨的女生們,并沒有一個跟過來。
賽場負責裁判的老師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身影,有些錯愕,但很快就走過來拍了拍陳曉輝的肩膀,“小夥子不錯啊,加油!重在參與!”
陳曉輝平靜的點了點頭。
口哨吹出的一剎那,他旁邊所有人都沖出了跑道,瞬間就把他甩在了最後面,他一瘸一拐的向前跑着,跑着……
他用盡全力加快速度,但他的右腳不能着力,實際上只能全憑左腳往前蹦,無論怎樣速度都快不到哪裏去,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非常不好看。平時走起來的樣子就已經足夠滑稽,現在這樣更是像小醜一樣。
不過,他并沒有時間去在意別人的眼光,因為在他短暫的人生中,像這樣拼盡全力奔跑的時候,只有那一次!
也僅僅是那一次,讓他未來付出了無數的代價!
有時他也會想,如果他的腳沒有殘疾,如果他可以跑的快一些,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那件事,也不會有後來那麽多的波折、苦痛?
可惜,世事沒有如果!
作者有話要說: 兩只重逢
☆、第 10 章
那年那個狹窄的小巷。
那個高大的男人在後邊追逐着他,那人像貓逗弄垂死掙紮的老鼠一樣悠閑,而他……無論如何都跑不出他追擊的範圍。
周圍的聲音一下子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仿佛又被捉回到那個陰暗潮濕的地下室……
直到他聽到後邊隐隐約約傳來一句,“陳曉輝,加油!”“曉輝,加油!”
是杜藍的聲音。
黑暗的記憶褪怯。
他看到了終點就在不遠處……
最後跑向終點的一剎那,他聽到周圍傳來熱烈的掌聲。他看向四周,一張張陌生的臉上都帶着善意的微笑,望着他。
終點負責拉線的老師過來用力拍了拍他肩膀,激動道:“好樣的!”
他心口劇烈的鼓動,一時不知該如何面對這些陌生的善意,為了掩飾,他低頭用袖口擦了擦額頭的汗。
這時,一個毛巾和一瓶礦泉水遞了過來。
他擡頭,就看到杜藍笑吟吟望着他,她清透的眼睛裏帶着鼓勵。他接過她手裏的毛巾和水,輕聲說了一聲謝謝,然後率先轉身,向臺階那邊走去。
杜藍緊跟着前邊汗濕的、挺直的、一瘸一拐的身影。
劉磊看着兩人一前一後迎面走來,心中更加惱恨。原本想讓他丢臉,沒想到反而讓他在全校面前出了風頭。他心下已經開始計較,下次怎麽才能真正的收拾他。
劉磊坐在第二排,杜藍上去的時候經過他旁邊,劉磊突然感覺脊背有些發涼,轉過身看了一圈,除了杜藍高挑的背影,再沒看到什麽。
運動會舉辦了三天,第三天的時候,女子二百米,杜藍上場,她個子高,身體素質好,輕輕松松的就跑了一個第二名。
結束後往座位那邊走的時候,她遠遠的看到陳曉輝走回座位坐下,擡頭的瞬間,和她目光相接,他馬上移開了視線。
她勾起一絲微笑,剛才比賽時,在周圍的人群裏,她看到他了。她快步向他走去。
突然,後邊一個人喊:“同學,同學。”
杜藍轉頭,一個不認識的男生看着她,她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轉身繼續往前。
“哎!同學。”男生繼續喊道。
杜藍轉頭,神色有些不耐煩,“什麽事?”
男生跑到她身前,氣息還有些喘,男生比她高半個多頭,将近一米八的身高,從下俯視着她,他從剛才就注意這個女孩了,高挑修長的身形在跑女子二百米的時候,像一只優雅矯健的小鹿,輕易的抓住了他的視線。
“你好,我是高二十班的白瀚宇,同學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什麽跟你有什麽關系?”
“……我就是想認識一下你。”白瀚宇在高中部人氣一直很旺,突然被女生這樣嗆聲他有些不适應。原本只是一時興起的搭讪,現在倒真正的激起了他的興趣。
“我不想認識你。”說罷,杜藍頭也不回的走了。
“哎……”白瀚宇正要追來,有兩個一年級的小女生拉住了他。
其中一個長得可愛的女孩甜甜的道:“學長~~你怎麽過來這邊了呀?”
“學長,你那天八百米跑了第一名,好厲害啊!”
“是啊,是啊,平時籃球還打的那麽棒,學長你好厲害哦。”
白瀚宇淡淡道,“真正的第一名不是我,厲害的也不是我。”他記得那天跑在最後面那個男生的身影,他艱難的、一瘸一拐的向前跑着。望着那個挺直的背影,他心生敬意。
“什麽意思啊,學長?”
白瀚宇笑着搖了搖頭,“沒什麽。”
陳曉輝遠遠的看到一個高大帥氣的男生和杜藍搭讪,心口突然像是被塞了一團棉花,透不過氣。她一直都是那麽耀眼,圍繞她的人會越來越多,自己又算什麽呢?
只不過是單純的小學同學而已吧?
三年來,他總是在想。
她知道那件事嗎?
如果知道的話她會怎麽看他?
那些黑暗孤獨的日子裏,他不知道是希望見到她多一些,還是害怕見到她多一些,一天一天就這樣矛盾的等下去。他連第一次見面要說什麽臺詞都想了無數遍,如果她問起那件事他該說什麽也排練了無數遍。
可是,三年過去了,她卻一直沒有來……
開學那天,他一眼就看到人群裏的她,她變化不大,個子長了一些,近一米六七的身高,狹長的鳳眼冷淡的望着廣場上的雕塑,對周圍渾不在意的樣子。
突然,她開始環顧四周,她的眼睛似要望過來。
他瞬間收回視線。
她會認出他嗎?
她沒有認出他來……
班級花名冊上,他看到了她的名字,軍訓的七天,他每天呆在家裏,心緒起伏,坐立難安,開學後要怎麽面對她?見面第一句話該說什麽?
一切的一切,在她進教室的那一刻土崩瓦解,他還是一下子失去了面對的勇氣。
現在的他,重複糾纏的夢魇,不忍直視的身體,沉默寡言的性格……她……只會離他越來越遠吧?
杜藍上臺階的時候,經過陳曉輝,他低着頭。杜藍在旁邊停了一下,他低垂的睫毛不安的眨着。
兩秒,她停了兩秒,她還是上去了。
直到下午放學的時候,他再沒有擡頭。
班長一喊解散後,周圍的同學快速散去,有的直接向校門跑去,有的往教室跑去,杜藍沒什麽需要回教室去取,于是坐在那裏安靜的等着,直到前面的陳曉輝起身,她才遠遠的跟在後面。
他手裏拿着空了的礦泉水瓶和毛巾,他似乎有什麽心事,步伐比往常慢了很多,挺直的背影透着一絲蕭索。
直到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進了教學樓,杜藍才轉身往校門口走去。
**
運動會後,二十天後就是期中考試。
這一周學生們的心還停留在運動會自由散漫的狀态,為了讓學生快速收心,所有老師都加大了作業量。
一時,學生們都叫苦不疊。
周五這天語文課上快下課時,老師直接布置了一個千字作文,題目是——“我的同桌”。
老師話音剛落,下邊學生一片叫苦聲。
語文老師拍了下黑板檫,“安靜!”“作文周一早自習前統一交給課代表,好了,下課!”
學生們瞬間湧向門口。
杜藍習慣性的看向側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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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爺,今天套路了沒
被父母逼婚,她随便拉了一個相親對象閃婚了,然而卻沒想到弄錯人,領完證後才發現自己嫁了A市第一軍閥世家的大少爺,權傾京城、尊貴霸道的太子爺司徒昊!OMG!他到底看上了她哪點啊?現在要後悔還來得及嗎?“你覺得我們再進去換個證可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男人挑了挑眉,“你是想剛領完證就變成失婚少婦嗎?”“可是……”“一年時間!簡雲薇,我們給彼此一年時間,如果到時候還是不能接受,那麽我們就離婚!”男人認真的說道。然而,一年時間不到,她就發現了,原來他娶她,真的是別有用心……“上校大人,我們離婚吧!”她将一紙協議甩到他的桌面上。男人一怔,唇角勾起一抹邪魅,“軍婚不是你想離,想離就能離!”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上錯賊船,被坑了,面對這個徹夜索歡、毫無節制的男人,她期期艾艾,“上校大人,我錯了,今晚求休假!”

霸寵妖妃:獸王帝尊,輕點愛
誤闖美男禁地結果會怎樣?吃盡豆腐,占盡便宜,吃過抹嘴就跑呗!
她心狠手辣,殺伐果斷,愛錢如命。他霸道變态,腹黑無情,卻愛她如命。她怼上他,颠翻這片大陸。
她說,什麽都能商量,唯獨金錢不能。他說,擋她財路者,皆殺無赦!
“吃幹抹盡還想跑?我們一起啪啪可好?”美男追上來了。
她怒道:“不好,待我鳳禦九天,必然攪他個天翻地複。”
他笑:“那先來攪本尊吧!”她吼:“乖乖的老實躺好!”

重生醫妃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
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
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姐。”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